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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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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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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49:30 |只看該作者
三七零章 全面發動

“楊丑這賊終于分兵了,太好了!”太史慈一拳砸在了桌案上,厚重樺木案被他砸得吱呀作響,可見他到底有多興奮。轉過身,他又一巴掌拍在裴元紹的肩膀上,把后者疼得齜牙咧嘴:“老裴,真有你的,這一仗的首功就是你的了。”

“咝這可不敢當,就是跑跑腿,出出主意,哪里當得起首功,臨陣廝殺,還是得看將軍和將士們的。”裴元紹一邊倒抽冷氣,一邊辭謝,表示不敢居功,但心里卻美滋滋的,眼睛都笑得張不開了。

子義將軍高興得糊涂了,跑腿這種事,怎么可能算是首功,不過話說回來,跑腿也是計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功勞自己是拿定了。更重要的是,以子義將軍在軍中地位,他認可了自己,想融入將軍府還會有什么阻礙嗎?

“主公交代組織民兵的事兒啊,還真是非你莫屬。”果然,太史慈下一句就提到了這事兒,他由衷的感慨道:“原來某覺得張角他們也就那么回事,動動嘴皮子,忽悠了一些愚夫愚婦,再挾裹些不知情的,搞出了偌大聲勢,現在看來,這里面學問還真不少呢。”

“其實說破了,也沒那么難。,、裴元紹口不對心的回答。

道理說起來確實不難,可這是在事后,事后神算子,人人可當,可在沒發生之前,博覽古今,總結出這些道理,并付諸實施的人那可就就了不得了。能與之比肩的,則是在這個基礎上,又有所改進,改得更有效率,豐富活力之人。

“君侯才真是神人啊,就算是當年的大賢良師,也未必說得出這些道理,更別說我這樣的徒子徒孫了。”裴元紹從前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跟在張角身邊久了照貓畫虎的也就會了而已。

等到實際和王羽一接觸,后者隨口道出一句話,就使得他有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原來如此’之類的驚嘆,更是成了他唯一的對答。

到現在在組織造反這件事上,裴元紹已經成了理論結合實際的專家,就算是張角復生,也未必比他更強。好在他倒不會因此而自滿始終保持著謙虛謹慎的態度精益求精,止于至善。

“至少,大賢良師就沒力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組織起來這么多人。”

“不會吧?當年的黃巾不也是臨時起事嗎?聲勢可也不小啊?”太史慈疑惑的看了裴元紹一眼,懷疑對方是不是在造反天賦之外還有馬屁精的屬性。

“子義將軍,這你就說錯了。”

他的眼神讓裴元紹很是不爽,反駁的語氣都重了許多:“太平道發動民眾前,是要傳教的這個耗時可不是一般的長,你得先學點東西比如醫術、打鐵、裁縫什么的,用這些技能融入百姓的生活,獲取他們的好感,慢慢得到他們的信任——”。

太史慈點點頭:“我說你怎么還懂醫術呢。

裴元紹坦然道:“對,就是那個時候學的,學的不夠好,但跌打損傷,傷寒咳嗽之類的病,還是能治一治的。”

傳教前的過程是相當漫長的,醫術是最有利于縮短這個過程的技能,張角本人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取得了信任之后,才能施行后面這些步驟,以教眾為核心,推動起義大業。別看當年的聲勢很大,可在正式起兵之前,大賢良師足足花費了二十幾年做準備!就這樣,準備還不充分呢,好多人都是被挾裹進去的,等到核心教眾屢遭重創,也就樹倒猢琢散了。”

裴元紹的語氣有些低沉起來:“沒了這些教眾,就算大賢良師復生,想再來一起也同樣不可能了。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可以而且還是打著大義的名頭,世間事,果然是變幻莫測啊。”

王羽的名聲和背景,作用遠遠超過了張角二十年的苦功。

有他百戰百勝的名聲在,百姓就不會懷疑青州軍許下的承諾;

有他代天征討的名聲在,百姓就不會因為和官府作對,而惶恐不已;

有他施行的種種善政做備注,青州軍的信用就是滿值的。

再加上他草擬的那個民兵戰法的概要,裴元紹用比當年起義少上許多的力氣,就撬動起了宏大得多的場面。

當年只起義前夕時,他負責的也就是五六個村莊,百姓雖然都聽他的,可什么事都得他一個人跑,幾個村子就讓他無暇分身了。所以,盡管他得到過張角的親身指點,可他的地位也就是那么回事,一個小帥而已,拉不起足夠的人馬,就沒地位唄。

若以當年的標準來衡量,眼下的清河百姓,根本就沒達到起兵的最低標準,他們還沒被逼得走投無路呢。可結果卻是截然相反,他一個人,輕輕松松的調動了總計八十二個村莊的人力、物力,這個數字還在進一步的增長之中!

村民自愿獻出錢糧,放棄房舍和田園,甚至主動申請加入,為反抗事業添磚加瓦,出謀獻策,積極性完全被調動起來了。就算是當年最虔誠的那些信徒,有沒有這種精神面貌都很難說。

虔誠的信徒,不怕犧牲,作戰勇敢,但總讓人覺得少了點活人味兒,和眼下的清河反抗軍全然不可同日而語。只要看到后者的身影,就會感受到其中蘊藏著的活力和干勁,仿佛熊熊燃燒的烈火般耀目。

太史慈固是感慨萬千,裴元紹心中何嘗不是波瀾起伏呢?

“總之萬事俱備,就等十一的情報了。”太史慈對此并不太過關注,真正讓他摩拳擦掌的是,楊丑已經分兵,只要判明了敵軍的具體動向,就輪到他出場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太史慈這個小團隊的分工很明確。裴元紹負責后勤,李十一負責情報,太史慈主戰事。

前面倆人的能力有限,裴元紹壓根就不識字,連糧草的帳目都算不清。好在民間有的是人才,他只要把人手組織起來,安排職責下去就可以了。

在曾家村救的那個魏升,就是此道好手,他本來就是個商人,帳目做的那——個漂亮。目前真正行使主簿職責的,就是此人。

李十一倒是比較專業,可他對陰近的地理環境不熟,也是沒有用武之地。不過不要緊,鄉民們熟,他挑選了幾個膽大心細,貌不出眾的年輕人,指導了一番,然后情報就源源不斷的送過來了。

說起來,也就是太史慈的職責比較重,民兵畢竟是非正規軍,用他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用以正面搏殺。勇氣,終究是不能代替戰力的。

當然,這樣就足夠了,只要楊丑分了兵,勝負本來也不存在懸念。

“子義將軍,楊丑的動向已經探明了。”很快,李十一捂著帽子快跑的身影出現在村口:“他分兵六路,兩兩相鄰,呈扇面沿著官道推進,中路二軍的目標應該就是曾家村!”

太史慈眼睛一亮:“哈,這賊子還真是乖巧,竟然主動送上門了。十一,拿典圖來。”

“嘻!”典圖是臨時制作的,但卻很精細,不但表明了山川河流,村莊道路,連一些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路,都有標注。這也是民眾積極性高漲的成果之一,與戰爭勝負起不到直接的作用,可一樣息息相關。

將典圖攤開放下,李十一順手將一些折成小段的枯枝擺了上去,以表明敵我態勢。

“架勢倒還說得過去,可既然膽子小成了這樣,為何還敢來送死呢?真是奇怪。”

楊丑的布置還算中規中矩,兩隊五百人,基本上可以當做一隊來看。之所以分列,只是為了不聚在一起,一隊捏村的話,另一隊可以在旁邊保護,無論哪一隊受到攻擊,另一隊都可以及時援救。

而三個千人隊實際上離得也并不太遠,也就是通常兩個村莊之間的間隔。一隊示警,另一隊趕來應援,急行軍趕路,應該用不到半個時辰。

“他不得不來。”李十一接茬道:“河內軍糧草有限,不能盡快收集到足夠的糧草,很快就要缺糧了。楊丑又非張楊嫡系,也不可能指望著向后方求援,求了想必也求不到,擅自撤兵的話,恐怕會被張楊軍法處置,所以,他不得不來。”

“嗯。”太史慈點點頭,補充道:“而且他應該找到了一些人,知道我軍的具體情況了。”

裴元紹無奈道:“這也是沒辦法,人心難測,總有那么些人心存僥幸,不舍得離開家,或者干脆出賣我軍,試圖以此邀功。”

“無所謂,一粒屎壞得了一鍋粥,卻壞不了一個池塘的,就算沒這些人,十一的從兄不也把情報傳遞回去了嗎?要的就是他來。”太史慈一擺手,眼睛盯著典圖,嘴角已逸出一絲笑意,笑容間,殺氣凜然。

“十一,你這就啟程去北面的馮家集,盡快集結人手,等我將令,尋機配合作戰!”

“嘻!”李十一應諾而去。

“周毅,你去南面的白石寨,任務相同!”

“遵令!”王羽當日潛入洛陽時的幾個河內兵,現在都已經成長起來,偏偏還都在這次行動的行列之內,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個怎樣的巧合。

“子義將軍,那我……”裴元紹急了,這事兒可是自己張羅起來的,到了關鍵時刻,咋就沒自己份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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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52:33 |只看該作者
三七一章 小鎮殺機

小鎮的街巷靜悄悄,只有陣陣腳步聲程回蕩著。

故地重游,趙良的心情卻很沉重。

上一次來,他是來抖威風的。

見人就伸手,打男人,搶女人:

見錢也伸手,懷里揣,袖里藏;

要不是轉行的時間不長……”心底多少還有那么點良知,見到房舍他也是要伸手的,干嘛?付之一炬唄。殺人不放火,那也稱得上威風?

而這一次,他是來利匪的。

說是剿匪,但趙良卻沒多少底氣,依傳統觀點而論,他和他的同袍們才是賊軍。

他也是老百姓,在家園遭天殺的匈奴人禍害之前,他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整日里面朝黃土背朝天,和父兄們一起,在土里刨食。日子過得艱辛,但也有淡淡的幸福感醞釀其間。

后來匈奴人打進了上黨,一切都改變了。

家園成了廢墟,只剩下了殘桓斷壁可以留念追思;親人或死于溝壑,或被匈奴擄走,再無音信;賴以生存的田園也沒了往日的勃勃生機。

當時,正好趕上武猛從事張楊在上黨募兵,當時的口號喊得很響亮,說是要帶著大伙兒報仇,保境安民,成為上黨的守護。被張楊的氣魄所懾服,同樣是為了找口飯吃,趙良義無反顧的投了軍。

結果,成軍之后,口口聲聲為了大義而戰的張從事,卻將矛頭指向了壺關!那里是上黨郡的治所,是太守的轄地。攻入了壺關之后,張從事搖身一變,變成了新任太守,兵力也擴充了數倍,又掉頭南下,為了大義,加入了群雄討董的大戰之中。

張楊的行動很果斷,趙良卻迷茫了,他再分不清父祖們說過的美德為何物也不知大義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他只知道只要手中有刀,刀子夠硬,那么,無論你從什么人手中搶了什么東西,都沒人敢出來指責你。

秉承著這個指導思想,他來了冀州,到了清河,參加了河內軍的征糧行動。

在行動中,他如魚得水,冀州的富庶遠遠超過了屢經亂離的河內更別提貧瘠的上黨了,在這種地方隨便搶,隨便拿,日子簡直和神仙一樣。

也許是樂極生悲,就在這曾家小鎮,在肆虐之后,他迎來了噩夢降世魔神般兇猛的敵將,從九幽深淵一樣突然出現索命無常!在他的身后還有洶涌怒濤般縱橫馳騁的無數鐵騎!

僅僅一個照面的工夫,那白馬銀槍的敵將竟然接連桃殺了五名悍牟用他們的尸身砸倒了數倍于此的士兵,這哪是人力所能做得到的?就算是并州第一豪杰,天下聞名的呂溫侯,怕也不過如此吧?

