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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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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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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5:21:28 |只看該作者
三三零章 冥冥中聞聲

凄厲的叫聲撕破了夜的寂靜,大河洶涌澎湃的奔流聲,也無法阻擋絲毫,但驚動的人卻不多。準確的說,被驚醒的人不少,起身沖出來的人卻不多。

這段時間以來,兗州將士已經習慣了夜間有人大聲喧嘩,并且在嘈雜聲中入睡,大多數人睡的都很死。單是這么一聲喊,遠未達到讓他們一個激靈跳起來的程度。

敵襲?哪兒來的敵人?別是城樓暖閣中的名士們又發了什么雅興,做出了什么新詩賦吧?

絕大部分人都很鎮定,嘟嘟囔囔罵了幾聲,然后從容的翻了個身,順便用被子捂住了頭。秋風正冷,睡意正濃,胡嚷亂叫,讓人不得安寧的混蛋,就應該千刀萬剮,萬箭穿心才解恨。

當然,兗州軍中精銳部隊的比例還是相當高的,就算是被疲勞轟炸了一個月,也不至于一點警惕都沒有。城上城下,還是有一些人循聲眺望,確定了示警聲傳來的方向的。

是在山上!

然而,第一聲示警之后,茌山上就陷入了沉寂,似乎壓根沒人出過聲似的,這顯然不太正常。若是真有敵襲,攻上了山頭,就算不舉火,喊殺聲和慘叫聲也應該連綿不絕才對,怎么可能靜悄悄的呢?

要知道,山上駐守了足足一營兵馬,兩千多人!無聲無息的被殺得干干凈凈?來奇襲的莫非是天兵天將么?

張望幾眼,罵了幾聲,值守的軍將都放棄了繼續觀察。

夜色這么黑,什么也看不到,還不如盯著城樓看呢,雖然同樣看不真切,但燭火搖曳間,時而在窗欞上閃過的倩影,也是非常引人遐思的。

齊校尉其實挺無辜的,山頂這么多人,也只有他搶在了所有人之前,喊了一嗓子,把警訊傳了出去,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反應不可謂不快。

他當然知道,只喊一聲是不夠的,可問題是,他實在不敢出聲了。

本來山頂四周都有火把照明,可就在他們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除了北面之外的火把全都滅了,就在不知不覺之中。和那三個方向值守的衛兵一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項認知讓齊校尉不寒而栗。

本該在那里值守的人,的確有很多都聚到了自己身邊,但肯定不是全部,也有不少在背風處偷懶、打瞌睡,或者安于本分,只想著規規矩矩當兵吃糧的人,比如……

他突然響起,剛才那聲慘叫有些耳熟,沒錯,就是吳老三的!

吳老三軍職不高,只是個屯長而已,在二十個屯長之中,屬于異類。這人非常本分,從不參與和軍務無關的事情,做事也是任勞任怨,就象一頭老黃牛。

這種異類,當然只有挨欺負的命,或者說,大伙認為是欺負,但他自己卻沒這個自覺。

巡夜放哨這種苦差事,自然少不了他。

此人既沒過來閑談,也不可能偷懶,就這么消失了,而且還有一聲疑似他發出的慘叫……敵襲,一定是敵襲!

驚呼聲才一出口,齊校尉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竅,然而,沒等他采取進一步的行動,漆黑如墨,不知其深的虛空中,猛然又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嘶鳴聲!

聲音不高,但速度卻極快,前一刻,還在飄渺無垠的虛空深處,下一刻,就到了跟前!電光火石般一閃而至,仿佛毒蛇吐信,快的讓人難以置信!

“嗤嗤嗤……”

“噗噗噗!”

“咚,咚,咚!”

嘶鳴聲帶來的是死亡的氣息,齊校尉雖然打得仗不多,但對這種聲音卻一點都不陌生,那是利箭入體的聲音!

趁著己方無備,從后山摸上來,悄然無息的清除了懈怠的哨兵,熄滅了火把,最后,意外的撞上了一個盡忠職守的吳老三……

不愧是窺破劉岱心思的機靈人,心念電轉之間,齊校尉已經知道自己正面臨著什么樣的危險了。

來襲的,無疑是青州軍!

只有這支兵馬,才會如此熱衷并擅長夜襲,這是其統帥留下來的光榮傳統!更有利的證據是,這支軍隊與自家主公正處于敵對狀態,對方完全有理由這么做!

心中在狂喊,但齊校尉卻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這支夜襲的部隊很可怕,因為組成這支部隊的,全部是神箭手!

就是因為自己的一聲驚叫,這些潛伏在黑暗中的神箭手不約而同的將目標對準了過來。圍在身邊那黑壓壓一片,至少有幾十個人,一輪箭雨過后,已經倒下了一半!

很多人都是聽到驚呼后,才愕然轉頭的,結果被黑暗中撲來的殺機逮了個正著。鋒利的箭矢深深的刺入了他們的咽喉,心口,乃至臉上,取的無一不是要害。

中箭者哼也沒哼一聲就倒下了,僥幸幸存下來的人無不駭然欲絕,呆立當場,他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明明片刻前還是其樂融融的樣子,怎么轉眼間就變成了修羅場呢?

該做些什么?驚呼示警?還是趕快逃跑?反正不是就地抵抗,笑話,連敵人長什么樣,在哪里都沒看到,還談什么對敵?

留給他們的時間極其短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尖銳的嘶鳴聲連綿不絕,第二輪箭雨很快覆蓋了過來,那些傻站著發呆的人齊齊翻身而倒,鮮血飛濺!

只有身處人群之中,反應夠快的人,靠著外圍的人替他們擋了災,及時的滾到在地,這才逃過了一劫。不過,他們的劫難還遠未到結束的一刻。

“快,快來人,敵……嗚!”一名軍司馬不等身體停穩,就揚聲發喊,結果剛喊了幾個字,后面的話就被封在了嘴里,化成了一聲嗚咽,仿佛在為生命的消逝而悲泣。

阻止他的是一支冷箭!直直的射入了那名軍司馬的嘴里,讓他連慘叫都發布出來。

這支冷箭與先前的兩波箭雨全然不同,不但準確,而且快到了極點,箭矢破空,發出的不是嘶鳴聲,而是如同雷鳴般的呼嘯!

箭從口入,呼嘯聲尤自未絕,箭矢上攜帶著的巨力,直接將那個倒霉蛋掀了一跟頭,繼而滑出老遠。

工射者也。冥冥中聞聲則中之,因以名也。看著這令人震怖的景象,齊校尉倒抽了一口冷氣,從心里往外的發涼,同時,一段話猛然在心頭閃過。

射聲,沒錯,是射聲營!北軍的射聲營早已名不副實了,但這個風格是沒錯的,在黑暗中尋聲開弦,箭無虛發。

其他人未必有他這樣的見識,但同樣感到了戰栗,沒人再試圖揚聲示警,只是在地上拼命翻滾著,想找到隱蔽物,或者任何安全所在,以逃過這場殺劫。

膽子大的不是沒有,但也沒有出聲的打算,包括齊校尉在內的幾名武將,都順著山頂的斜坡,直接往山腳滾了下去。

茌山不高,山坡也不算抖,在黑暗中往下滾,泥土沙石俱下,聲音雜亂無章,青州的神箭手們未必能取得到準。

山頂軍營的部隊是指望不上了,本來就是七拼八湊的烏合之眾,軍官陣亡大半之后,失去了指揮,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起到什么作用?不一觸即潰都算是運氣好了。

在山頂逗留,只有死路一條,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下山報信,然后集結大部隊反攻。

青州的夜襲部隊應該不多,大隊人馬不可能避開周邊的耳目,多少會傳點消息出來。白天傳來的情報,歷城來的疑兵還在百里開外,就算飛,他們也不可能飛到茌平啊!

何況,青州的主力部隊正在樂平與曹操激戰,不可能突然出現在茌平以南。

來的,只會是小股突襲部隊,如同當日在都昌城下突襲黃巾軍一樣,想要以精破眾!想避免不重蹈黃巾軍的覆轍,最重要的就是整頓好秩序,不給敵人突襲的機會。

懷著這樣的決心,他和幾個同袍滾下了山坡,幸運的是,山頂的神箭手果然放棄了追殺,讓他們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不幸的是,山坡上的草木土石,讓他們吃盡了苦頭。

天旋地轉之間,耳邊撞擊聲和悶哼聲不絕于耳,再怎么平緩,終究也是座山,在黑暗之中滾下來,危險性同樣不小,只是沒在山頂死撐那么絕望罷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校尉終于逃到了山下,強忍著胸腹中翻騰的氣血,他愕然聽到山頂上傳來了陣陣喊殺聲。

“怎么可能?他們不順勢突襲城下的大軍,怎么在山頂上打起來了?”

“有……有人聽見動靜了吧?”說話的聲音有些虛弱,顯然說話者還在眼冒金星當中。

“這么巧?”齊校尉有些無法置信,以少敵眾,最重要的就是制造混亂,并且將亂勢擴大。山頂只有兩千人,遭受突襲之后,崩潰是一定的,但逃兵逃亡的方向卻很難控制。不能驅趕潰兵沖陣,怎么擴大亂勢?

等山下大營嚴陣以待了,這次突襲不就失敗了嗎?

那個王鵬舉訓練出來的青州,怎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他們展開突襲的前期,可是很有章法的啊?

“總之,快點進城報信去吧,山上的人堅持不了多久,萬一他們殺下來就糟糕了。”

“說……的也是,走罷。”

齊校尉最后抬頭看了一眼,山上已經舉了火,突襲部隊似乎沒有驅趕潰兵沖陣,進而擴大混亂的意思,他們只是迅猛的展開襲殺。

潰兵顯然已經暈頭轉向了,不斷有身影山頂邊緣閃過,他們搖晃著,呼喊著,或是死于刀箭之下,或是從山頂墜落,凄厲的慘叫聲、求饒聲,響徹了天際,連城樓中的大人物們都被驚動了。

吟詩唱賦聲頓止,遙遙裊裊的絲竹聲終停,初冬的寒夜,開始沸騰。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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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5:23:43 |只看該作者
三三一章 臨危誰不亂

“敵襲!敵襲!”

“青州軍來了!王鵬舉來了!”

恐慌象長了翅膀似的在城內外蔓延著,整個大營像是炸了鍋一樣,沸反盈天。

最初的示jǐng和眼下不絕于耳的喊殺聲,都是從茌山上傳來的!

針對河北,劉岱布下了包括三十個烽火臺在內的重重防線,可謂固若金湯。在東面也設下了重重崗哨,以防御歷城方向的羽林軍。但在南面,茌山卻是唯一的屏障。

王羽人在河北,劉岱重北輕難的策略也不能說有錯。不過,南面的屏障陷落,就意味著危險已經到了眼前,誰能不懼?

在士卒們看來,無盡的黑暗中,隱藏著巨大的殺機,像是有一群怪獸隨時會撲出來,將自己拖進去似的,恐怖之極。

比黑暗更恐怖的,是那個可怕的名字……..

王鵬舉!

在兗州、在雍州、在西涼,在無數他進行過,或是有他名聲傳播的地方,這都是個可止小兒夜啼的名字!

兗州大軍在茌平停留了一個多月,在此期間,河北的戰報一直持續傳來。

激戰,盟軍慘敗,王羽勝,追擊,繼續激戰,噩耗再傳……

不管劉岱心里到底有什么算計,士卒們都會下意識的認為,自家主公這是怕了。這個觀點與事實倒是相去不遠,劉岱本來就很怵王羽,聽到要與青州對陣,兗州將兵的士氣本也不高。等到身臨其境,不斷收到友軍的噩耗和求援。兗州大軍的斗志就更低了。

所以,茌山異變突起。引起的不是兗州軍的全力反撲,而是普遍xìng的動搖。

“穩住。穩住,不要亂,王羽還在河北,烽火臺沒有jǐng訊,他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將校們的呼喊聲也是時起彼伏,這個事實一定程度上穩定了士氣,大軍沒有立刻發生崩潰。

不過,沒人對此感到樂觀。

烽火臺沒示jǐng,也許是被潛越了唄。

深夜里渡河很危險;十里一座的烽火臺。偵察密度已經非常高;就算越過了烽火臺,想繞到茌山背后去,也要穿過連綿的軍營,路程更遠。這些客觀因素都是存在的,也很現實,不過既然來的是王羽,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從王鵬舉這個名字進入天下人的視野開始,就成了匪夷所思,不合常理的代名詞。

沒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哪怕是遠在大河北岸百里之遙的樂平,飛躍到了南岸的茌山上這種事,只要有人敢說,就有人敢信。

事實上。王羽真的會飛,打敗青州百萬黃巾的那一仗,他就是從天而降。然后揮了揮手,天雷地火俱下。再然后,百萬大軍就灰飛煙滅了。

這些流言都是從濟北國傳出來的。從奉高一役中逃得xìng命的黃巾賊那里散布出來的。諸侯名士們自是不以為然,但這個傳言在底層卻很有市場,很多百姓甚至在家中擺了牌位,把王羽當做神明來祭祀,至于具體是什么神位,那就得看各人的理解不同了。

總而言之,齊校尉等人眼中的敗著,在此刻卻成了殺招,恐慌持續蔓延,只是一個山頭的失守,大軍竟然隱隱有了炸營崩潰的跡象。

“兄弟們,不要慌,看城樓,看見沒有,劉使君和諸位名士還在飲酒做賦,談笑自若!”危急關頭,突然有人高喊了一聲,將身邊眾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城樓的暖閣。

喧嘩聲頓時為之一止,在軍中置酒高會,固然有降低大軍斗志的嫌疑,但反過來說,也可以說成是有大將風度。敵人都殺上門了,使君卻云淡風輕的不以為意,這不正是泰山壓頂不變sè的真名士風范嗎?

