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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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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20:08 |只看該作者
三六零章 誘敵深入

一般來說,秋收后往往是征戰的好時節。秋天收獲的糧草很豐厚,可以為大軍提供足夠的供應。

不過,秋天開始的戰爭,往往不會延綿太久,特別是在北方。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條件,大雪封路之后,軍隊的機動力一下就會下降到讓人抓狂的地步,運輸自然也會受到極大的阻礙。

但這并不是絕對的,所謂人定勝天,只要為將者愿意,冒著落雪的風險,甚至在大雪中作戰,都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此刻的河北,就上演著這樣一幕。

“啟稟主公,冀州大軍分兵三路,中軍已過貝丘,并不停留,長驅直進,往平原而來!”

“哦?”王羽眉頭微微一挑,問道:“三軍各由何人為將,行軍路線如何?”

“北路是張楊的一萬河內軍,經清河,過夏津,兵鋒直指鄃縣;南路是曹仁的一萬兗州軍,在貝丘與中軍兵分兩路,經博平,過靈縣,兵鋒直指高唐;冀州本隊和高干的并州軍做一路,共計馬步五萬余,行軍路線與我軍相同,直取平原而來。”

“果然來了,而且還分了兵,而且還分得這么遠!”太史慈大喜,高聲請戰道:“主公,末將愿為先鋒,催敵鋒銳!”

“子義莫急,先問清楚再說。”徐晃拉了太史慈一把,低聲道:“吃了這么多虧,袁紹怎么可能隨便分兵?以某觀之,其中必有緣故。”

“不分兵,他怎么護得住側翼?這么多兵馬,難道會不顧糧道的安全嗎?”太史慈撇撇嘴,顯然沒往心里去。

華夏的戰爭史相當漫長,萬人以上規模的戰爭也是數不勝數。不過,交戰的人數超過十萬的戰役中,實際參戰的往往只有一小部分罷了。

比如還沒發生的那場淝水之戰,苻堅的西秦大軍雖然號稱百萬,但參戰的人數可能連十萬都沒有。根據歷史記載,苻堅的先鋒到達襄樊的時候,后隊的兵馬還遠在長安城沒動身呢。

所以說,兵多不見得就強,不能將兵力調配妥當。合理安排,兵越多,戰斗力反而越差。

想想看,若真是十萬人擠成一團,那行軍速度得慢到什么地步?此外。河北雖然地勢相對平坦,可是,想找個能展開十萬以上兵力作戰的戰場,還真就不怎么好找。

更重要的是,將所有兵力縮成一團,也不利于防守糧道,很容易被人給迂回過去。

所以。正常情況下的行軍,都會將部隊分成幾個部分,前鋒開路,主力居中。側翼呼應,屏蔽敵人的迂回路線。

“而且,主公一直也強調說:戰術可以千變萬化,戰爭的思想卻永遠如一。戰爭中的核心思想。就是通過調動對方,集中優勢兵力。打擊對方弱勢兵力,蠶食對手等一系列手段,創造出局部勝利,然后通過對局部優勢的擴大來獲得最終勝利。無論戰術怎么變,其實都是為了這一核心思想而服務。”

他振振有詞的說道:“前陣子咱們又是議和,又是撤兵的,不就是為了調動袁紹,讓他露出破綻嗎?現在他來了,難道不是中計了?文舉公,你剛從袁營回來,所見應該比咱們這些人多,你怎么說?”

“中計與否,尚不好定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孔融沉吟道:“因為主公的計策,冀州內部的確出現了紛爭,袁紹不接受合議,悍然進兵,是冀州內部斗爭妥協的結果,說是中計,倒也沒錯。”

他不肯接太史慈的話茬,而是避重就輕的回答了最簡單的那個問題。

“先不要爭這些,”王羽一抬手,攔住太史慈不讓他繼續爭論,轉向那斥候問道:“可有發現匈奴人的蹤跡?”

“暫且沒有發現,但敵后是怎樣的情況,尚不得而知。”

“嗯。”王羽微一皺眉,心念電轉。

引蛇出洞,尋機決戰,是他的既定戰略,眼下看來,計劃比想象中順利得多。驅逐匈奴人,很可能是袁紹和冀州士人達成的妥協。解決了這個最大的威脅,袁紹的三路大軍,就沒之前那么可怕了。

可話說回來,事情會這么簡單嗎?他組織的盟軍屢戰屢敗,被自己各個擊破,都是因為分兵惹得禍。袁紹再怎么自大傲慢,也不可能完全不吸取教訓。

所以徐晃才說,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王羽的想法也和徐晃差不多,其中可能有詐。

袁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要知道,馬上就是十二月了,隆冬時節,隨時會降下大雪,運氣不好的話,袁紹的三路大軍甚至會被困在路上。

可他還是來了,來勢還很兇猛。

“不急進兵,還是按照原定策略行事。”一時想不出所以然,王羽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太史慈小聲嘟囔道:“那樣會不會太慢了啊?”

于禁皺起眉頭,肅聲道:“軍國之事,豈能兒戲?子義,你僭越了。”

“嗯,嗯,知道了。”太史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于禁這副嚴肅的表情,縮著脖子不吱聲了。

“子義你也用不著失望,仗,還不多得是?”王羽倒是很能體諒太史慈的心情,他會心一笑,輕輕拋出一句話。

太史慈的眼睛頓時一亮:“是讓某守平原城么?”

王羽搖搖頭:“平原城倒是用不著你,你的任務是率騎兵向北面迂回,設法迂回到冀州軍的身后去。”

“是要劫糧?”太史慈的勁頭更足了。

“袁紹有備而來,劫糧恐怕不很容易,而且,現在兵力緊張,你能帶走的兵也不多。能劫得下最好,劫不下也不要勉強,這次任務沒有硬性指標。”王羽再次搖頭。

太史慈聽得直迷糊:“不多是多少?”