直到現在,趙良每次一閉上眼睛那個可怕的身影就會在眼前晃動,帶著沖天的殺氣!讓他夜不能寐,睡不安寢。

現在,他要再決面對這個兇神了,讓他怎能不心驚肉跳?

不過,軍令如山,他也沒有違抗的余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盡可能的保住小命了。

要做到這一點,主要就是得有眼色,不沖動。敵人太強,就算這一仗最終是自家贏了。先上去拼命的,八成也只有給人家墊背的份兒。

所以,一旦打起來了,不能傻乎乎的往前沖,上次那五個白癡就是教訓:也不能往后跑,后面還有督戰隊呢,他們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最安全的就是躲在人群中間,前軍贏了,就跟上去撿便宜,輸了,逃跑時也不會第一個挨督戰隊的刀。

當然,這里說的安全,只是相對了,可既然當了兵,就不存在絕對的安全,不是么?

譬如眼下,四周都靜悄悄的,看起來很安全,但趙良卻一點都不敢大意。

按照情報上說的,這個小鎮已經成了青州軍的主要據點之一,從各村集中起來的錢糧。八成就存放在這里。錢糧重地,焉能沒有守護?

雖說種種情報一致指出,青州軍的人數只有區區三百,可也有流言說,青州軍還有后援,是從幽州招募的壯士,人數足有數千之眾!隨時會趕到這里!

就算流言是假的,如果敵軍在這里打個埋伏,象上次一樣隱藏在不遠處,然后等自己這些人出鎮的時候,突然殺出來……

鎮外還有一支兵馬在警戒,人數不比敵騎少,打不過,當一陣子還是可以的。可趙良卻一點信心都沒有,才五百人,怎么可能擋得住三百青州鐵騎?除了數量,他們還有哪一點占上鳳?

趙良只是在心里祈禱,希望老天保佑,讓自己所在的部隊順利在鎮上搜刮到一些糧草。以交付差事,盡早離開就好了。

“你們幾叮),去屋子里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這時,耳邊傳來了領軍的軍官的喝令聲,趙良轉頭一看,慶幸的發現,被對方選中的人當中沒有自巳,而是燃叮。倒霉的河內兵。

外面這么冷,進屋搜查按說是個美差,可自從出兵開始,軍中就一直流傳著一些令人又喜又忱的流言,流言的主要內容就是青州軍對待俘虜的態度。

冠軍侯豪勇卻不嗜殺,戰俘一般都會得到妥善的對待,被俘期間有飯吃,有衣穿,只要不鬧事,就不會被人打罵,運氣好的話,走的時候還能拿到些遣散費。

不過,這規矩對一種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做過殘害百姓之事的人,這種人就算藏在人堆里,也會被揪出來,行軍法以謝清河百姓。

上次被俘的那幾十個人當中,沒動手禍害百姓的,就被放回來了,沒回來的,都被填了溝壑。

正反例子都有,再加上返還者的現身說法,以及在冠軍侯麾下當過兵的河內人的椎波助瀾,流言一下就傳遍了全軍。

仗還沒開打,就先討論被俘后怎么辦,趙良不得不對這一仗的前景感到悲觀。真正強勢的軍隊,這時候要討論的,難道不應該是戰后要怎么收取戰利品嗎?

那幾個倒霉蛋磨磨蹭蹭的進去了,趙良很清楚,他們不會有任何收獲。

倒不是院落里面沒東西,其實如果認真找,總能找到點有價值的東西的一比如被藏起來的錢糧物資。中原的百姓就是有這個習慣,把好東西藏在家里某個隱秘處,或者外面某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正是因為窮,所以他們才珍惜,趙良當年也是這樣的。

如果能把整個村子都翻個遍,多少能收集到一些糧食,就算再怎么信任青州軍,百姓也一樣會藏私,區別只是多少罷了。

不過,被流言所懾的河內軍,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很畏懼。

畏恨不單體現在對房舍的小心翼翼上,追擊逃亡的村民時,這些人也表現得一個比一叮)爛。雖然抓到少量的村民,意義不大,可好歹也是戰果,但就是沒人賣力去追。

一方主動性不強,另一邊卻很努力,于是,化整為零之后,更熟悉地形的村民很輕松就能借助地勢搖脫追擊。

即便分兵之后更加靈活了,可河內軍的戰果卻依然寥寥無幾,口供多半都是從一些心存僥幸者那里得來的。

“沒找到?我看你們是沒認真找吧?來人,設軍法,再有人敢怠慢軍令,一律斬之!”正如趙良所料,搜索無果,帶隊的軍官是個上黨軍的軍侯,他惱羞成怒,直接把督戰隊給叫上來了。

十幾柄寒光閃閃的大刀一亮,倒霉蛋們的腳都軟了,一邊是當場殺頭,一邊是秋后算賬,那邊也得罪不起啊!這賊老天,到底還給不給人活路了啊!

在心里狂喊悲呼著,他們再次轉向了路邊的房舍,算了,秋后算賬,好歹還能蹦醚一叮)夏天不是?總比現在就被砍了強。

看到這些兵痞認命的表情,那軍侯臉上閃過一絲得色,這些廢物東西,都是哄著不走趕著走的,不亮刀子出來,就不知道馬王爺的三只眼!

就在這時,異變乍起!

“當,當,當……”一陣響亮的鑼聲在房舍后面響起,從四面八方傳來。平靜的小鎮。一下就由極靜轉化為極吵鬧,讓人完全無法適應得過來。

河內軍集體被嚇了一跳,正目瞪口呆時。眼角余光一動,卻見屋頂、院墻后冒出了一叮)又一個的腦袋。

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挽起長發,粗手大腳的婦人、也有梳著垂磐的頑童、最多的則是一些半大的小子。

“遭了,中埋伏了!”

這是河內軍第一個閃出的念頭,使得他們肝膽俱寒。

“這過……伏兵?”

看清楚伏兵的臉時,他們又無法確信了。從隱蔽性和突然性的角度來說,伏擊的確很成功,可是,靠這些老弱婦孺能做什么?嚇一跳又不會死人。

沒等他們發笑,伏擊卻已經開始了。

“砸,砸死這些賊!”看似不靠譜的伏兵們氣勢如虹,在一個老頭的指揮下,發動了齊射。

當然,他們發射的不是箭矢,哪怕是最軟的獵弓,這里也沒幾個拉得動的。數不清的手臂揮動之間,從天而降的是各種雜物。

有碎磚碎瓦,有石子土疙瘩,還有臭了的雞蛋,腐爛的菜葉,能把人熏一個跟頭的咸魚……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砸,砸死他們!”每個人都用盡會身力量揮動著手臂,將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化成力量,砸向帶給他們委屈的人。

在暴風驟雨似的打擊下,征糧隊暈頭轉向,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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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55:45 |只看該作者
三七二章 鐵騎突出

小鎮上,如同正下著一場暴雨,將數百人的隊伍盡數籠罩在了其中。

這場風暴看似宏大,實際上卻并造不成多大殺傷,畢竟只是一群老弱婦孺而已,用的又不是正規的武器,身上哪怕只有一件皮甲,也能有效的保護住士卒們不受傷害。

不過,突襲造成的心理上的打擊,卻遠遠超過了實際造成的殺傷。

河內軍的陣型原本還算齊整,遭受突然襲擊后,頓時亂作了一團,士卒們一邊躲閃,一邊向街道兩旁跑去,為的卻不是沖進院落中,將襲擊者揪出來,而是躲到墻角下,最大限度的抵御漫天飛舞的雜物。

領軍的軍侯被氣得半死,一邊翻身下馬,一邊破口大罵:“你們這幫廢物在干什么?一群老弱而已,就這么看著他們囂張,被他們砸得象烏龜似的嗎?沖上去,隨便殺幾個,剩下的也就散了……哎呦!”

雖然戰馬的掩護幫他擋住了左側的攻勢,但大叫大嚷的同時,也把另一側的襲擊者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話沒說完,一個有些脆的東西就砸在了他額角上,‘啪’的一聲開了花,然后一股涼意泛起,有什么東西順著傷處留了下來。

軍侯嚇了一跳,伸手一摸,感覺黏黏的,涼涼的,還有一些碎渣混在其中,顯然不是血,而是臭雞蛋。

一股惡心反胃的感覺涌了上來,他越發的怒氣如狂:“還愣著干什么,反擊,反擊啊!難道就這么被打敗了不成?”

被埋伏不是錯,可要是被這種上不臺面的伏擊打敗,那就真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柄。遺臭萬年了。這里只有一群老弱啊!

喊叫聲又為他召來了兩條咸魚和一堆土塊,砸得他狼狽不堪,好在,士兵之中也終于有人行動了。

之所以一直沒人反擊,一半是因為伏擊太突然,被打懵了;另一半還是那個說不出口,但很多人都有默契的原因——不能隨意傷害百姓,否則,被俘后就慘了。

對此。楊丑倒也不是沒有設法解決,他在軍中大肆宣揚了兩軍的實力對比,試圖讓士兵們意識到,己方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根本不用考慮戰敗的問題。

然而。說是這么說沒錯,但人心是很復雜的,既然有了隱憂,再想消除可就難了。軍中的氣氛依然如故,特別是河內籍的士兵,他們不但自己害怕,還不遺余力的向別人推銷自己的恐懼。幾乎完全抵消了楊丑的激勵。

楊丑對此也無可奈何,他不能懲罰河內的兵。一來法不責眾,參與散布流言的人太多;二來他也是河內人,在和上黨人的對抗中。本就有賴于同鄉們幫襯,又豈能拆自己的臺?

上黨的將官雖有不滿,可楊丑畢竟是主將,他們也不能鬧得太兇。再加上之前也沒引起什么嚴重的問題,也只好先擱置著。要算賬,也得回了大營再說。

誰想到,還真就出問題了,而且是大問題。

面對一群老弱,都是這么畏畏縮縮的樣子,若是青州軍組織起幾千暴民,這仗還有什么打頭?大家趕緊跑路才是正經。

楊丑這廝,真是無能之尤,怕是要壞了主公的大事啊!

想到這里,這軍侯心里更寒,集結數千暴民的動靜小不了,正常情況下,無論如何也會有些跡象。可是這一路過來,大軍直接掃蕩的就有十幾個村莊,再加上先前征糧隊的成果,以及受到驚嚇的……

集結,很可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

悚然震驚中,在他的嫡系——上黨兵的率領下,十幾個士卒已經挺刀沖進了一處院落。那院子中的攻擊力相對較強,但也只是幾個半大小子罷了,一轉眼就能解決,只要……敵人沒有其他后手。

軍侯被自己想象出來的那個大戰略嚇到了,如果敵軍真是有意識的在集結暴民,那么,他們的目標無疑會是將三千大軍一鼓殲滅!

靠臨時組織的數千暴民殲滅三千正規軍,聽起來似乎很扯,可暴民后面,不是還有三百青州鐵騎嗎?甭管他們是新兵還是老卒,他們都是青州軍!只要冠上這個名頭,就沒人敢側目相視!

“撤退!退出鎮子,通知老孫,讓他做好接應的準備!”想到這里,他不再督促士卒反擊,而是連連揮手,示意前隊變后隊,原路退出去。

前后矛盾的命令使得士卒們有些無所適從,但一怔后,大多數人卻都露出了如蒙大赦的神情,他們貓著腰,捂著頭盔,沿著墻根一路小跑,撤的干脆利落。

“馮大哥?”已經沖進院子的幾名悍卒則是愕然相對,明明馬上就能解決這些瘋狂的暴民了,怎么在這個時候卻要撤退?

“聽我的,趕緊走,遲恐不及!”馮軍侯沖著幾人招招手,然后也牽著馬,加入了溜墻根的行列之中。

“怎么辦?”幾個悍卒都傻了眼,互相看著,茫然若失。

“總要殺幾個刁民,出了這口惡氣!”為首的猙獰一笑,回身看向了房頂上的幾個少年。

少年們感到了危險,越發賣力的將手中的雜物丟擲過來,可是,光靠無畏的精神,是不能成為好戰士的,不能殺傷敵人的攻擊,攻得越猛,只會激起越高漲的殺意。

“到了黃泉下,也別怨老子,要怨就怨那個騙你們來送死的家伙吧!”悍卒們獰笑著,提刀殺上。

刀光閃爍,呼嘯斬落!

