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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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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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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7:43:17 |只看該作者
三五零章 驚魂落雁谷

落雁,是個很有韻味的名字,以此為名的山谷,自然也很美。

當然,再怎么優美的景色,也抵擋不住凜冽的寒冬,草木盡凋的冬日里,落雁谷,也就是個很尋常的山谷罷了。

山上的樹很多,但樹上盡是光禿禿的枝椏,看不出美,也遮擋不住視線。樹下枯黃的野草倒伏于地,在寒風中瑟瑟顫抖,發出陣陣窸窣的摩擦聲,仿佛在為逝去的生命唱著悲歌。

從北方刮來的寒風呼嘯著,長驅直入,嗚嗚的呼嘯聲仿佛悲鳴,給山谷內更增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環視一周,顏良略略有些緊張的情緒,又放松了下來。這樣的環境,確實不像是有埋伏的樣子。

倒不是顏良的膽子突然變小了,而是那個親衛說的話,確實有讓人不得不在意的理由。這里是落雁谷,而他姓顏,以諧音而論,的確是個不祥之兆,由不得他不緊張。

當然,再怎么不吉利,他也不會半途而廢,對付王羽要小心謹慎,對付劉備還用得著那么麻煩嗎?

劉備逃來這里的目的是明擺著的,他是要借助山谷的地形棄馬逃命,疑神疑鬼的進退維谷,最后讓盤子里鴨子飛走?那才是大笑話呢。

仔細觀察了一番,牽招也松了口氣,歉然笑道:“呵呵,的確是我想得太多了,那王羽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在這種地方設下埋伏呢?慚愧,慚愧,望將軍莫要見怪。”

若是春夏草木旺盛之際,這谷內還有可能藏人,現在么,這么大點的地方。有沒有隱蔽物,怎么可能藏得下伏兵?

“小心無大錯,本將性子粗疏,有子經在身邊參贊,頗有助益,何來怪責之說?”顏良很大度的擺擺手,然后抬手指著前方潰軍,語帶戲謔的說道:“劉備真是個蠢材,以為在這里棄馬。就能逃得掉?真是太天真了!”

“慌不擇路,饑不擇食,這已經是窮途末路之下的最佳選擇了。”牽招湊趣的笑笑,接著說道:“全勝已成定局,不知將軍欲如何處置?”

進了谷。倒斃的戰馬已是隨處可見,大隊人馬雖然還在前方幾百步的距離上奔逃,但速度已經不可避免的慢下來了。這個山谷并不大,就算棄馬上山,動向也逃不過山下追兵的眼睛。

若是求穩,過程可能會比較繁瑣,但損失相應的也很小。

留一部分人馬在谷內觀察敵軍動向。其他人馬在谷外圍追堵截。逃跑的一方雖然掌握著主動權,但在山上行動,耗費的體力比在山下大得多,而劉備軍輕裝逃亡。又沒有足夠的補給,這天寒地凍的,能耗上一兩天都是奇跡了,到時候還不手到擒來?

不過。這辦法取勝容易,卻無法確保擒殺關鍵人物。

劉備軍的軍心已經差不多散了。發現無法全軍突圍后,八成會化整為零,各自突圍。這樣一來,顏良雖然能確保消滅這支有生力量,但卻無法保證抓到劉備。

山谷再怎么小,也是方圓十數里,三千騎兵看似很多,但灑出去后,卻也是相形見拙,別說全面包圍了,就算隔一段路,就放一個哨兵,那也不夠用。

“事到如今,還怕他窮鼠噬貓,狗急跳墻不成?真以為本將不通步戰么?”顏良傲然一笑,揚刀大喝:“兒郎們,隨本將殺上去,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厲害!”說罷,他拍馬舞刀,一馬當先的沖了上去。

“殺!”冀州軍的追殺游刃有余,戰馬一直留著力,此刻,知道這場追擊已經到了尾聲,于是再無保留,紛紛催動戰馬,嗷嗷大叫著沖殺而前。

前軍一動,后軍也是魚貫而入,山谷狹長,容不下三千騎一起發動沖鋒,但沖鋒這種戰法,最重要的是氣勢。氣勢有了,可以鼓舞同袍,恐嚇敵軍,自然無往而不利。

劉備果然被嚇到了。

只見顏良兇神惡煞,殺氣沖天,身后鋪天蓋地的鐵騎怒潮般洶涌而來,氣勢直如長鯨吸水,飛虹貫日一般,無論騎戰還是步戰,又哪里是他這點殘兵敗將能擋得住的?

劉備嚇得肝膽欲裂,連指揮都忘記了。事實上,也不需要他指揮了,苦戰突圍,長途奔逃,最終還是無法擺脫,士卒們的士氣已經徹底崩潰了,面對顏良的猛攻,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逃!

不顧一切的逃!

什么主公,什么同袍,什么以長擊短……統統都拋在腦后,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逃,離這些兇神遠遠的,再也不要面對這些敵人!

像是炸窩的蜜蜂似的,劉備軍的陣列瞬間潰散,士兵放棄了戰馬,手腳并用的爬上了山坡,哪怕山坡上沒有任何遮掩,會將自己的身形暴露在敵人的弓矢之下,也全然不顧。

“大哥,走!”劉備被嚇懵了,關羽卻沒受影響,打是打不贏了,但逃出生天還是有希望的,只要有手中的刀在,就算顏良親身追來又能如何?他顧不得許多,一把將劉備從馬上扯下來,扶穩,架住,招呼簡雍一聲,一起向山上逃去。

“哪里走!”顏良已經盯住劉備了,發動沖鋒的目的就在于此。雜兵散了就散了,抓住劉備,把老對頭踩在腳下,這才是最迫切的事,和最大的功勞。

上山?上山就有用嗎?不騎馬也改變不了懸殊的實力對比,頂多就是茍延殘喘罷了。

“云長,你去吧,且自去!天亡備在此,又豈是人力所能救耶?”劉備絕望了,心中大慟,悲苦之意涌上心頭,嚎啕大哭。

軍勢已潰,顏良不依不饒,二弟就算真是萬人敵,也沒有活路了啊!一步錯,步步錯啊!錯就錯在不該和王羽斗智謀,那個少年根本就是妖孽,開始人家沒留意,倒是有空子可鉆。等到人家把注意力集中過來,一下就無所遁形了。

現在的下場,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何苦還連累義弟一起送死?只可惜,曾經的宏圖大志,就要在此斷送了。

“桃園之誓,依稀可聞,生死之約,歷歷在目。大哥,我兄弟今日同生共死!”關羽兩眼通紅,猛力一推,將劉備推給簡雍,轉過身來。橫刀而立,霹靂般一聲暴喝:“關羽在此,敢來上前受死么!”

驚人的氣勢,連顏良都嚇了一跳,但此刻的關羽,可不是前世那個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名震天下的武圣,他的名氣還沒顏良大呢。

所以,也就是嚇了一跳罷了,回過神的冀州軍。無不惱羞成怒,微微一怔后,以更加兇猛的勢頭沖殺了上來。

“殺了他!”

“把他斬成肉醬!”

“窮途末路了,還逞什么威風?找死不是!”

劉備哭都哭不出來了。只能看著數不盡的敵兵,在山下拉住戰馬。拔刀揚斧,往山上涌了上來。一人一刀,迎而戰之的那個身影,顯得那么的單薄和無助,但氣勢卻不減反增。

孟子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短兵相接!最先沖上的冀州悍卒,以五人為一隊,兩隊人圍成了一個半圓,矛戈亂刺,刀斧并舉,向關羽圍攻上去。

刀槍劍雨之中,青龍刀長聲怒吼,誓不低頭!

激戰開始的同時,最先潰逃的士卒,已經爬上了半山,不知為何,有些人突然停下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像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東西一樣。

停下來的人越來越多,但劉備眼中只有義弟,顏良和他的大軍眼中,也只有關羽這個敵人,完全沒人留意到這些異狀。

別說這些細節,就連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響徹山谷的那聲唿哨,都沒多少人在意。

直到枯木敗草之間,陡然拔高,不可能出現的伏兵乍現,密密麻麻的從半山腰,一直站滿了山巔之時,山下對峙和搏殺之中的眾人才駭然停手,茫然四顧!

伏兵?

真有伏兵?

怎么可能有伏兵?

顏良差點把大刀給砸到腳面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不相信會有伏兵,但突然出現的那些人背著戰刀,挎著箭囊,手中的強弓更是拉成了滿月,目標直指自己和自己的大軍,敵意,殺機,一覽無遺!

不是伏兵,還能是什么?

不單如此,他們還豎起了戰旗……

青州!

射聲營!

三面大旗次第排開,迎風獵獵作響,這一瞬間,顏良的心都涼透了。千算萬算,還是中了王羽的埋伏,以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帶來了致命的殺機!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牽招也懵了。正如他事先所說,王羽不可能算得這么準,他又不是神仙。而且,進谷的時候,他還觀察過,認定這種環境下,藏不了人。

結果,青州軍偏偏就出現了,埋伏在此的,還是最擅射藝的射聲營!

除了震驚,他還留意到了對方身上的裝扮。敵軍身上只穿了皮甲,沒有頭盔,代之的是一頂花花綠綠的帽子,和身后披著的大氅是一個顏色的。

難道就是用這個,瞞騙過了自己的眼睛?牽招心中千念百轉,身體卻像是僵住了一樣。

不單是敵人,連死里逃生的劉備都驚呆了。

他知道自己被王羽算計了,算計得很慘,但他怎么也沒想到,他知道被算計這件事,本身也是王羽計謀的一部分。

一直處心積慮的保存實力的他,兢兢業業的當了一回誘餌,拼了血本,將顏良誘入了王羽的包圍圈,再次成就了王羽戰無不勝的威名,自己卻連老本都搭進去了……

這,這叫什么事兒啊?

這,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這……

還沒等他轉完這些念頭,只聽一陣弓弦急響,下一刻,萬箭齊發,鋪天蓋地的箭雨徹底覆蓋了幽靜的山谷!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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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7:45:11 |只看該作者
三五一章 谷中激戰

落雁谷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方圓百里之外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哪個文人墨客偶然路過有感于谷中清幽靜謐的景觀這才賦而留名。

然而此刻這里卻沸反盈天充斥著人世間最暴烈的情緒!

殺氣!

“嘶嘶……”

箭矢破空的嘶鳴聲取代了呼嘯的北風成了山谷中的主題。

“崩崩……”

與之相應的是連綿不絕節奏分明的弓弦由緊繃而松弛的彈動聲。

“啊……”

作為回應的不用說是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下冀州鐵騎遭受了重大打擊。他們毫無遮掩的暴露在準備充分的射聲營的弓箭之下又吃驚不小別說還手之力就是想躲也找不到地方躲。..

青州軍內部流傳著王羽的一句戲言這句話是評價騎兵的‘跑起來就是神停下來就是渣’如果拋開新名詞兒的因素的話這句話是相當精辟的。

騎兵的戰力完全體現在速度上。

就算沒有紙甲輕騎兵用馳射戰法和步兵對戰傷亡肯定也是步兵的大而且要以倍數論之。而騎弓的射程和威力卻都在步弓之下只有射擊頻率略高。

裝備劣勢戰果占優究其原因就在其速度。

想準確的命中高速移動的目標就算是百步穿楊的神箭手也不可能百發百中。更遑論普通的軍中一卒?沒人愿意用騎兵和步兵對射只是因為兩者的性價比差太多。不舍得罷了并不是弓騎兵真的打不贏步弓兵。

當然。除了躲避目標之外騎兵的速度還能帶來強大的沖擊力以及機動力利用得好經常能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反過來沒了速度的騎兵那就是活靶子了所有缺點都會暴露出來。

高度太高無法隱蔽。步兵可以通過臥倒、下蹲等戰術動作躲避遠程攻擊的傷害可騎兵能嗎?往哪兒蹲往哪兒躲?

另外原地停滯的騎兵靈活性極差想轉個身得老半天;受地形限制同樣不下就拿眼下的情況來說騎兵能沖上山去嗎?

冀州的前軍在顏良的率領下已經下馬追上山了。空鞍馬把前進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的。

后續的騎兵嚇散劉備軍之后就停下了無所事事的在馬上等候將令。在顏良的指揮下上山追擊的士兵足有兩三百。對付關羽一個人無論如何也夠了再擠上去也只是礙手礙腳罷了。

射聲營突然現身。二話不說開弓就射。冀州軍先是吃了一驚等到想后撤的時候。轉身就是個大問題了。這么多馬擠在一處又沒有統一的指揮哪有空當轉身啊?

而且敵人似乎也防到了這招谷口處是他們重點打擊的范圍第一輪齊射過后最后幾排的騎兵就已經死傷殆盡了。等到下一波打擊接踵而至谷口的范圍差不多就沒活人了。

就這樣青州軍仍然不肯罷休第二輪第三輪……箭雨密不透風連綿不絕!等到冀州騎兵回過神呼喝著慘叫著拼力兜轉戰馬想要從谷口退出去的時候駭然發現谷口已經被層層疊疊的人馬尸體給擋得嚴嚴實實的了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死亡地帶。

從前方沖出去?

當然也是來不及的兩邊的谷口都是重點打擊目標前面的狀況不比后面的強多少。

清除障礙?

一樣難比登天。山谷中的道路并不寬敞最寬的地方也就容得下五、六匹馬并行而已最窄的地方并行兩騎都是勉勉強強的。想在這種地方騰挪輾轉那不是做夢嗎?

實際上騎兵們還沒來得及想到這些呢。重點打擊過谷口后射聲營開始延伸射擊了。他們不再發動齊射而是按照所處的方位分別尋找目標實施精準打擊。

射人不射馬。

馬身巨大將原本就狹窄有限的山谷擠得滿滿的馬越多冀州軍就越沒有騰挪的余地擠得最密的地方甚至連下馬的空隙都找不到。

最初騎兵們都想往同伴的身后躲結果就是擠成一團一起成為了箭靶子。后來有人反應過來了這個時候還在馬上呆著那就是等死于是紛紛下馬想以馬身為盾抵擋敵人的攻擊。

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只是顧前顧不了后前面的箭擋住了后面的箭又來了。

射聲營兵分兩路埋伏在山谷兩邊仗了居高臨下的優勢基本上沒有死角。除非把自己埋進尸體堆否則始終要面臨攻擊。

轉瞬之間氣勢如虹的三千鐵騎就變成一堆渣了。混亂只中沒人能精確統計但連傷帶亡差不多也有半數左右了殘余者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在箭雨下苦苦支撐眼見著就是個全軍覆滅的局面。

顏良倒是沒受傷仗著精湛的武藝射向他的箭矢都被他揮刀砸開了。隨他圍攻關羽的悍卒都沒騎馬本來就在戰斗之中反應也快紛紛滾倒在地借著地勢的掩護抗住了射聲營的突襲。

不過對眼下的局勢顏良卻也拿不出什么辦法。

中伏了一個照面就死了一大片接下來也是只能挨打不能還手這要怎么破?

反攻?拿什么反攻?騎弓的射程本就不如步弓人家又占了居高臨下的便利。

防?拿什么防?騎兵身上雖然也帶了騎盾但那種小盾和步盾差得太多根本防不住什么。怎么重整軍勢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將軍!子善將軍!”正茫然間。忽聽山下有人叫自己名字顏良低頭一看。正見牽招躲在尸體堆里正向自己比手畫腳呢。

“將軍。殺上去殺上山去!”將顏良看過來牽招越發賣力了他聲嘶力竭的叫喊著:“這山谷藏不了多少人!敵軍也就千余分兵兩路后就更少了殺上去殺上去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對啊!顏良的眼睛一亮。

之所以敢于進谷就是因為這山勢不太高。面積也不大藏兵也藏不了多少人。射聲營的攻擊之所以這么猛不是因為他們人多而是他們的射術太強戰法多變指揮也很精湛這才打得自己的大軍抬不起頭來。

頂著箭雨沖上去反擊當然也很危險。但總比就這么挨打強。再說了伏擊自己的射聲營是一支純遠程的部隊箭術這么好。近戰能力就不會太強。上山之后距離也就拉開了背后的攻擊也可以忽略了。

一邊也就五六百人。自己這邊雖然傷亡慘重但拿得起武器的。卻也超過了半數只要自己帶人沖上去。把北山上的敵人纏住……能不能反敗為勝不好說至少這個死局是化解掉了。

“聽到了沒有?”他揚刀指向山頂沖著伏在地上躲在石頭后面的部屬大吼道:“上山!上去才有活路殺上去才能給兄弟們報仇是好漢的隨某殺上去!”