王羽豎起三根手指,悠然道:“三百。”

“這么少?”太史慈眼睛瞪圓了,三百輕騎。別說擴大戰果了,就算糧隊擺在面前,他也未必吃得下。

畢竟三百人是在敵后,要警戒,要偵察,冬天作戰,還要考慮嚴寒等自然因素造成的非戰減員,說不定還要尋找補給,雜七雜八的一分配。實際能作戰的,有二百就不錯了。

“就這么多。”王羽點頭,進一步補充道:“你具體如何作戰,我不干涉,不過。有個小要求,臨陣之時,你不要用戟和槊,只用一支長槍,怎么樣,能做到嗎?”

“只用槍?”太史慈眼珠轉了轉,眼中狡黠之色一閃:“這是要李代桃僵?”想了想。又自我否定道:“可這樣一來,不是讓人有了防備嗎?”

王羽曬然道:“你不去,人家就沒防備嗎?”

“那倒也是。”太史慈撓撓頭,不繼續打啞謎了。而是很委屈的說道:“費這么大力氣,就為了這點目的,似乎,好像……是殺雞用了牛刀啊。”

“那也未必。”王羽神秘兮兮的一笑。沖著太史慈招招手:“除了虛張聲勢外,還有個秘密任務。子義,你且附耳上來。”

太史慈遲疑著走上前去,跟王羽湊在一處,嘀咕了一陣子,很快就眉花眼笑起來,連連點頭,口中‘嗯嗯’有聲,適才那點委屈頓時就不翼而飛了。

搞定太史慈,王羽又點起裴元紹:“裴頭領,這次就委屈你做個副將,與子義同行。”

“君侯說得哪里話來?”裴元紹連忙辭謝道:“末將雖出于草莽,但也明大義,君侯乃是天子欽賜的當朝驃騎將軍,末將此番來投,實乃誠心誠意而來,絕無虛假,天地可鑒!君侯有令,但管吩咐,火里來,水里去,俺若是眨眨眼,就不是娘生爹養的!”

聽說話就知道,這人不是什么文化人,前面的臺詞八成是別人教了,背下來的,后面那幾句話才是出于本心。看他拍著胸脯,口中高叫,面紅耳赤的樣子,確是誠意十足,投效之意出自真心。

王羽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的道:“裴將軍的意思,本將已經清楚了,不過,易幟一事,卻是不急,還是等到塵埃落定后再商議不遲。”

“呃……”裴元紹怔了一怔,被太史慈連捅了好幾下,這才反應過來,抱拳應諾:“遵命。”

“很好。”王羽揮揮手,表示此事已了,又轉向田楷,沉聲道:“法式兄,平原城就拜托你了。”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田楷慨然起身,直接用八個字表明了心跡。

“有勞了。”這是早就商議好的策略,王羽也不矯情,視線一掃,又看向了張飛。

張飛也不等王羽說話,大嘴一咧,呵呵笑道:“放心吧,有俺在,保管讓他們來多少,死多少!”

王羽視線再轉,又看向了禰衡,問道:“正平,你確定你也要留下?”

“那是自然。”禰衡出列施禮,視線在田、張二將身上一掃,傲然道:“田將軍雖然有些將才,卻失之謀略;張將軍勇則勇矣,但嗜酒如命,難免誤事。沒有個明白人在此,萬一誤了主公的大事該怎么辦?故而衡請命,愿留下參贊軍務。”

“你這酸丁,竟敢大言不慚,想嘗嘗你家三爺的拳頭么!”張飛脾氣本來就不咋地,碰上禰衡這張嘴,更是了不得,一下就炸毛了,掄著拳頭就往前闖,唬得眾人趕忙攔住。

禰衡像是不知道自己剛剛死里逃生了一回似的,只是冷笑道:“連一句逆耳忠言都聽不得,還守什么城?須知,袁本初帳下也是人才濟濟,若是有人出言挑釁,你又當如何自處?哼,莽夫!”

“氣死俺也!”張飛怒發如狂,須發皆張,大喝道:“都不要攔著,今天俺非揍扁這酸丁不可。”

他的力氣本來就大,這一發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要不是王羽麾下眾將也都有兩把刷子,沒準兒還真就攔不住他。即便如此,也架不住禰衡在一邊繼續冷言冷語的火上澆油,中軍帳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田楷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留守的任務很危險,可在他看來,王羽的策略還是很完美的。不過。留給他的這一文一武兩個助手,就有點不靠譜了。

張飛還好,雖然偶爾會喝酒誤事,但畢竟是員萬夫莫敵的勇將,有此人襄助,無論是守城,還是后面的配合作戰,把握都更大了一些。

他帶的兵,其實也都是敢戰之卒。差就差在合練太少,軍陣配合和默契不足。想提升戰力,與其臨時抱佛腳的多加操練,還不如派個猛將為先鋒身先士卒,激勵斗志呢。

不過。禰衡這個參軍就沒什么必要了。

這人的挑釁本領很強,可卻是無差別攻擊,連他這個主將都被當面評價為有勇無謀,張飛更是被氣得火冒三丈,放這么個人在身邊,不是自己找虐么?

“法式兄,這兩個助手。你還滿意否?”田楷正琢磨著怎么向王羽開口,推辭了這個參軍呢,熟悉的聲音卻從背后傳來。轉身一看,正是王羽笑吟吟的走了過來。

田楷低聲道:“鵬舉賢弟。先前說好的,不是只有……”他目光閃爍的看了禰衡一眼,“這位先生,實在不太……嗯。你明白的。”

王羽又是神秘兮兮的一笑,自顧自道:“法式兄自守平原城。這二人守高唐,成掎角之勢,互為應援,如何?”

“……”田楷無語,把這倆貨安排在一起?還守哪門子城啊,轉眼不就得出場命案啊?不過,既然鵬舉賢弟執意如此,自己也不好說什么,左右那禰正平不在自己眼前晃蕩,自己有什么好煩的?

這么想著,他點了點頭。

布置妥當,回想一遍,自覺沒有遺漏,王羽也不理會吵吵嚷嚷的禰衡和張飛,忽地揚聲斷喝:“傳我將令,即刻渡河!”