千鈞一發之際,一桿長槍如天外飛龍一般,架住了刀勢!

少年們齊聲叫道:“裴大叔!”

“呼!差點來晚了。”裴元紹吐出一口濁氣,戲謔笑道:“小六子,你們挺能啊?不是告訴你們了,院子里進人后就發信號求援么?怎么著,你們真以為自己成了萬夫敵了?還想以少敵多?”

比稱為小六的少年抹了下鼻子,挺胸腆肚的站起身,指著正在逃跑的河內軍,大聲說道:“怎么不行?那些壞蛋不是都被咱給打跑了?將來,我也要做裴大叔,還有白面將軍那樣的大英雄!”

“嘿!俺也算是個英雄了?”童言無忌,聽者有心,一時間,裴元紹也是百感交集,他本不善于言辭,不知該說什么好,干脆望向面前的十幾個敵兵,冷笑著發出了挑戰:“你們幾個倒是沒那么窩囊,可光會欺負孩子算什么本事?來,讓俺老裴陪你們練練!”

說著,他一抖長槍,挽起了一個斗大的槍花。

“就憑你?”為首的悍卒先是左右看看,不見其他人,這才獰笑一聲:“弟兄們,一起上,做了這幾個咱們也退出去!”

他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青州軍中,沒聽說有姓裴的大將,可從此人擺出的架勢上來看,也是個練家子沒錯。這說明這次伏擊行動,很可能還有后手!

“殺了俺再走?怕是來不及了。”裴元紹哈哈大笑,緊接著他大手一揮:“聽聽!”

“……”眾兵心中一驚,轉頭四顧時,果然發現了異狀。

隨著河內軍的撤出,老弱伏兵們的吶喊聲已經漸漸減弱,一絲奇異的韻律從震天的嘈雜聲中透了出來。

“咚,咚……”似乎是……鼓聲?

比戰鼓少了幾分激昂之意,顯得有些低沉,但雄渾之意卻猶有過之,循著某個奇異的節奏,沛然而動,震天齊鳴。

下一刻,鼓聲之中,竟然透出了一闕長歌之聲。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宛若無辜者對亂世的控訴,歌聲兀然而起,本有幾分滑稽的戰場氣氛,頓時為之一肅。

“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響應的人越來越多,歌聲鼓聲漸漸融為一體。

“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悲壯的氣氛全面籠罩了小鎮。

就在這時,與裴元紹對峙著的悍卒中,突然有人驚呼出聲:“那,那不是鼓聲,是馬蹄……青,青州鐵騎也埋伏在鎮子里!”

仿佛在為這凄厲的呼號聲做注腳,轟鳴聲由緩而急,驚雷般炸響。

裴元紹突然說道:“君侯曾說過:卑鄙的肉食者們的欲壑,是怎么也填不滿的,他們只要存在,就會不斷的索取,進而使得亂世延綿無期,中原民生凋敝。因此,欲平亂世,唯有以戰止戰,將因私欲害人者一掃而空,還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

歌聲、鼓聲已經響徹了全鎮,但裴元紹低沉的話語,卻字字可聞。

“青州虎賁……”長街之上,傳來了一聲咆哮。

“青州虎賁……”長街兩側,無數人振臂高呼。

“青州虎賁……”裴元紹橫槍而立,滿面肅然。

“天下無敵!”萬千期待,最終化作了滿腔豪情。

“踏陣!”

“踏陣!”

“降者不殺!”

“棄械伏地者免死,舉刀相向者皆殺!”

兩軍還沒接觸,就先勸降,看起來實在有些托大。不過,面對一群被老弱婦孺亂砸一通,就嚇破了膽的敵軍,天下無敵的青州鐵騎又何必放在眼中呢?

縱馬而前,一路踩踏過去也就是了。

還能受到什么阻礙嗎?

當然不會,唯有勢如破竹,一馬平川!()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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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59:53 |只看該作者
三七三章 風輪水轉

青州軍鐵騎突出的一刻,在鎮外警戒的孫軍侯剛剛收到消息,而入鎮的馮軍侯還遠未來得及退出鎮子。

畢竟只是個村鎮,街道并不寬闊,幾百人豕突狼奔的擠在一起,根本就無法迅速行動。就是這么一耽擱,青州鐵騎就殺出來了,要不是親眼看到,馮軍侯怎么也想不明白,充其量也只能容下四五匹馬并行的街道,青州人的戰馬怎么就沖得起來呢?

不明白歸不明白,事情已經發生了,想重來一遍也不可能,想辦法應對才是正經。

說是應對,可左右看看,馮軍侯卻發現,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他沒下令撤退,士兵的斗志也沒這么弱,聽從了他的命令,攻入街道兩側的房舍,現在的局面也好不到哪兒去。

把騎兵藏在村莊內發起突襲,并不是明智的策略,很容易被人堵在鎮子里,失去機動力的優勢。所以無論是楊丑事先做的布置,還是將官們商議的結果,都不認為敵軍會放棄野外機動的優勢,傻乎乎的藏在村鎮中。

結果,事情就這么發生了。而河內軍的準備,都是針對防御野外出現的敵人,被人徹頭徹尾的打了個突襲。

如果僅僅是被突襲,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在街道上抵御騎兵的沖擊,比在野外容易得多,兩軍的接觸面太小,防守一方的縱深極深,騎兵的沖擊力再強,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沖破防線,戰斗將會很漫長,漫長到援軍從四面八方趕到戰場。

部隊的士氣低也不要緊,只要布置得宜,特殊的地形會讓士兵們想逃也轉不了身。只能硬著頭皮應戰。等鎮外警戒的友軍采取行動,或者主力來援,正好可以借助特殊地勢,包圍殲滅敵軍。

馮軍侯一開始也確實是這么做的,不過,在那場看似不靠譜的伏擊中,他的努力成了空。老弱們的攻擊沒多少殺傷力,可對陣型的破壞卻是致命的,步兵對戰騎兵時失去了陣型。哪怕地利占優,也一樣無力回天。

更別說青州軍正好趕在他撤兵時出現了。都用不著打,只一現身,河內軍的士氣就崩潰了。

“青州鐵騎,是青州鐵騎!”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是數日前的一幕重新上演,改變的只有受害者的身份。

“了不得啦,快逃命啊!”士兵們扔下刀槍,抱頭鼠竄,只恨爹娘少給生了兩條腿。然而,狹窄的街道限制了他們的逃亡空間,一群人頓時擠成了一團。少數悍卒試圖奮力一戰。卻被這些不爭氣的同僚推得東倒西歪。

后隊的離村口比較近,倒是順利逃出去了不少,前軍和中軍就沒這個便利了,眼看著鐵騎逐漸加速。馬上就到跟前了,在一些機靈人的帶領下,河內軍紛紛抱著頭蹲到墻角去了。

大伙兒之前不動手禍害百姓,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反正也跑不掉了,就賭一賭青州軍的信譽好了。

事不可為。也只能指望老孫爭氣一點了。馮軍侯自己也放棄了,長嘆一聲,松開馬韁,扯下盔纓,一抹身,他也抱著頭,去墻角蹲著了。

鐵騎毫不停留,旋風般從蹲墻角的人群中卷過,太史慈縱馬挺槍,長聲高呼:“老裴,這里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裴元紹應聲而出,身后那幾個半大小子正在捆人。悍卒也是人,也會怕,外面都一邊倒了,還要死拼到底,不是自尋死路嗎?

裴元紹裂著大嘴,大手一揮:“鄉親們,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上啊!”

無須動員,無論男女老少,都主動跑出來幫忙了。他們七手八腳,用臟兮兮的繩索將投降者挨個綁起來,扎成長串。而那些沒有力氣幫忙的老弱則從戰場中撿起棍棒、樹枝,沖著俘虜們劈頭蓋臉的亂打!

“叫你搶我家牲口,叫你拆我家門板……”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太太們邊打邊數落:“殺千刀的,你把我家的小豬吐出來!把我家的鴨子吐出來……”

“喪盡天良的,搶了東西還搶人,搶了一波不算,現在又來!你們還叫不叫人活了。你不叫我活,我也不叫你活!”仇恨的火焰四處蔓延,百姓們越想越氣,個個兩眼通紅。

“饒命啊,大爺!我也是被抓壯丁來的!”俘虜們又羞又怕,抱著腦袋哭喊求饒。

百姓們卻不肯輕易原諒這些破壞者,把一伙人打倒再地,又拎著棍子走向下一伙。專撿其中衣甲干凈,身材越結實者下狠手。

衣甲越齊整肯定官越大,官越大造的孽越多,所以打他也不會冤枉。狼和羊轉換就在一瞬之間,開戰前,大伙兒多少有些忐忑,可這么輕易就把敵人打跑了,打服了,老實巴交的百姓們也是斗志高漲。

另一邊,當最后的勇氣喪失殆盡后,人的尊嚴也蕩然無存。

“饒命啊,大爺、大媽!”戰敗者們跪在同伴的血泊中叩頭如倒蒜,鼻涕、眼淚混著血漿泥巴糊了滿臉,看上去異常懦弱,口中喊的話,也依稀相識。

助戰的百姓,多數都是以發泄為主,賊軍做的壞事很多,但具體到每一個人身上,就很難對號入座了。不過,總有那么一些例外的,比如趙良。

他一直走在中間,結果也沒跑出去,被人給抓住了,光是打就挨了不止一遍。

眼下,正圍著他狠揍的是一群女人。

這家伙很好色,前次征糧時經行的幾個村子,每個地方他都綁了不止一個女人,于是,報應來了。剛被幾個老人敲過一通,還沒等他松一口氣,就被一個婦人給認出來了。

那婦人本是很安靜的一個人,她一直沒動人,只是幫忙打打下手,不時在人群中張望著,似乎在尋找什么。剛好趙良被人打過,微微抬頭觀望,想看看有沒有趁亂脫逃的機會,結果就被發現了。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綁了妾身,踢傷我家珠兒的!”嘶聲叫喊著,聲如杜鵑泣血,隨即,那婦人張牙舞爪的沖了上來,沒頭沒臉的往趙良臉上又抓又撓,一邊打,還一邊哭。

雖然到處都有人哭喊控訴,但這邊的動靜還是太大了一些,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有俘虜的,也有百姓的。

俘虜們暗自慶幸,好在前次沒跟出來,跟出來也沒搶女人,要不然可就慘了。

百姓則是更加憤怒,捆人、打人的時候,也更加用力了。此外,也有不少有同樣遭遇的女人,發現了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紛紛加入了報仇的行列,毆打演變成了群毆。

“這,這位娘子,有話好說啊,我只綁了你,踢傷令千金的可不是我啊!”趙良拼命辯解。

“不是你是誰?”女人不肯輕信。

“是,是……”踢人的遠不止一兩個,趙良當時只顧大笑了,又哪里記得清楚?

為惡,果然比為善容易多了,可報應來時,卻只是讓人悔不當初。

“還敢扯謊,就是你這壞人!”手一揮,又撓上了。

遍地哀鴻,裴元紹見怪不怪,不過他的助手卻有些心虛:“裴將軍,剛才不是說降者不殺嗎?現在這……”

“嗨,楊兄弟,不是俺說你,你這膽子實在太小了。”裴元紹晃晃腦袋,嘿然道:“積累了這么多怨氣,總得發泄一下不是?反正也打不死人……”正這時,他看到了一群女人圍毆趙良的一幕,于是又改口道:“偶爾有幾個罪大惡極的被打死,那也是罪有應得,是吧?”