“愿為將軍效死!”只能挨打還不還手那么隱蔽的再好也無法避免傷亡。跟著顏良上山的本就是他的親衛既悍勇且忠心見主將已經身先士卒的殺上去了一個個也是紅了眼睛爬起身奮起余勇追隨在后。

“好好兄弟咱們今天同生共死!”關羽的宣誓尚歷歷在耳他的對頭就把這話重復了一遍卻不知這算不上另一種形式的風水輪流轉了。

感官敏銳的人不一定能成為神箭手但神箭手卻一定是眼觀六耳聽八方的角色顏良這邊這么大的異動哪里瞞得過人?也不知射聲營如何傳達的號令北山上的箭手齊齊轉向將箭雨覆蓋了過來。

“喝啊!”生死一線顏良已經紅了眼哪肯退縮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將手中的大刀舞得風車也似將暴雨般的箭矢盡數砸開。

“殺!”他揚刀再指直指山巔!

“殺!”見了主將的勇武冀州悍卒士氣大振狂吼著撲了上去。然后他們遇到了障礙。

擋在他們沖擊路線上的是一柄青龍偃月刀!

“想往哪里去?”臥蠶眉一挑雙眼似開如閉冰寒徹骨的殺氣森然透出。

眾軍的腳步為之一頓在剛剛那短暫而激烈的廝殺中這柄青龍刀在圍攻之中屹立不倒反倒是取了多人的性命已經給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擋我者死!”適才圍攻的時候顏良自重身份未曾出手但現在生死一線他哪里還顧得了許多別說攔路的是個人就算是位神明他也唯有一刀斬去。

“當!當!當!”

時隔兩年兩柄大刀再次碰在一處洪鐘大呂般的碰撞聲響徹了沸騰的山谷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似乎為這場激斗所震懾連密不透風的箭雨都停了下來天地之間唯有兩柄戰刀碰撞的聲音在回響著。

結果發生了變化。一夫拼命萬夫莫敵何況拼命的還是顏良這樣的猛人面對打瘋了的顏良關羽竟然落在了下風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

“看什么呢?”饒是如此顏良依然不滿足見親衛們發愣他氣得一聲大吼催促道:“一起上殺了他擋我者死!”

眾軍如夢方醒一般刀槍并舉圍殺上去關羽奮力遮擋不肯退卻身后傳來了劉備的慘呼聲:“啊……”

關羽心神劇震不敢再逞強勉強招架了顏良勢如瘋虎的三刀再拼著受了顏良親衛的幾次攻擊覷準一個空隙從槍林刀叢中抽身而走往劉備發聲的方向退去。

顏良也不追趕關羽走了也就走了山上的敵人才是真正要命的!就在激戰的這會兒工夫自己的親衛又被射倒了十來個時間就是生命啊!

“隨我來!”他掄起大刀繼續著自己反敗為勝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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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二章 三箭定狂瀾

水無澄,兵無稱.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特別是對戰雙方各有所長的戰斗,變數通常很大,不到塵埃落定的一刻,很難斷定,到底誰輸誰贏

正如那個從釘子到亡國的西方諺語一樣,士氣,天氣,場外因素,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可以影響戰斗的勝負了

這場伏擊戰中,青州軍占了先手,既有伏擊突襲之利,又還占了地利在兩側的山坡上,他們居高臨下,好整以暇的張弓搭箭,將死亡的氣息送到山下,每時每刻,都有數以十計的生命被收割

不過,盡管傷亡慘重,但冀州軍也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山谷的面積有限,為了保持隱蔽姓,伏擊的青州軍注定不能太多伏兵若是太過密集,即便擁有水準以上的隱蔽手段,也有可能被識破,導致整個計劃功虧一簣

人數本來就少,又分兵兩路,因此,遭受重創后的冀州軍,兵力卻依然在伏擊者之上

想要反敗為勝,卻的,只是個契機罷了

顏良的爆發提供了這個契機,他的親衛本就彪悍,受了主將大發神威的激勵,更是徹底紅了眼,面對漫天的箭雨,他們嗷嗷大叫著往前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兩百人發動的亡命突擊,威脅到不至于太大,更大的功效是,他們為山下抱頭挨打的冀州軍指明了方向這種亂戰之中,最怕的就是徘徊不定,一直在原地想東想西,等到想出個所以然來,恐怕大軍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由此倒也可以看出,顏良和切這對組合倒是很有互補的作用

前者有勇力,有魄力,關鍵的時刻敢于拼命;后者膽量武藝都不怎么樣,但應變很快,做事也不拖泥帶水,倉促間想到了一個應對之法,立刻就指給顏良看了

然后,后者就那么沖上去了,看起來還很順利的樣子,眼見著就沖上半山腰,進入短兵相接的范圍了

翻盤有望?

切大喜過望他向顏良提議的時候,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戰果被伏擊,傷亡慘重之后,軍心有沒有崩潰?顏良發動突擊,會有多少人追隨?這都是未知之數,正抽況下,軍隊應該差不多要愧了才對

忽悠顏良反沖,只能說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以顏良的武藝,至少,能在一定時間內,吸引住伏兵的注意力這樣一來,切自己就有消趁機逃走了

結果,事情很順利,順利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二百親衛自發的組成了一個防御陣型,根據位置的不同,士卒們貓著腰,面朝不同的方向,將圓形的騎盾舉在身前或身側,亦或頭頂,彼此掩護著,抵擋著四面八方射來的箭矢

這個陣型沒什么深奧的學問,但卻奇跡般的擋住了大部分箭矢,即便是青州軍交叉火力的集中射擊,也沒能取得足夠的戰果

仿佛老天也來拉偏架了,東面的谷口處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在東北風盛行的冬季,這種情況一點都不奇怪,可卻極大的干擾了青州軍的射擊被強風一卷,羽箭頓時失去了力道和準頭,原本密不透風的攻勢,出現了難得的空當

“天助我軍!弟兄們,殺艾殺啊”顏良大喜,縱聲狂吼

“殺!”眾親衛無不狂呼附和,直起身形,迅猛絕倫的撲上山去映著冬曰的殘陽,手中的戰刀寒光閃爍,肅殺之氣,彌漫了整個山谷!

“殺——啊”山下也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被壓制的冀州軍也發現了這個難得的契機,紛紛從隱蔽處跳了出來,毫不猶豫的將背后暴露在南山伏兵的箭下

猛沖的同時,還有人用戰刀擊打著皮盾,發出節奏分明的咚咚的響聲,像是鼓舞同袍的戰鼓一般二百余名沖到敵軍身前的冀州軍踏著鼓點,快速前撲,勢如瘋虎

天時與人和,這一瞬間,地利的優勢被削弱到了極致!

形勢,似乎真要逆轉了

“走!”在劉備看來,就是如此,所以他當機立斷的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大哥?”關羽有些遲疑,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拋下友軍獨自走路,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王將軍既然提前設伏于此,總是有萬全準備的,你我兄弟就不必再摻合了,以免給王將軍添亂兩軍廝殺,二弟你一人之力又起得了多大作用?別忘了,你已經受傷了!”

意識到自己受了什么樣的算計之后,劉備哪還會再視王羽為盟友?有可能的話,他巴不得青州軍和顏良同歸于盡呢

等兩邊分出勝負?笑話!那還走得了嗎?

若青州軍勝,自己可能有機會收攏一部分潰兵,可接下來呢?帶著少量殘兵去面對王羽嗎?誰知道那個貌似豪爽,實則殲詐的小人還準備了什么手段來對付自己?只有一點是確定的,去和王羽匯合的結果,就是自己不死也得脫層皮

冀州軍贏了更糟,損失這么大,顏良那脾氣還不快瘋了?新仇舊怨一起算,自己不被砍成肉醬才怪呢!

左右都是死,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趁著兩邊狗咬狗,趕快脫身!

沒機會收攏潰兵,那也沒辦法了,就當是交學費罷,誰讓人家技高一籌,謀略更深呢?只要留得命在,總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剛剛顏良發動突擊時,關羽挺身迎戰時,劉備詐傷騙回了義弟;現在,他是真的要撤了

“走!”扯著關羽,招呼著簡雍,劉備頭也不回的沖下山去,一口氣沖到了谷口,這才稍稍松了口氣轉頭回顧北山,他滿眼都是怨恨,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上得山多終遇虎,小賊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掉在網里的魚,會撕破網,跳出來反咬一口吧?這是天意艾哈哈,活該!

面對冀州軍的決死反撲,青州軍顯得有些準備不足,他們的陣勢太疏散了,冀州軍攻勢之迅猛,也超出了預估,那陣風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前排的幾十個青州軍放下了弓箭,舉起了長矛,排成了前后兩排,有些單薄的狙擊陣勢在兩軍開始短兵相接的瞬間,他們持矛挺刺,十幾名武士被長矛貫胸,當場氣絕剩下的則用刀推偏矛鋒,嚎叫著撲入青州軍當中

長矛從四面刺來,將幾名沖得太快的冀州勇士捅成了馬蜂窩血發出糝人的嘶嘶聲,四下飛濺同時,青州軍的陣型也出現了空隙,幾名身材碩壯的冀州悍卒在空檔中揮刀,砍出數重血浪

“保持陣型,第一排后退,第二排向前!”

青州軍這邊為首的是個屯長,看著自家弟兄濺血倒下,他眼中閃過了濃濃的恨意,但表現的卻很平靜,一點都沒有沖動的意思一邊大喝著提醒弟兄們保持陣型,一邊奮力揮舞著長矛,四下游走,將撲上來的敵軍挑殺

等風稍歇,弓箭再次發威,形勢就會重新回到正軌

然而,事與愿違,強勁的東北風一直不肯酮,沖上來的冀州軍反倒是越來越多,一個個舍生忘死,數息之間,就將青州軍逼得后退了幾十步

不斷退卻的狙擊陣勢,將越來越多的青州軍卷入戰斗,但人數卻始終有減無增,可見戰斗有多么的激烈

“殺,殺!放暗箭的賊子馬上就堅持不住了!”

因為與關羽的對戰,顏良的位置相對落后了,在前排負責指揮的是一名隊率突擊時的指揮并不復雜,他一邊大聲呼喝,一邊用手中的戰刀和皮盾互相擊打不停,就像一面戰鼓,調整著部屬們的士氣和進攻節奏

箭手們的視線被他的行動所吸引,紛紛將弓箭轉向了這個高價值的目標,不過冀州軍也不是一味在猛攻,而是保持著足夠的警惕姓箭矢被風力所影響,弱了準頭和力道,被冀州隊率身邊的護衛輕易擋開

見狀,冀州軍的攻勢更猛了

就在這時,風中忽然傳出了異響!如同猛虎的咆哮,又像是巨龍的長吟,呼嘯著,嘶鳴著,破空而來!

正喊得興起的冀州隊率聽見麾下士卒的驚呼聲,知道不好,顧不得多看,趕忙舉盾自救他的反應很快,剛舉起盾,就感受到了盾面上傳來的那股巨力

擋住了?

不,不對!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慶幸,盾上傳來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就像撕紙一樣將厚厚的生牛皮撕破,然后繼續向前,貼著他的手臂,刺中他的前胸,穿透兩層皮甲血肉肋骨脊背,將他推倒,硬生生釘在了地上

“啊……”喊叫聲嘎然而止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冀州隊率雙手握住已經刺穿自己身體的箭桿,拼命掙扎黑色的血順著他的嘴巴鼻孔和耳朵汩汩而出,將身邊的枯枝敗葉染得通紅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他猶自無法相信,在這樣的風中,居然有人能以一箭之威,破盾殺人?就算是投槍,也未必能有這么強的威力吧?

“賊子休得猖狂!”陣后躍出一個身影,與驚天一箭的威勢相比,此人的身影并不算高大,但他只一現身,冀州軍就知道那一箭出自此人之手了他手中擎著的那柄黑沉沉的大弓,就是最好的證明!

手上累贅不少,腳下是崎嶇的山地,但他的行動卻絲毫不受妨礙,兔起鶻落,風一般敏捷身形起落之間,弦開月滿,又有箭搭在了弦上,這次是兩支他瞄都不瞄,左右開弓,長矢準確的指向了另外兩名指揮作戰的軍官——一名隊率和一名屯長!

呼嘯再起,長箭在無數人的注視下飛躍了二十幾步的距離,將第一個目標擊得快速后退,然后撞上一根枯樹,將人的尸體和樹干牢牢連在一起;第二個目標者被巨大的沖擊力擊得凌空飛起,撞出了人群,直接從山腰上滾了下去

三箭摧陣,威勢無儔!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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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三章 弓刀皆稱絕

“啊”冀州軍的喊殺嚎叫變成了驚呼彈指之間兩名將領戰死,死法又是這么的震撼人,他們的士氣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將軍威武!”此消彼長,主將的神勇表現使得青州軍士氣大振,搖搖欲墜的陣勢頓時就穩住了

“穩住陣勢!把他們打下去!”箭手又是一聲大喝,左手持弓,空著的右手在腰間一抹,抽出了一柄戰刀,隨即一記橫掃,將三名驚惶失措的冀州士卒砸成了滾地葫蘆

緊跟著,他一記斜劈,彎刀正砍中從側面沖上來的一名敵手鋒利的刀刃順著對方的下巴一直拖到小腹,硬生生鋸碎了所有護甲和皮肉,將肚子里的內容全部露了出來

矯健的身影如同烏龍般四下游走,與其遭遇的敵人非死即傷,冀州軍亡命一搏的攻勢,轉瞬間便土崩瓦解了

這就是勇將的威力

在大規模的會戰中,或許體現得不是很明顯,但在這種小規模的戰斗中,勇將的作用卻發揮得淋漓盡致

狂風未止,攻勢如潮,但一弓一刀卻如塞上長城一般,橫亙在冀州死士的面前,讓他們只有碰得頭破血流的份兒,卻無法稍做逾越

誰能破之?

狹路相逢,勇者勝!

有能力破墻者,唯有勇將而已!

“賊將何人?安敢囂張?不識河北顏良否!”顏良驚怒交集

與關羽的對戰,雖然占得了上風但也消耗了他不少力氣,眼見親衛們士氣如虹的沖在前面,還組成了陣勢,他樂得順水推舟的跟在了后面回力他擋箭的辦法看起來很威風,消耗卻也不鞋何況還是掄著大刀仰沖?

他雖被人評價為有勇無謀,但也不是真的沒腦子,至少對體力分配還是很有章法的誰能保證青州軍沒有大將?他還要留著力氣斬將奪旗呢,怎么可以把力氣都消耗在當盾牌上面?

誰想到,就是這么一點耽擱卻造成了如此重大的損失前隊一共也就百來人,一個照面的工夫,三個指揮的軍官竟然被一掃而空,攻勢徹底瓦解了!他預料到敵軍會有大將,可沒想到,來的是這么狠的一位

“南陽黃漢升是也!顏良匹夫,死到臨頭,還不速降么?”射聲營的主將,當然只有黃忠見顏良舞刀殺出黃忠也不敢怠慢,收刀停步不再追砍冀州士兵,橫刀立馬,嚴陣以待

他行事穩重得很,從來都沒有輕敵的習慣太史慈的武藝,青州眾將都有所了解,顏良能和太史慈戰得不分上下,適才又擊退了關羽,武藝之高,毋庸置疑黃忠當然不敢大意

實際上,他遲遲未出手,一方面是要坐鎮中軍,指揮箭陣,另一方面,他一直在尋找狙殺顏良的機會

沒有顏良,冀州軍就不可能挽回敗勢敗而不餒也好絕地反撲也好,都是顏良的勇武起的作用,他就是冀州軍的主心骨

顏良若是一直沖在最前面,無疑將成為黃忠狙殺的靶子可他落在后面,前鋒的攻勢又如斯狂猛,黃忠看不過麾下將士的傷亡,也只能提前出手了

不過,他的目標依然沒有改變,擒賊先勤王,擒殺了顏良,冀州軍也就不戰自浪

“無名小卒,還不刀下受死!”顏良脾氣本來就大,哪里受得了這個?狂吼一聲,舞刀直取黃忠

若來的是太史慈或趙云,他可能還會慎重一些,但黃忠是誰?只會放冷箭偷襲的無名之輩罷了從他那花白的鬢發和胡須看來,似乎還上了些年紀,難怪一直藏在后面呢!此人怕是只有箭術精湛,武藝和體力,也就是那么回事

趁亂殺幾個小卒不難,想擋住自己這柄刀?做夢!

“來得好!”黃忠斷喝一聲,卻沒有揮刀迎擊或退卻的意思,只見他反轉刀柄,雙臂一展,竟然又把弓給拉開了,這一次,弦上搭的竟是三支鐵箭!