“喏!”鐵甲鏗鏘聲中,眾將轟然應諾。

“裴兄,會騎馬否?”渡河的事宜,自有于禁、徐晃料理,沒太史慈什么事,他拉著新任的副手去挑選精銳了,一邊走,一邊問著。

“略通一二。”裴元紹有些神不守舍,還沒從王羽帶給他的疑惑和震驚中清醒過來。眼見到了騎兵營,他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問道:“俺誠心來投,君侯為何遲遲不肯答允?莫非是要在大戰中考驗俺們嗎?可是,俺們手下那點弟兄,實在是……子義將軍,您深受君侯器重,能不能給俺說說?”

“嗨,你還糾結這事兒呢啊?”太史慈擺擺手,大咧咧的說道:“這有什么好琢磨的?主公不是懷疑你的誠意,他只是不想給別人錯誤的信號罷了。”

“……什么信號?”裴元紹還是沒懂。

“你這還真是……”太史慈有點不耐煩了,可看著裴元紹那老實巴交的臉,他還不好說什么,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咱們現在是盟軍,哪有仗還沒打完,就把盟軍給變成部將了的?知道的,明白是你和那位周兄弟早有打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主公用了什么手段呢。”

“誰會這么想……”裴元紹愣愣的聽著,一臉不能置信的神情。

“還能有誰?”太史慈撇撇嘴,“那位飛燕將軍,可是很精明的,想的也多,一不小心啊,就會讓他誤會,所以啊,跟他打交道,還是謹慎點好。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省點力氣趕路吧,先幫你挑兩匹好馬……”

鄃縣城頭,北風呼嘯,片刻的功夫,就能把鐵甲中的溫度全部帶走,冷得像冰一樣。

饒是張頜治軍甚嚴,這種天氣里,城頭也沒多少人,畢竟戰事已經告一段落了,沒必要繼續在城頭遭這份兒罪。

當然,這也與主將這段時間沒怎么從嚴治軍有關。雖然仗應該已經打完了,可張將軍和辛參軍卻都是一臉的憂愁,比圍城的那段時間看起來還糟糕。

這不,大冷天的,張將軍又獨自一人,站在城頭向東眺望,像是要取代哨兵,警惕青州軍的突襲一樣。

辛毗走上城頭,一股強風吹在他臉上,帶來了如同刀割般的感覺,令他很想轉頭離開。不過,想到某個可怕的可能性,他還是硬著頭皮,輕聲喚道:“將軍……”

張頜像是化成了石像,半晌不答。

辛毗不敢催促,又耐不住凌冽的強風,只能向張頜又走近了些,借著對方魁梧的身形遮遮風。

良久,張頜緩緩開口道:“青州軍正在南渡……”

“連平原也放棄了?”辛毗吃了一驚。

“不,田楷留守平原。”張頜搖搖頭。

辛毗心下一喜,連先前的憂慮都變得淡薄起來,口中喃喃道:“難道青州真的發生什么變故了?是臧霸?還是……”

他和他的兄長辛評都是袁紹心腹,對冀州內部的形勢再清楚不過。他知道,上次田豐的勸說很有效。盡管他一句直接勸降的話都沒說,可卻準確的點出了張頜的隱憂。

高層兩派傾軋不休,暫時形成了均勢。但這平衡不會一直保持,隨時會爆發。張頜,就是很好的一個切入點,他也是冀州出身的,也算是冀州派,而且在守城這段時間,他還狠狠的犯了袁紹的忌諱。

這個隱患什么時候爆發,還不好說,但張頜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他會怎么選擇?

雖然是監軍,但辛毗很清楚,他在這支部隊中的威望,根本無法與張頜相提并論,如果對方真有異動,他根本就阻擋不了。不但組擋不了,而且還會被挾裹過去。

現在好了,青州軍退兵了,戰局恢復成了早先的態勢,張頜想投降,也錯過時機了。

似乎真的是為了錯過時機而懊喪,張頜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也沒有回答辛毗的意思,只是在風中回首,望著城上城下的士兵,深深的嘆息道:“王侯一怒,流血千里,不知此戰過后,生者幾人?”()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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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22:05 |只看該作者
三六一章 清河劫難

楊超蹲在鎮子中的大路旁,守在自己的柴禾捆旁邊,時不時的會站起身,和人討價還價一番,小山一樣的柴禾垛,也是越來越低,使得他眉開眼笑。

一般來講,趕在隆冬時節,柴禾這種物資,是拿不出手的。雖然用量很大,家家都要生火取暖,可冬天干不了農活,野外也采集不到野菜果實這類東西,大伙兒都閑著呢。破家值萬貫,誰會為了偷懶,拿家里的東西出去換柴禾呢?

柴禾這東西,山上、野地里有的是,只要有空閑,肯花點力氣,出去走一圈就都有了。

不過,今年的情況卻有些不同。

由于冠軍侯爺施行的德政,清河民間相當富足,田野間的麥穗,泰半都成了百姓家中的積蓄。民間一富,百姓就變得相對懶惰起來,不愿意自己拾柴禾了,有那力氣,還不如把屋子、院子好好整理整理,免得四處漏風。

以前是沒錢,也沒那力氣,現在吃飽穿暖了,誰還能沒點更高的要求啊?反正柴禾也不貴,隨便拿點什么換了就是,省下這把子力氣,養精蓄銳的好好過個冬,等開春后好好大干一場,這才是正理。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豪強與平民間的鴻溝不像后來的兩晉、隋唐那么大,很多人家,也正靠著勤勞和努力,一點點的積蓄起財富來,然后再用財富換取仕途的發展,最后一躍跳過龍門,擺脫平民的身份的。

如資助曹操的衛家,李典的家族,東海的糜家,說到底,都是這么過來的。

這當然很難。但一代人做不到,就兩代、三代,一代代的努力下去,總是會有希望的。而希望開始的契機,往往就是一個豐年,某個地方官員的善政,又或某些際遇,讓大伙得到第一桶金,以此為基礎。一點點的發展起來的。

楊超沒想到這些大道理,不過,因此而來的生意火爆,卻讓他大大的高興了一把。柴禾是他昨天忙活了一天拾回來的,今天才過了半天。就已經換到了半斗粟米,還有些針頭線腦的小東西,最讓他高興的就是,居然還換了一葫蘆酒!