“將軍說的是。”楊超膽子確實不大,否則當初被抓丁的時候,順從度也不會那么高。不過這人也有優點,就是心思很細,裴元紹發現后,直接把他留在身邊做了個親衛。

看他唯唯諾諾的模樣,裴元紹頗為不喜:“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還不知道子……將軍的打算呢,知道了的話,還不把你活活嚇死?”

“嗯,嗯,鎮外的賊軍也要……”

“鎮外?那點人,哪過得了癮?差得遠了。”裴元紹直接飛起一腳,踹在楊超后臀,把他踹了個趔趄,吩咐道:“行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打仗的事都交給將軍,你在這里甄別俘虜,俺要帶人到鎮外抓俘虜去了。”

說著,他大踏步的走向鎮外,一邊走,一邊揮舞著手臂大喊:“鄉親們,還有力氣沒有?外面還有好幾百俘虜等著咱們去抓呢!還有力氣的,跟俺上來。”

“怎么沒有?抓賊軍,除禍害,力氣多得用不完!”眾人齊聲響應,動作快的,已經拿著繩子跟在了裴元紹的身后。

望著滾滾的人潮,楊超心中茫然,以他謹小慎微的性格,實在理解不了裴元紹的豪情。盡管見識過青州騎兵的勇猛,可是,外面足足還有五百敵軍呢!而且是有了準備的敵軍,他們難道就沒想想,這仗有可能贏不下嗎?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太史慈帶領騎兵沖出村口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嚴陣以待的圓陣。圍攏在四周,構成圓陣的,不是人,而是一輛輛連在一起的大車。

防御陣型中,防御力最強,最難沖破的陣法——車陣。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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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四章 橫掃千軍

歷城。

“有點棘手了……。”王羽摸著下巴,站在典圖前,愁容滿面。

“的確很麻煩……。”賈詡站在他身邊,也捏著下巴,圓臉上的神情一般的愁苦。

“主公,文和,你們這是…”田豐看得一頭霧水,如果不是他剛剛才看過太史慈的信,他準會以為太史慈吃了一場大敗仗。

可實際上,形勢明明就很好嘛!

區區三百騎兵,居然殲滅了十倍于己的敵軍,硬生生的將一路大軍給擋在路上,甚至還有進一步擴大戰果的可能,這樣的大捷,還有什么可質疑的?

此外,還必須看到,這一戰的非凡意義。

旱在田豐初至青州,和王羽就青州的未來展個話,以此乘決定去留的時候,就曾聽王羽隱約提及民兵建設的觀念。

這觀念洌不怎么新鮮,遠在戰國時代,就有了差不多的例子,當時趙國抵御北方匈奴的侵略,靠的就是李牧的鐵騎與邊民的配合:

邊民是防守的主力,通過和和措施,延誤侵略者進攻的速度,藏匿糧草物資,集結人力,達成堅壁清野的目的同時,做好反擊的準備:

李牧的鐵騎是反擊的主力,在警訊出現后,趙國精騎即刻整軍出發,根據靜方的情報,直接向敵軍后路迂回,然后反向進擊。

邊民就像是海綿,戰力不強,一壓就扁,可在被壓扁的過程中,卻用最小的代價消耗了侵略者的銳氣:鐵騎就像是鐵錐,趁著敵人不備,繞到背后,順著海綿被壓出來的坑洞,一錐子扎下去,直接把侵略者伸進去的手扎得千瘡百孔,血流成河。

田豐是巨鹿人,巨鹿正是故趙之地他對趙國的歷史頗有研究,王羽提出的這個理念,一下就打動了他。就此,他和王羽探討過很多次,要不是青州目前的主題還是以恢復生產為主,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可能早就迫不及待的個推行了。

太史慈那三百騎兵,本乘只是用來騷擾的誰想到,卻來了個無心插柳。

別人從那幾場戰斗中,看到的可能只是太史慈的勇武或智謀,可田豐卻看到,軍民聯合作戰的模式已然成型,接下來,只要復制過采就可以了。

萬事個難,豐了個,好個,還怕施行起親不順利嗎?

戰略、戰術上雙贏的大好事真不知這二位有啥好發愁的。

“元皓啊,你是只見其一,未知其可啊。”王羽嘆了口氣,在輿圖上點了點,正點在東武城和繹幕之間:“兵民聯合作戰的戰法,只適用于保衛領土,而這一代,卻是名副其實的敵占區,我軍根本無法提供有效支援這場大捷后面,隱藏著的,是莫大的危機啊。”

“哦?”田豐認真的想了想,一時卻不得要領:“敢問主公,其間有何差那”

“嗯,怎么說呢?”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王羽看向賈詡,想讓后者幫忙可老狐貍才沒那么積極呢,王羽看到的是一副朝聞道夕可死。的虔誠模樣,讓他頓時為之氣結。

“簡單來說的話,就是目的不一樣。”這一氣,倒氣出詞兒了,

“目的?”田豐重復了一遍關鍵字,顯然覺得很新鮮。

“在本土施行軍民聯合的作戰,目的是為了疲敵、弱敵變相的起到堅壁清野的作用,為主力集結或者調動贏得時間。在這個原則下。一定程度的犧牲是值得付出的,為了保衛家園,百姓的犧牲也很有意義:待將來,平定天下的戰事徹底展個此策就會對穩固后方起到相當積極的作用,就像當年的李牧那樣。、,

王羽侃侃而談,對全民戰爭這個論題這個時代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他所總結的,是超出兩千年的理論和經驗。盡管他一直拿李牧這個前倒說事兒,但他相信,就算李牧再世,也不可能在這方面比他理解得更深刻。

“而敵后作戰目的雖然同樣也是為了疲敵,可主要還是以騷擾、牽制為主。聯合百姓作戰也不是不行可問題是,百姓畢竟不是軍隊,正面作戰能力有限,又有搬不走的家園為牽柱,如果聯合作戰無法形成一錘定音的效果,敵軍再有增援趕到,那就麻煩了……。”

這才是王羽真正擔憂的,所謂的人民戰爭,不是萬能的,也改變不了局部的敵我強弱對比。如果敵人發動瘋狂的報復行動,參與聯合作戰的百姓勢必遭受重大損失,屠城,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么新鮮事。

田豐的臉色也變了,本土作戰和敵后作戰的確不一樣,本土作戰相當于以空間換時間,堅守待援,敵后作戰則是以弱對強,贏一百場也未必能平得最終勝利,只要輸一場,前面的努力就算是白費了。

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就是袁紹果斷增援張楊,形成夾擊之勢,并且發動全面屠殺。這樣一來,太史慈就沒多少回旋的余地了了

拋棄剛剛并肩作戰的百姓?這種事他恐怕是做不出來的。而迎戰的話,他的兵力太少,輕騎兵的攻堅和防御的能力都相當有限,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這里,田豐個了一身冷汗”隙不擇言道:“難道不能效法當年的張角么?”

此戰之中,裴元紹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因此田豐才有了這方面的聯想。

“怕是不行。”賈詡嘆息著答道:“張角流動作戰,靠的是以中堅挾裹盲從,清河之民若肯隨軍南下,又何須等到現在?他們之所以被輕易發動起來,是因為他們堅信,主公很快會打回去,保住他們的家園,可現在……,唉!”

說著,他看向王羽,等著后者象平時一樣,從容自若的拿個主意出來:

王羽感受到了賈詡的注視,可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依照王羽最初的構想,太史慈應該穿插到張楊軍的背后,利用青州軍良好的民間基礎取得情報和補給,利用輕騎的機動力,釘在冀州軍的背后,給予其連續不斷的打擊,讓袁紹分兵救援也不是,放著不管同樣不行,進退兩難。

除此之外,太史慈還有另外的使命,也就是王羽命令裴元紹隨行的用意所在。

誰想到,這家伙積極主動的過了頭,竟然打出了一片敵后根據地!

這可要命了,面對尊奉人道主義的敵人,游擊戰是個寶;面對會對民眾舉起屠刀的兇殘敵人,游擊戰那就是個渣。

游擊一次消滅的敵人,恐怕連在敵人報復中喪命的百姓的十分之一都到不了,除非鐵了心用百姓的命來換取戰績,否則根本就沒用。

虧太史慈還在信中說什么自己神機妙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呢,都是扯淡,明明自己根本就沒這個打算好不好?

可若是設身處地的想想,太史慈剛到地方,就遇上那和事,就算換了自己,做法恐怕也不會有多大不同吧?

只能說是天意弄人了。

王羽再嘆一口氣,轉向賈詡問道:“瑯琊有何動靜?”

“先前一直在蠢蠢欲動,日賞似乎收到了我軍南渡的消息,又偃旗息鼓了,此外,還有個未經證實的消息…”賈詡對王羽的問題并不意外,但說起最后那個消息的時候,卻顯得很是遲疑。

王羽劍眉一軒:“什么消息?”

“臧霸身邊多了個軍師,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鼎是戲志才……”

藏霸也是泰山人,他身邊的人也泰半都是泰山和青州人,仗著這個便利,他在青州的情報網,是諸侯當中最有效率的。而反過來也是一樣,青州對瑯琊的情報,掌握的也很詳細:

總有那么些人會搖擺不定,兩面下注。

“又是他?陰魂不散的家伙。”王羽一陣頭疼。

徐庶在徐州打個局面,本有希望解決這個麻煩。但對方見機極快,發現孫策的異動之后,立刻就跑了,倒讓孫策不費一兵一卒的占領了彭城,每白撿了個大便宜:本以濮陽有變,他會回去曹操身邊幫忙,卻不想此人竟然又跑到瑯琊鼻了。

這么說來,曹操已經解決了劉岱,至少是控制住了局面嗎?

“主公,莫非救子義的辦法,是……。”話題變了,但田豐很清楚,主公不是在轉移話題,突然問起瑯琊的目的,無非是確認青州后路的威脅:

退兵,固然是為了誘敵,但也同樣有各個擊破,先解決臧霸的意思。不過,誘出一個藏霸不難,可想要偏過戲志才這積老謀深算的家伙,就沒那么容易了。

真要斗法,勢必耗時良久,而青州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一旦袁紹下定決心,派遣重兵圍剎,青州怕是就要損失一員大將了。

王羽點點頭,沉聲說道:“只能提兼決戰了。”

“可是……。”

“我軍的布置沒有完成,袁紹同樣也沒有,現在發動,和等待時機后再發動,不會有多大區別。何況,子義現在雖陷險地,但又何嘗不是牽制了敵軍大量兵力呢?”

王羽一擺手,打斷田豐,隨即鄭重其事的說道:“元皓,青州,就交給你和元直了。清河百姓能做到的事,我青州百姓沒道理做不到,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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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9:07:45 |只看該作者
三七五章 求穩亦不得

自從楊丑進乓之后,張楊會一直覺得心驚肉跳,寢食難安,一種極度擔憂和不安的感覺,始終縈繞在他心頭。為此,他要求楊丑每天都要派信使匯報狀況,以便控制局面。

第一天,毫無進展;第二天,楊丑開始分兵;就在楊丑出發后的第三天,前方傳來了最新的戰況。那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噩耗,讓張揚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一—楊丑的三千大軍竟然全軍覆滅了,連楊丑本人也死在了陣前!

三千兵馬的覆滅,對張揚來說,已經算是傷筋動骨了,比這更糟糕的是,陸續逃回的潰兵中,竟然每一個能說得清楚,敵軍的實力到底如何。

“很多人,非常多,漫山遍野的從四面八方沖出來,一眼望不到盡頭!”

“騎兵?騎兵也很多!每一路只有數百,但他們卻同時發動了三次襲擊——屬下就在楊將軍的本隊之中,因為扭傷了腳,落在了隊伍最后面,看得很清楚,本隊遇襲時,距離曾家村示警,一共也只有四刻鐘而已,連半個時辰都不到……使君,您想想,就這么點時間,怎么夠用?突襲本隊的騎兵和在曾家村埋伏的,肯定不是一路人馬啊。”

“楊將軍奮起抵抗,可敵將實在太強了,攻擊本隊的敵將是東萊太史慈!這人槍戟合璧,威力大的不可思議,簡直就像是一團暴風,這還不算,這人還有一手暗器功夫,楊將軍就是被他的手戟,一擊封喉的!”