“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較短,即便以黃忠之能,也來不及將弓開滿就將箭放了出去

強開弓,連珠箭!

既快又準,三支箭分取顏良的面門咽喉胸腹三處要害,呼嘯而來!

不好!顏良大吃一驚,心中狂凜

他不是沒想到黃忠會用弓箭狙擊,二十步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以他的速度,折的工夫就沖過去了,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拉滿弓取準是不太可能的不過,黃忠的箭術很有名,更有適才的三箭為佐證,他相信這點困難難不倒對方

開弓無須太滿,因為對方手中是一柄寶弓

一般的強弓,就算把弦拉斷了,也不可能擁有強弩投槍般的威勢,這和箭術無關,而是純粹的硬件問題若只有一柄軟綿綿的獵弓,別說黃忠,就算后羿或養叔再世,也不可能射出勁箭啊

只有弓足夠強,又有神力的箭手能挽得起,才能形成剛才的效果這樣的強弓,哪怕不拉滿,威力也是很可怕的

可顏良無論如何也沒預料到,對方居然來了個三箭連環,這么快還這么準!他手中明明還握了一把刀啊

顏良畢竟是顏良,千鈞一發之際,他雖驚不亂,手中大刀一擺,往來箭上砸了上去

三箭連環,也有先后,雖然這差距只是毫厘之間,但以顏良的眼力,倒也分辨得出,若真是同發同至,那就真的沒法破了

來勢最急的,是奔前胸來的,顏良看得分明,手中也快,大刀準確的砸在矢鋒上,將長箭砸落塵埃看似威風,可實際上顏良也不好受,刀柄上傳來的反震之力震得他雙手都有些發麻了

心驚于黃忠的箭術和力量,心悸于生死一發的危機,心悔于小覷了對手,第二支奔面門來的長箭已經到了眼前!不及多想,顏良雙手持刀,橫刀上舉,一式舉火燎天架住了這記勁箭

“當,當!”連檔兩箭,說起來像是很久,但在旁觀者眼中卻就是一瞬間的事兒,刀矢相碰撞的兩聲大響,幾乎是連在一起的

一邊箭術精強,一邊招架得力,兩邊的士卒都不約而同的想要為自家主將喝彩可就在喝彩聲將出口未出口之際,顏良卻已經到了生死危機的邊緣……

第三箭,到了!

俗語說,旁觀者清,但以此刻的情況來說壓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有顏良自己才知道,連環三箭之中真正的殺機全在這最后一箭上!

連檔兩箭,他的大刀已在外門,再加上受到了箭矢的反震,他手上的動作多少有些減緩,這直取咽喉的一記勁箭,他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格擋了的

他不愿意相信,但很顯然,這是對手已經算計好了的,前面的兩箭只是鋪墊而已!

既然擋不賺那就只能躲!百忙之中,顏良長吸一口氣,腰腿發力,順勢使出了一個鐵板橋,差之毫厘的避過了這一箭

箭,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子飛過去的長矢帶起的勁風有若實質一般,刮在臉上,烈烈作痛一面慶幸著死里逃生,顏良一邊在心中大罵這青州,到底哪兒來的這么多怪物?悍勇絕倫的太史慈,弱點擊破的趙子龍,現在有多了個箭術強的不似人類的黃忠!

無名小卒?混賬,分明就是隱藏了實力吧?

擋兩箭,避一箭,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但對旁觀者,尤其是冀州軍來說,他們的心情卻經歷了好幾次波折

先是要喝彩;結果看到了石破天驚的第三箭,于是,聲音卡在喉嚨里還沒發出,就變成了驚呼;待顏良避過最致命的一箭后,又變成了慶幸般的噓氣,最終,所有未發出的聲響化作了一聲示警的高呼:“將軍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顏良剛放松的神經頓時又緊張起來,同時他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持續的時間不長,當他直起身形的一刻,立刻就意識到了,到底要小心什么

迎面而來的是,一片璀璨的刀光!

趁你鉑要你命,

黃忠殺上來了!

顏良還沒回過氣呢,這個時候,就算殺上來兩個小卒,他都得手忙腳亂一陣子,何況來的是黃忠?

生死關頭,逼出了顏良所有的潛力,他奮力招架,勉強擋住了黃忠的攻勢,卻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

幾招過后,他心中更是叫苦不迭,黃忠強的不僅僅是箭術,他的刀法也很精湛刀光展開,有如漫天雪花飄落,鋪天蓋地,無孔不入,既快,又狠

這樣的刀法,就算直接對戰,也不在自己之下,現在,對方用連珠三箭開路,一氣呵成的發動了猛攻,叫自己怎么抵擋?

顏良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生平最艱難,也是最危險的一戰,他咬緊牙關,苦苦支撐,不消戰勝對手,只消自家的親衛趕快上來救駕

什么單打獨斗?什么桀驁之氣?都是扯淡,現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這么打下去,自己就死定了!

“救……快救將軍!”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苦苦支撐的顏良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天籟般的聲音終于從背后傳來

有救了!顏良精神一振,已經開始變得散亂的刀法,重新嚴整起來,不止守住了門戶,甚至還發動了反攻,并且逼退了對手!

咦?逼退了?顏良突然覺得哪里不對……

糟糕!下一刻,他恍然而驚!

對方強的可不僅是刀法,箭術才是黃忠的絕技!被這種神箭手拉開距離只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

“崩!”沒有時間讓他多做思考,熟悉的弓弦顫動聲已經縈繞在耳邊了

聽似一聲,實則三聲……又是連珠三箭!

“噗!噗!噗!”三聲如中敗革的悶響分出了先后,勇冠河北的上將顏良,連哼都沒哼出一聲,被三箭射了個正著!

其實,他若是奮力招架躲避,未必不能躲過一兩箭,三箭全避開也未嘗不可,但他知道,那是徒勞的因為下一刻,雪亮的刀光就會再次將自己包圍,弓刀雙絕的戰法未必無敵,但已經陷入了敵人的節奏,再繼續掙扎又有什么用呢?

耳邊傳來了對手蒼勁有力的大喝:“顏良授首,爾等還要垂死掙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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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四章 宜在速決

殘陽如血,火紅的云彩仿佛火焰一般,將天空燒得通紅。

低沉的號角聲在軍營內回蕩,一縷縷炊煙裊裊升起,營外的臨時校場上,一隊隊衣甲鮮明的士卒正收起旗鼓,排著整齊的隊列,井然有序的返回軍營。

除了急行軍的時候,即便是刮風下雨的惡劣天氣,操練也不能耽擱,有些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操練的量和時間還要有所增加。

不間斷,且一絲不茍的操練,正是青州練就精銳的根本原因。

當然,每日操練的代價也是很大的。

倒不是時間點不對,就和運動員正式比賽前也要熱身一樣,即便是戰前,適當的操練也有助于保持狀態。何況,正式決戰的時間尚無法預期,這么早就取消例行的操演,能不能節省體力還是兩說,但肯定會增加將士們的心理負擔,加劇緊張情緒,反而得不償失。

制約頻繁操練的主要因素,是各種戰略物資的耗費。

首先是糧食,活動量增加,人體的消耗就增加。通常來說,出營操練,就相當于戰時,要給士兵發至少雙份的口糧。如果士兵沒有吃飽,軍官還要高喊口號,狠狠操練他們,就等著背后中冷箭吧。

若要一直保持高昂的斗志,操練最好還要打賞,不僅要給士兵,還要給各級軍官。如果表現優異沒有得到賞賜,下次操練的意外事故就會顯著增多,就是表現一般也要適當給一些,不然意外還是會增多。

軍隊的榮譽感若高到一定程度,打賞或可以減免,但糧食是無論如何也必須保證的。光是五谷雜糧還有所不足,時不時的還得有葷腥。單是這一項的消耗,就足以令諸侯們望而生畏了。

最后一點,操練必然還會導致戰備物資消耗,弓弩箭矢不必說,肯定還會報損盔甲、武器,都需要撥款修理,哪怕是當靶子的稻草人也需要消耗錢或人工。什么物資,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來,總是要花費一定代價的。

所以。一支軍隊精銳與否,從其操練頻率中,就能得出結論;操練頻率則取決于后勤供應給力與否。

不然怎么說,打仗就是拼經濟呢?

想練出一支精兵,光靠激勵士氣是不夠的。精神力量發揮致勝作用這種事,偶爾靈光一現是可以的,但不可能成為常態。物質條件跟不上,就訓練出一支精兵這種事,基本上只存在于傳說或小說之中。

想要練出一支精兵,最關鍵的還是經濟實力。

漢朝的武功,在漢武時代達到了巔峰。究其根本,就在文景之治的積累。有了這樣的積累,劉徹才有資本厚積薄發,簡拔衛霍。訓練出了一支天下無敵的精兵,進而追亡逐北,橫掃大漠,打下了大漢王朝的赫赫武功。沒有這些。他拿什么在上林苑練兵?何談將來?

正因練精兵的高昂代價,所以王羽才不得不壓縮青州的軍隊規模。實際上。要不是之前他在洛陽大肆搜刮各路諸侯,單憑泰山王家和親族的積蓄,以及青州的產出,現有的兩萬兵,他都維持不住。不然,當初王匡也不會砸鍋賣鐵,卻只招攬到五百強弩了。

養兵練兵,本就是要用金山銀海去砸的。

青州的文官們為此叫苦連天,私下里還不得不慶幸,主公總算還保持了理智,沒有窮兵黷武。直到秋收,才算是松了口氣,但那也是暫時的,因為戰爭還在持續,咬緊牙關也得挺著。

當然,該做的提示,還是要做的。

“……今年的秋糧入庫,已經基本完成,主持此事的是國子尼和王叔治,除去開戰至今的消耗和繳獲,庫中存糧共一百四十二萬斛有余……”

王羽摸著下巴,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內政總管,模棱兩可的回答道:“還……不錯?”

扣去了百姓自留的部分,能收上來一百多萬斛糧食,與冀州、兗州這樣的大州郡當然沒法比,但對屢經戰亂,殘破不堪的青州來說,應該算是挺理想了。

不過,田豐的表情卻很嚴肅,讓王羽高興不起來。

“截至目前,還算不錯。”田豐不受袁紹待見,就是因為他說話的風格,太直截了當,很少考慮到主上的心情,顧全主上的面子。到了青州,在王羽的縱容或者說欣賞下,他的這個特點更有了發揚光大的趨勢。

“若仗就打到這里,那形勢的確很好。來年只要不遭遇大的天災,庫中的存糧,就足夠青州軍民整年之用了。就算有些波折,些許不足,漸入佳境的鹽政和各式商貿也足以彌補。進入主公您所說的良性循環,已是必然,不過……”

聽得田豐話鋒一轉,王羽也是拍了拍額頭,他就知道,田豐不是來歌功頌德的。

“是不是仗再打下去,就有可能入不敷出了?”

“主公英明。”田豐的贊頌從禮節上來說,一點瑕疵都沒有,但若說其中有多少尊敬的意味,就談不上了。

“若豐計算無誤,秋糧,加上幾場大戰的繳獲,特別是茌平之戰中的繳獲,我軍的總進項應該超過了二百四十萬!也就是說,連月以來,單是糧草,我軍的消耗就已經接近百萬之數了!”田豐的神色愈發嚴肅起來。

“兵甲上的耗費倒還好,除了紙甲之外,繳獲與消耗基本持平。不過,上萬具紙甲和海貿的準備,已經將糜家開展的鹽政、紙品貿易產生的諸多收益消弭一空。如今幽州自顧不暇,若與遼東的海貿不能及時開展,來年的用度恐怕會非常緊張。”

田豐直接把一大串數字列舉了出來,很形象的說明了目前形勢的嚴峻。

“這樣啊……”王羽開始頭疼了。

他是特種兵,不是會計師,對數字沒什么敏感度,對內政的細節,更是完全沒有心得。當然。田豐說話雖不太好聽,但反過來,他的話也很靠譜,絕對不會有危言聳聽或者欺上瞞下之類的勾當,他說后勤壓力大,那就是真的很大。

打仗,真是賠本買賣啊!王羽在心中感慨著,這還是打的都是勝仗呢,若是敗上那么一場兩場的。撫恤加上重整旗鼓的耗費,青州這點底子還不一下全都折進去啊?

王羽很納悶的問道:“奇怪了,耗費怎么會這么大呢?”

“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于國。因糧于敵,故軍食可足也。”田豐引經據典,應答如流:“主公施行仁政,除了戰場上的繳獲之外,未動民間一夫一粟,糧草周轉,皆由青州運載而來。數萬大軍在外,耗費焉能不大?”

他攤攤手,道:“之前射聲、羽林兩軍未出,河北治軍用谷尚每月二萬七千三百六十三斛。鹽、牲畜、茭藁另計,皆居高不下。眼下青州之兵盡在河北,又要供應幽州兩萬之眾,還有在茌平之戰中俘虜的兩萬多兗州兵。耗費自然極大。”

“本將以德服人,難道還錯了不成?”王羽郁悶了。

公孫瓚很窮。也是個講究因糧于敵的主兒,他若不供應糧草,田楷就只能自行籌備。籌備的方法么,無非在民間搜刮,這是諸侯們默認的慣例,從春秋時代延續至今,倒也怪不得田楷殘暴。

王羽是個講究人,對自家百姓當然下不去手,盡管清河等郡國,不久前還是袁紹的地盤,算是敵境,可畢竟也是華夏的子民,實在無法搞因糧于敵那一套。不但自己下不去手,而且他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盟友亂來,所以,也只能多出一份錢糧給田楷了。

這樣一來,他的悲憫執行倒是成全了,可損耗卻大了,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為了面子,丟了里子了。

他當然不會為此而后悔,象歷史上的董卓強行遷都,曹操屠城、坑降卒那樣的事,他說什么也做不出。

當然,他們各有苦衷,董卓掠奪洛陽是為了錢糧,遷都是出于戰略層面的考慮,避敵鋒芒。而曹操在徐州屠城,則是因為徐州的富庶,他要掠奪錢糧,以發展自己的地盤;官渡之戰后,他害怕比自己的軍隊多出數倍的河北降卒生變,故而盡屠之。

后漢時期,中原人口銳減,正是董卓和曹操這樣的梟雄們的殘暴之舉造成的。

王羽無法不戰而統一天下,這場波瀾壯闊的內戰,終究是要進行到底的。可有所不同的是,他有底線,不會把屠刀伸向自家的子民。

現在被田豐這么一說,他心里自然不怎么是滋味。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主公心懷仁德而持刀兵,正是終結亂世的最佳人選,豐豈敢誹之?”田豐躬身致歉,解釋道:“豐只是就事論事,據實稟報罷了,不過……”說著,臉上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王羽好奇問道:“元皓有話何妨直言?”

“若是有可能,主公最好早作打算。”能讓田豐欲言又止的話題,自然不會太輕松,只聽他沉聲說道:“如今冀州的實力已經被極大的削弱了,兩三年內,應該無法對青州形成太大的威脅,您北上前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了,若能就此暫息兵戈,未嘗不是件好事。”

“議和?現在?”王羽當即一怔,只覺這個提議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置信,“上次的計劃,元皓你也是知道的,若是順利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塵埃落定了,你覺得袁紹會好說好商量的罷兵收隊,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利用劉備的不合作心態,以及袁紹欲在清淵利用優勢兵力決戰的心理,王羽調遣了太史慈和黃忠兩員大將,精心制定了一個伏擊的計劃。和他在一起商議,完備計劃的,正是賈詡和田豐,現在這兩人都在場。

計劃成功的話,袁紹的先鋒,也就是早在五六天前就抵達平恩,卻一直不見蹤影的顏良和他的三千鐵騎,恐怕已經完蛋了。

遭受了這么大損失,袁紹又豈會善罷甘休?就算不考慮面子,從實際情況出發,他也得趁著兵力強勢期。取得一定的戰果,挽回頹勢啊。

目前的冀州軍,是由多方構成的,若就此散去,袁紹殘存的兵力,頂多和青、幽聯軍差不多。再把公孫瓚算上,聯軍的實力已經超出冀州全軍了。

從并州過來,要經由太行山,河內也是個四面受敵的地方。也就是呂布和張楊的私交很好,河內軍才能長時間離境。但現在中原大戰,董卓沒了顧忌,正全力向東用兵,誰也無法肯定。接下來,司隸州的形勢將如何演變。

所以,對袁紹來說,損失越大,就越得拼到底,罷兵休戰,對他來說。就是慢性自殺。

田豐應答自若道:“袁紹當然不會輕易就范,不過,連戰皆北,想必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于色,而性矜愎自高,短于從善,所見未必長遠。若是主公肯做些讓步,此議未嘗不能成行。”

“……”王羽沉吟片刻。一時不能決斷,轉向賈詡問道:“文和,你怎么想?”