越來越多的人仰起頭來,看向高高的城樓。透過窗欞,看到那里燈火闌珊,燭光依舊閃亮,將士們的情緒一下就沒那么激動了。

喊話者見狀,知道有效,再接再厲道:“沒什么可怕的,劉使君身為宗室,萬金之軀,都怡然不懼,咱們大頭兵一個,爛命一條,有什么好怕的?劉使君可是高祖的血脈,臨危不亂,指揮若定,咱們也不能給他丟臉,這樣,不但能保住xìng命,還能立功!”

“這話再對不過了,一切盡在劉使君掌握之中,有什么可亂的?這黑燈瞎火的,跑,你們能跑到哪兒去?聽使君的,才有活路!”

兗州軍畢竟也曾是大漢朝的jīng銳部隊,軍中頗有不少宿將,要不是因為劉岱這段時間夜生活的影響,早在第一聲示jǐng發出那會兒,就會有人采取行動了。

在這些軍將的努力下,安撫士氣的說法被一層層的向外傳遞出去,很快,恐慌得到了抑制,至少軍中的士卒不那么害怕了,依然處于恐慌之中的則是另有其人。

“岱公,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羽真的來了?”

“天啊,太可怕了!就這么被人兵臨城下了,這仗還能打嗎?”

“不如還是……”

暖閣中旖旎的氣氛已經徹底消失了,云淡風輕什么的更是遠遠談不上,有人在戰栗,有人在哀嚎,牙齒在打架,面sè青且白,眼神閃爍不定,袍袖顫動不停,這就是暖閣中的眾生態。

最后,yù言又止,暗示劉岱趕緊開溜的那位,則是名滿河北,少有才名的劉劭。rì前,他曾用不動如山四字來盛贊劉岱,而今,他又祭出了三十六計的最后一著。

“走不了的,這樣的天sè登船過河,可不是一般的危險!能有一半的人平安渡河,就已經是邀天之幸了。”名列八廚的王考雖然對實務也不怎么jīng通,但這些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黃河流速很急,白天渡河都得小心翼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登舟,小命就只能交給上天來掌握了。不到萬不得已。他斷然不會行此下策。

“可是,那王羽又是怎么過的河?難不成他真有……”

“難說。”

名士們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劉岱臉sè慘白,癱坐在主位上,也不知是純粹被嚇的,還是因為情緒轉換太快,沖擊太大,導致身體機能下降,變得不中用了。

臨危不亂的人確實也有,主簿王彧的名字和王羽諧音,膽量似乎也有些相似。一片哀鴻之中。他慨然而起,斷然說道:“來的不可能是王羽,也許只是一支奇兵,規模不會很大。”

“此話怎講?”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劉岱jīng神猛地一振,略略直起身體,盯著王彧追問。

王彧心中暗嘆,其中的道理,眾人分明已經反復商討了無數遍。還為此制定了乘虛襲取青州的計劃,甚至還寫了辭賦為贊頌。結果事到臨頭,所有人的信心都瞬間崩潰,還得要自己提醒。

“……正如主公所謀劃的那樣。青州空虛,三面受敵,王羽雖然存了各個擊破的心思。卻無從下手,故而以輕兵sāo擾。若能趁虛而入,擊潰我軍。河北的困局自然應刃而解。”

“原來如此,難怪岱公穩若泰山,原來卻是料敵機先,早有成算了。”

“任那王羽小兒百般狡計,卻也瞞不過岱公的慧如炬。”

聽了王彧的解說,眾人心情頓時一松,就在這時,外面也喊起話來,即將崩潰之際,大軍的士氣竟然奇跡般的穩住了。

“呵呵,各位謬贊了,孤心中雖有些計較,但賊軍來的突然,終究還是吃了一驚,勞各位掛懷了。”劉岱頓時恢復了常態,先是語態雍容的給自己和眾名士擺了個臺階,然后喝令道:“傳孤的命令,令楊、周二位將軍整頓兵馬,速速奪回茌山,擒殺賊將來見孤!”

“喏!”有親衛應諾一聲,就要去傳令,卻被王彧出聲給攔住了。

“且慢!”王彧叫住親衛,迎著劉岱疑惑的眼神,走到后者面前,低聲道:“主公,適才外間亂起,首先點出暖閣狀況之人頗有機變之能,此番青州奇兵夜襲,手段奇詭,形勢難辨,楊、周二位將軍老成持重,未必能應付得了這種場面啊。”

“唔……此言甚善。”劉岱一拂長須,微微頷首,王彧的提議正中了他的下懷。

那個安撫軍心的人很機靈只是其一,他捧了劉岱一下,替劉岱提升了在軍中的威望才是最重要的。有本事的人容易找,會做人的也不罕見,兩者兼而有之的才是真正的人才。亂世之中,正是用人之際,如果此人沒有問題,提拔起來做個心腹倒也不錯。

“此事便交給文彥了,盡量速戰速決,功成之后,孤必不吝封賞。”

“屬下遵命。”

茌平城內外短暫的混亂很快結束了,山頂的戰斗也同時到了尾聲。

奇襲的部隊確實不多,一共只有五百余人,只有山頂守軍的四分之一。不過,占了突襲的優勢,來的又都是十里挑一的jīng銳,收拾一群烏合之眾,卻也全然不在話下。

擊潰了山頂的守軍后,奇襲部隊并沒有順勢沖下山,擴大戰果的意思,反而在山頭來回搬運著什么,在山頂邊緣,一個簡陋的防御陣地已經成型。

“劉岱比想象中有本事得多啊,居然止住了潰勢。”徐庶探出頭,一邊向山下眺望,一邊搖頭晃腦的說著,很遺憾的樣子。

“劉岱雖然沒什么真本事,可兗州的軍隊畢竟是大漢的jīng銳,不是這么簡單就能解決得掉的。”黃忠很認真的答道:“好在主公也沒指望能這么簡單就解決劉岱,看樣子,劉岱已經從恐慌中恢復過來,要開始攻山了。”

“來得正好。”徐庶臉上笑容更加燦爛了,悠然道:“來了,正好打個痛快,把在徐州沒過到的癮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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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2 15:25:27 |只看該作者
三三二章 大舉反攻

齊校尉單名一個成字,家世不算太高,卻也是濟陰有名的地方豪強,在當地的地位,大致與山陽的李家相當。.

不過,他的仕途之路,卻遠沒有李典那么順暢,原因大抵上可以歸結為站錯了隊,沒有把握好時機。

劉岱的身份地位實力,無不遠在曹艸之上,特別是曹艸剛起兵那會兒,完全就看不出什么前途。即便是得到李家的投靠,俘虜兵收編了數萬黑山賊,依然算不得什么,連塊落腳之地都沒有,補給也只能靠人襄助,豈是長久之計?

齊家能立身豪強之列,家中自然不乏有眼光之人,齊成本人更是善于鉆營,于是在兗州群雄當中,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劉岱。

結果沒多久,他就后悔了。

劉岱的發展勢頭不如曹艸迅猛,倒也不足為奇,畢竟后者的基礎較低,又有冀州這個龐然大物作為靠山,關鍵是劉岱的用人標準。

劉岱的用人標準,和從前的朝廷完全一致,有名望、有地位者被重用,名聲略遜的次之,絕對不會任用寒門以及草民,如齊成一般的地方豪強,在劉岱的幕府中,只能充當最末的一個批次。

先天條件不利者想出頭?

難如登天!

如果按照這個標準能出頭的話,齊家就不會一直都是地方豪強了,沒有足夠高貴的血脈,想買官都沒處買去,供他們采購的官職,同樣也只有地方姓的。比如齊成原本就是成武縣的都尉,橫行鄉里是足夠用了,放到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就是只螻蟻。

沒能出頭,齊成倒也沒有灰心,他不覺得自己選錯了,亂世之初,占上風的通常都是那些敢于冒險的人。

當年陳勝、吳廣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豪言,掀起了遍襲天下的風暴,掀翻了不可一世的強秦,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霸氣?最后呢?還不是因時而動,趁勢而起的劉邦撿了便宜。

東漢建國的過程,同樣可以驗證這個道理,先期稱雄一時的赤眉綠林,很快就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掀起的波浪雖然不小,但對長河卻沒造成多大影響,或者說,為后來者做了墊腳石,讓后來者得以站得更高。

所以,在齊成看來,無論是王羽,還是曹艸,這些背棄了傳承了四百年的體制,試圖在傳統之外另起爐灶的悖逆者,和陳勝、赤眉那些人沒什么兩樣。

得勢只是一時的,最后肯定會因為底蘊不足,身敗名裂,粉身碎骨。

越大的世家,傳承就越久,積累就越厚,憑曾經的失敗者——寒門子弟,或者一無是處的草民,想和有世家做后盾,整個大漢朝為根基的宗親斗,只會是自取滅亡!

當然,在這個體制中,齊成自己也無法出頭,無論體制再怎么美好,跟他都沒有關系。

好在如今不再是讓位卑者窒息的太平盛世,亂世已經來臨了。

就算是運作了四百年,傳承了數千年,鐵幕般的士庶有別的體制,也無法保持滴水不漏。只要沉下心尋找機會,把握機會,用心鉆營,上位的機會,終究會出現。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在苦苦等待之后,機會終于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手里。

在他力挽乾坤般的穩定住了大軍的士氣后,主簿王彧帶來了主公劉岱的命令——奪回茌山作戰的總指揮官,哪怕只是臨時的,卻也彌足珍貴!

齊成有信心,也有決心將這個職位保留下來,變成正式的。因此,盡管很是兇險,但他必須打贏這一仗,用軍功來代替高貴的血脈。

“兄弟們,敵人頂多不到千人,咱們身后有足足三萬大軍!沒什么可怕的,殺上山,將他們碾成碎末!主公有令,先登者,賞千金,封爵大夫!擒殺敵將者,賞萬金,封上卿!”

漢朝的爵位襲秦制,與春秋戰國時代差不多,天子之下,依次為侯,卿,大夫,士。大夫世襲,有封地,有了大夫的爵位,基本上就屬于特權階層了,故而有刑不上大夫之說。

在王彧的勸諫下,劉岱為了這場反攻,也是下了血本了。

只要一想想,讓兩個底層的士卒,一躍成為貴族,劉岱的心里就象吃了只蒼蠅一樣難受。但非常之時,須行非常之事,比起被青州軍占據茌山,進窺茌平,提拔兩個暴發戶,也就是算不得什么了,有人礙眼總比打敗仗強。

似齊成這種家世,其實頂多也只能算是士族階層,距離真正的貴族還遠著呢。這樣一步登天的封賞,連他聽了,都是怦然心動,何況普通的兵卒?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賞格一出,兗州軍頓時士氣大振,適才的恐慌全被丟到了腦后,隨著齊成一聲喝令:“前!”,黑暗中,人潮滾滾涌動,逆著山勢而上。

城內和城下的大營中都點起了無數火把,星星點點的,很快連成了一片,將寒夜照得通明。但山頂和突擊部隊卻都未點火,仰攻山頭,無疑是最利于遠程武器發揮威力,點火照明,不是給敵人提供靶子么?

敵軍陣中的大量神箭手,給齊成留下了極其深刻,且血淋淋的印象。此刻他雖然嘴里喊得響亮,卻完全不會大意輕敵。

“弓箭準備……”能見度太低,攻山部隊的前進速度并不快,在齊成熟練的調度下,臨時調集過來的兩千余弓箭手,已經完成了集結,可以開始遠程掩護了。

抬起手,望著夜幕中,茌山那不但稱不上險峻,反而可以用低矮平緩來形容的身影,齊成意氣風發。

建功立業,擠入世家行列,就在今曰!

“放箭!”抬起的手猛然揮下,齊成厲聲斷喝。

“風!風!風!”如同回聲一般,弓箭手的將校次第發令,急速顫動的弓弦奏響了夜戰新的篇章,尖利的破空嘶鳴聲撕破了夜空!

“殺!全軍突擊!”齊成揚刀高喊。

“弓箭準備,三輪齊射,不要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吳校尉,請你帶一營兵馬從北面進攻,不求攻上山頂,只要能牽制敵軍,就是大功一件!”

“周校尉,請你……”

一條條命令如流水般發布了出去,排除了濃重夜色的干擾,大軍有條不紊的展開了攻勢。

“岱公果然好眼力,拔良將于行伍,這番氣魄,頗有光武帝當年的遺風啊!”

“諒那王羽以奇兵突襲,兵不過數百,地利也不過一座小山,想必也是存了輕敵之心,故而興兵來犯。卻沒料到岱公指揮若定,軍中也是良將如云,即便有夜色掩護,終究也逃不過敗亡之局了。”

“善水者溺,善騎者墜,王羽此賊好用奇兵,此番卻是打錯了念頭,上得山多終遇虎了。想那青州兵不過兩萬,將不過于禁、黃忠等身份低賤之人,在河北鏖戰之余,竟然還敢西向啟釁,這不是作死么?今番就先斬斷他一指!”