豐碩的收獲,讓他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從安平逃難來清河,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盡管都是戰區。可冠軍侯所在的地方,和其他地方就是不一樣,只是半年時間,民間就富成了這樣。連最不值錢的柴禾都變得如此緊俏,要是過上個十年八年的,那還了得?傳說中三皇五帝治下的世道,也不過如此吧?

“小兄弟。聽口音,你也是不是本地人吧?”與楊超交談的。就是用酒跟他換柴禾的那人。這是個中年人,趕著一輛大車,看起來似乎是個趕集的行腳商,不過,他的車上還坐了一個婦人和一個梳著丫髻的小女孩,顯然是一家人。拖家帶口的行腳商,倒是不怎么常見。

楊超抹了把青鼻涕,憨笑著答道:“是哦,俺家是棗強的。那邊不是正在打仗嗎?昨天白馬將軍的兵打袁將軍的名士,今天白馬將軍的兵又鬧了內訌,和袁將軍的兵一起追著白馬將軍的兵打,明天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聽說清河這邊還算安寧,俺就帶著俺娘和妹妹,逃難過來了。”

“呵,那咱們還是老鄉呢。”中年人笑了,笑容中透著股親切勁:“咱家也是棗強的,縣城北邊二十里的魏家莊就是咱家了。”

“啊!”他鄉遇故知,楊超大為驚喜:“魏家莊,俺知道呀!俺爹還在的時候,去信都販運貨物的時候,沒少經過那里,村口有條白馬河,對不對?咱們離的不遠,俺家就在……”

有了同鄉的關系,又有著相似的經歷,兩人的關系迅速熱絡起來。

通過交談,楊超知道中年人的名字叫魏升,原來的確是個商人,自從龍湊之戰后,公孫瓚大舉攻入安平,商路就斷絕了。等到王門反叛,局勢驟變后,他更是敏銳的意識到,安平很快就要動蕩起來了。

于是,他將倉庫里剩余的商品都裝了車,帶著妻兒一路南下,到了清河。

背井離鄉是很悲慘的事,可是,若單純從現狀和過去的對比而言,魏升的清河之行,卻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南下之前,家里已經沒剩什么東西了,我當時還在想,到了清河后,會不會淪落到要飯的地步了。沒想到啊,只是幾個月的時間,賺頭比從前跑一年還大,我琢磨著啊,反正娥娘和珠兒也都跟在身邊,就在這清河安家倒也不錯,不過……”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頭看了一眼妻女,結果正見妻子搓著手,不斷往手上呵氣,顯然是凍得厲害。于是他這句話就沒說完,而是急忙忙的捧住妻子的手,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衣領里,柔聲說道:“娥娘,你受苦了,趕緊暖暖。”

女人露出了一絲微笑,甜蜜的意味,連楊超這個還打著光棍,不同風情的愣頭青都是心中一暖。女人沒來得及說話,因為一邊的小女孩已經扯住了父親的衣襟,奶聲奶氣的叫了起來:“爹,珠兒也要暖!”

“好,好,珠兒也暖。”魏升一邊笑著點頭,一邊俯身將女兒抱起,讓女兒的小手也伸進衣領。

女人臉上的笑容更甜蜜了,小女孩晃著丫髻,很有些得意,男人則縮緊了脖子,時不時的打個冷戰,可凍得呲牙咧嘴的同時,眼中透出的笑意卻擋都擋不住。

天倫之樂,其樂融融。這場景看得楊超一陣陣的羨慕。

等日子變好了,俺也要討個婆娘,不用多漂亮,最重要的是要會心疼人。明年一定要努力干活,日子肯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唏噓了一陣子,他又想起剛剛的話題來:“魏大哥,你剛才說不過,是啥意思?是要等安平的仗打完,再回去嗎?”

“那倒不是。”魏升笑呵呵的答道:“無論做買賣還是過日子。都得要有個好地方才行,這世道,地方好不好,不在于水土,而在于人。”

“人?”

“嗯,是人。”魏升點點頭,很認真的說道:“清河為啥這么太平,還不是君侯他老人家的仁德?不過啊,君侯會不會一直在清河駐留。還不好說呢。前陣子,君侯不是傳檄各地,號召百姓去青州屯田嗎?再早些時候,那位劉使君也這么說過……”

“你想去青州屯田?”楊超的眼睛一下瞪了老大:“那可是青州,好幾百里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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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24:39 |只看該作者
三六二章 救星天降

悶雷聲如平地炸響,隨著時間的推移,漸響,漸近。

“是馬蹄聲!”凱旋似的喜悅不翼而飛,雖然沒經歷過什么大陣仗,可既然當兵吃糧,馬蹄聲總歸還是分辨得出的。

“怕不得過了百?哪來的騎兵?”驚后便是恐,看對方這架勢,是直奔自己這隊人馬來的,能有什么好念想了?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慘白的,對方的人數未必比自家多,然而,那可是騎兵,上百騎兵!若真是不懷好意,別說打,怕是連逃都逃不掉。

而自家主將派出來的征糧隊,對機動力的要求并不高,老百姓沒那個魄力,聽到點風聲就逃跑,就算跑,他們拖家帶口的也跑不快,抓他們根本就用不著騎兵。

等抓住了人,立刻就會多上一堆累贅,想快也快不了了。

因此,突如其來的這支騎兵,怎么都不像是自家的。不是自己人的話,那就只能是······大軍攻伐的目標,不正是以擅用騎兵突襲名聞天下的嗎?

“是青州軍?”聲音中夾雜著絲的震顫,再不復先前叫囂乎東西的霸道模樣。

“應該不會吧,青州軍不是已經南渡了嗎?”即便在絕境之中,人也是會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從情理而言,青州軍沒道理出現在這里,但青州軍的那位無敵的統帥,什么時候又合過情理了?