“元皓此言,未嘗沒有道理。”

賈詡一直奉行不越界,不擅權的原則。在軍略、情報方面全無保留,可一旦涉及到內政、外交這些與本職無關的內容,他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所以,王羽與田豐討論內政的時候,他一直眼觀鼻鼻觀口的悶聲不語,直到王羽發問,這才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

只有這么一句,當然是不夠的。

話音未落,賈詡就發現,王羽的目光直直的盯著他,顯然是不肯罷休,非得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沒奈何,賈詡只能強打精神,分析道:“顏良敗亡,對袁紹來說,是個恥辱,同樣也是重大打擊。他出身高門巨宦之家,很少受到挫折,想必此刻,他對我軍的戰力,也相當忌憚。不過,這一回,他經受了我軍、幽州、黑山三方的輪番攻擊,定然心有余悸……”

王羽有些頭大,賈詡這話的道理是不錯,但繞來繞去的,就是不涉及實質性的問題,他不耐煩的擺擺手,追問:“文和,你別兜圈子好不好,你只說,你覺得袁紹肯不肯議和便是。”

“肯,怎么可能不肯?”賈詡很肯定的回答道。

見王羽面露驚異之色,他這才話鋒一轉道:“請了匈奴入境,冀州的損失也很大,匈奴人每多逗留一天,冀州的損失就大一分,戰事綿延下去,對青州和冀州的損傷都是同樣難以忍受的,所以,袁紹才急于在清淵決戰。”

“和則兩利,繼續打下去,就是兩敗俱傷?”王羽明白了。

歷史上,公孫瓚和袁紹的戰爭,似乎也打到了這個階段,結果,給了董胖子一個出頭的機會。董卓看出雙方打得筋疲力盡,干脆假借天子的旨意,來河北調停,成功借此事豎立了威望。不過,那場河北大戰中,袁紹應該是稍占上風的,無以為繼的是公孫瓚。

現在,董胖子與自己仇深似海,巴不得自己跟袁紹同歸于盡才好呢,肯定不會出頭調停了。而中原群雄,要么參與了這場大戰,要么就是已經站了隊,想調停也沒立場。

沒人調停,誰先出頭求和,肯定會被動啊。

想到這里,王羽心中忽然一動。

賈詡察言觀色,知道王羽想通了,于是說道:“無非是代價了。清河離魏郡太近,受兵災的影響也小,若是主公讓出清河,戰線重歸開戰前的態勢,再遣使去說兩句好話,袁紹就算心有不甘,可終歸也只能順水推舟。”

“嗯。”王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在最初的戰略構想中,他甚至連平原都不想要,清河比平原還遠,奪下來,只會無謂的拉長戰線,增加損耗而已。兵,不是越多越好,地盤,同樣不是越大越好的,放棄清河,并非不能接受的選擇。

再說了,這地方的群眾基礎已經打下來了。袁紹接手之后,肯定會施行原來的政策,到時候,念自己好的人多著呢,等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后,再卷土重來,卻也不難。

敵人的兵力本來就遠遠超過自己,速戰,決戰,都是不可取的。最關鍵的是,就算打贏了這仗,也沒兵力全取冀州了,再要死拼到底,不就成了意氣之爭么?

其實,這一仗的態勢,和歷史上的官渡之戰有些相似,實力對比,和戰略態勢都很像。

現在的袁紹,當然沒有歷史上那個坐擁四州之地,麾下十萬勁卒的袁紹強,不過,王羽的實力,同樣比不上官渡之戰前的曹操。官渡之戰中,曹操的側后,有汝南劉備在威脅;現在的青州,也有臧霸蠢蠢欲動。

這仗不好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歷史上的曹操,在打贏官渡之戰后,也沒有立即進取河北。因為他的兵力和糧草都有所欠缺,打也打不下,所以干脆等著袁紹的兒子們內訌。

可現在呢?袁譚倒是成年了,袁熙也到了弱冠之年,可是,袁紹那個寵姬劉氏,出自廣平郡名門劉家,是名士劉劭的姐姐,是袁紹入主冀州后踩過的門。也就是說,跟袁譚爭位的袁尚,還在襁褓之中呢!

袁紹若敗,二子爭鋒的場面是不會有了,倒是有可能被別人撿了便宜,比如:近水樓臺的曹操。

“主公若定要爭戰,須利在速戰,遲恐生變吶。”田豐一臉肅然的提醒道:“元直多謀,可臧霸卻也不失泛泛之輩,更兼泰山賊眾兵馬眾多,又熟悉青州、泰山地勢,當是勁敵!”

見好就收,田豐依然持保守意見。

王羽看向賈詡,見老狐貍也是微微頷首,意表贊同,他下定了決心:“那就找個人去袁營走一趟吧。不過,也得做好袁紹給臉不要臉的準備,二位說,是不是呢?”

聽出王羽話里有話,賈詡、田豐都是一怔。

賈詡反應更快,立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繼而眼中更是流露出了一絲玩味。田豐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妥,可也沒什么可說的,他也不是怕事,只是從青州目前的狀況來講,盡早結束戰事,是最好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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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章 籌謀貴深遠

正思考間,帳外突然傳出一陣鐵甲鏗鏘聲。來人的行走速度甚快,從聲音響起到腳步聲在帳門處停下,只在數息之間。

“主公可在?若在的話,且與某通傳一聲。”聽得出來,來人是特意壓低了嗓音在說話,但語氣之間那股子急切之意,卻是溢于言表,顯然是有什么急事。

王羽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在親衛通報之前,便揚聲道:“進來吧,子義。”

“喏!”帳門一掀,太史慈大踏步的走了進來,一臉興奮。

兩位謀士還在苦思,王羽卻沒那么多麻煩,他行事的風格就是這樣,想定了的事,就去做,不會反復思量其中利弊得失。反正有漏洞的話,兩大謀士肯定會提醒自己,何必枉費精力呢?這就是當老大的福利了。

“你這是……有喜事?”他故意打趣道:“莫非回來的路上,在某個莊園借住,遇見了心儀的女子么?”

“呃……啊?”太史慈一愣。

實際上,王羽對部屬的態度,是因人而異的。

和田豐、黃忠這些為人方正嚴肅的人說話,他都是一絲不茍的,讓人挑不出什么錯處;而在于禁、徐晃這樣的鐵桿嫡系面前,他表現的就比較隨意了;對趙云,他表現出來的是純粹的親切;對太史慈和賈詡最特殊,基本上就是本色出演了。

對此,眾文武的反映都還不錯。

為人君者,在人前的形象是有很多種的,有的示人以方正莊肅,有的示之以寬和仁厚,有的則以豁達霸氣取勝,但究其根本。無非籠絡、統率部屬的方式罷了。哪種最好,最合理,誰也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是不會錯的,有效就行。

王羽這種因人而異的法子,給眾人的是一種全新的感受,被尊重的感受。若不是出于尊重,主君又何苦花時間、精力去了解每一個人的性情和崇尚的風格呢?若非重視到了一定程度,主君又何須放下身段。去迎合每一個人呢?

自古以來,只有臣子揣摩上意的,就算是古之明君們,又有幾個會把精力放在和臣僚的配合上?

所以,盡管王羽的待人之道。與傳統的觀念有所不同,可即便是田豐這樣追求完美之人,又或黃忠這個崇尚傳統理念之人,也沒對此提出過任何異議。反倒是在私下里,沒少同家人或好友感慨。

太史慈當然更加不會有什么意見了,他也是個性子很隨意的人,讓他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行君臣之禮,那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王羽拿他打趣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沒什么可奇怪的。讓他驚訝的是田豐、賈詡的表情,太嚴肅了。眼下的形勢,明明很不錯啊?就算二位軍師還不知道最新的戰報,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吧?

“末將路上未曾耽擱。等到了漢升兄的信使之后,便直接返程了。”

“已經打完了?”王羽眉頭一挑。

“一切盡如主公所料……”說到這個。太史慈暫且將疑惑丟開一邊,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劉備果然逃入了落雁谷,顏良也不疑有他,整軍追了進去,結果被射聲營埋伏了個正著……漢升兄陣斬顏良,余者非死則降,僥幸逃走者,不過寥寥數十人罷了,這是大捷啊!”

與先前對曹操和劉岱的兩場大戰相比,殲滅顏良之戰的規模并不大,全殲了也只是三千人罷了。不過,這三千騎是袁紹花了不少時間,才重新武裝起來的騎兵,剛出戰就被滅掉,對冀州軍的士氣,以及袁紹的信心,都相當沉重的打擊。

得到了匈奴人的幫助,冀州的騎兵應該不止三千,可經歷了這樣的損失之后,殘余的騎兵頂多也只能和青州的騎軍匹敵,而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了。

當然,有了匈奴人直接出兵,兩大勢力的騎兵實力,還是以冀州方面占優。不過匈奴人畢竟不是袁紹的直屬勢力,頂多算是附庸,而且還是那種穩定性很差的附庸,袁紹無法直接指揮他們。

在大型會戰之中,任何一點微小的瑕疵,都有可能被利用,更何況是這種總體指揮上的不協調?

總之,殲滅顏良,是意義非凡的一戰。如果再算上解決了劉備的事實,那就更值得欣喜了,一箭雙雕么。

倆謀士沒多大反應,眉頭卻皺得更緊了。這場大勝本就在意料之中,三人合議良久,籌謀得那么充分,如果不勝,才真的很奇怪呢。

“辛苦子義了。”王羽表現的也很平靜,語氣也是淡淡的,讓太史慈多少有些失望,等他聽到王羽關注的重點,心情就更糟糕了。

“劉……呃,玄德公如今何在?”

“剛一開戰,他就跑了,事后不見蹤影。”這一仗最完美的結果就是顏良殺了劉備,黃忠再干掉顏良,關、張感激不盡,投效帳下,向袁紹復仇。次之則是將劉備、關羽一起解決掉。收買人心,不是這個計劃的關鍵,關鍵是解決劉備這個隱患。

現在,劉備一時半會兒構不成什么威脅了,但把此人放走,而且是在暗中撕破臉的情況下放走,多少有些不夠完美。太史慈不喜歡劉備,但他也承認,后者確實有些本領。

“不過,文和先生的說法,應該是沒錯的。在清淵突圍的時候,末將親眼見證了劉備隱藏的實力!那些親衛的頭盔上都嵌著白眊,沖陣之時,悍不畏死,以一當十,若非有這些人,劉備根本就沖不出來。”

“白眊?”王羽微微動容。他知道劉備有支很著名的白耳兵,可他一直以為這支部隊,是劉備在荊州,甚至入蜀后才組建起來的,誰想到這會兒就有了雛形了。

可仔細想想,劉備的志向那么遠大,轉戰河北這么久。見多識廣,應該不會想不到要精心打造一支班底出來。前世他未必也沒有這么支部隊,只是在兩次失徐州的過程中,他吃了太多敗仗,即便有,恐怕也剩不下。

現在,更是一口氣全滅掉了,劉備就算逃出生天,可再想要恢復元氣。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此人暫且可以不再考慮,唯一的遺憾就是,招攬關、張的計劃,算是破產了。

他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

“此人胸懷大志,尤擅隱忍。而且還擅長施恩養望,若是得到機會,假以時日,未嘗不是我青州的大敵,能早日加以鏟除,不失為明智之舉。”賈詡也跟著嘆了口氣。

天下能人異士極多,劉備這次輸的這么慘。幾乎被玩弄于鼓掌之上,說到底,只是他沒有機會罷了。這一次他雖然實力大損,但將來未必不會卷土重來。想到又多了個這么個對手,賈詡也有些頭疼。

“誰說不是呢?”太史慈也是懊喪得直跺腳:“可惜主公不肯對漢升兄明言,又不肯讓某尾隨殺之,不然不就簡單了?”

“這種事可不能對漢升講。不然他會很為難的。”王羽搖搖頭,否定了太史慈的假設。

他麾下的五員大將中。黃忠和徐晃的為人是最嚴肅的,尤其是黃忠,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讓老將沖鋒陷陣,肯定沒二話,在沒有實質性證據的情況下,僅僅依靠賈詡的推斷,就陰謀暗算盟友,這種事肯定不符合他的價值觀。

會不會遭受抵制,已經很難說了,尤為可慮的是,這么做的結果,說不定會讓黃忠離心離德。為了消除隱患,造成新的隱患,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沒錯,劉備是個梟雄,前世的歷史上,更是轉戰了大半個中原,最終白手起家,創立了蜀漢政權。如果可以提前解決此人,將來一統天下時,可能會節省很大的力氣。

但以黃忠的忠心為代價來剪除隱患,值得嗎?王羽覺得不值。

大時代中,英雄輩出,被埋沒的英雄多著呢,就像賈詡說的,只是沒有機會而已。提前解決劉備,自然會有人添補他的空缺,說不定是個更強的人物也未可知。

如果劉表不死,劉備在荊州也不可能有什么作為,沒看曹操都是在劉表死后,才大舉發動南征么?孫策若不死,孫權不猜忌周瑜,東吳上下一心,赤壁之戰中,劉備也沒什么可趁之機;若劉焉不死,累死劉備,他也沒辦法入主西蜀啊。

所以說,依靠先知先覺來提前除掉劉備,看似消除了隱患,但長遠來看,還真就未必劃算,誰知道這樣做,最后會引起什么蝴蝶效應啊?

至于公開的解決劉備,那更是想都不要想。歷史上劉備被呂布奪了徐州,走投無路,投靠曹操的時候,為什么曹操明明看出了他的野心和能力,卻不肯殺他,郭嘉、荀彧這些謀士也不贊同殺他?無非考慮了千金買馬骨的效應而已。

若是曹操當真殺了劉備,后來張繡、臧霸、馬騰、劉琮這些人,會先后投降于他么?是放走一個劉備,成全自己寬仁之名重要;還是為了將來不可預知的事,殺了劉備,斷了自己將來招降納叛的可能性重要,還需要多思考嗎?

實際上,這次的一箭雙雕之計,王羽首先考慮的是消除當前的隱患,他真的很擔心,劉備會在大戰開始后,趁自己無暇抽身,跑到青州去搗亂。做這種事,他是有‘前科’的,盡管是前世做的,現在還沒發生,可王羽相信,如果有機會,對方一定不會放過。

要消弭這個隱患,消滅劉備的軍隊就足夠了,只要沒有兵,他在青州就翻不出什么浪來。讓他逃走,最大的影響,其實就是招攬不到關、張了,這是王羽唯一的遺憾。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王羽手下最擅變通的就是太史慈,所以出發前,他給太史慈交了底,并且把引劉備突圍,設法令其北上的任務交給了對方。

而趙云不在,徐晃雖然沒有黃忠那么固執,但骨子里崇尚的大義卻是差不多的,讓他執行這種陰謀味十足的計劃,不會比黃忠更容易說服,隱患更小。

于禁在執行命令方面倒是問題不大。可這場伏擊的規模太小,根本排不成陣列,根本發揮不出于禁的長處來。而且于禁的武藝很一般,伏擊顏良就已經很勉強了,再把關羽這種猛人也納入攻擊范圍,說不定會被窮鼠噬了貓。

所以,王羽也沒辦法,總不能自己親自帶隊吧?

那樣做,解決顏良和劉備倒是沒問題了。可是,放著一群勇猛善戰的大將不用,自己跑去打伏擊?太不自然,太容易引起別人的猜疑了。

張飛可不是傻瓜,就算一時想不清楚關竅。遲早也能想明白,到那時,就真的反目成仇了,卻又何必呢?

賈詡倒是很理解王羽的想法,他也知道,主公為何而遺憾,不過他不覺得有什么必要非得招攬關張不可。論武藝。關張未必在太史慈和趙云、黃忠之上;論將略,徐晃、于禁可是名聞天下的良將;論親近,包括黃忠在內,跟主公都有過同生共死的經歷。忠誠毋庸置疑。

有這么多良將,各有特色,各有所長,以現在的態勢。只愁不能給所有人獨當一面的機會,完全談不上缺人。何必為此大費周章?