“張使君,進兵之事,您一定要慎重啊!”

綜合所有人的說法,張楊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敵人很強,將領是最強的一環事實比他猜測的還要糟糕,領兵的不僅僅是白馬銀槍的趙云,還有一個槍戟合璧的太史慈!兩員大將聯手,帶了未知數量,戰力超絕的鐵騎!此外,周邊的百姓也都被發動起來了,為青州軍助戰的暴民成千上萬,不計其數!

他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他卻很認可最后的勸告打仗有風險,進兵須謹慎。

他手上的軍隊比楊丑要強得多,可敵軍看起來也不像是拿出了全部實力,沒人敢保證,他貿然進兵的結果,就比楊丑要強。

張楊怕死更怕失去擁有的權勢,所以,反復衡量之后,他否決了穆順等人請戰的呼聲拔營后退退回了東武城,并遣使急報袁紹,請求救援。

袁紹的中軍的行進速度,比側翼的兩路偏師快得多,因為他不用就地籌集糧草。

劫掠式的征糧行動會招致相當大的民怨,進而會對名聲造成影響。袁紹是個愛惜羽毛的人,當然會有所考量。

盟軍動手,不會影響他的名聲所謂盟軍,本來就是目標一致但不受統一號令的軍隊,他們做了惡,與袁將軍有何關聯?

而盟軍以就地籌集的辦法解決了供應問題,袁紹就可以省下這筆錢糧,名聲不損,同樣落下了實惠,正是一舉兩得之策。

不用籌糧,前方又有張頜接應。作為曾經的前哨陣地,眺縣屯了不少糧,足夠大軍短期所用。兩翼有保護,前面有接應,后方有供應,袁紹心無旁騖的行軍,速度遠遠超過了兩路偏師。

接到張楊的急報時,冀州的主力大軍已經殺到了平原城下。

匯合了張頜之后,翼州兵力已經達到了六萬!大軍在平原上鋪開,營寨連綿,號角聲不斷。在這樣的軍勢面前,互為犄角的平原和高著二城看起來是那么的無助和凄涼,轉瞬間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互為犄角?孤倒要看看,他們怎么翻得出孤的手掌心!”高踞鳴石山巔,俯瞰軍勢威武,氣勢如虹,一時間,袁紹也是意氣風發。

令他顏面掃地的那一系列的事故,就是從這平原開始的。如今,他卷土重來,再次將未來牢牢的把握在了手中,重振聲威,問鼎天下,就在此一戰!

憑山南顧,指點江山,這等氣魄,當然是需要眾多龍套來湊趣捧場的,郭圖等人本來也有此意,卻沒想到有那擅長破壞氣氛的人動作更快。

“主公莫非有意攻城?”將袁紹帶回到現實的,是一個憂心什忡的聲音。

“嗯?”好在興致被攪也不是一兩次了,袁紹多少有些習慣。他從鼻腔里發出一個重音,并不答話,因為他知道,有人會幫他應付這個沒有眼色的牛脾氣。

“不克此二城,如何進取青州?追擊王賊?”逢紀率先反問道,與沮授爭風的意義,不僅出于個人原因,對派系之爭也起到了很積極的作用。

攻城的目的有很多種,有的以占領為目的,更多的卻是確保安全。放著兩座屯兵逾萬的城池在后路上,誰敢繼續進兵。

“元圖所言不差,”沮授搖搖頭,表示無意爭風頭,只是憂心忡忡道:“不過,青州軍有備而戰,城中的防御措施想必已布置萬全,我軍攻城,說不定才是正中了王羽的下懷啊。”

“公與還是認為王羽回兵,是故意誘敵,而非青州有變?”郭圖突然冷笑一聲,不無譏嘲的說道:“既然如此,公與當日為何又力主議和,讓王小賊有了脫逃的余裕?”

沮授反駁道:“王羽議和,的確是有誠意的,他率軍撤退,不正是將清河拱手讓出來了嗎?”

“那是他故意的,他就是要借此宣揚自己的名聲,逼迫主公不得不自毀臂助,其心歹毒,唯可誅之!”

“對,王賊極擅造勢漁利,就是想利用主公的宅心仁厚,偏偏有些人不知好歹,為其所蠱惑,屢屢給自己人拆臺!”

“你們血口噴人!感情不是你們的家鄉,就可以任人糟蹋嗎?那些胡人在廣平做了什么,你們沒有眼去看嗎?現在還好意思說……”。

盡管袁紹通過權術,平衡了冀州內部的沖突,但矛盾既然產生了,就很難消除。想消除也不是做不到,袁紹最擅長的就是權謀,可那需要時間,不是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解決得了的。

“好了,不要吵了!”眼見紛亂又起,袁紹勃然大怒,先是大喝一聲止住眾人,然后看向沮授:“現在進兵之議已決,公與,你只說為今之計,不攻城又要如何進取青州?”

沮授心中暗嘆,強打精神道:,‘青州軍已于三日前全面南渡’渡河后,更是廣布游騎,截殺哨探,因此我軍對其動向一無所知。貿然攻城,若其果然設下誘敵之計,在我軍兵疲將乏之際,殺個回馬槍,大軍豈不危矣?”

頓了頓,見袁紹臉色稍雯,應該是把話聽進去了,沮授心中略略松了口氣,繼續道:“為今之計,還是以穩求勝的好,對平原、高唐二城,暫且圍而不攻,廣遣精兵強將,向河南探索,待兩路偏師前來匯合。屆時大可以偏師圍城,保持糧道暢通,主力大軍渡河,直取歷城,逼迫青州軍前來決戰。”

歷城是青州西北門戶,王羽在此經營已久,遣心腹大將徐晃在此屯駐近年,至為緊要。歷城若失,冀州軍就可以沿著濟水一路向東,沿途攻打濟南治所東平陵,樂安治所高苑,最后直指青州中心的臨淄城。

保持主力的完整,直指敵軍要害,全面發揮兵力上的優勢,這就是沮授的應對之策。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艷,卻也沒有什么明顯的破綻。

袁紹沉吟不答。

以他本心,當然不喜歡這種步步為營,謹小慎微的策略。特別是沮授提出,要遣精兵強將做斥候,無疑就是想動用文丑的騎兵和青州打一場斥候戰。

那可不是什么劃算的買賣,冀州的騎兵,在單兵素質上,還是比白馬義從出身的青州騎兵差不少,人數上雖占了上風,卻是在對方的地盤上作戰,兇險得很。

還有文丑,此人也是個勇力超過腦力的,要是一不小心,也步了顏良的后塵,冀州的騎兵編制就徹底消失了。王羽擅用騎兵,天下聞名,沒有騎兵對抗,后面的仗要怎么打?

不過,他也知道,沮授的計策是最穩妥的。吃了王羽這么多虧,他不得不將名門出身的傲氣稍稍收斂一二,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應對了。

許攸察言觀色,知道袁紹意存不甘,于是,緩緩開口道:“可是,公與,你這策略倒是夠穩妥了,可你有沒有想過,若王羽倉促回師,果然是為了應對瑯琊的威脅呢?若是我軍遲遲不進,臧宣高孤軍作戰,被王羽所趁,兵敗或退卻,豈不是錯失了戰機?”

這就是這個時代分進合擊的煩惱了,聯系不上,配合稍有差池,就會使得某一方陷入孤軍作戰的窘境。臧霸是反青州聯盟的一個重要棋子,也是目前僅存的一枚可用棋子,一旦錯失機會,使其被王羽消滅,冀州軍想打青州,就只能硬碰硬了。

此言一出,袁紹神情果然一動。

沮授心中再嘆一聲,祭出了最后一張王牌:“主公勿憂,雖然瑯琊路遙,消息通傳不便,但曹將軍對此早有布置。其麾下的軍師戲志才,已于十日前,輕車簡從的抵達開陽,臧霸有勇,又有志才之謀,必不會輕易為王羽所趁,主公大可安心。”

“曹操?”

眾謀士面面相覷,沒想到敗走的曹操,居然還留下了這么個后手。那戲志才早先名聲不顯,可入了曹營之后,卻屢建奇功,鋒芒畢露,有此人相助,足可抵得上萬人雄獅,臧霸那邊,確實不需要太過擔憂。

就在這時,遠處一騎快馬狂奔而來,直驅山下。

袁紹連忙讓人探問,不多時,親衛回報,卻是張楊快馬送來的急報。袁紹驚疑交集,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命人將信使帶上來,詳加問詢。

結果,看過急報,他頓時臉色劇變,將書信往地上重重一拋,恨恨的一跺腳,口中大罵:“豈有此理,張稚叔無能,連累于孤,真是氣煞我也!”

眾幕僚都是大吃一驚,沮授不避嫌疑,彎腰拾起書信,眾人紛紛聚了過去,一看之下,頓時也是齊齊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驚之后,眾人又是心情各異起來。

郭圖等人看著沮授,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求穩?現在抓瞎了吧?張楊都哭著喊著求援了,怎么可能還會前來匯合?速戰速決才是正理。

沮授哪里顧得上理會這些家伙,他心里也是一團亂麻。還沒等他理出個頭緒,只見得高唐城下也是一陣大亂,唬得他好懸一口氣噎在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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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六章 提前決戰

歷城。

“有點棘手了……”王羽摸著下巴,站在輿圖前,愁容滿面。

“的確很麻煩……”賈詡站在他身邊,也捏著下巴,圓臉上的神情一般的愁苦。

“主公,文和,你們這是……”田豐看得一頭霧水,如果不是他剛剛才看過太史慈的信,他準會以為太史慈吃了一場大敗仗。

可實際上,形勢明明就很好嘛!

區區三百騎兵,居然殲滅了十倍于己的敵軍,硬生生的將一路大軍給擋在路上,甚至還有進一步擴大戰果的可能,這樣的大捷,還有什么可質疑的?

此外,還必須看到,這一戰的非凡意義。

早在田豐初至青州,和王羽就青州的未來展開對話,以此來決定去留的時候,就曾聽王羽隱約提及民兵建設的觀念。

這觀念倒不怎么新鮮,遠在戰國時代,就有了差不多的例子,當時趙國抵御北方匈奴的侵略,靠的就是李牧的鐵騎與邊民的配合。

邊民是防守的主力,通過種種措施,延誤侵略者進攻的速度,藏匿糧草物資,集結入力,達成堅壁清野的目的同時,做好反擊的準備。

李牧的鐵騎是反擊的主力,在jǐng訊出現后,趙國jīng騎即刻整軍出發,根據前方的情報,直接向敵軍后路迂回,然后反向進擊。

邊民就像是海綿,戰力不強,一壓就扁,可在被壓扁的過程中,卻用最小的代價消耗了侵略者的銳氣。鐵騎就像是鐵錐,趁著敵入不備,繞到背后,順著海綿被壓出來的坑洞,一錐子扎下去,直接把侵略者伸進去的手扎得千瘡百孔,血流成河。

田豐是巨鹿入,巨鹿正是故趙之地,他對趙國的歷史頗有研究,王羽提出的這個理念,一下就打動了他。就此,他和王羽探討過很多次,要不是青州目前的主題還是以恢復生產為主,也沒有合適的入選,他可能早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推行了。

太史慈那三百騎兵,本來只是用來sā擾的,誰想到,卻來了個無心插柳。

別入從那幾場戰斗中,看到的可能只是太史慈的勇武或智謀,可田豐卻看到,軍民聯合作戰的模式已然成型,接下來,只要復制過來就可以了。

萬事開頭難,有了個好開頭,還怕施行起來不順利嗎?

戰略、戰術上雙贏的大好事,真不知這二位有啥好發愁的。

“元皓阿,你是只見其一,未知其可阿。”王羽嘆了口氣,在輿圖上點了點,正點在東武城和繹幕之間:“兵民聯合作戰的戰法,只適用于保衛領土,而這一代,卻是名副其實的敵占區,我軍根本無法提供有效支援,這場大捷后面,隱藏著的,是莫大的危機阿。”

“哦?”田豐認真的想了想,一時卻不得要領:“敢問主公,其間有何差別?”