從馬蹄聲炸響到恐慌開始蔓延,時間并不長,卻也不短。

對士兵們來說,這是很難熬的一段時間,窒息般的感覺糾纏著每一個人,讓他們呼吸困難,渾身震顫,額頭后背都滲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被北風一吹·從頭涼到腳。

而對百姓們來說,絕望之中,卻又生出了一絲期盼。

有可能出現在這里的騎兵,當然不僅僅是青州軍。

盡管距離黃河只有幾百里路程·但鎮中的老老少少卻沒幾個見過大河的。對這些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人來說,幾十里就是相當遙遠的距離了,百里外,那就是傳說中才存在的地方,譬如皇帝,又如笑傲天下的諸侯們。

已經南渡的青州軍,出現在清河北部的幾率相當之低。清河這個繁華之地的消息流通還是很便利的·據眾人所知,冀州的袁將軍召集了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席卷了大半個清河,攻向平原。

青州軍若想到達清河北部,要么和北路的河內軍交戰,殺出一條血路;要么只能兜個大圈子,從平原東部進入渤海境內·然后再繞到渤海西部,才能到達東武城一帶。

苦難之中,百姓們當然盼望著救世主的降臨·不過現實往往是很殘酷的。

因為議和前的高調,冠軍侯與冀州合議的內容,在清河已是人盡皆知,家喻戶曉。誰都知道,在愛民的同時,冠軍侯也將另一個重大威脅擺在了臺面上,讓大家伙兒都看得分明。

那就是傳說中的匈奴人!

清河人多半也沒見識過匈奴人的兇殘,不過,當年鮮卑、烏桓叛亂,禍亂河北四州的舊事并不遙遠·很多人都記憶猶存。都是胡虜,性情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一樣很可怕。

不過,僅此而已。

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能有什么更悲慘的嗎?被官府拉壯丁和被匈奴人抓去做牧奴能有多大的區別?無非被填了溝壑和被凌虐而死的區別罷了,一樣要客死他鄉,一樣無法魂歸故

已經失去了太多,幾至沒什么可再失去的了,這樣的人,已然無所畏懼。

盡管如此,可哭聲終究還是漸漸減弱了,當然,也許是馬蹄聲太響亮的緣故也未可知。

在眾人的恐慌和期盼間,帶來驚雷的騎士們終于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沒有旗號,沒有任何可供判斷身份的外在特征,能證明他們身份的,只有那沖天而起的殺氣!

騎兵的數量遠超過了征糧軍的預估,不是一百人,而是兩三倍于此!

當先一騎,白馬銀槍,面目俊朗,正是一名少年將軍。

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為惱怒,想要施展淫威,只是單純的感到了恐懼,想借著這個動作得到一些勇氣,以自我保護。

那個軍官的手卻松開了,抽人比抽馬更多,上面帶著斑斑血跡的馬鞭,頹然落入了塵埃之中。他是個屯長,多少對上層的決策有所耳聞,他知道匈奴人已經走了,不會出現在清河,所以,他很清楚,來的多半是敵非友。

騎軍主將的形象,讓他想到了一個人,青州五員上將之中,最神秘,也最讓人揪心的那一個—常山趙子龍!

只有這個人和他新招募的部隊,才最有可能從這個方向出現。

“殺,殺了這個為首的,敵軍就不戰自潰了!”下意識般的,他做出了決斷,高聲狂呼:“弟兄們,想活命的,就跟他拼了!他們就是沖著咱們來的,咱們沒有馬,這四周都是曠野平地,想跑也跑不了,不像死,就只能拼命!”

生死一刻,他不再宣講大義,而是直白的道出了心聲,并引起了所有兵卒的共鳴。沒錯,被騎兵追殺,想逃都難,也只能拼命了,至少現在還有個擒賊先擒王的機會不是嗎?

沖在最前面的那人,想必就是敵騎的主將,而此人沖得太前,與后隊拉開了幾十步的距離,這,不就是機會嗎?把握住這個機會,殺了此人,就有望逃出生天!

“殺!”走在車隊北側的十幾個悍卒鼓起了勇氣,刀槍并舉的殺向了敵騎,只是沒了面對百姓時的囂張狂傲,倒有了股視死如歸的壯烈

“來得好!”遭遇圍攻,那騎將不驚反喜,揚聲大笑,右手一探一抖,手中長纓化成了點點繁星,迎向了圍攻而來的眾軍。

猛然間,最響亮的喊殺聲戛然而止跟在后面的士卒駭然看到,就在這一眨眼的工夫,最兇悍,武藝也最高的趙老二已經完蛋了。

雪亮的槍尖從他的背后透了出來蓬鮮血四散飛濺。

“啊······”趙老二大聲慘嚎,身體猶自在掙扎著,可在旁觀者看來,卻只是手腳痙攣似的抽動著。

槍桿一彎,化成了一條致命的弧線,在一片驚駭的目光中,趙老二的身體被高高的挑起狠狠的甩出,重重的砸在人群之中,攪得一片人仰馬翻。

猛力的一擊似乎沒有耗費騎士絲毫力量,他甩飛趙老二的尸體,稍稍撥轉馬頭,迅疾而準確的找上了下一個目標,沒等對方決定好是舉刀迎戰還是轉身而逃,槍尖一擰閃電般的疾刺而出,再次投胸而過。

血“呼”地一下順著槍刃邊緣噴出來,將白色的槍纓染得通紅。借著戰馬奔馳之力騎士毫不費力的重復著之前的動作,挑起,甩出,將敵人圍攻的陣勢砸的七零八落。

他的攻擊動作一點都不花哨,就算是不懂武藝的百姓,也能將每一個動作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只有真正上過陣,廝殺過的老兵才知道,這種武藝,才是真正殺人的武藝。

刺擊和挑殺之所以一點都不費力那是因為對方借助了馬力。

長槍和馬槊,是最適合發揮馬力的長兵,韌性極強的槍桿可以最大程度的化解刺擊帶來的沖擊力。巨大的沖擊力蘊藏在彎成半弧的槍桿之中,隨著槍桿的反彈,會被釋放出來,如果掌控得足夠好就可以將這股力道轉化為視覺效果的挑殺,順勢擲出傷敵。

所有粗通騎術的士兵,都知道這個道理,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只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懂了理論,并不代表能實際應用,想將這樣的技巧應用自如,唯一的途徑就是千錘百煉。

當然,不是所有能挑殺敵人的招式,都出自這個原理,王羽穿越之初的幾場戰斗中,靠的就是蠻力和一些后世的用力技巧。

不過,沖陣的這名騎將的騎戰技巧,無疑已經登峰造極。迅疾無比的刺擊,渾然天成的挑殺和擲擊,小幅度的調整狂奔中的戰馬的奔向……任何一項技巧,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此人都堪稱是騎兵中的精銳了,集合在同一個人身上顯現,此人只會,也只能是一名勇將!