居高觀河固然很有味道,但居高觀戰的感覺卻更勝一籌。

雖然能見度太低,看不清具體的戰況,可當大軍的攻勢展開后,朦朧間,卻也能見到人潮涌動的棱廓;能聽見弓弦顫動,箭矢破空的聲響;并進而感受到那股子金戈鐵馬的氣氛。

佐以一壺濁酒,這番感受就更加濃郁了,令人醺醺然,不覺自醉,沉溺在羽扇綸巾談笑間,便令強敵灰飛煙滅的遐思之中。

“想那茌山上才多大點地方,兩千強弓,三輪連射,想必已經將山頭掃過一遍,賊軍死傷慘重,又如何敵得過我大軍的三面圍剿?勝負之分,就在頃刻之間!”王考語氣豪壯的點評起來,眾人皆是點頭附和。

劉岱心懷大暢,舉杯相邀,道:“來來來,且讓孩兒們自去擒賊,諸君且飲了此杯,待孩兒們擒殺了賊子,再重開宴席,做賦以彰今夜破敵之豪情。”

名士們轟然應諾,一起舉杯,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酒杯沾唇,劉岱正欲一飲而盡,忽地注意到某人的讀力特行,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怫然不悅之意,將酒杯在桌案上輕輕一頓,冷然道:“文彥,你有何話說?”

“不敢。”王彧拱手道:“青州夜襲之兵來得兇猛,瞬間擊潰了山頂的一營兵馬,此刻,我軍攻勢如潮,山頂卻靜悄悄的,全無動靜,恐怕……”

劉岱默然不語,一邊早有劉劭笑答道:“兩千強弓的覆蓋射擊,山頂之兵已經傷亡慘重了吧,又能有什么動靜?”

王彧搖搖頭,直言不諱的反駁道:“縱是傷亡慘重,總得有些動靜吧?”

“那……”劉劭一愣。他看過不少兵書,但從未真正接觸過真正的戰爭。讓他點評戰局,他可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上一夜都不重復;祝捷的文章辭賦,也可以寫得花團錦簇,讓人讀起來豪情萬千,但具體的過程和細節,他卻一無所知。

在他想來,只要有了宏大的魄力和氣勢,又擁有大軍,那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山頂空蕩蕩的,什么掩護都沒有,聚在一起的敵軍,怎么可能避得過兩千強弓的齊射?就算僥幸避過,難道他們就能抵擋得住后續的猛攻嗎?

王彧哀聲嘆氣:“這是夜戰,不同的,不同的。”

劉岱等人面面相覷,心里卻都是很煩,早知道,就讓王彧在下面待著了,一時好心,卻讓他壞了大伙的興致。

“文彥的顧慮也有道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今夜之戰雖然必勝,但……”王考倚老賣老的出來打圓場,話剛說了一半,山下卻陡起驚變!

“啊……”先是一聲,隨后時起彼伏,響成了一片,那是人死之前,對生命的眷戀與不甘所化成的絕響。

隱忍了很久的奇襲部隊,開始發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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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三章 戰法有專精

齊成倒不像名士們那么天真,以為幾輪箭雨就能把敵人給解決了。別說現在是夜戰,而且還是仰射,就算是白天,這樣的距離上,也不可能單用遠程攻擊就把數百敵軍給消滅掉。

齊射的作用主要是破壞敵人的陣型,讓敵人無法做出最佳的防御,掩護攻山部隊攻上去,進入肉搏戰。

從潰卒的口中,他已經得知山上的敵軍的虛實了,人數不多,只有數百,對山頂的駐軍只能擊潰,卻不能全殲。只要短兵相接上了,就算敵軍再精銳,也不可能抵擋得住源源不斷的攻山大軍。

他當然不會忘記敵人的神箭手,也不會忽略地勢,不過,那些神箭手用的是射擊速度更快,射程相對較短的短弓,而他組織的弓箭手用的是步兵長弓。

長弓完全可以彌補地勢上的不利,這樣一來,人數上的優勢就足以決定戰局了。

第一輪齊射的效果讓他很滿意,敵軍顯然被壓制住了。

至于山上沒有動靜,他也沒怎么在意,也許是奇襲部隊為了保持突襲效果,銜枚而來,故而沒有慘叫聲傳出,又或者是敵軍見沒能達成突襲效果,已經知難而退了。

不過,數輪射罷,他就開始不安了。

等到敵軍開始反擊,他更是陡然一驚,心里雪亮一般,敵軍根本沒被壓制住,他們只是在等待時機而已。

氣勢如虹的攻山部隊,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頃刻之間,先鋒便七零八落了。

陣亡者慘嚎著倒下,慘叫聲帶給膽小的同袍巨大的恐懼;倒下的尸體則與山勢融為一體,成為了新的障礙。將那些不畏生死的悍卒絆倒在地,滾作一團。

敵軍并未因此而振奮,亦或動搖,尖銳的嘶鳴聲接連不斷,如同細密的雨絲一般,從天而降,準確的找上一個個目標,飽飲鮮血,方肯罷休。

“救命啊!”

“是神箭手。好多神箭手!”

“舉盾,盾手在哪里,排盾陣啊!”

“散開,趕快散開,不要聚在一起!”

攻山部隊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打懵了。一下就亂成了一團,有人在慘叫,有人向四下里亂跑,也有人在發號施令,試圖重整攻勢,但做出的指揮不但自相矛盾,而且根本就不合時宜。

盾陣?怎么可能!這可是夜戰!要不是山勢確實很平坦。想組織攻山都是不可能的。

排成散兵陣列倒是個不錯的辦法,不過,兗州軍雖然也是精銳,但他們的指揮官還遠未達到。指揮夜戰也能聚散自如的水準。

夜戰,本來就不是常規戰法。很多士卒夜里根本看不見東西,也就是所謂的夜盲癥,連東西都看不見。還談什么打仗?通常來講,夜戰的勝負靠的不是主將的軍略或部隊精銳與否。靠的純粹就是運氣。

看不見,就只能亂打亂殺,至于打到的是敵人還是自己人,那就不好說了。在夜戰之中,敗者固然傷亡慘重,勝利的一方也好不了多少,兩敗俱傷才是通常的結局。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有將領會選在夜間作戰。

“舉火,拿火把來!”混亂中,也不知誰第一個喊出來,既然就引起了眾多的共鳴。齊成被提拔的太快,威信還不夠高,危急關頭,他的命令很容易就被人拋在腦后了。

“白癡,點什么火把,找死啊!”齊成氣得直跺腳。夜戰中點火,那不是豎靶子嗎?

他的吶喊沒幾個人聽見,但接踵而至的幾聲慘叫,卻警醒了所有人。火把剛點亮,舉火把的人和點火的人就接連倒下,顯然成了山上射手的靶子。

“這……部隊啊!這么黑,咱們看不見他們,他們是怎么看見咱們的?”兗州眾將也不是不懂夜戰中舉火很危險的道理,可問題是,敵人的箭射得很準,可視度所限,沒人能具體評估戰果,但敵人的每輪射擊之后,都會激起一片慘叫聲,顯然不是在盲目射擊。

“聲音……是聲音!”有了在山上死里逃生的經歷,齊成理解的倒是很快,他原本還有些不確定,但現在卻是確信無疑了。

“聞聲發箭?怎么可能?”眾將都是一臉不能置信的樣子,隨著大漢國勢的日漸摧頹,北軍早就名存實亡了,射聲營的名頭誰都聽過,但真正見識過的卻沒幾個。區區青州之地,怎么會擁有這么一支強兵?

“鳴金,讓弟兄們退下來!”齊成不多做解釋,當機立斷的下令退兵。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須想辦法攻下山頭,既是鞏固這個代主將的位置,也是為了戴罪立功——茌山陣地可是在他手里丟的!

如果完不成這個任務,別說受提拔,會不會被折了面子,受了驚嚇的劉岱拿來瀉火都很難說。

更關鍵的是,青州軍奇襲茌山后,不趁機沖下山,擴大戰果,而是死守山頭的舉動,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不安。

青州軍曾在都昌趁夜突襲過黃巾軍,大獲全勝,但兗州軍可不是黃巾軍那樣的烏合之眾,突襲部隊若真的趁勢攻下來,未必能取得理想的戰果,但總歸是個機會。

結果,青州軍卻輕易的放棄了突襲的機會,這其中有什么含義么?

盡管他看不透其中的玄機,但齊成相信,敵軍不會這么短視,這其中必定殺機四伏。只有反攻,攻下山頭,才能破壞敵軍的計劃。

“當,當,當!”鑼聲一響,兗州眾將都松了口氣,前鋒的士兵更是如蒙大赦,飛快的退了下來。

“齊兄弟體恤士卒,大有名將之風,不過,主公那邊……”

“是不是向主公提議一下,左右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等到天亮后再攻山,豈不是好?”

一口氣松過,回頭看看城樓,眾將心中,憂心又起。軍令如山,劉岱的面子比山還大,他下了攻山的命令,不從者能有個好才怪。勸諫的風險也很大,若能攛掇著齊成這個驟升高位的紅人出頭,大伙就可以跟著悶聲發大財了。

“這么硬來不是辦法,得換個法子。”齊成當然不會上鉤。作為舊體制的堅定擁護者,他深知位卑者和上位者的關系。

言出法隨,上位者說的就是真理,違反命令?哪怕確實掌握了真理,那也是愚不可及的舉動。違逆了上位者,一切就都成了泡影,終生再不會有復起的希望,這是古往今來多少先驅者驗證過了的。

當然,死板的執行命令,驅使士卒攻山,同樣不可取,若是招致太過重大的損失,無法達成目標,劉使君可不會念及自己的苦勞,他只會扣過來一頂‘無能’的帽子!

“山上有不少神射手,從正面攻打,只會被他們當靶子射,夜里又看不仔細,硬沖,肯定是沖不上去的。本來對射也是個辦法,但看樣子,山上可能做了什么布置,我軍的弓箭手也奈何不了他們,不過,他們的人數終究不多,咱們還是有機會的。”

“計從何出?”

“聞聲開弓,箭無虛發,這樣的神射手,各位見過幾個?”齊成反問道。

“呃……”說實話,神箭手,大伙都見過不少,但聞聲開弓這種技巧,可說是夜戰專用的,沒聽說誰專門練過。

“王羽擅長夜襲,青州軍在夜戰方面有造詣也不為奇,但這種精于夜戰的神箭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練出來的,首先,他們的箭術很好,然后才能專門練習夜戰,各位以為如何?”

“原來如此,某明白齊兄弟的意思了。”眾將恍然大悟,山上神射手的數目不多,其他弓箭手都是湊數、壯聲勢的,不足為懼。

齊成點點頭,將計劃和盤托出:“首先,要分兵,不設疑兵,四面合擊……另外,適才一鼓作氣的戰法亦不可取,我軍當……”

“這樣就怕了?太差勁了吧?漢升兄,要不要現在就進行下一步?”兗州軍退下去后,徐庶開始無聊了。

雖然率領特戰隊打過仗,但他自己可沒專門練過夜戰的技巧,山下近處的敵軍不敢點火,他什么也看不到,自然無趣。

“不是怕了,是在調整部署……”黃忠一邊側耳向山下傾聽,一邊輕聲回答徐庶:“敵將把甲兵換下去了,換上來的都是輕裝步卒,這樣一來,腳步聲就很輕了,只要他們自己不開口說話,咱們這邊大部分兄弟,就找不到目標了。”

“唔?”徐庶也學著黃忠的樣子,側耳聽去,卻只聽見一陣沙沙的輕響,根本分辨不出,是風吹草動,還是有人在行走。

箭術高手的感官一般都比較敏銳,徐庶武藝不錯,智謀也高,射術自然也懂,但卻沒有下過太多苦功,造詣只是尋常,又哪里能和黃忠這種絕頂高手相比?

“嗯,果然不簡單,這次干脆三面齊上,而且不急于求成,而是步步為營,走一段,就停一會兒,前面的輕兵開路,連武器都不拿,負重降到最低,后續部隊才是真正的攻擊手,嗯,想必開路的輕兵身上還系了繩子,給后續部隊做指引……”

黃忠一邊聽,一邊分析敵情,另一邊還借著星月之光,向身邊的傳令兵打著手勢。

“辦法倒是不錯,此人倒是有些急智,有些將才。”徐庶點點頭,做了一番評論,等黃忠傳完命令,這才問道:“不過,漢升兄應該有應對之法吧?”

“那是自然。”黃總微微一笑,道:“在夜戰方面,主公沒少傳授機宜,今夜,不過小試牛刀耳。元直,且觀某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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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四章 夜戰八方

“戰況如何?”

“文彥先生,請您回稟主公,已經推進到了半山了,馬上就可以一鼓作氣沖……咦?”望著茌山模糊的影子,齊成強壓著激動的情緒,低聲向來詢問戰況的王彧匯報著。

話剛說了一半,卻發現山頭火光一閃。乍看時,還以為是錯覺,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時,正見得山頭火光閃爍,分成了幾十縷,陡然升起,劃出了一條亮麗的曲線,像是流星一般,向半山墜落而下。

“是火把?”眾將都是一驚。

“青州人想做什么?火攻?眼下草木盡凋,哪里點得起火來?火把落地也就滅了啊。”

“可惜了,早知道,就應該派點弓箭手上去,趁敵軍扔火把的時候,射殺他幾個。”

眾說紛紛間,齊成突然臉色劇變,大叫道:“不,不對勁!不是火攻,他們是要用這東西照明!”

沒人提出質疑,因為根本就來不及,那些火團落地后,壓根就沒有熄滅的跡象,只見那光焰躍動著,滾動著,將影影綽綽的一大片影子,從黑暗中照了出來。

沒等兗州軍做出相應的對策,山上的箭手已經再次發動了攻勢,以火光為中心,箭雨嘶鳴著,準確的撲向了那些被照出來的身影。驚叫聲,慘呼聲,喊殺聲幾乎同時響起。

“快,滅了那火!”

“啊!我中箭了,救命啊!”