“嗯,怎么說呢?”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王羽看向賈詡,想讓后者幫忙,可老狐貍才沒那么積極呢,王羽看到的是一副朝聞道夕可死的虔誠模樣,讓他頓時為之氣結。

“簡單來說的話,就是目的不一樣。”這一氣,倒氣出詞兒了。

“目的?”田豐重復了一遍關鍵字,顯然覺得很新鮮。

在本土施行軍民聯合的作戰,目的是為了疲敵、弱敵,變相的起到堅壁清野的作用,為主力集結或者調動贏得時間。在這個原則下,一定程度的犧牲是值得付出的,為了保衛家園,百姓的犧牲也很有意義。待將來,平定夭下的戰事徹底展開,此策就會對穩固后方起到相當積極的作用,就像當年的李牧那樣。”

王羽侃侃而談,對全民戰爭這個論題,這個時代沒有入比他更有發言權,他所總結的,是超出兩千年的理論和經驗。盡管他一直拿李牧這個前例說事兒,但他相信,就算李牧再世,也不可能在這方面比他理解得更深刻。

“而敵后作戰,目的雖然同樣也是為了疲敵,可主要還是以sā擾、牽制為主。聯合百姓作戰也不是不行,可問題是,百姓畢競不是軍隊,正面作戰能力有限,又有搬不走的家園為牽掛,如果聯合作戰無法形成一錘定音的效果,敵軍再有增援趕到,那就麻煩了……”

這才是王羽真正擔憂的,所謂的入民戰爭,不是萬能的,也改變不了局部的敵我強弱對比。如果敵入發動瘋狂的報復行動,參與聯合作戰的百姓勢必遭受重大損失,屠城,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么新鮮事。

田豐的臉sè也變了,本土作戰和敵后作戰的確不一樣,本土作戰相當于以空間換時間,堅守待援,敵后作戰則是以弱對強,贏一百場也未必能取得最終勝利,只要輸一場,前面的努力就算是白費了。

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就是袁紹果斷增援張楊,形成夾擊之勢,并且發動全面屠殺。這樣一來,太史慈就沒多少回旋的余地了。

拋棄剛剛并肩作戰的百姓?這種事他恐怕是做不出來的。而迎戰的話,他的兵力太少,輕騎兵的攻堅和防御的能力都相當有限,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這里,田豐嚇出了一身冷汗,慌不擇言道:“難道不能效法當年的張角么?”

此戰之中,裴元紹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因此田豐才有了這方面的聯想。

“怕是不行。”賈詡嘆息著答道:“張角流動作戰,靠的是以中堅挾裹盲從,清河之民若肯隨軍南下,又何須等到現在?他們之所以被輕易發動起來,是因為他們堅信,主公很快會打回去,保住他們的家園,可現在……唉!”

說著,他看向王羽,等著后者象平時一樣,從容自若的拿個主意出來。

王羽感受到了賈詡的注視,可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依照王羽最初的構想,太史慈應該穿插到張楊軍的背后,利用青州軍良好的民間基礎取得情報和補給,利用輕騎的機動力,釘在冀州軍的背后,給予其連續不斷的打擊,讓袁紹分兵救援也不是,放著不管同樣不行,進退兩難。

除此之外,太史慈還有另外的使命,也就是王羽命令裴元紹隨行的用意所在。

誰想到,這家伙積極主動的過了頭,競然打出了一片敵后根據地!

這可要命了,面對尊奉入道主義的敵入,游擊戰是個寶;面對會對民眾舉起屠刀的兇殘敵入,游擊戰那就是個渣。

游擊一次消滅的敵入,恐怕連在敵入報復中喪命的百姓的十分之一都到不了,除非鐵了心用百姓的命來換取戰績,否則根本就沒用。
虧太史慈還在信中說什么自己神機妙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呢,都是扯淡,明明自己根本就沒這個打算好不好?

可若是設身處地的想想,太史慈剛到地方,就遇上那種事,就算換了自己,做法恐怕也不會有多大不同吧?

只能說是夭意弄入了。

王羽再嘆一口氣,轉向賈詡問道:“瑯琊有何動靜?”

“先前一直在蠢蠢yù動,rì前似乎收到了我軍南渡的消息,又偃旗息鼓了,此外,還有個未經證實的消息……”賈詡對王羽的問題并不意外,但說起最后那個消息的時候,卻顯得很是遲疑。

王羽劍眉一軒:“什么消息?”

“臧霸身邊多了個軍師,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戲志才……”

臧霸也是泰山入,他身邊的入也泰半都是泰山和青州入,仗著這個便利,他在青州的情報網,是諸侯當中最有效率的。而反過來也是一樣,青州對瑯琊的情報,掌握的也很詳細。

總有那么些入會搖擺不定,兩面下注。

“又是他?yīn魂不散的家伙。”王羽一陣頭疼。

徐庶在徐州打開了局面,本有希望解決這個麻煩。但對方見機極快,發現孫策的異動之后,立刻就跑了,倒讓孫策不費一兵一卒的占領了彭城,白白撿了個大便宜。本以濮陽有變,他會回去曹ā身邊幫忙,卻不想此入競然又跑到瑯琊去了。

這么說來,曹ā已經解決了劉岱,至少是控制住了局面嗎?

“主公,莫非救子義的辦法,是……”話題變了,但田豐很清楚,主公不是在轉移話題,突然問起瑯琊的目的,無非是確認青州后路的威脅。

退兵,固然是為了誘敵,但也同樣有各個擊破,先解決臧霸的意思。不過,誘出一個臧霸不難,可想要偏過戲志才這種老謀深算的家伙,就沒那么容易了。

真要斗法,勢必耗時良久,而青州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一旦袁紹下定決心,派遣重兵圍剿,青州怕是就要損失一員大將了。

王羽點點頭,沉聲說道:“只能提前決戰了。”

“可是……”

“我軍的布置沒有完成,袁紹同樣也沒有,現在發動,和等待時機后再發動,不會有多大區別。何況,子義現在雖陷險地,但又何嘗不是牽制了敵軍大量兵力呢?”

王羽一擺手,打斷田豐,隨即鄭重其事的說道:“元皓,青州,就交給你和元直了。清河百姓能做到的事,我青州百姓沒道理做不到,你覺得呢?”

田豐斂身一禮,鄭重答道:“豐敢不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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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七章 子系中山狼

雖然不知道王羽決心已下,一場宏大的決戰迫在眉睫,可沮授的心情一樣很焦慮。

此刻,他正站在高唐城下,苦口婆心的向袁紹勸諫著,寬慰著,生怕對方一時沖動,喝令大軍攻城。

雖然很多細節還值得推敲,但沮授對王羽的整體策略已經很清楚了。

先誘敵,拉長冀州軍的戰線;然后,以平原、高唐二城連同大河,構筑起一道堅固的防線,主力則在南岸游走,根據冀州軍具體的動向,采取進一步的戰略。

對了,剛才又收到了張楊的求援,很顯然,在正面防御,伺機而動之余,王羽還部署了敵后騷擾,而且騷擾的效果還很不錯。

這樣做的好處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實現了御敵于國門之外的同時,避免了混合軍隊的種種弊病。

幽州步卒的戰力還是不錯的,差的只是配合和默契,與其勉強將兩軍合而為一,不如讓他們守城。冀州軍若攻城,正好借助地利拼消耗,至不濟也能疲敵。等青州、冀州兩軍的主力打起來,田楷還可以伺機率軍殺出,在袁紹背后捅上一刀。

這不是什么奇計,而是陽謀,避免中計的最佳方式,就是不要按照對方的套路走,也就是不要攻城。

沮授原本覺得這不是什么難事,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王羽的陽謀不是孤立存在的,在陽謀之外,還有陰謀,施行陰謀的核心人物,正是禰衡!

沒錯,現在高踞在高唐城頭,引起城下騷亂的那位,就是禰衡,他在罵陣!

攻城一方罵陣,激守軍出來作戰,這種事可謂司空見慣,但反過來就很少見了。就算有,多半也都是守軍到了窮途末路的一刻,故而效那敗犬之吠,垂死掙扎罷了。

可現在卻非如此,兩軍還沒開戰,守軍也是有備而戰,不存在其他因素。禰衡罵陣,無非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激怒袁紹,驅使冀州軍攻城。

計策,沒什么了不起的,沮授輕而易舉的就看破了,其他人想必也差不多。然而,罵陣的效果確實驚人的,從袁紹鐵青到發黑的臉上看來,他已經徘徊在爆發邊緣很久了。

在刀劍面前,語言是無力的。可如果有了刀劍在背后支撐,語言的殺傷力將遠遠大于一加一。

更何況,罵人的還是禰衡,足以將活人罵成死人,死人罵成渣的禰正平!

“要說那韓文節,可真是可惜了……”此刻,禰衡正說起韓馥,一邊說,一邊做扼腕嘆息狀。

“有啥可惜的?”一邊還有個黑臉大漢,滿面虬髯,生得極為雄武,手里卻不合時宜的拎著個酒葫蘆。禰衡每每說到轉折處,這大漢總是會恰到好處的問上一句,雖然語氣通常都不大客氣,但卻很完美的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想那韓文節,出身名門,少有才名,為人儒雅風流,性情卻敦厚寬仁,便以先帝的眼光之高,也嘆服其人,以之為御史中丞,時時相詢,以正綱紀……”先是將韓馥夸到了天上去,然后,正題來了。

“當日袁紹與董卓在京中爭權奪勢,攪出了連場大亂,失敗后,只身逃往冀州,冒險收留他的,正是韓文節!其時董卓兇焰滔天,不可一世,朝廷令旨皆出其手,天下諸侯雖眾,尚須串聯一處,方敢舉旗相向,又有幾人敢違逆其命?”

“偏有韓文節,義字當先,慈悲為懷,冒著被董卓追討的危險,收留了袁紹。可誰又曾想,袁紹面上恭順,私下里卻暗懷狼子野心。一邊持禮甚恭,與韓文節交好,一邊暗自串聯,圖謀冀州!”

“天不佑善人,居然讓這狼心狗肺之人得了逞,占了冀州。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仕途兇險,如舟行水上,原是有許多身不由己之處,自己不加防范,被奪了權柄,也無法可說。但袁紹為了免除后患,遣人殺害恩人,這就再無道理可言了!”

“試問,人之為人,區別于禽獸,不正是因為知曉恩義,懂得廉恥嗎?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如果連恩人都能殺害,還有什么齷齪勾當,是他做不出的呢?”

“嗯,確實沒有。”黑大個又來湊趣了,一邊搖頭,還舉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酒。這哪兒像是圍城之中啊,分明就是酒肆之中的兩個閑漢,在這閑扯八卦呢。

“如此不仁不義之人,焉有人主之相?衡不才,且吟詩一首,以書胸臆……”禰衡抬手向城下一指,高聲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善惡終有報,不日赴黃粱!”

“好!好詩!”黑大個狂喝一聲,城頭上旗搖鼓動,喝彩聲震天而起,袁紹的臉色已經不比鍋底強多少了,那張為世人所稱道的俊臉,都變得扭曲起來。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禰衡是什么難聽說什么,他不但揭短,而且還顛倒黑白!袁紹奪冀州的確不假,為了防止韓馥卷土重來,略施小計,結果了對方也不假。可當初他出京,哪里是韓馥收留了他,分明是韓馥兩邊都不敢得罪,想當個墻頭草好不好?

諸如此類的污蔑數不勝數,可偏偏夾雜在諸多事實之中,讓人辯無可辨。

倒不是冀州沒有人口才比禰衡好,問題是沒人專門會罵人,更沒人愿意出頭,和敵人就如此敏感的問題展開辯論。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那禰衡的嘴那么快,誰能保證自己沒個萬一?在這么敏感的問題上,出點意外,那真是自尋死路了。

禰衡躲在城里,主公奈何他不得,可自己卻是在主公的眼皮子底下,跑得了嗎?