王羽執意如此,賈詡當然不會直言勸諫,再糾纏這個話題,就沒什么意思了,這個時候,轉移話題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前事已矣,劉備的威脅已經消除,無須再多做考慮,眼前這場大戰才是最重要的。是戰是和,還是以戰促和,又或以退為進,還請主公明示。”

“什么,要講和?和誰講和?袁紹?”太史慈一蹦老高,扯著賈詡,質問一個接一個,像是傳說中的連弩一般,問的賈詡喘不過氣來。

“剛才就在說這件事啊。”賈詡攤攤手,指著田豐理直氣壯的說道:“子義須知,向主公提議的可不是我,而是元皓,你要問,只管找他。”

“……”太史慈轉頭看看田豐,后者面無表情的回視,搞得他有些氣餒。太史慈知道賈詡的性子,稍有冒犯沖撞倒是無妨,但田豐那脾氣,和執掌軍法的于禁好有一比,對這種人,太史慈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主公?”惹不起田豐,他只好轉向王羽,還是主公最和藹可親。

“左右也得先看看袁紹的反應再做定奪,此事且容后再議。”王羽先向太史慈丟了個眼色,然后轉向二謀士,笑吟吟說道:“這幾天不妨先做做準備,遣人回青州,請文舉公和正平過來……”

二謀士對視一眼,心下都是驚疑不定。

青州負責出使的,一般就是孔融和禰衡這哥倆。

這二人不會同時出動,孔融家世好,名聲大,為人也很穩重,他出使的目標,通常都是要保持良好關系,或者要增進友誼的。大戰前,他就分別和徐州及遼東打過交道,開戰后,他又去了一趟瑯琊。若王羽的確有意進行和談,孔融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而禰衡則正相反,此人脾氣壞,嘴更臭,除了孔融和王羽,就沒聽他說過誰的好話。讓他出使,無論最初的目的如何,最終的結果都一樣,跟他打交道的人,不被氣得七竅生煙,暴跳三尺,那就肯定不是人,而是神。

嚴格來說,神都未必有那么好的脾氣,能忍得下他那張臭嘴。

主公同時把這倆人都調過來,是要做兩手準備,還是……唉!主公什么都好,就是太好戰了,繼續打下去,真心得不償失啊。

田豐有心再勸,可想一想,還是算了,反正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何況,等等看袁紹的反應,也是應該的。

“臣等告退。”二謀士走了,王羽將適才討論的問題,簡要的給太史慈解釋了一遍。

“元皓也是為青州考慮,仗打成這樣,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若是繼續糾纏,很可能會兩敗俱傷,適當的讓步,未嘗不是件好事。”

“話是這么說沒錯。”太史慈不怎么甘心,但也知道田豐沒有惡意,最多也只能說有些保守而已,但文官還不都是這樣?管內政的,要是死命支持打仗,那才是怪事呢。

“不過,就是為了省糧,就向人求和,感覺很憋屈啊。就算要和,也得讓袁紹來求啊?一直打勝仗的可是咱們,憑啥咱們先求和?文和說的沒錯,以戰促和!袁紹不服,咱們就繼續打,狠狠的揍他!”

“先求和的就沒面子?”王羽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成王敗寇,上陣打仗,還講究什么面子啊?打贏了才是正經,輸了的那一方,講再多大道理也是白扯,不然為什么宋襄公是千古笑柄呢?他明明就是很仁義,很慷慨的好人呀。”

“這倒也是……”太史慈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從這種角度評說宋襄之仁,聽起來有點怪,但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他撓撓頭,支吾道:“可是,先求和的一方,不就被動了嗎?”

“又錯了。”王羽嘿嘿一笑,道:“先求和的,可是占了先機!你想想,咱們剛剛給了袁紹一記狠的,而且還是打了伏擊,后腳親善的使者就上門了,袁紹會怎么想?冀州那些名士會怎么想?”

“這么說來……”太史慈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們會疑神疑鬼?”

“然后呢?”王羽笑吟吟的提示。

“想太多,就有可能做出錯誤的判斷,導致錯誤的選擇?”太史慈的眼睛更亮了。

“再然后?”

“再然后,戰機就出現了唄!”太史慈樂了,“主公,您果然又有妙計了!”

“妙計么,現在還談不上,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再說。”王羽眼睛微瞇,意味深長的說道:“無論是戰是和,都是占了上風的人說的算,戰與和之間的轉換,同樣如此。”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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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01:53 |只看該作者
三五六章 誤導和利用

何謂主動權?其實這是個很玄妙的概念,很難用一言概括之。

比如兩個人一追一逃。一般來講,逃者相對被動,追的則擁有主動權,他可以選擇追或不追,他追,逃者就只能繼續逃;放棄,這場追逐就結束了。

不過,若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事情就不好說了。

追方如果有必須要追的理由,比如他是個捕快,捉賊是職責,那追與不追就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了,不想追也得追。反過來,逃方的選擇就很多了,他可以選擇逃跑的方向、路徑,有可能的話,他甚至可以考慮設下埋伏或陷阱,反戈一擊。

這種情況下,逃的一方主動權更大。

這段時間,王羽也在琢磨,這一仗到底要不要打,打的話要怎么打才能取勝,并且將損失降到最低,田豐的提醒,不過是個契機罷了。

以目前的態勢來說,敵眾我寡,硬拼很危險,也不劃算,最好的辦法當然還是誘使敵人分兵,進而各個擊破。但袁紹不是白癡,他中了這么多次計,不可能不接受教訓,只要他收起浮躁和輕敵的心態,步步為營的推進,王羽就找不到可趁之機。

歷史上的官渡之戰,是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曹操翻盤,靠的也不是正面決戰,而是斷人糧道。可斷糧道這種事,卻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要知道,袁紹現在是本土作戰,許攸也沒有叛逃的意思,想找到袁紹的屯糧之所,談何容易?

根據前方的情報,顏良之所以在平恩一帶耽擱了這么久,派遣了大量游騎屏蔽情報,不單是為了伏擊青州軍,更重要的是,他在守衛后方運來的糧草輜重。實際上,后一個目的,才是他的主要職責,伏擊青州軍,不過是為了滿足袁紹的期望,順水推舟的任務罷了。

想突襲平恩的糧倉?那可不容易,作用也未必很大。

冀州之富,并非只是停留在紙面上,口頭上的。館陶、發干、元城,以及陽平城諸城的官倉中,都囤積了大量糧草,就算王羽能順利突襲下平恩,也傷不到袁紹的根本,達不到官渡之戰中,奇襲烏巢的效果。

攻下清河時,就曾有過大量的繳獲,特別是清河郡城,官倉中的糧食,不下五十萬斛,要不是幽州軍人多馬多,將大部分繳獲都消耗掉了,王羽又要收買人心,現在也不至于缺糧。

所以田豐提議和談,王羽才沒有反對,因為他也沒想到什么萬全之策。他只能確定,硬拼是下下之策,即便非打不可,也得先用計謀瓦解分化,設法削弱敵人。

和談,就是個契機。

假借和談釋放假情報的經典戰例,在三國時代很多,最出名的就是群英會周瑜戲蔣干了。王羽倒不指望袁紹那邊有跟蔣干一樣的福星,但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本就是他的信條。

“古人說兵法,都講究天時地利與人和,我覺得很有道理,能主動選擇開戰與否、何時開戰,那就是擁有了天時;能主動選定戰場,就擁有了地利;能引導人心相背,就是人和了。現在這仗,是我軍主動北上,占了冀州的地盤,確實顯得有些咄咄逼人,擺出和談的姿態,多少能消弭些影響。”

“嗯,嗯,有道理。”太史慈聽得連連點頭。

“至于地利,除非退回青州,依托黃河防線防守,否則在這清河,還真找不到什么能借助的地勢,何況,沮授為人謹慎得很,想用對付顏良的法子對付他,應該很難。開戰的時間,更是誰也說不準,但若是開始講和,這事啊,就有想頭了。”

點點頭,又搖搖頭,太史慈忽然問道:“不過,末將還有一事不明,既然主公有意放棄清河,何不直截了當的退兵呢?退入平原之后,袁紹若是不追,不用講和,這仗也結束了,若追來,他的補給線就拉長了,不就有了戰機了嗎?”

在他看來,和談之事,多少有些多此一舉的味道,打仗這種事,終歸還是要用拳頭說話的。口才么,頂多也就是錦上添花。

“哪有那么簡單?”王羽意味深長的笑了,“總之,這件事你不用多想,只管安心訓練部隊,等命令就是了,我還有事……對了,說起來,這還是玄德公給我的提示呢。”

“他?”太史慈聽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劉備能給出什么好提示啊?

“慢慢想,不用急。”王羽不肯再說了,說到這里,他已經有了個模糊的計劃,拍拍太史慈的肩膀,他神秘兮兮的笑著,離帳而去。

在決定戰略之前,王羽第一個要見的人,是張飛。

劉備既然沒死,招攬張飛的計劃當然夭折了,但這并不代表事情就到此為止。在洛陽時,他就曾借助過關張之力,現在劉備不知所蹤,不借用一下張飛的戰力,那多浪費啊。

當然,方式方法還是要有點講究的。

離張飛的營帳還有老遠,就能聞到撲鼻的酒味,帳門外的兩名士卒雖然沒喝酒,但臉上卻也帶著醺然之氣。由此可見,這幾天,張三爺到底喝的有多過癮。

“張將軍現下如何?”

守門士兵笑答道:“午時睡下的,適才剛醒,主公您來得剛巧,張將軍剛剛還嚷著要見您呢。”

“嗯。”王羽指指帳內,吩咐道:“去通傳一聲罷。”

“……喏。”守門士兵稍稍有些遲疑,覺得主公在自家軍營中行走,似乎沒必要這么鄭重,不就是個酒鬼嗎?光是武藝好,能頂啥用?值得主公這般看待?不過,主公的命令終究不能違背,微微一怔后,他還是應命入帳去通報了。

王羽何等眼力,二卒的神情、舉止都落入了他的眼中,對此,他還是很滿意的。

他理想中的軍隊,應該更接近于近代或現代的軍隊。特征不是反映在武器裝備上,而是每一個士卒身上。

在華夏幾千年的歷史上,通常來說,對軍卒的要求都是只要敢拼命就可以了,用不著有思想,有判斷力。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正確的,軍隊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盲從將領的指揮,嚴守號令就可以了。不過,這樣的軍隊,是有其極限的,真正的強軍,應該是有獨立思想的。

就像春秋時代的士、漢武時代的羽林軍、唐朝的府兵那樣,不是作為社會底層的無奈選擇,而是有識之士的主動選擇。這樣的軍隊,戰斗力才是最強悍,最持久的。

獨立的思想,正是這種變化的第一步。

“賢弟啊,不是俺說你,可你這個客氣勁吧,實在讓人渾身都不自在啊。”張飛略帶不滿的嚷嚷聲,打斷了王羽的思考,抬頭一看,正見張飛從帳內出來,臉上頂著倆大大的黑眼圈,須發都是亂糟糟的,衣衫不整,十足一副醉鬼的形象。

“你說你一口一個三哥的叫著,怎么還老把俺當外人呢?其實啊,要不是你這年紀,咱們再結拜一次倒也不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么……”

“三哥說的是。”王羽不接這個話茬,這時代講究長幼有序,拉攏關張很好,可把自己拉成四弟就沒意思了,他笑了笑,不動聲色的問道:“三哥,聽說你找我有事?”

“啊,你看俺這記性,差點給忘了。”

張飛啪一聲拍了下額頭,有些赧然的說道:“俺就是想問問,清淵那邊怎么樣了?俺那二位兄長,應該沒事吧?鵬舉啊,你也別怪俺啰嗦,今天這酒喝到一半,不知為啥,俺這眼皮子一直不停的跳,總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你不知道,俺們兄弟這幾年一直在一起,從未分開,這幾天見不著,總覺的怪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就……嘿,你可別笑話俺啊。”

王羽心中暗嘆,朝夕相處十來年,就算沒有義兄弟那層感情,也不得了了,再有那同生共死的誓言,簡直比親兄弟還親呢,這不,都有了心靈感應了,好好一位張三爺,都快變成祥林嫂了。這種因兄弟之情而來的反常,說不定就是歷史上張飛被暗算的主因呢。

王羽擺出了一臉的肅然,語氣低沉的說道:“三哥,你冷靜點聽我說……”

“……鵬舉,熟歸熟,但你可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嚇唬俺。”張飛不知道后世傳達訃告是什么樣的,但他敏銳的聽出了王羽這話里蘊含的不祥之意,他瞪著眼,語帶威脅。

“不是小弟危言聳聽,實在是意外啊。”王羽繼續裝深沉,卻遲遲不肯進入正題。

“意外?怎么會有意外呢?不就是突個圍嗎?有二哥在,還有大哥練的那些兵,子義的武藝也很好,怎么會出事呢?”傳達噩耗前的鋪墊,往往比說出真相的那一刻,更令人著慌,張飛急得團團亂轉,心如火焚。

“其實……”王羽見火候差不多了,開始從頭講述起那場突圍戰來。

講到太史慈突陣殺到城下,劉備不肯出城,只氣得張飛大叫大嚷,直懊悔說自己不在,搞得大哥行事都不果斷了;再聽到太史慈隔日再戰,他又感動起來;接下來是后來的大戰,曹仁調度得法,延遲了劉備的攻勢,顏良在突圍成功的一刻趕到,使得突圍戰險些功虧一簣……

張飛時而捶胸頓足,雖沒直接指責劉備這個兄長,但對關羽和簡雍卻頗多埋怨,怨這二人沒能給大哥提供正確的建言,致使事情越來越糟;時而他又切齒痛恨,恨不得這就提矛上馬,去和顏良、曹仁決一死戰,為兄長報仇。

等聽到王羽在落雁谷設伏,黃忠陣斬顏良時,他長吁了口氣,黯然道:“顏良既死,二位兄長的仇算是報了一半,敢煩賢弟派人領路,讓俺去那谷中祭奠了二位兄長,再來與袁紹老賊算賬!”

“祭奠?”王羽驚咦一聲,故作驚奇道:“三哥,誰告訴你玄德公和云長兄仙去了的?”

“啊?”張飛正傷心呢,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冷丁聽王羽這么一問,哪里轉得過彎來,被問得瞠目結舌:“你,不是……誒,不對,你好像沒說……可是……”他被搞暈了。

“唉,三哥啊,你誤會了!”王羽拍著張飛的肩膀,做恍然大悟狀:“玄德公吉人天相,云長兄萬夫莫敵,豈會死于區區顏良之手?他們都還健在,你何必這般傷感?”

“二位兄長果然安好?”張飛一時無法置信,不是他心理素質不好,實在是王羽的誤導太象真的了。

王羽很肯定的點頭:“那是自然。”

“那你剛才……”張飛察覺出問題了。

“小弟料事不周,沒想到顏良會突然殺到,更沒想到玄德公會闖到小弟埋伏人馬,準備突襲平恩的山谷去。”王羽一臉歉然的說著:“玄德公的兵馬,乃是多年辛苦經營而來,只因小弟力有不逮,竟是一朝覆滅,羽實在有愧于玄德公啊。”

“嗨,搞了半天,你說的是這事兒啊!”

張飛一臉釋然,滿不在意的擺著手,道:“沒事,不就是點兵馬嗎?咱兄弟剛結拜那會兒,還不是就是這樣?只要人沒事,招兵買馬又有何難?不打緊,不打緊,你說你啊,都是一州刺史,當朝名將了,這么點小事怎么還耿耿于懷?倒把俺嚇得夠嗆,虛驚,虛驚一場!”

說胖就喘,王羽心中暗笑,臉上卻盡是頹喪之色:“三哥你不在意,玄德公可未必,這畢竟是他的心血啊。”

“那你可就小瞧俺大哥了!”張飛傲然道:“俺大哥是響當當的英雄,心胸豁達得很,豈會在意這點小事?何況,這事兒也怨不得你,誰知道有這么多陰差陽錯的事兒呢?說起來,還是大哥對不起你呢,要不是他從落雁谷經過,這支奇兵,說不定還真能大用呢。”

反過來了,變成張飛安慰王羽了。

的確,若是不知道平和表象下的潛流,這一仗看起來就是由很多陰差陽錯的巧合構成的。沒及時出城的是劉備,提出分兵的還是劉備,往落雁谷逃跑也是劉備主動的,這能怪得了誰?