念頭轉動,只是瞬間,可依然跟不上那勇將殺人的效率。

當長纓第五次被鮮血染紅,第五具軀體落石般砸在人群之中,后續的三百鐵騎已經跨越了幾十步的距離后……曾經不可一世的施暴者,瞬間完成了身份上的轉換,他們扔下武器,紛紛轉身而逃。

“饒命啊,軍爺!”離得近的已經沒了逃跑的余裕,于是,盡管他們手中有刀,偏偏卻沒勇氣提起胳膊,只能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在滴著血的槍尖面前,哭叫著祈求對方的寬恕。

諷刺般的,這一幕和不久前,鎮內發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相似,除了跪求之人的身份之外,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廢物!”持槍的手微微一頓,騎將高傲的性情使得他不屑于殺戮這種窩囊廢。

青州軍上下秉承的都是王羽本人的信念,好戰卻不嗜殺,別說虐殺俘虜,連茍待都談不上。殺人不是重點,重點是能否達成戰術戰略的目

這支騎軍的目標是劫糧,敵軍既然潰散,就沒有進一步殺戮的必要,敗逃之軍想要重新形成戰力,是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的,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威脅了。

騎將抬起手,正要例行的布置追殺、收取戰利品,然后將帶不走的東西燒毀這些命令時,卻猛然一愣,隊伍的構成,和預想中的,差的好像有點多啊。

運糧,哪有還捆著這么多人的?何況還有那么多女人?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異變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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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三章 民心似水

太史慈年紀不大,但因為他的性格,從年少開始,就在外闖蕩,豐富的經歷助長了他的見識,讓他擁有了遠超同齡人的判斷力。盡管如此,他依然沒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是一場逆襲。當然不是敗軍對太史慈的逆襲,就算拿的不是慣手的兵器,又有些走神,以太史慈的武藝,也不是幾個雜兵能偷襲得了的。發動逆襲的,是那些被束縛著的,以及那些駕車、推車的人。前者不久前還是垂頭悲泣,一副已經認了命的樣子,后者則是神情木然,機械似的駕馭著車輛。可陡然之間,他們的神情突然變了,變得猙獰而暴怒。駕車的從車上跳了下來,用手里的馬鞭沒頭沒腦的抽向那些跪在地上乞降的士兵,打得后者哀嚎連連,口中還在大罵:“混賬東西,黑了心的東西,叫你們搶糧搶人,叫你們黑了心肝,打死你們,打死你們!”推車的倒是沒在第一時間打人,而是沖向了被逃兵們扔了滿地的刀槍。太史慈見狀微微有些警惕,他以為這些人是要攻擊自己或者那些打人的,誰想這些人拾起武器后,大多都追向了那些四散而逃的潰卒,神情猙獰,咬牙切齒,像是正在追殺不共戴天的仇人。少數幾個,則轉向了后面被繩子捆成了一串的同伴,一邊走,還一邊高呼著某個名字或稱謂。“娘子啊,你在哪兒呢?”“妹妹,你沒事吧,沒事就答我一聲啊,我是水生啊,是你哥哥!”聲音凄厲而悲切,卻無法引起相應的共鳴。倒不是他們呼喊的人不在,而是后隊已經徹底亂了套了。盡管被捆著,可在仇恨的驅使下,人群還是涌向了跪在地上乞降的敗卒。一只穿著草鞋的腳奮力踢出,重重的踹在某個潰卒的背心上,將后者踹了個嘴啃泥,隨即,無數只腳踏了上去,沒頭沒腦的踩著,踹著,將那潰卒的慘叫和求饒聲一并踩入泥土之中。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一樣,也有人拼命掙扎著,叫喊著,試圖掙脫身上的繩索,離開大隊,回到鎮上去。掙扎的最厲害的是一名中年人,他頭上臉上都是血,連表情都看不太清楚,可從他拼命掙扎的動作中,卻能很清楚的看出他的想法。因為一直在掙扎,他的手腕上已經滲出了血,可粗糙的麻繩卻絲毫都沒有松動的意思,牢牢的束縛著他,讓他只能隨著洶涌的人潮來回涌動,任由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處。一個年輕人拿著利刃,大聲叫喊著沖向了他,于是,那中年人眼中閃出了亮色。這兩人是認識的,一邊互相叫著,一邊相互靠近。年輕人用利刃割斷了繩索,中年人看也不看自己身上,手上的傷勢,劈手奪過刀子,旋風般的轉身,沖向了隊列尾端。相似的場景重復著,這次被解救的是一個婦人。兩人互相攙扶著,蹣跚著,卻努力掙扎的跑向小鎮,像是那里有什么牽腸掛肚的牽掛一般。那個年輕人跟在后面,想要伸手去扶,卻又不知怎地,訕訕的縮回了手,嘴里念念叨叨的像是在說些什么,聲音卻湮滅在了震天般的怒罵和哭喊聲中。

太史慈呆呆的看著,凜冽的殺氣,已經消失無蹤。在他身后,氣勢洶洶的騎兵們紛紛拉停了戰馬,臉上的表情,和他們的主將一般無二。太史慈喃喃問道:“老裴,十一,這是怎么一回事?”雖然只有三百騎兵,但王羽還是指派給了太史慈兩名副將。裴元紹這個副將多少有些名不副實,他既不懂騎戰,在軍中也沒有威望,更多的倒是像個向導。種種原因,青州的大將不算少,但副將級別的將領卻不多,秦風要統帶剩余的騎兵,不能隨行,王羽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李十一這個嫡系了。三將的權責也很清晰,裴元紹負責帶路,李十一負責偵查,太史慈負責作戰,有意外情況發生,就三人一起商量。“好像是……拉壯丁吧?”裴元紹向小鎮方向看了一眼,木然答道。太史慈閱歷雖廣,但他所處的環境到底還是相對安穩得多,青州的亂局,是被天災誘發的,在方面,他卻沒多少認識。而裴元紹則是相反,冀、兗、豫三州的黃巾,基本上都是被暴和權貴逼得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的,所以,雖然眼前的景象相當震撼,可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準確的道出了真相。本意是劫殺糧隊,誰想到卻變成了解救壯丁,太史慈沖鋒陷陣那是很擅長的,可應付這種場面,他就沒啥心得了,只能將責任推諉給兩名副將:“十一,你去問問到底怎么回事,老裴,你應該比較擅長應付這個場面吧?你也去安撫一下?”