“別管那火了,一鼓作氣沖上去,跟他們拼了……啊!”

作什么打算的都有,但卻沒有達成任何一個目標。

離火光越近的,就越是箭雨照顧的目標。而且那火光也不知怎么回事,落地之后,不但沒熄滅,而且還彈地而起,四處亂飛,像是一只超大號的螢火蟲一般。

想靠近很難,靠近了危險還很大,想滅火又談何容易?

中箭后期盼救援的人,也只能失望了。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哪里還有余裕去幫助其他人?

至于那些試圖亡命一搏的悍卒,往往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中了箭,不管是處于火光的照射下。還是在黑暗之中。

青州軍的遠程打擊,精度與密度都非常驚人,遠遠超出了兗州眾將的想象。出身指揮的軍官,大呼酣戰的悍卒,都是精準打擊的目標,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射倒,不但無法激勵士氣。恢復秩序,反而使得混亂蔓延得更加迅速了。

攻山的先頭部隊在火光中掙扎著,哀嚎不斷,開始是各種聲響交匯而成。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只剩下了低沉的呻吟聲。

足夠幸運的,都逃下來了,剩下的那些傷兵。恐怕已是離死不遠,所以。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

山下,寂然無聲。

武將們都被驚呆了,士兵們倒是比較清醒,但沒人對上山增援有熱情,更沒人愿意提醒別人。山上的敵人太可怕了,上去的人,不是在進攻,而是被屠殺!

將官們一直在強調,敵軍的數量很少,神箭手更少,用以激勵士氣。士兵們初時還將信將疑,現在卻完全沒人信了。

要知道,剛剛敵軍可是三面開弓,將先登的幾部兵馬,殺了個片甲不留!悶聲不響的,也許還能逃出條性命來,但凡是揚聲發令的軍官,無一例外的在開口之初,就被人來了個一箭穿心。這是偶然嗎?當然不是,士兵們無不心知肚明,這是敵人有目的的狙殺!

箭不虛發的精準,無一遺漏的效率,匪夷所思的裝備……青州軍表現出來的夜戰素質,把兗州人徹底嚇住了。

一輪彎月的映襯之下,茌山黑黝黝的身影,像是傳說中的地獄大門,只要踏上前去,必將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這就……敗了?”好半晌,王彧終于從震駭中驚醒,茫然向齊成問道:“齊校尉,以你之見,我軍尚能再戰否?”

“……”齊成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當然不愿意承認失敗,可眼下的形勢已經很清楚了,青州軍有備而來,來的是一支極其擅長夜戰的部隊。且射術什么的,單看青州軍適才使用的手段,就知道他們對夜戰的準備是多么的充分了。

照明的那東西,多數都停在了半山,但也有不少直接從山上滾下來的,齊成看到了,命令親衛去撿了回來。

那物果然不是火把,而是一個藤條編成的圓球。藤條縱橫交錯,留有許多龍眼大的洞眼,內中放置著引火之物。引火物已經燒焦了,看不出確切的模樣,不過從遺留的味道上來看,應該是某種東西和油摻在一起,用以燃燒發亮。

原理很簡單,外面的藤球保護了里面的燃燒物,同時又不妨礙光亮透出來。此外,這東西還不太容易被破壞。藤條的韌性很強,編制成球后,更是堅固,齊成嘗試了一下,發現無論是用腳踹,還是用刀砍,想一下就摧毀這東西,都相當困難。

“敵軍的弓箭手,比想象中多很多,以末將之見,要么是敵軍來的都是弓箭手,神射手居半;不然就是敵軍還有后援……”在眾將的注視之下,齊成感覺到了如山般的壓力。

繼續求戰容易,張張嘴的事兒,還能討好主公,可是,這話一出口,就把武將得罪光了。別說能不能指揮他們作戰了,會不會被人捅黑刀都是兩說,這月黑風高的,不正是捅黑刀的絕佳時機么?

他滿臉苦澀的說道:“末將惶恐,但現在想要攻下此山,恐怕難比登天,若是能等到天亮之后,那就……”

“各位以為如何?”王彧不接話,轉向其他人。

正所謂法不責眾,有齊成出了頭,眾將自然不怕隨聲附和。就算惹了主公的不爽,也比上山送死強啊!

沒看見嗎?青州的神箭手專門找軍官下手,循聲張弦,一射一個準兒。想要躲開,除非不開口,也不舉火,可現在是夜戰,不說話怎么指揮啊?

這還沒怎么樣呢,攻山的兵馬就損失了快一千,等攻下來,還不一定得死多少人呢。就是早點晚點的事兒,何必不等到天亮了再說呢?

王彧依然沒有表態,點點頭,便轉身去了,留下眾將面面相覷,心懷忐忑。

沒多一會兒,城樓又派了人下來,這次來的不再是王彧,傳達的命令卻是讓眾將長長的松了口氣。

“包圍茌山,不得令敵兵有一人走脫,待天明后,全軍攻山,務必殺盡來犯之敵!”

“喏!”眾將轟然應諾,然后又聚在齊成身邊,準備商量一下,誰去睡覺,誰來值守。

值守的人肯定不能少,敵人的目的尚未可知,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殺下來啊?主公圍山的命令,應該就是防備這事呢,什么務必全殲敵兵云云,就是場面話罷了。

值守和收兵回營兩個選擇,各有利弊,值守的比較辛苦,還要冒著一定風險,不過天亮后,開始攻山,就不用當先鋒了,說不定可以干脆不參與。

天亮后,敵人就沒那么可怕了,但也不是就變成了泥捏的,毫無疑問,攻山的先登,一定會損失慘重。封賞雖好,但必須得是在有命的前提下,保不住命,什么都白扯。

心思各異,選擇也不盡相同,鬧騰了好半天,才算是有了個章程,四名校尉各率一營兵馬,各守一個方向,其他人回營休息,準備天明后再戰。

移兵、回營,又是好一通折騰,等布置完成之后,連城樓的燈火都熄了。名士們喜歡夜生活,但也不是沒節制的,徹夜狂歡畢竟不是常態。

夜幕下,只有黃河澎湃的水聲嘩嘩作響,茌平城終于恢復了寧靜。

然而,這平靜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咚咚咚咚!”一陣激昂而急促的鼓聲突然炸響,剛合上眼的兗州將士們,都是猛然一驚。

“怎么回事?”

“誰在敲鼓?”

“又有敵人來了?老天,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鎮靜,鎮靜,都不要亂!是山上的敵人在敲鼓,這些壞種存心不讓咱們好好睡覺,兄弟們,不用理會他們,繼續休息,等天亮后再狠狠收拾他們!”

混亂來的快,平息的也快,兗州軍中雖然沒什么名將,但也不至于被這種小手段給收拾了。武將們迅速判明了形勢,并傳達給了全軍,士卒們罵罵咧咧的回到了營房,發誓天亮后,要給敵人好看。

鼓聲造成的影響,很快就消失了,但青州軍的花樣卻還沒完,戰鼓聲停,緊接著,又響起了一陣嚎叫聲。

“這又是咋回事?”

“敲鼓敲不動了,就張嘴喊不成?哎呦,不對!青州那些壞種還帶了長弓,他們射殺咱們的兄弟呢!”

兗州軍的大營就設立在城池與山之間,這個距離一共也不過數里,大營的邊緣就在山腳下。從山上用強弓拋射,能將大營南端的一大片區域都覆蓋進去。

南營的士兵迷迷糊糊的驚醒,隨后發現了正身處死亡地帶,于是,豕突狼奔的向大營深處逃竄過來,再次驚動了整個大營。

“青州軍,到底要做什么?他們瘋了嗎?”兗州眾將或滿心驚懼,或暴跳如雷,更有倒霉的,直接死在了睡夢之中。

沒人知道青州軍到底要干什么,但所有人都有了明悟,這個晚上,是不可能平平安安的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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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五章 青州羽林軍

對兗州將士來說,從未有哪一刻,他們是如此的盼望著曙光降臨。

當這無比漫長的一夜終于到了盡頭,朝陽的光芒驅退了黑暗時,數萬人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聲音之響亮,連奔騰中的大河都為之一顫。

在這一刻,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名士公卿,還是普普通通的軍中一卒,所有人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可算是熬到頭了!

回想昨夜發現被夜襲時的心情,大家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形勢已經糟糕到了極點,沒有什么能比這件事更可怕了。但如果現在再讓他們做一次選擇,他們寧愿在夜襲戰中轟轟烈烈的戰一場,也不愿意遭這份零碎罪。

誰能想到,這伙敵軍這么齷齪,這么會折騰呢?

敲鑼打鼓,只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在劉使君帳下聽命這么久,大伙早就習慣在噪音中入睡了。青州軍的鑼鼓雖響,卻也算不得什么。

以強弓拋射傷人,其實也不算什么大礙,畢竟弓箭射程有限,只能覆蓋到南營邊緣,惹不起,還躲不開嗎?當然,幾千人移營,就算是在白天,也會造成一定的混亂,在夜里進行,造成的影響自是可想而知。

不過,這依然不算什么,捏著鼻子忍忍也就過去了,真正讓人忍無可忍的是,就在一系列的混亂漸漸平息時,山上的敵軍居然殺下來了!

山腳下有兵馬布防,也保持了足夠的警惕,在山上鑼鼓敲響,和亂放箭的時候,都相應的提高的警惕。但夜畢竟很深了。人會困,也會累,折騰了這么久,注意力多少也會有些不集中。

結果,就在這個當口,青州軍呼嘯而下,一通亂戰之后,竟然徹底擊潰了山北的一營兵馬!

因為場面太亂,幸存者也說不清。自己的部隊是怎么被擊敗的,當時,他唯一的感覺就是,黑暗中藏著千軍萬馬,從四面八方殺了出來。到處都是敵人。

敗兵的說辭不足為憑,但終究還是引起了高層的隱憂。

王羽要各個擊破,最容易的目標,就是劉岱,這本來就是各方的共識,連劉岱自己都是這么想的。所以,他才死死縮在茌平。怎么都不肯動一動。

直到王羽和曹操打起來,殺得刀刃見紅,欲罷不能,劉岱這才松了口氣。重新打起自己的小算盤,琢磨起青州來。

當然,他也沒有放松警惕。

之前程昱曾代表曹操送來了口信,表示王羽很可能會聲東擊西。引劉岱過河救援,以北岸的伏兵半渡擊之。請他一定慎之又慎,盡量不要給對方可趁之機。

曹操送這封信,其實就是順水推舟,反正也得不到援兵,干脆就送給人情給劉岱,加強點好感度什么的。

劉岱當然也很高興,就算沒有這封信,他也不會渡河,有了這封信,他的底氣就更足了。被救的人都這么說了,誰還有立場在道義上指責自己?

誰想到,風平浪靜了這么久,青州軍突然出現了,而且來的方向,是兗州軍防御最為薄弱的環節上,容不得劉岱不緊張。

他最擔心的,自然就是茌山以南,尚有敵軍潛伏,或者正趕過來。敵軍的數目應該不大,所以山上的敵人拼命騷擾,試圖為后續部隊制造機會。

圍山部隊被擊潰,也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有了這樣的擔心,派出大量斥候向周邊偵察,也就順理成章了。劉岱唯一忽略的就是,現在天還沒亮,再多的斥候,也一樣是睜眼瞎。

來來回回的折騰了一夜,全軍上下都是疲累不堪,時間倒是過的很快。斥候們遲遲未歸,也不知是迷路了,還是在外面偷懶,反正是不見人影。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岱的兗州軍迎來了日出,看到了希望。

“全軍出擊!目標,茌山之敵!”無視山腳下那片片狼藉,劉岱瞪著通紅的眼睛,將手中的玉如意指向了茌山,山上,一桿漢字大纛迎風招展,與彤彤升起的紅日相映生輝。

“末將遵令!”用不著懸賞,眾將的士氣就已經足夠高了,任是誰人,被人折騰了一整夜,仇恨值也會爆滿的。他們氣勢洶洶的點起兵馬,擺出了攻擊陣型,四面八方的向茌山殺去。現在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山上的確只有幾百人,不足為懼。

“山上敵將究竟何人?能將夜戰打出這樣的水準,倒不失為一員良將,只可惜明珠暗投,卻被王賊當做了棄子,可惜,可惜。”局勢終于云開月明,名士們也是故態萌生。

“岱公其實可以生擒之,青州諸將多是寒門之后,只是想尋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故而無奈從賊,若是岱公以雅量且容之,以大義感召之,未必不能使其棄暗投明啊。”

“嗯。”劉岱沉吟不語,他可沒那么大氣度,對于來犯的敵將,他只想殺之而后快,以儆效尤。但那樣做的話,未免顯得沒有氣度,他可不想名聲中,多個氣量狹小的評價,所以也只能裝深沉,看有沒有機靈人會意了。

機靈人當然是有的,而且很多。見劉岱做思考狀,眾名士就知道他的心意了,立刻話鋒一轉,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帶開。很快,人群中便再次傳出了劉岱爽朗的笑聲。

“傳令,擂鼓,攻山!”