反正張飛是覺得,事情怪不到別人頭上,要怪也只能怪自家運氣不好。

當然,他是幽州人,性子又粗疏,對清淵一帶的地理并不是很了解,當然不會知道,清淵以北的百里之內,也就是落雁谷算是比較復雜的地勢了,其他地方多半都是一馬平川的。

只要能預判出顏良的出現,并且會選擇劉備為追殺目標,劉備又向北逃亡,就能準確無誤的在落雁谷進行伏擊。

顏良的出現很容易判斷,在情報被截斷前,顏良就已經到達了平恩。距離這么近,拿青州精騎沒辦法,曹仁當然會向顏良求援。

而太史慈扔掉紙甲,看似僅僅為了減輕重量,擺脫追兵,可對顏良來說,扔了紙甲的青州騎兵,戰略價值就下降太多了。不費吹灰之力的解決劉備,再繳獲這么多紙甲,這樣的功勞,比和青州精騎拼個你死我活可輕松多了。

這些算計,張飛是想不到的,不是因為他笨,只是因為他不知道前因后果,要怪,也只能怪劉備做人太虛偽,連義弟都蒙在鼓里了。

當然,這沒什么可指責的,王羽對黃忠用的也是差不多的辦法,善意的謊言,往往比真相更容易讓人接受。爭天下的人,沒有幾個是道德模范,有,也只會成為宋襄公那樣的千古笑柄。

劉備差就差在他身邊沒人,最倚重的兩位義弟性情都很耿直,簡雍這個發小倒是可以無話不說,可又沒什么本事。他暗地里那些算計,只能自己盤算,沒人商量,這才是他的致命傷。

正因如此,前世的他,直到在荊州招攬了諸多人才后,這才真正的發跡起來。現在么,光是應付自己人,就夠他難受的了。

張飛不傻,但對權謀之道的了解卻不多,被王羽先誤導,再解釋,不著痕跡的就把這件很難解釋圓滿的事情給解釋清楚了。

誤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若是一上來就說,劉備全軍覆滅,張飛難免會尋根問底,疑心大起。結果被王羽這么一誤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義兄們的生死上面了,聽說劉備無事,只有慶幸,全無懷疑王羽或者心疼部隊的心情。

即便將來他回到劉備身邊,這個觀點也很難動搖了。畢竟他很確信,自家義兄是個心胸豁達,心存仁厚的君子,劉備若是用陰謀論來詮釋真相,說不定反而會在兄弟間起了嫌隙。

這就是王羽留下的陷阱了,反間計。

這當然是后話,一時半會兒不會奏效,王羽費了這么多唇舌,可不僅僅是為了這種事,他對張飛的利用,終歸還是針對這場河北大戰的。

“玄德公如今不知所蹤,又是輕騎簡從而走,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三哥你要找,恐怕很難啊。”王羽開始入題。

張飛心有戚戚的附和道:“可不是么,大哥走的也太急了,落雁谷的明明就是自己人嘛,也不說給俺來個消息。”

“既然你找玄德公很難,不如讓玄德公來找你。”王羽拋出了誘餌。

“這話怎么說?”張飛眨眨環眼。

“揚名唄,只要揚了名,玄德公就能確認你的所在了。”王羽淳淳善誘道:“揚名最好的辦法呢,就是打仗,打大仗!三哥你來看,我這里呢,有個計劃,非三哥出馬不可。”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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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七章 三個條件

一連數日,戰局都沒發生任何變化。

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大軍行動過于遲緩,冀州的主力部隊遲遲沒有進入清河境內,而是在清淵一帶停駐下來。

正如王羽所料,冀州軍新建的騎軍不止于顏良的三千騎,眼下,清淵周邊游騎密布,防衛森嚴,別說偷襲,連刺探情報都難比登天。王羽不舍得拿有限的騎兵去拼消耗,所以,除了冀州軍主力的整體動向外,他現在對清淵一無所知。

出于謹慎,他移營東進,一直退到了百里外的貝丘城下。

袁紹一反之前自信滿滿,咄咄逼人的態度,不但沒有加以追擊,連情報屏蔽圈的范圍都沒有擴大,給了人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就在此時,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駛入了青州軍的大營。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文舉,正平,遠來辛苦了。”馬車剛進營門,一名文士就快步迎了上去,朗聲說著,語氣中滿是喜悅之情。

“勞元皓兄久候,真是罪過啊。”車門開處,孔融笑吟吟的走了下來,拱手一禮,臉上的笑得十分親切,“些許路途,哪里稱得上遠?倒是元皓兄早早就渡河北上,隨主公轉戰千里,不辭辛勞,正是我青州士人的楷模。”

“哪里,哪里……”田豐拱手回了一禮,待要再出言寒暄時,孔融身后卻傳出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文舉公,元皓先生,你們就別在這兒互相吹捧了。主公率軍在河北縱橫捭闔,千里自然是有的,不過元皓先生又不是戰將,穩坐中軍又算得上如何辛苦?文舉公也不算辛勞,元皓先生北上前,不就做了布置么?囑咐您赴歷城待命,一待和議有望,就立刻動身北上,籌謀不可謂不深遠矣。只可惜百密一疏,最終還是沒想到,主公另有委任吧?呵呵,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啊。”

田豐說不下去了,別說他這個首當其沖的,就算是孔融想打個圓場,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禰衡這張臭嘴了不得啊,尖酸刻薄,從來不給人留有余地,一見面就揭短,這場面還怎么圓?

“正平說的是,豐料事不周,原是有些不當的。”怔了怔,田豐淡然一笑,自承其過,就想將話題帶過去。

禰衡的脾氣,青州幕府中可謂人盡皆知,沒得罪他,都時不時的會被嗆上幾句,真要有了摩擦,肯定是要被狠狠噴上一通的,和這人計較,犯不上。不過,他也有些納悶,自己離開青州這么久,什么時候把這貨給得罪了呢?

“衡嘗聞: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有過能改,善莫大焉,假承其過,心口不一,又豈能瞞得過眾人之目,天下悠悠之口?”田豐不計較,禰衡卻不依不饒,引經據典的就扣了個大帽子過來。

“……”田豐啞口無言,他在軍中負責后勤,還要給王羽當參謀,事務多著呢,哪有空跟禰衡斗嘴啊?再說了,此人一身的本領,都在這張嘴上,跟他爭辯,純屬沒病找病,田豐才沒這么笨呢。

其實,他根本沒搞清楚,禰衡對自己哪兒來的這么大意見呢?不知道緣由,也沒法化解對方的怨氣啊。

“咳咳,”孔融沒轍了,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元皓兄,主公親自點了正平的將,不是說有要事要與正平單獨商議么?”一邊說,他一邊向田豐打眼色。

田豐多機靈啊,一看就明白了,這是要調虎離山呢。他趕忙接茬道:“確有此事,不是文舉提醒,豐幾乎忘記了。正平,主公正在中軍等候,你……”

“如此大事,怎地不早說?君臣父子,上下尊卑,卻又怎能勞主公久候?”禰衡一聽就急了,一甩袍袖,便快步往中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埋怨:“聞名不如見面,都說元皓先生心細如發,今日一見,卻也不過爾爾……”

田豐苦笑不迭,忙吩咐衛士跟上引路,順便再提前給主公報個信。

“元皓兄莫怪,正平他就是這個脾氣。”轉過身來,孔融也是滿臉苦笑,解釋道:“他家世寒微了些,相貌又……自少被人看輕,受了許多白眼,他性子又倔強,不肯吃虧,難免敏感了些,元皓兄大人大量,且不要與他計較。”

田豐入幕后,一直都忙于推行新政,從未與禰衡打過交道,對后者的身世一無所知。不過,他脾氣雖然也有些倔強,卻是個世情練達之人,聽孔融這么一解釋,倒也明白禰衡的性格為何這么糟糕了。

當代的世風,最看重的就是家世,其次則是相貌,再次才輪到才華本領那些東西。禰衡家道中落,相貌又丑陋,當然得不到旁人的尊敬。

一般來說,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性子多少會多些懦弱和自卑,但禰衡的性情剛硬,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他那種刻薄的嘴,就是這么練出來的。

理解歸理解,但田豐還是很疑惑,“可是,我應該沒得罪過正平吧?怎地他對我的怨氣如此之大?”

“其實,就是個誤會。”孔融攤攤手,一臉無奈,“主公用人,其實是有些不拘一格的,當日虎牢關大戰,他就曾尋我借人,點名要用正平,后來,咳,元皓兄你也應該知道的。”

田豐點頭,虎牢關大戰,成就了三個名字:陣斬華雄,揚威萬軍陣前,一槍破關的王羽;騎射無雙,戰力非凡的白馬義從;再有,就是罵人罵出花,連死人都能罵活的禰衡了。

這三個名字,都讓人談之而色變,不過,對前兩個,是一種令人敬畏的感覺,對后者,就無不敬而遠之了,田豐自然也不例外。

“有了這樁事,主公入主青州,簡拔他入幕府,也就順理成章了,將軍府開府后,鴻臚之事,就是交由融與正平一同打理的……而前次元皓兄與融商討議和之事,卻是將他排除在外,所以……”孔融又投了個眼色過來,那意思是:你懂的。

“竟是這樣。”田豐一時也是哭笑不得,這得罪人可得罪的太冤枉了。

大鴻臚乃是九卿之一,執掌的就是外交之事。王羽以孔融為主,禰衡為輔并不奇怪,談正經事,當然要孔融出馬,若是挑釁什么的,禰衡自然比孔融強多了。就算沒有仇怨,他都能搞出仇來呢,況乎本來關系就不大好的仇敵?

當初華雄怎么死的?還不就是被罵的失了方寸?

禰衡的不滿,顯然是因為自己把他排除在外了,可是,憑良心說,真要誠心議和的話,跟禰衡有啥可商量的?讓他出馬,好事肯定變壞事,壞事則變成慘事啊!

“總之,元皓兄不要往心里去就是了。”見田豐沒糾結,孔融松了口氣,不著痕跡的將此節帶過,問起正事來:“元皓兄,這議和之事,主公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的戰局到底如何?到底由誰出使?總得給我交個底才好。”

他心里也沒底呢,要打到底,就沒必要讓自己來,只要讓禰衡去袁營走一趟,袁紹不死也得瘋。反過來,就沒必要讓禰衡來,他那嘴可是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兩人一起來,難道要先禮后兵?

“主公的意思,是讓你二人一起走一趟。”

“同去?”孔融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玩笑,一起去?那還不如禰衡自己去呢,反正也是要壞事,不如往死里攪合呢。

“嗯,同去。”田豐的臉色也不怎么好。

“那主公是存心要打了?”孔融很失望,想議和的不止他和田豐,這是很多文臣的共識。

倒不是怕武將們立下軍功,壓他們一頭,只是打下去,分明就只有風險,沒有好處啊。青州勢力雖然不是天下最強的,但可以預期的前程卻很遠大,對先期就加入的臣僚們來說,做長遠打算才是正理。

再說了,乏糧和諸多經濟原因也是不容忽視的事實啊。

“倒也未必。”田豐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他也沒搞清楚王羽的心思,畢竟他和王羽相處的時間還短,對其性情并不是非常熟悉。

以他的看法,王羽性情直爽中不失狡黠,霸氣中不乏對細節的關注,很難用一句或幾句話來定論其為人。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很少在臣僚面前故弄玄虛,至少在整體戰略的大方向上不會。

他沒斷然否決議和的提議,那就是說,這事有得商量,可他又把禰衡招來,事情一下子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田豐提前來等著孔融一行,也是為了商議此事,順便見識一下天下聞名的禰正平,是不是真的和傳言中一樣。結果這一看,他明白了,這人的嘴比傳說中的還臭,氣量比傳說中還要刻薄,壞事的能力絕對是一等一的。

問孔融,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于是,他也迷茫了。

“總之,啟程前,主公總是要面授機宜的,到時文舉不妨直言相詢。到袁營后,隨機應變即是。”

“也好。”不這樣也沒別的辦法,孔融也只能這么答應著了。想了想,他又問道:“適才融為了支開正平,說主公要單獨見他,元皓兄答應的那么快,莫非是真有其事?”

“嗯,確有此事。”田豐點點頭,“主公下令的場合不是很正式,像是隨口一提,但應該是不會錯了。”

“這么說……真是要李代桃僵了?”孔融的聲音有些低沉。

田豐沒有回答,就這么沉默著,一路到了中軍帳。

剛到門口,正見禰衡滿面春風的從里面走出來,見到二人,還笑著打了個招呼:“二位來的正好,主公正等著你們的。”招呼打的很自然,全然不見先前的芥蒂。

田豐二人相視一眼,心情越發的沉重了,禰衡這么高興,這事啊,肯定要糟。

“文舉遠來辛苦,但此事還非文舉不可,也只好勞動尊駕走這一趟了。”通傳進帳,王羽看起來也有些神色飛揚,寒暄落座后,迫不及待的就交待起任務來。

“戰事連綿,苦的畢竟是黎民百姓,害的是天下蒼生,對兩州的生產,也都有極大的妨礙。故而,和談之事,確有可行的道理。不過,和談不是投降,要談,也不能折了本將的名頭,底線還是要設的,不能讓袁紹趁機敲了咱們竹杠。”

“敢請主公明示。”聽這話頭,孔融心中又是一動,說的這么正式,應該不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吧?

王羽伸出一根手指,直截了當的說道:“條件如下:清河可以還,但袁紹必須公告天下,不能對清河百姓橫征暴斂,以彌補戰敗的損失。”

“主公以仁為先,融敬服。”這個條件很得體,袁紹想不答應都不行,不答應,他大義的名分就算是徹底完蛋了。風聲傳開后,青州還可以進一步收攏民心,甚至為以后再翻臉做伏筆。

橫征暴斂這種事,很唯心的,就算袁紹有心輕徭薄賦,下面的官吏搞點貓膩,也能砸了他的牌子啊?何況,這一仗袁紹損失這么大,怎么可能不從清河搜刮?他一刮,下次再開戰,青州就師出有名了。

“俘虜也可以無償還給他,但這段時間俘虜的消耗,他必須補給本將,否則本將也只能帶這些俘虜回青州以工代酬了。”王羽提出了第二個條件。

“……遵命。”這個條件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冀州的俘虜有好幾批,最大的一批是龍湊之戰中俘虜到的,足有近萬之眾。隨后的戰役都沒那么大規模,但零零碎碎的積累下來,也有五六千了。

這些俘虜其實挺麻煩的。他們的家眷都在冀州,用著肯定不大放心;關著吧,你還得管他吃穿;還回去,又會增強敵軍的實力。一般來說,兩軍握手言和,都會把俘虜問題放在最后,以交換的形式解決。

可現在冀州還沒打過勝仗,抓到的俘虜少得可憐,抓到了,也多半都是幽州軍的,跟青州沒關聯,俘虜問題就比較棘手了。

看主公這意思,似乎是想把俘虜賣個好價錢?他這是真的很有誠意啊!都不怕袁紹恢復實力后再次翻臉。

“第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咱們中原人的矛盾,不需要匈奴人來摻合。文舉,你將本將的原話轉告袁紹,這一次,本將念在他情急初犯,可以原諒他一次,但匈奴人一日不退,本將就與他誓不甘休!”

“遵命。”王羽說的鄭重,孔融雖有疑惑,卻也不敢怠慢。

“除了這三個原則不可動搖之外,其他細節,都可以慢慢商量,不用知會本將,與元皓議定便可。”

聽出王羽有了送客的意思,孔融連忙問道:“未知主公之意,融應該何時出發?”

“事不宜遲,準備好了,就出發吧,免得再擦槍走火,袁紹面子上過不去。”

出得帳來,孔融還是一臉迷茫,他越發拿捏不定王羽的意圖了。

“元皓兄,你怎么看?”

“應該……”饒是田豐足智多謀,可還是無法做出判斷,想了想,他出了個主意:“不如去問問正平,看看主公怎么跟他說的,也好做個印證。”

“如此甚好。”孔融認可這個主意,轉身就走,要去尋禰衡。走了幾步,卻發現田豐沒跟上來,轉頭一看,發現田豐根本沒動身的意思。

他輕咦一聲,問道:“元皓兄?”

“我就不去了,”田豐神色微微有些赧然,說是后怕也許更準確,“賈文和對主公的心思把握得更清楚,我去尋他再問問清楚。”

“也好。”孔融也明白田豐對禰衡敬而遠之的心情了,并不多糾結,點點頭去了。

兩人兵分兩路,各走一邊,倒是田豐先找到了賈詡。

他將孔融二人入營后的種種詳述一遍,然后問道:“這議和之事,非是豐膽怯,而是青州的底子確實太薄。文和,我知你要避嫌,不幫我勸諫主公倒也無妨,但幫我分析一下主公的想法,總不會有什么妨礙吧?”

“元皓啊,你這是逼我啊。”賈詡嘆了口氣,田豐不是第一次來找他了,他也知道對方出于公心,不過,正是因為這個,他才不能多摻合啊。

出使在即,田豐也顧不得許多了,擺出了死纏爛打,就是不講理的架勢:“沒錯,就是要逼你,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這不喜任事的性子,實在太耽誤事了。”

賈詡知道對方的脾氣,知道推卻不過了,于是開口道:“元皓,你這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事情根本沒你想的那么復雜。”

田豐一愣:“怎么說?”