“喏!”太史慈對裴元紹的評價未免有些直白,但裴元紹卻也不在意,他大半的心思已經放在了百姓們身上,出身黃巾的他,的確是最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人,因為他感同身受。李十一卻是遲疑了片刻,這才翻身下馬。太史慈有些奇怪,對方雖然是主公的嫡系,但為人謙和,對自身定位很準,從未有恃寵而驕的心思,是一等一的副手人選,這又不是什么很難的任務,他為何遲疑?看出了太史慈的疑惑,李十一指著被打得滿地打滾的那些敗兵解釋道:“子義將軍,這些兵都是河內口音,不是冀州人!”一涉及軍事,太史慈的反應就很快了:“是張楊的人馬?”李十一點點頭,正要回答,冷不防有個敗兵聽到了他的說話,直往這個方向撲了過來:“十一兄弟,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是李響啊,你三叔公的侄孫,咱們是兄弟啊!十一兄弟,救命,救命啊!”開始是驚喜,然后是諂媚,最后轉為凄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李響也算是個人才了,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他居然頂著追殺,變化了三種語氣,表達出了這么多訊息,若非生死之際的爆發力,也只能說是與生俱來的口才了。騎兵們本待阻攔,可聽到這人自報家門,又停了手,看向李校尉,而李十一微微一怔后,也認出了對方:“是三叔公家的八哥?”“對,是我,就是我,我是你八哥啊!快,別叫他們再打我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李響大喜,一邊拼命跑,一邊叫道:“你們別都打了,聽到沒有,這位李將軍是我從弟,還打?再打,我兄弟就不客氣了!”后面那句話是對追打他的百姓說的,狐假虎威的,倒是頗有震懾力。其他潰兵也都在反抗,可失去了壓人的身份和隊伍,在憤怒的百姓面前,他們的反抗是微不足道的。別說這些武藝平平的潰卒,在百姓的暴怒面前,就算是太史慈這樣的悍將,也起不到足夠的壓制或震懾的作用。

自古以來,最能震懾民心的,不是個人的武勇帶來的暴力,而是披著官衣,打著正義旗號的朝廷或其代表。只要有了這層身份,百姓的反抗就會被輕易壓制,如果沒有,想真正壓服一個鎮子上的幾百戶人家,就算是太史慈這樣的猛人,也得一口氣來上十幾個,才能產生相似的震懾力。青州鐵騎出現后,先前的施暴者已經失去了這層光環,所以,別說他們剛剛被打得丟盔卸甲,就算不是,他們在百姓的憤怒面前,也只有屁滾尿流的份兒。同樣的,當李響跟李十一攀上親戚之后,震懾力再次發揮了作用,追打李響的幾個百姓望了眼李十一身上鮮明的甲胄,被憤怒填滿的眼神中,居然有了絲怯意。隨即,他們干脆利落的放棄了李響這個目標,轉向了其他潰兵。說來話長,可這一切發生的速度,不比太史慈沖陣挑殺來的慢,李十一還沒來得及答話,就成了既成事實了。“就你話多!”他狠狠的瞪了從兄一眼,有些赧然的轉向了太史慈:“將軍,您看……”

青州軍,可說是當代諸侯中最親民的一個政權,在青州很少會看到什么人擺官威,連田豐、國淵這種文臣中頂尖的人物,都經常會親自下田拾掇農活兒,更別提他這個小小的軍侯了。倒是那個李響很沒自覺,被瞪了一眼也不覺得害怕,討好的笑了笑,便湊到李十一身邊了,儼然以親兄弟自居,搞得李十一愈發火大。太史慈倒是不以為意,他沖著裴元紹擺擺手,示意后者該干嘛干嘛,然后轉向李十一,隨口道:“算了,正好問問他,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喏。”李十一應諾一聲,轉過身,劈頭質問道:“八哥,當日君侯離開河內時,你不是就回家了,說是你不是不當兵了嗎?怎么又跑來這里?”“那,那不是咱說的不算嗎?張使君說要征兵,難道咱家還能推說不去?再說……再說……”李響說話沒那么流利了。當初王羽離開河內,轉戰南陽,手下的河內軍就曾經脫離過一部分,后來棄洛陽而返青州,又有很大一部分人離開,李響,就是其中的第一批。原因很多,不想離開家鄉,不想出生入死,最重要的,還是他和大多數人一樣,不看好王羽的前程。就算是現在,他依然不覺得王羽能笑到最后,可他自己卻落在了他不看好的青州軍手上,不得不說,這也是造化弄人了。當日分兵前,李十一就勸說過這位從兄,現在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更是雪亮一般,一陣厭惡涌上心頭,他打斷了對方:“好了,不說這些,你只說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李響松了口氣,從頭講述起來:“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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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四章 暴政始與末

李響不過是個什長罷了,這樣的軍職,也不可能參與什么軍事機密。不過,他的講述和青州軍探明的情報結合起來,倒是可以印證一些東西,一些青州軍高層一直在懷疑,卻無法確認的東西——袁紹的后勤也出現問題了。

乏糧,這是亂世中永恒的主題,戰亂對生產造成巨大的破壞的同時,還加劇了消耗,入不敷出是應有之義。

而糧草供應,對戰爭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單就歷史上,三國時代的諸多戰役中,糧食對戰爭的影響,就可以說是無處不在。

最出名的就是官渡之戰中,曹操突襲了袁紹的糧倉——烏巢,從而奠定了戰爭的勝利。持續性最強的則是諸葛亮的六出祁山,除了第一次是被張頜破了介亭,戰略上有了不得不退的理由之外,其余的幾次,幾乎每次退兵都是因為乏糧。

此外,還有呂布和曹操的東郡之爭,公孫瓚和袁紹的河北之爭,最后失敗的,都是后勤供應存在問題,但武力更強勢的一方。

王羽在連戰連捷的情況下,采取了回避敵軍鋒芒,誘敵深入的策略,同樣也是出于田豐的提醒,以及對后勤供應的擔憂,同樣的原因。

青州后勤壓力大,但冀州就會輕松嗎?