進攻的方向依然是最平坦,朝向城池的北山。

兗州軍排出的是一個標準的魚鱗陣,盾陣在前,重甲步兵在后,更遠的地方,數千強弓手持弓而立,不斷的將長箭從箭囊中抽出,從頭到尾的仔細檢查一遍之后,將其一一插在身前。

雖然士卒臉上都有倦怠之色,但鮮明的衣甲,井然有序的隊列,各兵種之間,默契協調的搭配,都表明了,這是一支精銳。

“咚!咚!咚!”鼓聲以沉凝的節奏敲響,魚鱗陣微微晃動了幾下,踩著鼓點,緩緩前進。

鼓為軍樂,一則激勵士氣,同時,也是號令,方便士兵統一步伐,保持軍列的嚴整。只有到了突進的一刻,戰鼓才會加快節奏,最大限度的激起士卒的戰意和斗志。

一切都很順利,這支頑敵就要罪有應得了,劉岱很振奮,不過,他的好心情卻轉眼間就被破壞了。

“怎么回事,什么人亂敲鼓點?”進攻的隊伍才剛到山腳下,敵軍尚未發動狙擊,還沒到沖鋒的時候呢,戰鼓聲中卻多了幾分雜音,讓劉岱感到非常掃興。

“這鼓聲,似乎……不是從我軍陣中傳出來的。”

鼓手在城外的大營,劉岱卻在城樓上,一時辨識不清鼓聲的來由,倒也不奇怪。

“哦?莫非又是敵兵作怪?”劉岱冷笑,事到臨頭,還敢搞這種花招?殺之亦不解恨,要活捉后,讓其受盡酷刑而死!他咬了咬牙。

“好像也不是……”說話之人凝神聆聽片刻,猛然轉頭看向東方,抬手一指,失聲叫道:“那是什么?”

他這一嗓子喊的既突然,聲音又響,聲音中更是充滿了驚詫之意,眾人不由自主的循聲看去,結果俱是大驚失色!

只見天邊那輪紅日正緩緩升起,雖然被地平線遮住了一半身影,但卻絲毫無損其燦爛的光輝。讓人震驚的不是朝陽,而是朝陽下涌動著,自東而來的大潮!

大江大河之水,都是向東而流,自然沒有倒卷的道理,朝陽下的大潮不是潮水,而是人潮!

人潮最前方,一桿火紅的‘漢’字大旗傲然而立。

稍矮并立的,同樣是一面紅旗,上面的字樣卻換成了一個‘林’字。

在這兩桿大旗之下,無數火紅的旗幟如林而立,隨著晨風飄拂,陣陣鼓動,如同浩瀚的紅色大海,翻動著片片浪花,與朝陽一同相映成輝。

旗林之下,洶涌的人潮無邊無際,伴隨著激昂的戰鼓聲,正急速進擊而來!

“是……青州羽林軍!”普天下的各路諸侯,都自認是漢臣,以漢旗為主將旗的軍隊自然也很多,但比漢旗略低的那桿旗,卻明確的表明的這支兵馬的身份。

那是一桿軍旗,不象通常的軍隊那樣,以勢力的名稱,或者主將的姓氏來命名,而是純粹的代表著這支軍隊。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仿佛被沖天的戰號聲嚇到,朝陽猛然向上一躍,徹底的脫離了大地,用畏懼的眼神打量著這支強兵,久久無言。

羽林軍前進的勢頭,全然不在朝陽升起之下,迅猛絕倫,前一刻還遠在天邊,轉眼間就已經近在咫尺。

“舉!”行進之間傳出了一聲號令,隨即,數不清的矛戈林立而起,密集如林,嚴整如山!

“平!”無人停步,如狂風席卷,林木倒伏,矛戈之林應聲前傾,整齊劃一處,完全像是一個人在操控。

“進!”就在劉岱麾下的將兵們還在目瞪口呆,擺出一副無法置信的神情,注視著這支突如其來的敵軍時,羽林軍毫不遲疑,自然而然的做好了戰斗準備。

“破!”矛林向前猛突,果斷突入敵陣之中,順著朝陽的照耀,逆著大河的奔流,青州羽林,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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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六章 劉岱潰滅

如同利刃砍在了豆腐上,兗州軍的側翼被整整齊齊的削去了一大片。

對羽林軍的到來,劉岱是有準備的,在怒火攻心,勒令眾將全力攻山的同時,他依然保留了幾支預備隊,分別在兩翼防備,同時,沿河布置的防線也保持得很完整。

夜襲部隊的行為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劉岱沒法不防上一手。

王羽的主力正在與曹cāo激戰,但戰場距離茌平并不遠,如果王羽打定了主意要聲東擊西,完全可以暗度陳倉,突然出現在大河北岸,趁著劉岱的注意力集中在夜襲部隊身上,渡河奇襲。

另外,王羽和曹cāo開戰之后,歷城的羽林軍就越境西進,一直在百里外徘徊不去。這支兵馬窺伺在旁,無論是牽制,還是等待時機,準備配合主力渡河,都是重大的威脅,劉岱當然不會視而不見。

劉岱想的不可謂不周全,但入夜后,發生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首先,奇襲部隊出現的方向和攻擊目標,都很成問題。就算自己已經抽空了轄內大部分jīng銳部隊,可各地還是有留守的郡兵啊,這支敵兵卻是從何而來?

此外,這支敵兵的奇襲既然是以牽制sāo擾為主,那么發動致命一擊的,就應該是王羽的主力才對,結果,來的竟然是歷城的兵馬。

青州實行新政后,種種跡象都表明,羽林軍名聲雖響亮,但看起來卻像是被定位成了守御部隊。從主將于禁的統率風格,也可以得出差不多的結論。

更何況。由于徐州的局勢,以及臧霸的不安分。身負保境安民重任的羽林軍根本就脫不開身,就算真的出境作戰。頂多也只能分兵而來。歷城總共不過四千余眾,就算全師而來,又豈能奈何得了自己的三萬大軍?

有了這些先入為主的判斷,當羽林軍猛然出現在面前,并毫不猶豫的發動猛攻時,劉岱心中的驚異也就可想而知了。

當羽林軍的身影在朝陽下出現時,劉岱便失去了所有力氣。等到對方以難以置信的速度狂飆猛進,一路殺到近前,以刀削般整齊的隊列。將正忙于轉身,重整秩序的兗州軍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時,劉岱心中直如起了滔天巨浪一般。

羽林軍的戰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強!

出兵的規模,也遠比他想象的要大!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軍隊的隊列的重要xìng,遠遠超過后世。排散兵線沖鋒是不可想象的,就算是沒受過訓練的烏合之眾,也知道結成的陣勢越緊密。就越能發揮人數優勢的道理。

用兵家們都知道,只有排成隊列,才能盡可能將軍隊的戰力釋放出來。因此,戰術方面的問題。很大程度上,正是圍繞著如何結陣,如何變陣。如何始終如一的保持陣型這一系列問題展開的。

這是典型知易行難的工作。

紙上談兵簡單,一個沒打過仗的書生。都能駁倒軍中宿將。羽林軍的突襲,就是屬于那種只有紙上談兵。才能發生的事例。

就在昨rì,斥候的回報還沒有什么異常,羽林軍距離茌平雖然不足百里,但依然在安全距離之外。結果,只是過了一個晚上,近萬大軍就殺到眼皮子底下了!

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就算沿河前進,在平坦的官道上行走,可以輕裝上陣,但這樣的行軍速度也太夸張了些。要知道,羽林軍是步兵部隊,又不是騎兵!

比行軍速度更恐怖的,是羽林軍的陣列。

陣型很簡單,就是個沒什么技術含量的方陣,讀過幾天兵書,再在軍中待上幾個月,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擺出來。

讓人震驚的是,對方變陣是在行進間完成的!

出現在視野內的時候,羽林軍列的還是便于行進的長蛇陣,走著走著,一個個兩百人的方陣,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結成了。

到了接戰前的一剎那,四十座小方陣構成了一個龐大的方陣,像是開天巨斧一般,從大河的盡頭橫掃而來!

反觀兗州軍這邊,盡管居于守勢,某種程度上算是在以逸待勞,可無論是軍隊的訓練水準,還是指揮官的能力,都遠遠落在下風。

號令倒是沒什么錯處,但卻偏向于意識流,將領們只是拼命的叫喊著,將整隊、轉向的命令吼出來而已,完全沒考慮到士兵的執行能力,也沒有任何針對xìng的號令。所以,兗州軍也只能像是沒頭蒼蠅一樣亂作一團,成為襯托羽林軍jīng銳的反面教材了。

巨斧般的方陣像是切在了豆腐上似的,隨便一揮舞,就在兗州軍陣上面整整齊齊的切下了一塊。兗州軍就像是狂風中的草叢,全無抗力,吹一陣風,就倒一片,半點偏差都沒有。

即便在廝殺之中,羽林軍的陣列依舊保持的極其嚴整,如林的長矛不停的伸縮攢刺,刺殺的同時,也始終保持著向前進擊的態勢。

刺殺時是要發力的,一邊發力刺殺,一邊向前走,似乎不合常理,但仔細看過就會發現,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刺殺和前進,是分開進行的。

完成刺殺的,只是前三排的矛戈手,后列的士兵會順著前排留下的空隙繼續前進,再次遇敵后,也舉矛前刺,同時將位置讓給后續者。

這樣的戰法,使得羽林軍的攻擊有著很強的連續xìng,就像是浪cháo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而復始,始終在向前推進。

在這種極富壓迫xìng的戰法的攻擊下,本來就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兗州軍更是暈頭轉向。

想抵抗,散亂的陣型注定了他們只能各自為戰,又怎么可能抵擋得住陣列而戰的羽林軍?

壯士斷腕,舍棄正接戰的部隊,拉開距離,以求重整旗鼓,也同樣難以實現。羽林軍的戰法壓迫xìng太強,一波接一波的,連綿不斷,死死的黏住了兗州軍,根本就沒有拉開距離的空隙。

實際上,若不是兗州軍的隊列太密集,讓處在前鋒位置的士兵無法轉身,只能硬著頭皮迎戰,他們恐怕要潰逃了。

拉開的空間,會瞬間被潰兵填滿,進而成為沖陣的先鋒。驅敗兵反卷敵陣,這就是兵法中,珠簾倒卷這個戰法的jīng髓。

除了戰術上的因素之外,地勢也限制了兗州軍調整的余地。

劉岱選擇的這個位置,向北防御,是很安全的,倒過來,就不那么給力了。在一個河灣之地,擠了三萬大軍的結果就是:沒有縱深。

羽林軍自東而來,南面是被奇襲部隊占領的茌山,北面和西面被大河環繞,只有大河與茌平之間的狹長地帶可以通行。

戰略上沒有縱深,就會四面受敵,很容易被敵人牽制。在戰術上沒有縱深,有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開。

兗州軍好像成了一大塊糯米,被擠在河灣這個瓦罐之中,被羽林軍這個搗杵持續不斷的錘打著,隨時會變成一塊粘糕,這就是現狀。

“挺住,弟兄們,給我頂住!”

“堅持住,咱們人多,拼人頭也拼死他們了!”

“后面是大河!咱們沒有退路了,背水一戰,只有把敵人打回去,才有活路!”

兗州眾將意識流的指揮仍然在繼續著,不搞意識流也不行,局勢已經一團糟了。前鋒在羽林軍持續的壓迫之下,開始潰散,循著陣列間的縫隙,潰兵卷入了后陣當中,加劇了后陣的混亂。

到處都是兵,可到底是哪個將領麾下的兵,就很難分辨清楚了,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孫武復生,有沒有本事重整隊列,都是個問題,何況軍中并沒有什么名將的兗州軍呢?

倒是有熟讀兵書者想到了背水一戰的典故,然而,這個詞雖然時常被提起,但古往今來,真正背水一戰的戰例,一共也不過兩例罷了。打出這兩個戰例的,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雄,楚霸王項羽,軍神韓信。

只有這二位蓋世豪杰,才能化腐朽為神奇,將背水之戰打成經典。能力不夠的效仿者,只有被打得滿地找牙的份兒。

眾將的努力,并沒有收到成效,他們甚至都來不及檢驗成果,給了他們雪上加霜的一擊的,是茌山上的敵人。

正如齊成所擔憂的那樣,夜襲部隊全是弓箭手,而且都是十里挑一的壯士。他們一點機會都不打算給兗州軍留,配合著羽林軍的推進,他們將手中的強弓拉滿,憑借著居高臨下之勢,將一箭雨送入了兗州軍的軍陣之中。

長弓指向處,無不人仰馬翻,一地哀鴻。

現在的情況就是,劉岱選擇的鐵桶陣,把自己給裝了進去,算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最佳詮釋了。

看看山頂上升起的將旗,再望一眼羽林軍的方陣,劉岱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夜襲的是黃忠,此人擅shè,曾經一箭shè斷過徐榮的軍旗,帶出來的軍隊擁有為數眾多的神箭手,確實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而于禁的攻勢這么猛,當然也不僅僅是因為兵jīng,想保持如此強大的攻勢,充足的兵力也是必要的。羽林軍不是分兵作戰,而是全師而來!

王羽麾下的大將雖多,但事實上獨當一面的只有三位,于禁、黃忠都來了,又占了先機,自己吃了敗仗,也沒啥可說的,但問題是……

劉岱在心里惡狠狠的怒吼著:“王羽這個瘋子,為了打敗自己,他連老巢都不要了嗎?天下間,哪有人是這么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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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七章 浮華一夢

合不合情理只是其次,關鍵是,現在這仗已經輸了,如果不想死在這里,就得趕緊找個退路了。

退路的確有,青州軍處心積慮,雷霆一擊,但終究兵力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的路都給封死。從河山之間,向西逃亡是一條路,另外一條路則是水路。

西邊那條路不算好,丘陵密布不說,而且還很狹窄,對三萬人來說,數百步寬的通道,確實算得上狹窄,幾千人往這里一涌,也就擠住了。

光是擠住動不了也就算了,要命的是,這個通道完全處于山上強弓的覆蓋之下!飛蝗般的箭雨一波接著一波,也不知什么時候是個盡頭,把這條通道完全變成了死亡通道。

當然,再怎么危險,也擋不住敗兵們努力逃出生天的決心。

苦苦熬了整夜,卻在曙光剛剛降臨時,遭到了這樣突如其來的雷霆一擊,又遲遲得不到正確的指引,疲累交加的兗州軍早已士氣全無了。..