“主公何等聰慧,豈會不知戰事不宜拖延?你來青州后,這還是第一次在軍略大事上主動發表意見,他又豈能不給你這個面子?可一個巴掌拍不響,談,他可以談,誠意,他也拿出來了,但成與不成,終究還是要看袁紹的。你看,就是這么簡單吧?”

“……”田豐聽得一愣一愣的,他總覺得主公應該有什么深意,結果被賈詡一解釋,竟然是這么簡單,“既然如此,他把禰正平招來作甚?”

“那誰知道啊?”賈詡一攤手,表示愛莫能助:“反正啊,既然他要禰正平出馬,也不會無視大局,總歸是有他的道理的,無須多慮,無須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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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章 打破僵局

“自大并非愚蠢,但是自大會使人盲目。因自大而盲目的人,往往會因為過度自信而變得類似于愚蠢。于是乎,盡管因果官xi不同,結局卻往往相同。”

中軍帳內,四員大將分坐兩旁,王羽坐在最上,正侃侃而談。

如果忽略那張年輕的有些過分的臉,以及他身上的甲胄,換上一身儒衫再拿把羽扇,就很有幾分名士高談闊論的樣子了。

即便如此,面對眾人的疑問,他這番高深莫測的意識流論述,也很能唬人,至少太史慈是被蒙住了。

“主公高見。此論道理雖淺,但立意卻高,仔細琢磨時,更覺奧妙無窮啊。”太史慈豎起大拇指,連聲贊嘆,隨即又是話鋒一轉,問道:“不過,這些道理跟這趟出使之事有什么關系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王羽似乎扮名士扮上了癮,又引了句經典,卻沒正面回答問題。

“呃?”太史慈撓撓頭,怎么也想不清楚出使被拒和這些大道理有啥關聯。

孔融是三天前,也就是抵達貝丘的同一天動的身。一路大張旗鼓的過去的,結果到了清淵,就被袁紹給晾在一邊了。也沒說要接見,也沒把人趕回來,就是扔在大營的某個角落,似乎是任人自自滅了。

還好袁紹沒禁使團的足,還是可以保持聯系,但這局面卻令人擔憂。太史慈等武將雖然不想戰事終結,對和談失敗樂見其成,但求和被拒損失這種事。實在是太丟面子了。

華夏人最重視的就是顏面,這個自然不能忍。

太史慈找了徐晃。再加上凱旋歸來的黃忠一商量,決定來找王羽請戰。結果王羽繞來繞去的就是不說正事兒,搞得他頭很大。

“莫非……”黃忠突然一抬頭:“和談只是為了麻痹敵人,待敵軍松懈,我軍再長途奔襲,攻而破之?”

和談之事和王羽一貫的風格大為不同,由不得他不琢磨,其中是不是另有說法。破劉岱,殺顏良,用的都是詭道。由不得黃忠不往這個方向猜。

“恐怕沒那么簡單。”徐晃搶先回答道:“長途奔襲,設伏圍殺,這些奇計之所以能成功,靠的都是出其不意。劉岱輸在太過懈怠,沒料到我軍有魄力傾巢而出;顏良則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子義身上,對劉備太過輕視,更沒想到劉備會主動分兵,搶了子義的誘敵職責。接連吃了這么多虧,袁紹不可能不有所防范。”

話音未落。一直保持沉默的于禁也出言附和道:“斥候回報,袁軍在清淵周邊修建了大量防御工事,應該是打算將那里打造成一個堅固的要塞。預警范圍,擴大到了周邊五十余里。第一道防線,離清淵城足足有二十里之遙!奇襲,斷不可取。”

劉岱之所以一下就被打垮了。關鍵在于他的布陣沒有縱深。前面的敗兵沒地方跑,后面的軍力又揮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混亂擴大,徹底斷絕了反敗為勝的希望。

而袁紹的布陣就很有講究了。有預警線,有狙擊線,防線也分成了好幾道,縱深拉得很開。就算奇襲成功,頂多也只能擊破兩三道防線,無法奠定勝局。

等袁軍反應過來,奇襲部隊就要陷入反包圍了,袁軍的兵馬畢竟比青州軍多了近倍,只要能把人數優勢揮出來,就很有希望獲勝。

想了想,于禁又補充了一句:“何況,孔先他們被晾在一邊了,袁紹顯然還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考慮,奇襲的條件都是不具備的。”

“難不成真要講和?”太史慈傻眼了,轉向王羽,一臉疑云:“可是,主公,上次您不是說……”

“所謂:非必取不出眾,非全勝不交兵。”王羽是真的上癮了,又引了句經典,然后反問道:“各位想想,顏良敗后,冀州兵馬動向如何?就算本將不派遣使者,戰局又可能改觀否?這段時間,袁紹的策略是否有了更改?”

“這……”眾將互相看看,都有些遲疑。

對他們來說,自成軍以來,情報不足的情況還真的挺罕見的,這次袁紹似乎鐵了心要屏蔽情報了,大家手上的情報還真就不怎么充分。

眾將一時無法領悟,王羽又引導道:“或者這樣說,冀州軍所能采取的,對我軍最不利的策略是什么

這次他提示的就很明顯了,考慮到田豐倡議和時的論據,再結合以目前的戰局,一個答案豁然而出。

“莫非,袁紹頓兵清淵,是準備要打持久戰,跟我軍耗到底了?”先是徐晃脫口而出,繼而眾將都是悚然而驚。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孔融出使之前,袁紹就已經這么做了。要知道,在顏良敗亡之前,他可是氣勢洶洶的猛撲過來的,結果到了清淵,他卻不動了,不是改變策略又能是什么

“難不成,袁紹被漢升雷霆一擊給嚇住了?”太史慈看向黃忠。

老將搖搖頭,沉聲道:“只是一場伏擊而已,不至于有太大的震動,顏良

畢竟只是個先鋒而已。若一定說袁紹因為此戰受了影響,倒不如說,他是被震醒了。”

“震醒?”太史慈疑惑不解。

黃忠點頭,解釋道:“袁紹自持身份,目中無人,先在龍湊受挫,惶急不已,而后卻成功集結了幾路諸侯,又再次得意了起來。正如主公所說,自大使人盲目,盲目使人愚蠢,袁紹就是這樣,所以,他不顧大軍行動遲緩,向清河猛撲,欲戰決,完全忽略了,戰決對哪一方更有利。”

太史慈露出了恍然之色:“所以……”

“所以,顏良敗亡給他來了一記當頭棒喝,他意識到自己盲目自大的錯誤了。準備改戰為持久戰,不惜一切。用冀州的底蘊拖垮我軍。”黃忠的語氣愈低沉了。

落雁谷大捷的喜悅還沒過去,就覺戰局比想象中惡劣得多。甚至還是受了那場大捷的影響,這讓他如何振奮得起來。

青州軍相對精銳,在王羽的指揮下,打運動戰那是游刃有余,袁紹步步緊逼看似威風,實際上只會給王羽積小勝為大勝的機會。

正常情況下,袁紹是不會承認的,但連續遭受挫敗后,他不得不忍痛含辱的反思自己。并得出這個結論。就算他自己想不到,可他身邊智者高人多得是,只要他肯冷靜下來,眼睛就不會被盲目自大所蒙蔽。

很顯然,他是真的打算以長擊短了,拼消耗,恐怕沒有哪路諸侯能拼得過袁紹。

順著這個思路一想,更多的疑問浮現出來,徐晃第一個問道:“那他為何選在清淵?”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復雜。袁紹的兵馬雖眾,卻是聯軍,只有在動攻勢時,聯軍才能揮作用。

如果采取守勢,高干也許能忍耐得住,可張楊卻不是袁紹的女婿。他不可能沒有自己的小算盤。讓領地一直空著,他怎么可能一點都不擔心?

所以。袁紹采取相對謹慎的策略,最好的辦法不是轉攻為守。而是步步為營的推進,以守代攻,而不是在清淵打造防御線。

“因為他要采取更有效的策略。”王羽給出了答案。

“更有效的策略?那是什么?

“就是以清淵為前哨陣地,將清河當做敵境,展開全面的侵襲戰!”王羽冷聲斷喝。

一室皆驚。

在敵境作戰,王羽的策略不是常態,最正常的狀態,就是全面的掠奪和屠戮,所以才有過兵如過匪的說法。

如果王羽預料不差,袁紹應該是準備徹底放棄清河了。由于青州軍采取的寬仁政策,清河民間積蓄甚豐,冀州軍屯駐清河的消耗很大,通過掠奪,可以大幅度的得到彌補。

通過侵襲戰,還可以把戰線拉長,增加我軍的防守壓力,進而尋找戰機;另一方面,對三路盟軍也有安撫的作用,特別是匈奴人。”王羽的聲音很冷,這些想法,都是孔融抵達前,他才想清楚的

“侵略清河,就讓匈奴人打頭陣。這些野蠻人既兇殘,機動力又強,我軍很難將其聚而殲之,一旦陷入纏戰,冀州主力就可以增援上來,坐收漁翁之利。眼下匈奴人可能是被黑山軍纏住了,一時尚未抵達,所以,要抓緊時間,設法破壞袁紹的策略。”

帳內陷入了寂靜,只有王羽清朗的聲音在回蕩著。

顏良敗亡前,袁紹仗著兵強馬壯,打算拼正面,現在他改弦易轍,不但要揮自己i的長處,而且連匈奴人的長處也要揮出來。

匈奴人最擅長的就是飄忽不定的到處搶掠,破解的辦法不是沒有,但以青州軍目前的情況,卻沒有一個能用得上的。

最好的辦法是以騎制騎,就像漢武帝那樣,可王羽沒那么多騎兵,拼不起。其次就是構筑防線,就像秦始皇修長城一樣,這當然更加不現實,就算有那么多物力、人力,也不能用在這上面啊。

再有就是,只在戰略要地嚴防死守,其他地方不予理會,這是后世的士大夫們最喜歡的辦法。國土被占點不要緊,百姓被屠殺點也不要緊,只當沒看見就是了,掩耳盜鈴。

不過,

如果不理會,那之前施行仁政的民間積蓄,就都被敵人搜刮去了,人心當然也沒了。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人心這種東西,你得勢時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失勢時卻也會被一摔到地,比沒被捧上去之前還糟。

“難怪主公提出了那三個條件呢……”

打破沉默的是太史慈,他咂咂嘴,突然一拳砸在了手心上,高聲道:“清河還給他,袁紹再亂來,就沒咱們的事了,反倒襯托出主公的仁慈;俘虜么,算是個誘餌,一萬多俘虜,還有不少老兵,袁紹不可能不動心;要想得到這個好處。他就得把匈奴人趕走,這樣一來。他最犀利的爪牙就沒了,嗯。說不定還會內訌什么的,妙,實在是妙啊!”

興奮了一陣,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皮又耷拉下來了,“只是可惜啊,袁紹不肯見人,也不肯上當,而且就算見了人。這事兒也很難成功,禰正平那張嘴可實在是……”

一邊講和,一邊留下翻臉的余地,王羽的策略當然很不錯。不過,禰衡的加入,始終讓人不解。

眾將聞言,臉上露出恍然神色的同時,也都看向了王羽,想從他哪里得到解釋。

“此事啊。還真就非得正平不可。”王羽神秘兮兮的一笑,再次賣起關子來,“當然,想順利達成目標。也不能光靠正平他們的嘴皮子,咱們也得做好配合。”

“怎么配合?”太史慈追問。

“這個么……”王羽眼中閃過一縷精芒,正要道出整體策略。忽聽帳外腳步聲急響,隨后有人高聲叫道:“報……”

“啟稟主公。清淵急報,昨日。袁紹接見了我軍使臣,談判已經展開!”

“好!”王羽大喜,長身而起,喝令道:“時機已到,傳我將令,全軍開拔,準備最后決戰!”

“……喏!”眾將都還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主公既然了令,大家就得先應下來再說,而不是問為什么。

清淵。

袁紹高踞帥位之上,臉色陰沉。

正如王羽所料,顏良之死對他的打擊很大,主要體現在軍中的暗流涌動,已經達到了讓他心驚肉跳的程度。

一直以來,冀州內部就有著很大的分歧。

從趕走韓馥開始,袁紹就努力的用權術平衡著內部的紛爭,并且成功的用嫡系壓制了冀州的本土派系。可是,一連串的挫折,動搖了他的權威,被壓制的冀州派系開始反彈了。

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將沮授提拔起來,執掌兵權,并且改變了先前擬定緊逼策略,轉而以沮授提出的緩進策略,這才勉強穩定了內部局勢。

不過,平靜只是暫時的,矛盾依然存在,其中最大的幾個,和青州使者提出來的竟是不謀而合。

是巧合?還是有人暗中通風報信?袁紹心中疑竇叢,心思完全就沒放在使臣身上。

自古以來,肯雪中送炭的人少,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的人才多。既然那個不識相的田元皓跑去了青州,會不會有更多的人不看好自己的前景,打算提前做準備了呢?

以袁紹想來,那簡直是一定的。而且,那還是一些地位相對比較高的人,不然他們怎么會知道上層的波濤暗涌,去給王羽通風報信?

疑心這種東西,只要有個苗頭,就會迅揚光大,看什么都會覺得異常。袁紹現在就是如此。

原本他是不打算接見孔融等人的,他擔心王羽又要耍什么詭計。董卓就曾經和此人講過和,結果呢?被狠狠的敲詐了一頓,差點連褲頭都被搶走了。

許攸、郭圖幾人獻上的計策不錯,以清河一郡為代價,徹底把王羽趕回老家。若是一切都順利,以同樣的策略,渡河攻打青州也不是不可想象的。總之,就是要一仗打出幾年的太平來,消除王羽的威脅。

和談?有必要嗎?投降倒是可以考慮。

可是,以沮授為的那群人,對和談卻很熱衷,特別是在審配等人和孔融私下里交流過后,支持的議和的呼聲一下就高漲了起來。連袁紹這個冀州牧,車騎將軍,都不敢忽視。

本來還想著再拖幾天,可看過使團的名冊后,袁紹卻一下子就放下心來。

青州的副使是禰衡!

禰衡出馬,就算本意不是挑釁,最后肯定也會變成挑釁啊!這人的名聲誰還不知道啊?就是個職業的噴子,雞蛋里都能跳出骨頭來,何況還是談判這種大事?

被內部紛爭折磨得夠嗆的袁紹,不愿意再繼續折騰了,順勢就答允下來。反正就是見一面,談談判而已,以王羽的傲氣,禰衡的利嘴,還怕這場談判能順利達成么?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對付王羽,等匈奴大軍一到,他再強也翻不出天去,內患才是最麻煩的啊!

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著帳下的答對,一邊想著心事,突然,袁紹覺得有哪里不對,他直起身,眼神在帳下來回逡巡。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呢?

對了,帳下太安靜了。

有人說話,但都是心平氣和的在說,沒有爭吵,沒有譏嘲,更沒有斥罵……負責談判的沮授等人,臉上都帶著微笑,另一邊,孔融也是言笑晏晏,滿面春風,談判完全是在友好融洽的氣氛中禁h昂著,甚至可以說是祥和也不為過。

可是,這不合情理啊!

禰衡,禰衡不是來了嗎?有這只瘋狗在,怎么可能沒有爭吵呢?

袁紹很了解禰衡這種人,這人出言就帶刺,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就算他自己有意收斂,也會不知不覺的給人難堪,進而引起爭吵。所以,看到他的名字,袁紹才松了口氣,并且認定這場談判會不歡而散,哪怕他不干涉也一樣。

可事與愿違,這談判居然順利開始下來了。

強壓著心頭翻涌的疑云,袁紹強自將注意力轉到了談判之中,聽了片刻,他終于現問題了,禰衡,一直就沒張嘴說話!

“主公,屬下認為,青州提出和議,是很有誠意的。兵兇戰危,荼毒蒼,敢請主公以冀州萬民為念,止息兵戈,恢復太平啊!”似乎察覺到袁紹的目光,沮授轉過身,向袁紹奏稟道。

“臣等附議。”話音未落,以審配為的冀州士人紛紛出聲附和。

中計了!袁紹心中大叫,和議若成,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之前所有的決策,威望一下子就會變得岌岌可危起來。到shi厚,外患一平,冀州士人全力反撲,搞不好,就像是荊州的劉表一樣,自己會被徹底架空!

難道這就是王羽的最終目的嗎?用禰衡出使這么一個小花樣偏過自己,趁機施反間計?