再說,這種事往往是越辯越黑的,為啥呢?因為無論是洛陽之變,還是冀州易主,其中都有很多見不得光的細節。

禰衡是局外人,當然不知道內情,可架不住他以最惡毒的角度來揣測,然后恬不知恥的說出來,偏偏還有不少事被他蒙中了。

這不奇怪,政治本來就很骯臟,只是大家都重名聲,就算有所猜測,也不會公然說出來。不然等事情傳開后,袁紹固然淪為笑柄,揭秘者同樣要名聲掃地,誰也不喜歡這種心理陰暗的人。

不過,禰衡沒有這么多顧忌,因為知遇之恩,在虎牢關的時候,他就成為王羽的忠犬了。名聲對他來說,比浮云還浮云,哪里又會放在心上?

說完韓馥,他又提起了袁隗,也就是遭袁紹連累,被董卓滿門抄斬的那位叔父。這次的立論,當然是從不忠不孝的角度開罵了。

反董當然是正義的,可禰衡的說法是,最令董卓惱羞成怒的,是袁紹出任了盟主。若他只跟著打醬油,董卓也不至于這么瘋狂。結論就是,若非袁紹好圖虛名,也不至于連累叔父一家慘死。

這道理似是而非,但只要喊得足夠大聲,總有人會信,比如袁術……

雖然作為兩大勢力的核心之一,袁術已經風光不在,但他在袁閥內部還是很有市場的,畢竟他是嫡出的。兩人的爭斗遠未到結束的一刻,等袁術收到風聲,不大肆宣揚才怪呢。

在沮授等人竭力的勸說下,袁紹總算是勉強壓住了火頭,反復在心里念叨著:大人不計小人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的古訓,打算顧全大局。

可是,等禰衡下一句話出口,他說什么也忍不了了。

只聽禰衡大義凜然的說道:“擁軍數萬,聽我一言后,卻圍而不攻,可見你心中尚存幾分良知,還懂得慚愧,未嘗沒有改過的希望。古人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去休,去休,既知羞愧,還不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紹快瘋了,他只覺胸口有一股熱氣,拼命的向外膨脹著,如果不快點宣泄出去,他就要炸掉了。

河北大戰,舉世矚目,眾目睽睽下被禰衡當孫子一樣訓斥,卻偏偏不敢攻城。這事流傳出去,世人會怎么說他?會不會真的認為他是自慚形穢,被禰衡罵得抬不起頭來?

理智告訴他,這件事未必會發生,會有人明白,禰衡這是在挑釁,是王羽的計謀。可是,世人中,明智之人少,而愚昧之人多,人云亦云之下,自己的名聲會被糟蹋成什么樣,實是不堪設想。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高高的揚起了右臂……

“主公,不能攻城啊,這是王羽的挑釁之計啊!”沮授大驚失色。

“是計?”袁紹的聲音尖銳,似有金鐵摩擦之音,“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沮公與,你能向天下人解釋,讓所有人都明白孤的苦衷嗎?如果不能,還不速速退下!”

“主公……”沮授又不是央視,哪有那種本事,他只是一臉懇切的望著袁紹,希望對方能恢復冷靜,顧全大局。

袁紹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就在這時,城頭傳來了數千人的齊聲吶喊:“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善惡終有報,不日赴黃粱!袁紹,還不知羞恥嗎?”

遠遠的,平原城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更多的人加入了吶喊的行列。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子系中山狼……子系……中山狼……”千萬人的呼喊化成了某種韻律,回蕩在天地之間,無窮無盡,似乎要把袁紹徹底釘在恥辱柱上,將他恩將仇報的事跡刻在丹青之上。

不得不說,詩賦是華夏最偉大的發明之一,用以抒發感,不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都相當的給力。

“禰正平,吾誓殺汝!”袁紹爆發了,手臂重重揮落,他怒吼著將手指向了高唐城:“全軍出擊,先登城頭者,賞萬金,生擒禰衡者,封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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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八章 慘烈攻防戰

慘烈的攻防戰只進行了短短三天,可是,對攻城的冀州軍來說,卻像是三個月那么漫長。

由于城池的規模太小,又有一面鄰接大河,所以,冀州軍的兵力多少有些施展不開。想提高攻城戰的效率,就只能加快輪換,用周而復始的攻擊,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最大的壓力。

如今這座孤城的四壁上都沾滿了人血,在寒冷的空氣中,血跡很快由紅轉黑,于是,城墻也變成了黑色的。只有當弩箭或石頭落下時,黑色才會暫時消失,如煙塵一樣飛上天空,消散于空氣之中,但很快又有新的紅填補空缺,并且漸漸變成同樣的黑。

蒼白的陽光,單調的紅與黑,這絕對不是讓人舒服的景色。哪怕只有區區三天,也足以讓人感到惡心了。

然而,慘烈的攻防戰還在進行之中,從早到晚,絕無間斷。若不是夜里實在太冷,以袁將軍的怒氣,挑燈夜戰也不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三天內,大規模的夜襲至少也組織過三次,一天一次,只是守城的軍隊警惕性太高,每次都是剛有風吹草動,便嚴陣以待了,除了損兵折將之外,夜襲再無所獲。

即使是個小兵,打到現在,多少也看出來些東西了,守軍的準備不是一般的充分,他們是憋足了勁,要將所有的力氣都在這場守城戰中爆發出來呢。

第一天,冀州軍憑借龐大的人力軍力,驅使逾萬民夫走上了戰場,用泥包沙壘,壘就了一條魚梁大道,直通城頭。

小小的高唐城。看似旦夕可破。

結果,守軍早有準備,他們用木柵欄和沙包將城墻分隔成了小段,攻上城頭的冀州軍要么站在城上忍受兩側敵樓上的羽箭打擊,要么繼續向前,從兩丈多的城墻上跳下去。想要向城頭兩側擴大戰果,卻是萬萬不能。

而在城內靠近城墻的地方,守軍挖了無數壕溝,拆除了所有靠近城墻的房子。在外面看。城墻是兩丈多,可到了城內,這個高度至少要多出一丈!

就算有那膽大的,跳進城內,八成也只有摔死的份兒。就算僥幸不死,拖著傷疲之軀,也不可能取得什么戰果,只會落得亂刀分尸的下場。

在首日的攻城戰中,大將汪昭就是這么死的,據從城頭僥幸逃生的潰卒的說法,汪昭憑借武藝。跳落三丈的高度卻沒受傷,但落到壕溝里后,卻怎么也爬不上來,結果生生的被一群長槍兵捅死在了溝里。死的窩囊無比。

隨他攻城的三千軍失了主將,隨即潰散,任督戰隊如何斬殺,也挽不回潰卒們的士氣。一部軍馬傷亡近千,徹底失去了戰斗力。付出這樣的代價。卻未能將城頭上的缺口擴大半分。

吸取了汪昭的教訓,在其后的戰斗中,袁軍嘗試了許多中方法,諸如:背土囊上城,試著在城內也壘出一條魚梁大道,又或扛著云梯上城,再從另一面爬下來……

這些戰法不可謂沒道理,可在守軍更加充分的準備面前,卻毫無用處。

投下去的沙包,被城內的民夫用小車裝好退走,搖身一變,反倒成了守城的礌石;城內特意被挖深的地面,也使得云梯根本不夠長。就算特制超長的云梯也沒用,城上城下的守衛者們,手里都拿著長長的撓鉤,只需一勾一拉,一場梯毀人亡的慘案就會發生。

無奈之下,袁軍只能放棄相對便利的法子,用最笨的辦法攻城了,在強弓硬弩的掩護下,蟻附攻城,全面進攻。一邊攻城,一邊拆除城頭的柵欄和殺壘,以擴大戰果。

攻城戰就此進入了最為慘烈的階段。

雖然慘烈,效果卻依然不大。這種硬碰硬的攻防戰中,就算是無備而戰,守軍也占據了很大的優勢,何況是蓄勢以待的呢?

守軍針鋒相對的見招拆招。

攻城者用強弓勁弩攢射,守軍或是以牙還牙的反擊,或是和攻城軍纏斗在一處,用敵人的身體做掩護;袁軍登上城頭,拆除障礙物的過程中,更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大量的鮮血。

以上種種,都還不是袁軍最恐懼的東西,他們最大的夢噩,是那個黑如火炭的猛人。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人的身份了。

就在攻城的第一天,他揮動丈八長矛,使出了雷霆般的一擊,將河北名將蘇由一矛砸下城頭,并發出了一聲爆喝的時候,燕人張翼德之名,就已經響徹了河北,震驚了天下。

三日攻防,無數河北豪杰魂斷在這桿長矛之下,臨陣斬將十五,矛下亡魂過百!某種意義上來說,高唐城的易守難攻,至少有此人一半的功勞。

在守城戰這種特殊的環境當中,個人武藝的作用,被放大到了極致。

城頭哪里吃緊,哪里就有此人的身影,所到之處,幾乎沒有一合之將。在他雷霆霹靂般的怒吼聲中,只見人影亂飛,鮮血飛濺,先登的勇士們就好像是一群撲火的飛蛾,只有勇氣,卻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于是,高唐城小,居然也成了一種優勢。

河北倒不是沒有勇將,不過麹義失蹤,顏良戰死后,袁軍中真正的一流猛將也只剩下了文丑和張頜。文丑目前統帶騎兵,在周邊巡哨警戒,防備青州軍卷土重來,張頜倒是一直在浴血奮戰,數度攻上了城頭,可最終還是被打下來了,身上倒是多了不少傷。

攻城方雖然總體軍力占優,可登上城頭后,卻往往是在以寡敵眾。如果有勇將開路,倒是很有可能一鼓作氣,可勢頭一旦被擋住,就算是猛將,也不可能抵擋得住四面八方的圍攻。

何況,圍攻者中,還有一個武藝驚人的張飛?

張頜雖然也很拼命了,但最終也只能是勉強保命而已。

“將軍。不能再攻了,這么個小破城,既不擋道,又沒有水軍,用幾千人圍住就是了,用不了三個月,城內糧草必盡,何必如此苦苦攻打呢?可憐弟兄們在平原連戰強敵,又在鄃縣苦守數月。好容易保住了性命,結果卻在這高唐城下死傷狼藉,我,我……”

再一次被張飛從墻頭趕了下來,張頜正要重整陣勢。卻被麾下的幾名校尉圍住了。其中一人放聲大哭,一邊苦苦壓抑著悲聲,一邊提出諫言。話說一半,卻是哽咽住了。

鄃縣的五千人馬,如今已經折了近兩千,在眾校尉看來,弟兄們死的實在太冤枉了。高唐城哪有多少戰略價值。又哪里容得下這么多軍隊駐扎?

強攻,是下下之策。

“是啊,將軍,弟兄們可是奔著您來的啊。而不是袁……”

“別說了!”張頜怒哼一聲,打斷了接下來的勸說。

兵為將有,是這個時代的慣例。就像麹義的先登營一樣,張頜麾下的嫡系部隊。也足以獨建一營。作為武將,他可以沒有主公的寵信。但不能失去嫡系部隊,因為那才是他在亂世中安身立命,博取功名的本錢。

嫡系部隊的損失,就像是在他身上割肉一樣,令他肝腸寸斷。

可他又能如何呢?

正如田豐所告誡的那樣,盡管他沒有主動參與,但冀州政爭的暗流,還是毫不留情的將他卷了進去。

其他部隊,攻城時多少可以休息休息,自己的部隊卻始終奮戰在第一線;其他部隊的損失,至少有一半是潰逃中產生的,而自己麾下的兄弟們,戰死的時候,沒有一個是仰面朝天的!背后縱有傷口,也是在圍攻中造成的,而不是轉身逃跑的時候,被人攻擊。

麹義的部隊因為作風勇猛,屢屢先登作戰,被稱為先登營,自己的部隊又何嘗差了?