羽林軍山洪海嘯般的戰號聲,震得大河都在顫抖;

排山倒海的攻勢,直yù令大河倒流,沛然不可抵擋;

頭頂落下的箭雨也是無窮無盡。

黃忠指揮下的弓箭手,有著極高的戰術素養,盡管山下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隨便什么人都是箭無虛發的神箭手,可他們的遠距離拋shè,卻并非無目的漫shè,而是有準繩的。

被黃忠選作目標的,往往都是那些有威望,有能力的將校。他們努力的指揮著士兵,試圖恢復一部分秩序。

在這些人的努力下。一些區域漸漸有了恢復秩序的跡象,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吸引了黃忠的注意力,招致了殺身之禍。

五百強弓準確的覆蓋下來,在擁擠的人cháo之中,強行制造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死亡地帶。這個區域不算太大,方圓不過十幾步,可效率卻很高,很少有人能在這樣的覆蓋shè擊下幸存,就算運氣好,在死亡線上走過一遭之后。也會徹底失去斗志。

就這樣,劉岱得出了大勢已去的結論,并且打消了混在大隊人馬之中逃亡的念頭。

他瞇著眼睛,向河面上眺望了片刻,而后斷然下定了決心:“來人,護送諸君去碼頭!”

“主公,您不能走,不能走啊!”王彧大驚,眼下敗象已現。但還沒到徹底放棄的時候。

野戰敗了,可還有城在!

于禁、黃忠都是輕裝而來,不可能帶有攻城器械,己方大可以在城下收攏敗軍。倚城作戰。實在不行,也可以放棄城外的敗兵,任他們逃亡。集結嫡系部隊,專心守城。

如果就這么上船逃跑。那這三萬大軍就算是徹底交代了,河北的局勢說不定都會受到牽連。一發動全局。毫無疑問,劉岱這一環若破,肯定會引起連鎖反應!

急切之間,王彧無暇深思,但他可以確定,如果王羽最后贏得了河北大戰的勝利,今天這一戰,肯定是最重要的轉折!

“王羽置青州安危于不顧,傾巢出動,顯然是局勢緊迫,故而才作此亡命一搏之舉……我軍若能堅守城池,拖住青州羽林的主力,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何況,王羽此子素有睚眥必報之名,刀兵既起,便難入鞘,若讓王羽得了勢,主公就算跳過眼前,將來又如何自處,主公,請務必三思啊!”

王彧一邊高聲勸諫,一邊用眼神向一眾名士求助,這些人在具體的軍事問題上只會夸夸其談,但在戰略方面,還是有一定眼光的,不會看不出這其中的利弊。

看著王彧,劉岱面沉似水,眼神yīn郁。

王彧的話有道理,是敗中求勝的唯一途徑。不過,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然后再冠以顧全大局的名義,這種事他經歷過很多,但從來都是被成全的那個,而不是被犧牲的。

帶著一群敗兵死守孤城,這是君主應該做的事嗎?

笑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劉岱可沒興趣賺取這種名聲,那是粗鄙的武人,亡命之徒才會做的事。

但王彧把話說開了,他一時也不好駁斥,否則就顯得太膽小,太沒有魄力,太不懂得顧全大局了。好在他也是飽經世故的,倒不至于被這種小場面難倒。

他目光一轉,落到了王考臉上,意存問詢。

“一發動全身,南線之敗,很可能動搖了圍剿國賊的大好局面,文彥言之成理,不過……”王考也是老狐貍了,哪里還看不出,劉岱沒膽子留下?用眼神詢問自己,就是想讓自己給他找個臺階下呢!

話鋒一轉,老頭慨然道:“公乃是漢室宗親,朝廷柱石,天下眾望所歸,若是有個萬一,天下必為之震動!公斷不可自處險地,然則茌平亦不能不守,考不才,若公山不棄,愿代行使命,留守此城,與此城共存亡!公當速去,重整兵馬,再來救援。”

王彧的眼睛一下瞪圓了。

他也是世家出身的名士,對官場的道道再了解不過了。別看王考說的大義凜然,但潛臺詞卻是在反將自己一軍,就是在幫劉岱找借口脫身而已。

想想看,老頭既不懂軍略,在軍中也沒什么威望,年紀更是一大把,讓他留守,那不是扯淡嗎?就算他沒幫劉岱這個忙,劉岱也不會讓他這么做的。

接下來,只要劉岱隨便表個態,其他人就知道怎么做了,毫無疑問,這擔子最后肯定會落到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的身上。

果然,王考話音剛落,劉岱就皺起了眉頭,高聲道:“文祖小覷孤乎?當年光武率孤軍困守昆陽,面對王莽四十萬大軍亦不氣餒,奮然一戰。大破王莽,力挽乾坤。這才保得漢祚不絕。孤才略不如先人,但心志卻不輸于人。怎有棄城而去,令友人相代的道理?”

王彧的心中一陣悲涼,劉岱這句話,前面是抒情,后面點關鍵,不能讓友人相代,屬下就沒問題里了唄。這已經不是暗示了,而是直截了當的提點,名士們再遲鈍。再受了驚嚇,也知道該怎么對答。

王彧自己倒是不怕犧牲,只要有價值,自己這條命不是不能舍棄,可這樣的犧牲有價值嗎?

茌平不是雄城,想守住城池,靠的不是地利,而是眾志成城!主帥與全軍共生死,將士們才有主心骨。主帥自己先溜了,那誰還犯傻啊?

城外殺過來的可是名震天下的青州軍!

思緒起伏間,忽聽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王彧茫然抬起頭來。卻見說話的是劉劭,此人正極力抬高劉岱的重要xìng,及王彧的智略。劉岱雖然還在推辭。但時間緊急,這場秀顯然已經到了尾聲。不出意料的話,自己馬上就要被點名了。

“文彥。諸君的意見也很有道理,不如這樣,你且代孤守城……”劉岱城府雖深,可眼下的鋪墊確實有些不太夠,所以他面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說話時,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也在飄忽,一直不肯與王彧對視。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了什么,語調一挑而高,帶了一絲喜氣:“文彥是文臣,雖有智略,但守城卻是力有不逮,正好,齊校尉也退下來了,你二人既有謀,亦有勇,卻是天作之合。”驚喜之下,劉岱多少有些慌不擇言,連天作之合都冒出來了。

劉岱轉頭看時,正見齊成帶著百多殘兵,正往城門退來。他的頭盔丟了,甲胄破損了好幾處,肩膀背后還插著一支羽箭,頭臉上全是血跡,一看就知道是經歷了場血戰。

真難得劉公山能認得出他來……王彧心里冒出來的,居然是這么個不挨邊的念頭。

得到了劉岱的召喚,齊成興沖沖就上來了,連肩胛上的箭,都沒讓人拔。

“齊將軍勇武過人,當年的英布亦不外如是啊。”劉岱贊道。

齊成心下大喜,面上卻不露聲sè,忍疼抱拳道:“敗軍之將,愧對主公。”

“無妨,”劉岱擺擺手,羽林軍越來越近了,他現在沒工夫多做鋪墊,能搞個先揚后抑就已經很對得起對方了,不過區區地方豪強之子而已……

他快速的將局勢分析了一遍,然后鄭重其事的說道:“這項重任,就交給你了!務必與文彥同心協力,建此奇功,切記,切記!”

說罷,也不等齊成回答,他向王彧略一頷首示意,轉身下城,往碼頭去了。名士們也不多說,匆匆而行,緊隨其后,再后則是一眾親衛,轉眼間,城頭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齊成,和慘然而笑的王彧二人,空蕩蕩的,與城下的擁擠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王……主簿,主公到底是……”齊成確實是打算回來幫忙守城的,富貴險中求么。但他沒想到,險是有了,富貴卻溜了,劉岱跑了,而且還帶著他嫡系的幾千人無論外面打得如何慘烈,那幾千親衛都一直在城里沒動,所以齊成才認為守城有可為,結果……

他這句廢話最終也沒說完,最后化成了一聲苦笑,看看木然發愣的王彧,他探手到背后,狠狠發力,折斷了箭桿,轉身就要下城。

大難臨頭,還是各自掙命罷!

身后突然傳來了王彧的一聲慘笑:“去濮陽重整旗鼓?吃一塹,怎地還不長一智?最終還是盡中了人家的算計,癡耶?愚耶?罷罷罷,人生浮華一夢,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聽著話頭部隊,齊成轉頭欲問,眼前頓時一花,只見青衫飄飄,在城頭一閃而逝。下一刻,城下傳來了一聲悶響,便再沒有其他動靜了。

默然注視片刻,齊成突然有了明悟一般,毅然轉頭,加入了滾滾的逃亡大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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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八章 一箭雙雕

時過正午,天光正好,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一股子極度舒適的感覺,從骨頭里往外透出來,讓人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來。

漯水河水淙淙,河畔,一支數千人的隊列自西而來。旌旗飛舞,衣甲鮮明,從將領到士卒,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閃爍著自信和喜悅,怎么看都像是一支凱旋歸來的威武之師。

事實上,這就是一支得勝之師。

曹操、王羽在樂平開戰以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相似的一幕。

青州軍天不亮就開拔出戰,樂平城下的曹兵奮起迎擊,或長或短的幾個回合之后,曹兵敗退,向樂平城下靠攏,企圖依靠城防的掩護,找回場子。而青州軍卻也不過分進逼,每次都是見好就收,收拾一下戰場,便凱旋而歸了。

這就是樂平城下日日激戰,青州軍連戰連捷的真相。

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樂平的形勢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地步,但實際上,曹操還遠未到山窮水盡的一刻,他的余力大著呢。

曹操的打算就是以守為攻,覷準青州軍四面受困的弱點,準備依靠城防拖住王羽,后者若是得意忘形,無論是揮軍猛攻,還是設計誘敵,都少不得要吃一次虧。

以眼下的形勢而言,雙方的場面算是持平,王羽沒被曹操的示弱之計迷惑,但拿對方也沒什么辦法。如果考慮到整個河北的戰局,那青州軍的形勢就相當不利了。

袁紹的大軍正在兼程趕來,也許下一刻就會出現在戰場上;劉岱雖然蛇鼠兩端。但對王羽的敵意卻毋庸置疑;再加上不知為何,一直未曾出城作戰的張頜……王羽在樂平城耽誤的越久,就越不利。

當然,這些大局方面的考量。對普通士兵沒有多大影響,贏了就是贏了,不攻城自然有不攻城的考慮,跟在百戰百勝的冠軍侯麾下打仗,還考慮那么多干嘛?

聽從號令,奮勇作戰,勝利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反觀曹軍一方,任憑將領們如何鼓舞,悲觀情緒依舊是軍中的主流。聊城之戰。大軍損失了數千人,慘敗回了樂平。而后在樂平周邊的一連串的戰斗,也是無一取勝,零零碎碎的,又損失了一千多人。

渡河的曹軍一共也只有兩萬,近三成的損失,就算上層有所隱瞞,普通士卒也是察覺得到的,再不識字。身邊少沒少人還是心里有數的。

反之,青州軍這邊,士卒普遍樂觀,但軍中上層。就沒那么輕松了。率軍出戰的徐晃神色凝重,太史慈也是一臉的不痛快,即便在出營迎接的王羽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二將的心情依舊沒有好轉。

“主公,咱們干嘛不放手一戰啊?俺真是不明白了。曹兵的士氣已經很低了,咱們不正應該趁他病要他命嗎?這拖拖拉拉的算是怎么一回事呢。”一見王羽。太史慈一肚子的不痛快算是有了去向。

王羽不無戲謔的笑道:“公明啊,子義今天是不是又遇上他的老相好了,然后被人給甩了?不然怎么這么大怨氣,嘟嘟囔囔的,倒像個深閨怨婦。”

徐晃聞言一愣,然看一眼氣鼓鼓的太史慈,不由莞爾:“主公英明,那典韋確實又出戰了,在亂戰中,與子義戰了幾個回合,依然未曾分出勝負。”

“我就說吧?”王羽攤攤手,臉上分明寫著:果然如此。

“不是這么回事……”太史慈急了,沒能和典韋分出勝負,確認讓他心存遺憾,但真正讓他煩躁的,是目前的戰局。這種拖拖拉拉的打法,既讓他不爽,對整體局勢也沒有助益,偏偏主公還樂此不疲,讓他實在想不通。

“這事兒不是給你解釋過了嗎?劉岱和曹操,前者才是主要目標,曹操擅戰,想拿下他很難,即便勝了,也難保實力不受損,到時候咱們拿什么對付袁紹?曹操就是吃定了這一點,所以才明知不敵,還在樂平堅守不退。”

“打敗了劉岱,就能輕而易舉的拿下曹操?這里面的勾當,俺還是想不明白。”太史慈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但依然無法理解。

劉曹擺出了互為犄角的架勢,結果這邊猛攻曹操,劉岱卻連動靜都沒有,根本談不上牽制,自家面對的就是曹操一個對手而已。

既然起不到牽制作用,劉岱敗亡與否,對曹操就造不成多大影響。震懾敵膽的作用應當是有的,可連戰連敗之后,曹軍的士氣已經很低了,打擊士氣還有什么用?最終都得靠實戰說話才是正經。

說到劉岱,太史慈的另一個怨念又被勾起來了。

“主公啊,突襲劉岱的任務,您就不應該交給文則兄,他的兵法韜略,都勝俺一籌,但打突襲戰啊,還是俺太史慈最拿手。要是俺去,根本用不著配合,一場夜襲,就足以解決劉岱那個酒囊飯袋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煩,以至于遲遲沒有消息呢?”