冷靜,一定要冷靜,不能讓他就這么得逞了!

袁紹感覺背后陣陣涼,背脊上全是冷汗,這個抉擇太關鍵了,一個不好,就要萬劫不復了。

“和議乃是大事,不可操之過急,還當從長計議才是。”他決定用拖字訣,匈奴大軍很快就會到來,清淵距離貝丘,

已經只有百多里罷了。

沮授等人正要再勸諫,卻被帳外傳來的一聲奏報給打斷了。

“報……”

“講!”袁紹樂得有個轉移話題的機會,也不等親衛稟報,直接便大聲叫道。

“斥候回報,屯駐貝丘的青州大軍,已于昨夜拔營離開了。”

什么?”袁紹大驚,猛的站起身來:“青州軍如今何在?”

“大軍向東而行,如今已至靈縣。”

“孔融!”袁紹心中驚疑交集,向帳下大喝道:“你既來合議,怎地又擅動刀兵?莫非是要瞞天過海么?”

“袁將軍說的哪里話來?這是我家主公的誠意啊!”孔融滿臉冤屈,分辨道:“為了止息兵戈,我家主公先行撤兵,讓出疆土,還有比這更能證明我家主公的誠意的嗎?”

“可是……”袁紹心里叫苦,卻說不出,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只是說不出話來。

突然面色一沉,斷喝一聲:“和議之事且到這里,諸君且至后帳議事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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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16:42 |只看該作者
三五九章 連環反間計

“哈哈,沉默是金,沉默果然是金,主公這話說的再正確不過了。”

看著得意萬分的禰衡,孔融心中先是一陣恍然,繼而又是一陣疑惑。能讓禰衡閉嘴不說話,顯然也只有得到他認可,以至于敬重的王羽了。前期的談判之所以這么順利,無疑緣由于此。

可問題是,既然知道禰衡不靠譜,又何必非得派遣他出使呢?這招虛晃一槍,很有多此一舉的嫌疑啊。

想了想,還是想不通,孔融無奈問道:“正平啊,主公到底是怎么個打算,你現在總可以跟我說了吧?”

“主公高瞻遠矚,他的打算,豈是你我所能輕易揣測出的?若是你我都能揣測得出來,那還怎么瞞得過天下英雄,百戰百勝?”禰衡晃了晃腦袋,臉上笑意不減,反問的語氣卻算不上客氣。

“那,”饒是與禰衡交情不錯,很欣賞對方,可孔融還是被噎了一下,好在他已經習慣了禰衡的說話風格,微微一滯后,很快就恢復過來:“那上次主公跟你說的話,你總不用再保密了吧?我可是此番的正使,要評估談判的進度,總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大兄何見事之晚乎?”禰衡樂了,連眉毛都接連抖動了幾下,“說到底,這談判就是個幌子,談不談的吧,有什么要緊的?這一趟啊,你我就是來看袁本初的笑話來的,這么緊張做什么?”

“正平,悄聲,悄聲……”禰衡語出驚人,孔融被嚇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走到門口。將帳門掀開條縫,向外一張,見門口守著的護衛都是自家人,這才松了口氣。

擺擺手,向護衛示意無事,他又轉了回來,低聲道:“正平,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兄,你就給我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神情非常鄭重,搞得禰衡都不得不斂身坐起,收起了那副狂士的派頭:“大兄,今日的情景,你也是親見的。怎地還看不出冀州軍中的齷齪?”

“你是說……”孔融若有所覺。

禰衡很肯定的說道:“主公雖然不是這么說的,但這場和談無疑是一石二鳥之計。”

“哪二鳥?”

“一則,可以收買民心……”禰衡伸出食指,“袁紹有沒有在清河大肆劫掠的想法?有沒有繼續放任匈奴人的念頭?有沒有放棄俘虜的意思?這都是不確定的,但主公議和的約法三章一出,世人會怎么想?會如何評價袁紹?又會如何看待主公?”

“……倒也有理。”孔融還真沒想到這一層。他家世好,生平也是一帆風順。為人寬和中帶了幾分隨性,對權謀之道所知甚少。用后世的說法,就是個陽光面遠大過陰暗面的人,渾身都是正能量。對陰謀什么的一點洞察力都沒有。

“呵呵,豈止有理?應該說是英明果斷才是。”

禰衡一臉有榮與焉的表情,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笑道:“其二。就是反間!沮授、審配那些人對主公開出的條件是非常滿意的,卻戳到了袁紹的痛處。本來還沒浮出水面的矛盾,一下就被挑開了,這樣一來,不就有了可趁之機了嗎?”

“不可能吧?主公當日就是這么跟你說的?”孔融搖搖頭,表示無法盡信:“若真有此事,主公為何主動退兵?隆冬轉眼便至,若是下場大雪,就算冀州真的內訌了,戰機也失去了啊。”

“主動退兵,那可是神來之筆。”禰衡笑得越發燦爛了,“大兄不妨換位思考一下,若你是袁紹,見主公突然退兵,退的又這么急,議和的條件又開得這么豐厚,你會怎么想?”

“我會怎么想?這可不好說。”孔融被難住了,他在謀略方面沒心得,對軍事就更陌生了。

禰衡提示道:“大兄須不要忘了,袁紹聯結諸侯,圍攻青州,如今數路兵馬已潰其二,但卻也除惡未盡呢!”

“瑯琊臧霸?”孔融恍然,“袁紹會懷疑臧霸進襲,青州形勢危機,主公這才回軍救援?”

“然也。”禰衡大點其頭,“主公當日有言道:冀州物資儲備富足,長期對峙,于青州不利,故而要引蛇出洞,在運動戰中消滅袁軍。袁紹為人多疑,只要在正常的時間點上,做出不正常的舉動,肯定能引得他胡思亂想。”

孔融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起來像是頗受震撼的樣子,突然又問道:“那反間之計卻又從何說起?”

“這個嘛。”禰衡咂咂嘴,滿面得意的說道:“主公的確沒說,是小弟自行揣測的,本來還不大確信,但與今日所見一印證,也就八九不離十了。雖是事后反推,但能有見于此,小弟自覺也是大有長進啊,哈哈。”

一邊笑著,他一邊繼續解釋,孔融聽得連連點頭。

王羽講和的條件,無一不撓到冀州本土派的癢處。

清河是冀州大郡,袁紹幕府之中,多有清河人,誰會愿意有家不能回?冀州的戰俘也都是冀州本地人,不少人都能和袁府幕僚們扯上關系;再加上匈奴人對地方莫大的危害,王羽這三個條件,簡直就是為冀州派系量身定做的。

其實,早在袁紹最開始下定決心,打算引匈奴人為援,合力攻打王羽時,沮授等人就提出了反對意見,為此還不惜讓兒子冒著生命危險出使。結果,出使成功了,袁紹卻依然故我,兩者的關系,焉能沒有裂痕?

雖然矛盾浮出水面,但以袁紹的權術,只要給他時間,未嘗壓不下去。可被王羽先是議和,然后又退兵,一下就給引爆了。

禰衡幸災樂禍的笑道:“大兄,你看著吧,冀州這次,有得鬧騰了。”

孔融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一時間。也是唏噓不已:“主公洞徹人心,想是宿慧深種,不足為奇,但正平的眼光也相當了得啊!見事之能,勝吾百倍矣。”

“算不得什么。”

禰衡擺擺手,語氣變得有些低沉起來,自嘲的笑了笑:“自開蒙以來,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不勝凡幾,我只冷眼看之。反唇譏之,潛移默化間,便成就了這副狹隘偏激的性子,惡名日甚一日,便是我自己。未嘗也沒有自苦之意。”

說著,他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語調也高亢起來:“然則主公卻不嫌惡吾氣之狂,不輕吾容貌之丑,對我偏激的性格,也不譏反贊。主公說:狹隘不是問題,也未必沒有好處。世間所謂的陰謀,往往也就是把人往陰暗、險惡了想,真相就大白了,所以……”

孔融聽得目瞪口呆。

不過。他也算是明白了,難怪主公能把禰衡這個刺頭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呢,甚至能讓他在關鍵時刻,玩什么沉默是金。果然是非常人方能行非常之事啊。

“這么說來,你我的使命。現在已經算是達成了,事不宜遲,正平且再辛苦一下,修書一封,回報主公罷。”

雖然很驚訝,但孔融更多的是為朋友高興,歪才也是才,能不能發揮作用,還是得看用人者的心胸,正平遇上主公,終于是苦盡甘來了。

“不辛苦,不辛苦。”禰衡并不推辭,擺開筆墨,開始寫信。

王羽收到孔融的書信,已經是三天之后了,此刻,他正在鄃縣城下。

“咦?這個禰正平,還真敢想,連反間計都讓他想出來了。”信上內容不多,相對敏感或機密的部分,都是用暗語寫的,不過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

“反間計?”賈詡湊了上來,很是好奇。

撤兵前,王羽已經統一了內部的意見,將整體戰略構想和盤托出,并沒提到什么反間計。現在出使的孔融鬧出來了個反間計,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喏,你也看看吧。”王羽隨手將信遞過。

“嗯……”賈詡覽目一掃,眼睛頓時就瞇起來了。

老狐貍露出這種神情,往往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了,同時也預示著,有人要倒霉了。

王羽見狀,也是興致大起,問道:“怎么樣?”

“主公,您事先真沒想到?”賈詡反問。

王羽一攤手,很無辜的說道:“文和,你是知道我的,我對陰謀什么的,確實不太在行,誰知道引蛇出洞還能起到這效果啊?”

賈詡看了王羽好一會兒,看起來仍是不大相信的樣子,不過倒也沒多糾結,慢悠悠的說道:“既然禰正平說了,應該就不會錯,裴頭領不是也說過嗎?沮授遣子出使,為的就是阻止袁紹引援匈奴。”

“那么,你覺得這件事對戰局會有多大影響?”王羽也不知不覺的放緩了語速。

“戰局么,引蛇出洞應該更容易了,冀州軍將的默契程度也會有所下降,其他的么,呵呵。”賈詡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一點都沒因此而興奮。

“以元皓的說法,沮公與此人,最是顧全大局不過,他可能會因此和袁紹發生爭執,但若袁紹堅持,他卻也不會陽奉陰違,更談不上公然對抗了。他在冀州士人中的威望極高,他不肯登高一呼,冀州就不可能發生內亂,影響,不會很大。”

“能引袁紹出來就不錯。”王羽點頭。

對沮授,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此人就是古代士大夫最完美的楷模之一。沮授有本領,袁紹前期在大戰略上的決斷,都是他的主張;后期的錯誤決斷,則和沮授的判斷相違。

在官渡之戰前,建議利用優勢軍力和地理形勢,進行持久戰。提出了“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穩打穩扎,同時“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的穩進之策,而不必決戰于一役,結果袁紹不聽。

不但不聽,而且他還奪了沮授的兵權,提拔心腹嫡系郭圖,以及裙帶關系的淳于瓊掌軍。結果,正是郭圖的傾軋,逼反了許攸,導致曹操有了突襲烏巢的計劃。隨后,又是淳于瓊的不給力,讓曹操成功的逆轉了戰局。

等袁紹跑了,沮授被俘,任曹操如何籠絡也不肯投降,最后越獄不成,終于被害。

可以說,要不是袁紹太操蛋,沮授的名聲未必會比諸葛亮、郭嘉差。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造主公的反?他也就是提提意見罷了。

敵人內亂,不戰自潰這種好事,王羽是不指望的,不過他也聽出賈詡似乎話里有話。于是又問道:“文和,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沒說?”

“實瞞不過主公。”賈詡笑吟吟道:“此節于大局上沒多少影響,但卻也不無助益。長遠來看,無疑會削弱冀州的實力,短期而言,主公的那件心事,正好著落在這上面。”

“我的心事?”王羽微微一愣:“哪件?”

“冀州的五員大將。主公不是很看好其中二人么?”賈詡一手在下巴上摩挲著,一手指向鄃城,笑道:“那麹義性子頗傲,龍湊之戰后。又不知所蹤,姑且不論,可另一位,卻正在此城之中。”

“哦?”王羽眉毛一挑。興致大起。

盡管他麾下人才已經不少了,但名將這種資源。總是多多益善的。張頜的名聲、武藝,雖然比趙云、太史慈略遜一籌,但其軍略卻不一般,能收入麾下自是再好不過。只是這人也是個倔強脾氣,自己不是沒試過,但一直不得其門而入。

現在,聽賈詡這意思,似乎是……有門?

“計從何出?”

“當然是……”賈詡輕輕吐出兩個字:“反間!”

平靜了一個多月的鄃城,再次陷入了緊張氣氛之中。

嚴格來說,自從困守以來,城內的氣氛一直就很緊張。城外有敵軍的時候,擔心敵人攻城;沒人的時候,又進退兩難,不知是出城尋找戰機的好,還是繼續守城,保全實力的好。反復折騰幾趟,便也有了庸人自擾的苦惱。

讓將士們慶幸的是,張將軍最終還是沒有沖動,沒把大伙兒拉出去,面對可怕而神秘的青州軍,以及莫測高深的未來。

然而,慶幸,只限于士兵和普通士官,軍中的高層對此都憂心忡忡。

事到如今,已經很明顯了,近兩個月來接到的情報之中,大多數是偽令,但也有少量真命令,只是混雜在一起,難以分辨罷了。

延誤了軍機,能否得到主公的諒解,會不會影響到整個戰局,都是未知之數。對未來的不確定,和困守一隅的惶惑混在一起,形成了非常復雜的氣氛,或許可以稱之為焦慮。

此刻,當城外再次大軍云集的時候,這種焦慮達到了頂點。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張頜面前。

“元皓先生,您怎么……”張頜大吃一驚,看向辛毗時,從對方眼中看到的是同樣的情緒。田豐是在袁紹入主冀州前離開的,聽說是回了巨鹿老家,現在卻突然以青州使者的身份出現,怎能不讓人驚訝和猜疑?

田豐一邊拱手見禮,一邊笑道:“呵呵,儁乂有所不知,吾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在青州了,春天的時候,蒙王君侯不棄,在幕府中輔佐參贊。”

張頜臉色頓時一變:“末將敬先生的為人和才學,故而敬之,誰想先生竟然私通外寇,卻是讓末將失望之極。既然先生在青州久矣,想必困擾末將數月的偽令,也是出自先生之手吧?念在舊日情份,末將今日不與先生為難,若再見時,你我便似敵非友,休怪張頜無情!”

張頜這番話,絲毫不留情面,田豐卻不以為意,淡然一笑道:“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使臣,將軍與豐同為大漢之臣,何來如許深仇大恨耶?況將軍困守久矣,已是危在旦夕,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也不顧父母妻子嗎?”

“先生休得危言聳聽!”張頜大怒,冷喝道:“大丈夫既然上了沙場,馬革裹尸便是本分,青州兵馬雖眾,王將軍計略雖奇,冀州卻也沒有投降的軟骨頭,只有斷頭將軍!先生若言止于此,還當速去,不要逼末將翻臉,壞了舊日的情分才是!”

“愿與將軍共生死!”在場的除了辛毗之外,還有守軍軍司馬以上的將官。張頜固是萬夫敵的猛將,這些將官也同樣是久經沙場的悍勇之人,齊聲呼喝時,一股凜然的殺氣撲面而來,連一邊旁觀的辛毗都是一陣心神搖曳,首當其沖的田豐感受如何,也是可想而知。

“哈哈哈哈……”田豐不驚反笑,竟是全然未受影響,結果倒把張頜等人給搞愣住了。

“儁乂智勇雙全,治軍嚴謹,深得軍心,連王君侯那樣的英杰,對儁乂也是贊賞有加,豐雖不才,又豈會以威凌之?儁乂之危,在內而不在外,豈不聞: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乎?”

說著,田豐在袖中一探,摸出一卷書簡來,遞給張頜,道:“儁乂困守孤城數月,消息不通,想必外間發生了什么事,尚不得知,看信便知。”

見張頜面露疑色,田豐知道對方是被假情報搞怕了,于是補充道:“如今兩軍正在議和,青州大軍很快就會退回黃河以南,鄃縣很快就能和冀州恢復聯系,是真是假,到時一問即明。”

拍拍竹簡,田豐目視張頜,意味深長的說道:“吾知儁乂忠勇,可只有忠勇,不得明主,卻也只是明珠暗投罷了。若他日有變,只望儁乂莫要忘了豐今日這番忠告才好。”

說罷,他拂袖轉身,告辭而去。

望著田豐的背影,張頜嘴唇微動,但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只是將目光投注在手中的竹簡上,神情凝重,仿佛那上面寫著關乎未來的預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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