可恨逢紀奸狡,郭圖無恥,不敢勸說主公不要因怒而興師,卻在主公面前屢進讒言,擠兌自己戴罪立功,借攻城戰來表明心跡!

自己的心跡?天日昭昭,若非盡忠報效,自己當初又怎么會攻打平原,牽制王羽?若非自己的牽制,在主公面前進讒的那干人,恐怕早就被擒殺了吧?

結果呢?

子系中山狼,這話確實很有道理。當初如非自己和麹義力挺,壓服了冀州眾多武將,袁紹哪兒那么容易入主冀州?

可恨吶!

“不必再說!”張頜揮揮手,止住眾將爭辯,沉聲道:“我等妻子親眷,俱在鄴城,一旦生變,難免玉石俱焚,張越!”

“末將在!”一名校尉應聲而出。

“你帶你麾下兵馬,帶上營中所有的戰馬,趁夜離開,秘密潛入鄴城。鄴城遠在后方,大公子忙于運輸糧秣,必不防備。某修書一封與你,你入城聯絡上兄弟們的家眷后,速離鄴城,目的地么……”

“是青州么?”眾將眼睛都亮了,雖說當世之人皆推崇忠義,可也有良禽擇木而棲的說法。現在袁紹雖然勢大,可如果自家將軍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未嘗不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這樣一來,投名狀也有了,危機也擺脫了,再好不過。

“不!”張頜斷然否決:“臨陣倒戈,非忠義之人所為,先把人帶到兗州去,究竟去向如何,視具體情況而定。”

“喏!”張越應喏而去。

張頜再次抬起頭,看向殺機四伏的高唐城頭,身后,促戰的號角聲綿延不絕,帶著不盡的焦躁之意。

如今他去意已生,自然不會在傻傻的賣命到底,正盤算著要如何拖延之時,忽見大河南岸塵煙大作。定睛一看,卻是文丑的游騎兵亡命般的逃向渡口!

號角聲頓時一滯,驚呼聲越過寬闊的河面,蓋過了濤聲水聲,清晰的傳入耳中:“青州軍來了!王鵬舉來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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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9:53:42 |只看該作者
三七九章 隔河相對峙

“怎么回事?”看著汝城的冀州軍潮水般退了下去,張飛甩了甩蛇矛,有些納悶。

你衡抬手向南一指,撫掌笑道:“看那南岸的游騎倉皇奔逃之狀,我已知之,必是主公至矣。”

“這就回來了?”張飛大是不爽,嘟嘟囔囔的抱怨道:“不是說好了守半個月嗎?這才打了幾天啊?虧得他走時說的那么鄭重,俺還真以為要守到什么時候呢。”

“嗯,八成啊,是怕張將軍你沒酒喝,所以就提前了。”稱衡笑著打趣道。

這倆人脾氣都不怎么地,本來是針尖對麥芒,關系差得很。可后來,在罵袁紹的過程中,兩人一唱一和,卻是很有默契,就像是說相聲的捧艱和逗艱一樣。于是,親密的罵友關系,就此結下,兩人的交情一下子就升溫到親密程度了。

張飛從腰間解下酒葫蘆,揚起脖子猛灌了一口,吁出一口氣道:“還真別說,這酒啊,還真就不夠喝了。”

臨陣飲酒是軍中大忌,不過張飛只能算是個客將,在守城戰中,發揮的僅僅是他的勇武,并不負責指揮。他的勇猛,連袁軍都被震懾到了,自己人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真正在城內負責指揮調度的,是王羽的一名從兄,名為王墨,字漠杰。

作為當地有數的豪強,泰山王家的家業也不小,雖然王羽沒有任人唯親的意思,反而盡量的避免裙帶關系上位這種情況的發生。不過,偌大的家族中,總有那么幾個出類拔萃的,王羽也不能因為有親戚關系,就不予任用。

這位王墨,就是王家的人才之一,由于是旁支,此人也算是寒門出身,所長不在武藝,而在軍略。

守高唐的任務,按照原定計劃,要在冀州軍的猛攻下,守住足足半月以上,相當的兇險,城內沒個擅長指揮調度的將領可不成。

最好的人選當然是于禁,不過,大戰將臨,王羽身邊同樣離不開這個低調的武將。在軍中選拔了一通,王羽最終選中了自家的從兄。

王墨的指揮水平固然不錯,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王羽想借此向幽州盟軍表明,自己不會把對方當做棄之,給他們以信心。親族關系雖然會造成諸多弊端,但同時,也是擁有很多特殊效果的。

“三哥不須煩惱,我家主公既至,這酒總是不會缺的。”王墨也湊了過來,笑呵呵的接茬道。

守城時,他一直城上城下的跑,忙于指揮調度;張飛則是挺著蛇矛在城頭來回奔走,到處救火;稱衡最輕松,也最危險,只要他在城樓上一坐,把那種惹人厭的臉露出來,然后掛上一副冷笑的表情,袁紹就會怒不可遏,象發了情的公牛似的,把所有軍隊趕上城頭。

若說稱衡和張飛是說相聲配合出來的交情,那王墨和張飛,就是實打實的并肩作戰了。所以,他的態度也是熟絡得很。

“對了,前陣子家中稍了書信來,說糜家的酒坊又出了新酒,等仗打完了,三哥何不與小弟同回青州,喝個痛快?”他看似不經意的說道。

“好酒?怎么個好法?”張所眼睛一亮。

“小弟不怎么懂酒,不過小弟聽說,那新酒,喝過的人都說好。”這是王墨留下的另一個任務,籠絡張飛。

其實王羽也清楚,這件事很難成功,不過既然到了這個時代,與前世景慕的名將們以各種方式交流,本來就是一種享受。勝固欣然敗亦喜,這就是他招攬張飛、張頜這些大將時的心態。

可話說回來,他的身份擺在那里,若是三番四次的招攬被拒,就算他自己不以為意,可屬下卻會有各種不滿。

這些怨氣未必是沖著王羽去的,但無疑會影響到眾將與張飛的關系,所以,王羽干脆把任務委托給了自家兄弟。

以王墨的身份,也不辱沒了誰,被拒絕,同樣談不上失了顏面、體統。

“這樣啊。”張飛砸了砸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顯然有些動心,可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有些落寞的說道:“仗打完,仇也報了,俺就要去尋大哥了,這事兒可耽擱不得,要喝酒,也只能以后再說了。”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他這個叱咤沙場,萬夫莫敵的猛將身上,多少有些違和。但王墨卻也只是在心里嘆息了一聲,主公說的果然沒錯,這個任務,比守城還難。

守城戰雖然艱苦,努力支撐的話,就算是守上一個月也未必不可能,但說服張飛卻是難之又難。每次閑談,話剛開了個頭,對方就提起了大哥,后面還怎么繼續?挑撥離間嗎?

“主公提前回來,莫非是出了什么變故?”稱衡看出了王墨的尷尬,隨口將話題扯開。

“能有什么變故?”張飛一手搖晃著酒葫蘆,呵呵笑道:“鵬舉那腦袋啊,也不知是怎么生的,像是多開了幾個竅似的,玩起心眼來,一個頂十個。用不著擔心,等著外面開打,一發信號,咱們就殺出去便是。”

王墨舉目遠眺,心里卻沒那么輕松。原計劃當中,之所以有個半月之期,一方面是防備臧霸,另一方面則是留出了迂回的時間。

即:先在歷城佯動,待敵人麻痹之后,迅速北上,經著縣抵達商河,從那里渡河,然后逆流而上,直擊平原城下的疲憊之敵。

從某個角度來講,這一仗的原始計劃,和當日于禁、黃忠奇襲劉岱之戰同出一轍,都是設法疲敵,然后出其不意的長途奔襲,最終奠定勝局。

而現在的情況就有些不明朗了。

三天的攻城戰中,袁紹損失的確不小,可還遠未到傷筋動骨的地步。而青州軍既然已經出現在南岸,再想搞長途奔襲已是不可得,只能面對面的打一場會戰了。

這不是主公一直竭力避免的情況嗎?他很擔憂,遠不似兩位戰友那么樂觀。

無論是戰爭還是政爭,都充滿了不確定性,迎頭一棒總是出現在你最得意的時候。

這是袁紹束發行冠禮時,他那久歷宦海沉浮,一度官拜司空,位極人臣的父親對他提出的忠告。

今天,他對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切的體會。

盡管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中平六年時在洛陽,初平元年時在酸棗,以及河北大戰開打以來后,他已經多次從所峰瞬間滑落,飽嘗了跌宕起伏的滋味。

可現在,望著大河南岸沖天而起的滾滾煙塵,高唐城下累累的尸骨,以及剛剛退下來的那些垂頭喪氣的殘兵敗將,他的臉上依然火辣辣的,就像是剛剛被人甩了一記耳光。

中計了!

中了最粗淺的挑釁之計!

年少為郎官,名滿天下的世家麒麟兒,被一個豪強出身的少年,指使一個寒門出身的無賴,就這么輕而易舉的給耍了!

他的目光收縮著,收縮著,凝聚如針!

他的臉抽搐著,抽搐著,猙獰如血!

沮授看得心驚肉跳,生怕袁紹又發起瘋,命令大軍渡河決戰。因怒攻城,不過損兵折將,士氣低迷,若是貿然渡河,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王羽不可能放過這個半渡而方的機會。

左右看看,發現無人敢于抬頭直視,沮授無奈,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主公,我軍如今軍力已疲,又有大河阻礙,實不宜再起戰端—”””

“你打算讓孤,就這么看著小賊,耀武揚威?”絲絲寒氣,比隆冬的寒風還冷,從袁紹的牙縫中吐了出來。

“不論王羽先前有何謀劃,但兩軍既已對陣,誰也不可能脫離戰場。主公,此刻正當鎮之以靜,尋找敵人弱點的同時,彌補自己的破綻才是。”

青州軍主動殺至,在袁紹看來,是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但從兵法上來說,卻算不上明智。

有大河阻礙,青州軍無法在第一時間進入戰牛狀態,先前的疲敵之計,效果大減。同時,進入交戰狀態之后,青州軍也不可能說走就走。

青州軍并非純騎兵部隊,機動力并不占多少優勢,臨敵之際轉身離開,無疑是邀請敵人來銜尾追擊。

大河,無疑成了這場戰斗的勝負手。哪一方渡河進擊,另一方就擁有了地利。對峙的時間越長,對被分割開的青幽聯軍就越不利。

不直接面對稱衡的時候,袁紹還是能保持理智的,靜下心想想,沮授的說法也很有道理。不過,他心里很快又升起一個疑惑:“既然有種種不利,王賊為何還貿然回軍?”

“也許—”””這個疑惑,沮授自己也有,只是王羽出現的太突然,袁紹又被暴怒影響了判斷,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暫且找個可能性最高的理由:“王羽是憂心繹幕的戰局,故而—”””

“繹幕?”袁紹神情一動,“你說的是那支聯結暴民,騷擾地方的偏師?”

“正是。”想來想去,沮授覺得,也只有這個理由會讓王羽突然改弦易張了。領兵的青州武將,很可能沒有遵從王羽的指示,來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打亂了王羽的部署。

那支騎兵若只虛張聲勢,騷擾后路,同樣能牽制住張楊,而且更利于持久作戰。現在么,這支奇兵被百姓絆住了馬腿,無法進退自如,反倒是成了青州軍的一個破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袁紹大喜,狂笑道:“上得山多終遇虎,這次小賊可是要自作自受了。他來牽制孤?卻不知孤殺他的大將,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動手,哈哈哈哈!”

數日以來,這是袁紹第一次露出笑臉,眾幕僚見狀,哪肯落后,一擁而上,圍著袁紹開始湊趣追捧,倒把欲言又止的沮授給擠到了一邊。

沮授本來還想提醒袁紹,這只是可能性之一,不要高興得太早,可看了這架勢,哪里又有自己插嘴的余地?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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