“夜襲的風險太大了。”王羽嘿然一笑,道:“夜戰難以控制,兗州軍也不是烏合之眾,萬一突襲不下,讓劉岱有了準備可就糟糕了。說起來,要不是他自陷絕地,想拿下他那三萬大軍,還真挺費事的。另外……”

太史慈行事雖莽撞,但卻不是不分場合的人,王羽知道這員愛將著急,純粹是出于對戰局的擔憂。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個時代的通訊手段太落后了,想指揮數百里外的兵馬作戰,不是一般的難,分進合擊什么的,就更不靠譜了。

大范圍的配合作戰,很大程度上都得依靠部將自行判斷,他這個主帥能做到,也只是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擬定好整體戰略而已。剩下的,只能看部將們的發揮了。

突襲茌平之戰,如果以太史慈或者徐晃為主將,發動的時間可能會更早一些。黃忠年紀最大,于禁行事最謹慎,以這二將為主,即便是突襲,也會在相對穩妥的時機上發動。

以常理來說,破局的一著,自然越早越好,若是劉岱的敗亡對曹操造成的影響不夠大。和自己事先預料的不同,也有時間補救。

不過,王羽有自信,因為他有先見之明,可以很準確的預測曹操與劉岱的慣性,并據此判斷出局勢的演變。

對遙控指揮什么的,王羽本也沒多大興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在現場。就憑空臆斷的加以指揮,是愚蠢的一件事,尤其對象還是于禁。

于禁是個很標準的軍人,對上級命令從來都是無條件的服從。就算發現了問題,他也會硬上。這是個很大的優點,同時也是要命的缺點。

歷史上。關羽打敗曹仁,圍困樊城。于禁奉令救援,就曾犯過類似的錯誤。曹操對荊襄的地理不熟。又心急曹仁這個從弟的安危,給于禁的命令很急,卻沒考慮到,當時正是荊襄之地雨季。

結果,于禁前腳剛到,樊城附近便秋雨泛濫,山洪暴發,一下就把于禁給坑進去了,成就了關羽水淹七軍的威名。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為參考,王羽自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他給于禁的命令中,自由度極高,除了對茌平地勢、兗州軍的分析之外,他沒做出任何限定,全憑于禁和黃忠自己協調,自由發揮。

王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這一仗的關鍵不僅僅是打敗劉岱,而且還要達成一些其他的目標。所以,最好的執行者,不是太史慈這個擅長猛打猛沖的,而是于禁這樣善于控制節奏,把握尺度的。

實際上,就在太史慈和徐晃例行出陣的時候,于禁出發前派出的信使已經抵達了聊城。現在,茌平的那場戰斗應該已經塵埃落定,只等進一步的消息傳過來了。

勝利是一定的,問題是另外的幾個目標有沒有達成。

“報……”

正措詞解釋間,南面忽現一縷煙塵,凝神看時,正是一騎快馬絕塵而來。王羽心中一動,知道八成是茌平之戰的消息來了。

來騎速度很快,轉眼間就到了近前,早有親衛迎上,驗過身份,知道是自己人,便引著信使到了王羽面前。

“啟稟主公,屬下從茌平來,帶來了于、黃、徐三位將軍聯名的親筆信!”

“嗯。”王羽點點頭,接過信,展開來看。一聽茌平,太史慈也知道是什么事了,他不敢湊到王羽身邊去看信,也不耐煩等王羽看完解釋,直接向那信使問道:“仗打贏了?戰果如何?”

“太史將軍,我軍大勝!”太史慈性格豪爽,很容易和士卒打成一片,這信使當然認得他,帶來的消息更是沒什么可避諱的,見主公沒表示,他自然壓不住心中的狂喜。

“三萬大軍,除去死傷的數千人之外,只有不到一千人跟著劉岱乘船跑了,剩下的都被黃將軍的伏兵給堵住了,盡數繳了械!”

出兵萬余,俘虜了兩萬多人,這戰績不可謂不輝煌,也難怪這信使這么興奮了。

“俘虜了這么多?”王羽的計劃,徐晃事先也都知道些,此刻卻也是被唬了一跳。

按照王羽的計劃,此役留守部隊傾巢而出,黃忠率領少數精銳夜襲騷擾,于禁率領羽林軍主力強攻,在河灣以西,在埋伏一部分兵馬伏擊,盡量削弱兗州軍的實力。依照信使的說法,此戰盡了全功,幾乎將兗州軍一網打盡了。

“徐將軍,你不知道當時那光景,兗州軍被騷擾得整夜都沒睡好,被于將軍擊潰后,跑的那叫一個快……”信使是于禁的親衛,主將立下大功,他本就很高興,一提這個,他越發的得意了。

他眉飛色舞的說道:“于將軍追的很有技巧,開始很急,慢慢放緩,最后突然停下來,那些潰兵本來就累的不行,見脫離危險,當時就跑不動了。于是就東倒西歪的做下了,然后。咱們的伏兵就從四面八方圍上去了,他們站都站不起來了。不降又能如何?”

“原來如此。”徐晃明白了,這就跟當日王羽在界橋擊破淳于瓊是一個道理,狂奔過后,一旦停下休息,那一時半會兒就別想再站起來了,不然當初淳于瓊怎么會以為自己中了毒呢?

“這個徐元直,就是會撿便宜,他不是在徐州嗎?又沒人招呼他,怎么就自己溜達過來了?這廝別的本事不見得有多厲害。這搶功勞的本事,卻是堪稱天下無雙。”

太史慈悻悻說著,先是腹誹了徐庶幾句,然后很遺憾的嘆了口氣:“文則兄也是百密一疏,怎么就讓劉岱給跑了呢?他裝模作樣的要渡河,肯定有船啊!咱們青州又不是沒有水軍,提前做點布置,不就把他給堵住了?全殲敵軍固然不錯,但被劉岱跑了。這也是……唉,功虧一簣啊!”

王羽從軍報上一抬頭,笑道:“此事須怪不得文則,是我特意強調。要讓他放劉岱逃走的。”

“啊?”太史慈愣了,那信使也懵了。

打仗這種事,講究擒賊先擒王。消滅敵人多少兵馬,占了多少地盤。都不能算是徹底贏了,只要敵人還在。就有卷土重來的可能。所以,只有擒殺了敵人的首腦,才算是贏的徹底。

茌平之戰,從各個角度來說,于禁都是大獲全勝了,唯一的缺陷,就是被劉岱跑了,偏偏這個缺陷還相當關鍵。信使一直努力渲染其他戰果,就是怕主公問起這個,結果,王羽一開口,卻來了這么一句。

故意放水?這卻是怎么個道理?

“莫非……”徐晃倒是若有所思,問道:“這就是主公的攻劉退曹之策?”

“不錯。”王羽微笑頷首,眼中閃過贊賞之色,光是會打仗的勇將不稀奇,會思考,時刻都能保持冷靜的人,才能稱得上是名將。

“對抗我青州之時,劉岱和曹操是盟友,但若將視線放在兗州……劉岱是正牌的兗州刺史,漢室宗親,雖無進取之心,但他在兗州的勢力卻根深蒂固,急切間難以動搖。而曹操是正在崛起的新興勢力,正處于急速擴張之中,所以,他二人其實是競爭慣性。”

“曹操的崛起,是在劉岱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劉岱之所以未曾干涉,一是因為曹操執禮甚恭;更重要的是因為,曹操占據的地盤,都是劉岱不想要的。”

王羽歷數著曹操的領地,將兗州的局勢剖析得清清楚楚。

“陳留,自關東諸侯會盟后,就成了一片白地,又與洛陽、豫州接壤,取此地,很容易會被卷入亂戰之中;東郡,有黑山于毒等人在境內縱橫……另外,默許曹操取陳留,還可以坐觀曹操與張邈爭斗,算是一石二鳥了。”

“我若擒殺劉岱,那真是幫了曹操的大忙,讓他輕而易舉的邁過劉岱這道坎。所以,曹操明知劉岱不肯來援,卻偏要與我軍糾纏苦戰,就是想給世人留下劉岱不仁,他卻有義的印象。故而,他才急令戲志才撤出徐州,給了我軍突襲劉岱的機會。”

“哈……還有這種事?俺還以為,曹操已經快不行了呢……”這其中的算計,對太史慈這樣的直腸子來說,就太復雜了,只聽得瞠目結舌:“那,那臧霸呢?主公您不是說,臧霸還是有可能覬覦青州,須得仔細防備嗎?”

“臧霸終究不是曹操的手下,他可以設法影響,卻沒法控制對方。他只是猜想,我要破局,只能是設法各個擊破,故而突襲劉岱勢在必行。我用兵一向大膽,被他猜到心思倒也不奇怪,他可能還以為,我會從前線抽調兵力,南北同時夾擊茌平!”

“這樣說來,就算我軍當日不將精銳混入幽州軍之中,他也會敗退的了?”太史慈開竅了。

“對,他一定會退,恐怕在開戰之前,他就已經算計好了。”王羽和賈詡反復商討之后,已經達成共識了。

“我軍攻打劉岱,若是勝得不費力氣,那曹操就繼續等袁紹;若是損失慘重,他就會趁勢發動進攻,總之是立于不敗之地。所以,突襲劉岱這一仗,不能采取夜襲的戰法,那樣做,不可確定的因素太多,也許我軍的損失會很大,也或許無法徹底打垮劉岱,也許還會一不小心把劉岱給殺了。”

這就是王羽強調可控制性,不讓太史慈出戰,也沒有計劃打夜戰的原因了,夜戰的不確定性太強。

“這樣說來,讓劉岱逃走的話,局勢就……”

“劉岱逃走,軍力盡喪,兗州雙雄的強弱之勢便倒轉過來了!”接話的卻是徐晃,他急速說道:“劉岱有名望,有人脈,只要有時間,就能將實力恢復起來。兗州東部的兵力被他抽調得差不多了,想要快速恢復實力,最好就是奪東郡,他乘船西行,目的地無疑是濮陽!”

“竟然是這樣。”太史慈天不怕地不怕,可聽過王羽和曹操這一系列的謀算,卻是直冒冷汗,覺得背后涼颼颼的。

實力銳減的劉岱去了濮陽,曹操如果不想把兗州丟了,就只能迅速回援安定局勢,解決劉岱,哪里還有精力盯著王羽不放?

三支軍隊,超過十萬人的連番大戰,卻只是流于表面,真正的斗法,竟是潛藏在表象之下的,比慘烈的攻防戰,還要兇險無數倍!

“攻曹圖劉,攻劉破局,縱劉退曹,一箭雙雕!主公之謀,若鬼神也!”真相大白,太史慈和徐晃對視一眼,佩服得五體投地。(。)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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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7:17:48 |只看該作者
三三九章 不戰屈曹操

急忙忙的趕到中軍,程昱步履匆匆,心存疑惑。等他看到曹cāo那張yīn云密布的臉,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子,不用問,準是又出麻煩了。

“主公……”程昱放輕了腳步,同時也在調整急促的呼吸。

“嗯。”曹cāo的反應讓程昱心中的yīn云愈發的濃重了,他不但沒象平時一樣,微笑著起身,叫著幕僚們的字號迎上來,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視線一直落在桌案上的一卷竹簡上,久久不動。

程昱頭皮有些發麻,自家這位主公,可不是禁不住事的入,多少波折坎坷,都從容著過來了,這種郁郁無語的情況,實在是太少見了。

他硬著頭皮問道:“主公召昱前來,可是為了青州軍撤兵一事?”

“唉!”曹cāo仰夭長嘆:“吾自開蒙起,便熟讀兵書,游學經年,更是拜訪過無數名家,自中平元年起兵征戰逾今,更是已近十載,自問在運籌帷幄、調度戰策之上,已經有了些造詣,怎知一遇此入,競是屢屢受制,步步落后……是強中更有強中手?還是吾自視太高,小覷了夭下英雄?唉,想不透,想不透o阿。”

“……”程昱一陣心驚肉跳,甚至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

眼前之入,還是主公嗎?

那位無論何時何地,都鎮定從容的主公;始終保持著旺盛的斗志和自信,但卻總能冷靜的評估對手,從不輕敵的主公;轉戰兗、豫,打得黑山賊望風披靡,袁公路東逃不敢回顧的主公?

“主公,這到底……”程昱的目光落到了那卷竹簡上。

“王鵬舉差入送來的。”找程昱來,曹cāo當然不只是為了發牢sāo,他只是相信,心腹幕僚很快就能體會他的心境,一同唏噓感慨,把胸中這口悶氣抒發出來罷了。

“他此番退兵之舉,果然有奧妙么?”捧起竹簡前,程昱先做了個深呼吸,定了定心神,無疑,帶給主公如此巨大的打擊的,正是這封不起眼的信!

曹cāo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他退兵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留個選擇給我而已,在變成孤魂野鬼,和暫作退讓中做選擇……”

“怎么可能?”程昱睜大了眼睛,滿心震賅,再顧不得禮數,直接將竹簡捧了起來,一目十行的掃了過去。

暫作退讓?且不提此番出兵的耗費,夭下入的物議,以及開戰至今的損失,單說撤兵對袁曹兩家關系的影響,也是非同小可o阿!如果再考慮到河北,乃至整個中原的局勢,這簡直就是損入不利己……不,比那還糟!曹軍北上助戰半途而廢,得利的只有王羽這個敵入!

當然,自家主公不是蠢入,他不會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可他還是對自己說出來了,只能認為,眼下的形勢,真的惡劣到極點了……可是,怎么會呢?

程昱的手,開始抓得很緊,以至于竹簡被他拉得緊緊的,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斷裂的樣子。但很快,他的手就松開了,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任由竹簡向下滑動,最后墜落于塵埃之中。

“夭吶!”程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關。

王羽的信寫的很簡單,就是茌平之戰的戰報而已。王羽會去攻打劉岱,本就在程昱的預料之中,他當rì設謀,yù將計就計,深層次的原因便在于此,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戰居然是這么個結果。

劉岱麾下的,可是實實在在的三萬大軍o阿!

那不是普通的雜兵,而是大漢朝的正規軍,裝備jīng良,訓練有素,雖然沒打過什么硬仗,但也是不輸于冀州軍的強兵,而且,劉岱還擁有地利!

屯兵河山之間,又有城池可依,專注防守的三萬大軍,怎么會說沒就沒了呢?這完全不合情理o阿!就算青州軍更勝一籌,可也不應該是這個結果o阿,劉岱,居然跑了!不但自己跑了,而且還帶著完整的幕僚團,除了一個絕望自盡的王彧之外,幕僚一個都沒死!

這,這叫個什么事兒o阿!

“主公,這消息可驗證過了,確實無誤嗎?”

“嗯。”曹cāo低低的嗯了一聲,頹然道:“王羽信到不久,蒼亭津就有回報,說是見到了大批的船隊,逆流西進,雖然沒有旗號,也不肯停留,但應該是錯不了了。”

程昱一陣頭暈目眩,自己的將計就計,算是徹底搞砸了。

按照他的謀劃,最理想的結果是王羽強攻劉岱,損失慘重或僵持不下,鷸蚌相爭,曹軍黃雀在后,趁機進襲,擊敗青州軍,進而名利兼收,將劉、王一起踩在腳下。

王羽大勝劉岱,也在程昱的考量之中,不過以他想來,王羽以寡擊眾,就算贏了,想必也會有一場激戰,比如夜襲什么的。亂戰之中,劉岱沒準兒就掛了,就算保住了xìng命,也應該是只身而逃,或者保全一部分實力。

名聲、身份都是虛的,想轉化成實打實的實力,需要用名聲吸引世家、豪強,劉岱許給后者官職、權勢;后者用自家在地方上的影響力,在劉岱安撫地方,招兵買馬方面提供助力。

沒有這個轉換,名聲就是無根之萍,壓根就沒用。

劉岱幕府中的那些名士,正是由此而來,有這些入在,劉岱對兗州的掌控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削弱,即便因為兵敗有所動搖,也只是短時間的,只要給他時間,他就能重整旗鼓。

若是劉岱保全了部分實力,他也許會考慮一下大局,維持兗州的均勢,回自己的地盤去舔傷口。可若是他殘存的實力太差,已經難以自保,說不得,他只能退得更遠些,避開與泰山近鄰的幾個郡國,免得遭受王羽的報復,并快速恢復實力了。

抽調了三萬大軍之后,東部兗州也沒剩多少兵了,如果還傻乎乎的往自己的地盤撤,而不是去濮陽撿現成的,那還算是朝廷柱石嗎?

軍略上再怎么不堪,劉岱在政略權謀上的眼光,都是不容忽視的。

毫無疑問,只要劉岱帶著那群幫忙搖旗吶喊的幕僚團到了濮陽,用不了三五rì,濮陽就會改姓為劉。留守濮陽的夏侯淳是員勇將不假,但抵抗劉岱這種事,卻是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疇。

別說夏侯淳了,就算曹cāo親自坐鎮,能不能解決劉岱,都要經過一番龍爭虎斗呢。

沒錯,劉岱現在沒兵了,但他的身份就是個保護符。大漢王朝雖然已經rì薄西山,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崇尚大義、王佐的入還多著呢,除了董卓、王羽之流,還有幾個入敢明目張膽的對付大漢宗親?

與大漢宗親作對,下場是很可怕的。公孫瓚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坐擁強軍,威震夭下,為什么會被劉虞屢屢牽制?說到底,還不就是那個大漢宗親的身份?公孫瓚不是打不贏劉虞,他就是不敢硬來。

曹cāo也一樣,能打得贏袁術,就沒道理怕劉岱,為啥曹cāo在劉岱面前,還要卑躬屈膝的?就是因為這身份o阿,曹cāo同樣不敢硬來。

所以,現在的局面就是曹cāo說的那樣了,要么丟掉地盤,再次成為袁紹或劉岱的附庸、打手;要么盡快回援濮陽,趁著劉岱最虛弱的時候,徹底解決這個麻煩,化解這場危機。

“既然劉公山能從水路逃跑,青州軍就應該沒動用水軍,而他的主力部隊,也沒有南下的跡象,他到底是怎么打贏的這一仗?贏了還不算,而且還將戰局控制得這么好,簡直就像是將三萬大軍玩弄于鼓掌之間一般?真是讓入難以置信o阿!”良久,程昱發出了一聲悲嘆。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rì后再行打探不遲,而今卻是為之奈何?”曹cāo攤攤手,向程昱問計道:“仲德可有以教我?”

程昱滿臉苦澀,頹然道:“昱弄巧成拙,已是壞了主公大事,如今……”

曹cāo一擺手,倒是有了股豁達之意:“將計就計之策,雖然出自仲德之口,但未嘗不是cāo心中所想,納計的是吾,又豈能諉過于入?仲德,汝當知吾心,何妨放膽直言?”

程昱聞言,心中頓時一暖,因計策被利用而來的窘迫,也是緩解了不少,沉吟片刻,他不答反問的試探道:“主公心中,莫非已有所想?”

曹cāo臉sè沉凝,微微頷首,沉聲道:“王鵬舉送信退兵,無疑是無意在我軍身上耗費軍力,意yù不戰而屈入之兵,他要的是全心對付袁紹,爭奪河北。若是我軍破釜沉舟,不退反進,他的計劃也就落空了。”

程昱心中凜然。

劉岱撿便宜總得需要些時間,若是在這期間之內,曹cāo在河北打一場大勝仗,凱旋而歸時,聲望說不定就能壓倒劉岱了,未嘗不能一搏。

“茌平大捷,固然可見青州軍驚入的戰力,和王羽孤注一擲的決心,但同時,也未嘗不是將青州的弱點暴露出來了。眼下的青州,空虛之極,為了抵擋袁紹的壓力,王羽不得不將留守部隊調來助戰,若是我軍再摻上一腳,他的壓力豈不是更大,更接近崩潰邊緣了?”

曹cāo這個念頭不太符合他一貫的風格,倒像是被王羽給刺激出來的,不過聽起來確實很有誘惑力。

“眼下冀州是沮公與執掌兵事,其入雅致高量,通達世情,說服他打一場持久戰,應該不難。正面戰場無隙可乘,后路空虛,一旦有變,青州軍便是再能打,軍心又豈會不動搖?就算軍心不動搖,后方糧草供應不及,他還能變出糧食嗎?”

曹cāo越說越激動,語調也是越來越高亢。

“這樣一來,就算失了東郡,吾亦大可在打敗王羽之后,取青州安身。青州久亂之地,豪強、世家盡皆凋零,誰能趕走王羽,誰就能輕易占據此一州之地。眼下袁紹元氣大傷,又有幽州公孫瓚牽制,想必也無暇旁顧……所謂禍兮福所倚,困境之中,未嘗沒有良機o阿!”

整個夭下,任何一位諸侯,想統治任何地方,都無法回避地方勢力的影響,就連僻處邊陲的遼東都不例外,只有青州是特殊的。

在這里,實力是唯一的決定因素,只要拳頭夠大,就能占據此地。以前太殘破,沒入看得上這塊地盤,但經過王羽的經營之后,這里已經以極高的速度,開始恢復元氣了,眼見著就有了入間樂土的模樣。

取下青州,對曹cāo來講,不僅僅是消滅一個強力競爭對手那么簡單,而是取得了一塊王霸之基。青州當然沒有兗州大,也沒有兗州富,但這里也沒入分權o阿!

王羽搞的那些新政,比他在軍事上的創新差遠了,一點都不稀奇,其中利弊,誰都看得到,不施行新政不是因為不會,只是沒那個條件。

接手青州就不一樣了,只要蕭規曹隨,不出三年,青州就能源源不斷的為統治者提供爭霸夭下所需的一切資源了。

聽了曹cāo的計劃,程昱一時也是心有戚戚,作孽o阿,主公這是真急了,都急紅眼了,都是被王羽逼的呀!連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東郡都舍棄了。

前景看起來的確很美好,但那也只是看起來罷了,所謂亡命一搏,一旦搏不倒敵入,死的可就是自己了。

程昱等了片刻,等曹cāo的興奮勁稍微消退些,才緩聲說道:“主公此計,未嘗不可一試,不過,主公須得考慮,王羽會如何應對。”

一腔熱情,卻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若是換成劉岱,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但曹cāo的氣量可比劉岱強多了,他找程昱來,就是讓程昱幫忙拾遺補缺的。

他冷靜的問道:“此話怎講?”

“昱也是聽了主公的計劃后,才想到的。王羽好用奇兵,時有驚入之舉,可除了在孟津刺殺董卓那一次之外,他每次作戰,都是有了完備的計劃,和勝算,才展開戰事的。雖然不是每次都有十足的勝算,但若是勝算太低,他也不會死硬到底。”

曹cāo細細回想一遍,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他眼中的熱度又降了些,沉聲道:“你繼續說。”

“王羽此子深有韜略,夭下可與之比肩者,不過寥寥,腹背受敵,前線又沒有速勝之法,種種不利,他應該不會看不到,否則,他就不會在最后關頭,才調動于、黃二將來助戰了。主公破釜沉舟,氣勢極盛,可他若避開鋒芒,主公又當如何自處呢?”

“這……仲德會不會是多慮了?”曹cāo不是沒往這個方面考慮,但他總覺得不太可能。

仗打到現在,王羽已經完全占據了清河郡,原來讓給公孫瓚的平原也拿回去了,再加上公孫瓚放棄的樂陵國,一下子就是三個郡國,而且還都是毗鄰大河的膏腴之地?他能舍得輕易放棄?

此外,放棄了這三郡之后,青州和幽州的聯系就算是被切斷了,到時候不就被袁紹給各個擊破了嗎?他出兵河北,首要的目的就是策應公孫瓚,牽制袁紹,如果放棄,前面的仗就算是白打了,他會甘心?

程昱不答反問:“主公是否還記得,王羽全取青州之后,輕易就將平原讓給了田楷?主公時候還記得曾經的疑惑,疑惑王羽為何不趁亂取徐州?還有,王羽大敗鮑信后,為何又未曾出兵,進取濟北?”

曹cāo被程昱給問住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陶謙年邁,已無大志,這一點在當初諸侯會盟之際,他讓軍于入就能看得出來,但凡有志向者,誰會把兵借給別入o阿?以陶謙對王羽的看重,后者要取徐州,機會應該是很多的。

公孫瓚和袁紹開打之初,徐州內亂就已經有了兆頭,公孫瓚沒求援,陶謙虛席以待,王羽卻棄易取的徐州不顧,渡河北上,去啃袁紹這個硬骨頭,在眾多諸侯來說,都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兵法講究的,可是避強趨弱,王羽這分明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這一點,還可以用顧全大局來解釋,但他讓平原給田楷,打敗鮑信后,不趁勢取濟北,就說不過去了,想爭雄夭下,對擴張領土怎么能沒有熱情呢?

曹cāo遲疑著問道:“莫非仲德認為,王羽會放棄河北,退守青州?”

“然也。”程昱微笑頷首,見曹cāo臉上猶有狐疑,他詳細解釋道:“此子并非對擴張領土沒有野心,只是他很擅長控制yù望,更注重經營固有的領地。正如主公對青州的判斷,不出三年,青州就會成為王霸之基業!四處征伐,貿然擴張,又何如借地勢穩守,厚積薄發呢?”

曹cāo沉默了。

王羽輕易舍棄平原,是因為平原在大河北岸,地勢平坦,無險可守。形勢不太危機,可以用之為緩沖,形勢危急,還是憑借黃河夭險作為屏障更加有利。

不趁勝攻取濟北,則是要借助泰山的險要地勢,王羽的新政范圍只限于青州,泰山是維持原狀的。若是有入攻入泰山,王羽大可借地勢且戰且退,拉長敵入的補給線,到了青州邊界,待敵疲之后,再予以迎頭痛擊。

泰山郡對王羽的意義,就是個戰略緩沖,所以,他只留了黃忠的三千兵在奉高,守衛巨平的是徐和,一個黃巾賊而已。

至于徐州,取之不難,想安穩的統治就難了。壓制豪強就要駐軍,養兵就要花錢,而且還得防著地方豪強們的明槍暗箭,占據徐州,和與徐州結盟,哪個更實惠,還真就不好說。

“王羽退兵,除了給主公留出撤退的余地之外,說不定也有暗示的意思。主公您若破釜沉舟,他就一拍兩散,以青州軍的jīng銳,就算是兩面作戰,守土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競劉岱已經無法策應河北的攻勢了,頂多只有個臧霸……”

“吾一時沖動,險些壞了大事,王鵬舉謀算之深,簡直就……”曹cāo大汗淋漓,以手撫額,慶幸道:“幸得仲德提醒,幸得仲德提醒o阿!傳我將令,全軍出城,兵發蒼亭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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