在戰火幾乎席卷了冀州全境的背景下,雖然冀州倉儲豐厚,但從界橋之戰開始,先后動員了近二十萬軍力的袁紹,又豈能一點壓力都沒有?

青州方面不確定的,只是袁紹的后勤壓力到底有多大而已。

現在,通過李響的講述,真相一點點浮出了水面。

袁軍的后勤壓力由來已久,而且不是因為冀州的倉儲量不足,而是因為袁軍的作戰重心一直在反復變更。

河北大戰正式開打前,袁紹居于守勢。他一方面要做好正面決戰的準備,另一方面還要在后方囤積重兵。防備公孫瓚輕騎迂回,橫施突襲。所以,當時冀州錢糧除了例行的送往鄴城之外,也在向各郡的郡城輸送,特別是位于前線的幾個郡。

所以,除了清河、陽平、安平、鄴城之外,剩余的幾個郡都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錢糧儲備和兵員。這也是黑山軍出兵后,縱橫安平、趙國。無人可擋的主要原因。

兵寡,戰力就弱;糧少,動員能力就差,兩者結合,自然就只有被人披靡的份兒了。

界橋獲勝后,為了保持攻勢,冀州的儲備開始重點向清河、安平輸送,以保障麹義的五萬大軍順利進兵。

結果,龍湊之戰,五萬大軍灰飛煙滅。作為后備的張頜也先贏后輸,招致了聯軍的權力反撲。喪失了戰斗力,只能困守孤城,青幽聯軍橫掃安平、清河兩郡。先前的投入全打了水漂,無論是人力還是物力,袁紹的損失慘重至極。

其后的戰局,也是一直保持著跌宕起伏的節奏。

從最初的苦守,到其后的四面合圍。再變成在清淵決戰,后來又改成了以清淵為基地,持久作戰。最后則演變成了追擊戰,袁紹的反攻策略一變再變,戰略重心和屯糧之所,自然也隨之變化。

而屯糧這種事,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幾項策略當中的戰略重心都不一樣,屯糧之地自然也不盡相同。袁紹之所以在清淵沒有找到戰機后,就將策略改成了相持作戰,除了顏良敗亡的打擊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糧草供應上出現了困難。

在冷兵器時代,很少有人有意愿和能力發動遠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糧草在運輸途中的損耗。所謂千里饋糧,士有饑色,就很形象的說明了這個道理。

若單靠民夫背,一人背六斗,也就是差不多六十到八十斤的糧食,民夫每天吃兩斗,頂多也只能走上三十六天。假設運糧隊一天能走上三十里地,糧盡之時,差不多正好一千里。千里饋糧,到了終點,也就剩個袋底兒了。

用車馬裝載效率當然會高很多,不過損耗同樣少不了,牛馬牲畜吃的可比人多。再考慮到疾病和意外因素造成的減員等影響,以及天氣變化對行程的延誤,以及民夫運糧抵達后,還要返回,糧食運輸對諸侯們來說,是相當沉重的負擔。

袁紹雖然很富,卻也架不住他這么折騰,除了鄴城之外,他的戰略重心一變再變,屯糧之所換來換去,但是路上民夫的消耗,就相當驚人了。

此外,從張燕出兵開始,冀州境內的治安一下就變得糟糕了很多,運糧還得加派兵馬護送,這再次加重了袁紹的負擔。

最后,袁紹不但兵多,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客軍。

除了劉岱沒過河與袁軍會師,是只帶干糧之外,其余的幾路盟軍,都是只帶嘴來的。光吃還不算,通常來說,客軍在異地作戰,為了保持士氣,避免士卒因思鄉等原因士氣低落,時不時的就得打賞,甚至要發雙倍的軍餉,這筆錢,袁紹自然也責無旁貸。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王羽先后擊退劉岱和曹操,大振聲威之余,也給冀州削減了一部分后勤壓力,足足少了五萬張嘴,簡直是個無底洞啊!

三路大軍齊頭并進的策略,到底有沒有什么埋伏,李響說不清楚,但他卻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袁紹肯定撐不住了,他吩咐張使君分兵進軍時,明明白白的說了,讓咱們自己設法籌集錢糧,還說了個文雅詞,是什么來著……”

“因糧于敵?”李十一接茬道。

“對!就是這個詞兒!”李響一拍手,馬屁隨即跟上:“還是十一兄弟有學問,沾了王君侯的仙氣兒,就是不一樣啊。”

馬屁拍了,可李十一的臉色卻更差了,他抬眼看向人群,又望向不遠處的鎮子,冷森森的問道:“于是,你們就在清河燒殺劫掠,禍害百姓?”

李響這人大能耐沒有。小聰明倒是不少,聽得語氣不善,頓時就打了個哆嗦,趕忙撇清道:“這可不能怨俺吶,俺就是個小小的什長,還不是人家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說……再說,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對了。我在鎮子里可沒動過手,不信你問問他們!”

他這也是真急了,搞得都慌不擇言了,好在最后那句還是有點說服力的。

“你沒動手,人家干嘛追著你打?”李十一的語氣依然冰冷,但森然之意卻少了幾分。

他明白被挾裹的百姓為何憤怒至此了,換了他遭這種無妄之災,肯定也怒不可謁。動手殘害百姓的肯定該死,若只是隨從,倒也罪不至此。畢竟是沒出五服的本家兄弟。若是犯的錯不大,他未嘗不想留點情面。

“這當口。誰還分得清誰是誰啊?還不是逮個人就打?把心頭的惡氣出了再說?”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松動,李響長長的松了口氣,他指著亂作一團的人群說道:“你看看,都亂成這樣了,誰有工夫顧得上找人啊?”

他說的不無道理,但作為給自己脫罪的理由,卻還不夠充分。見李十一臉上仍有不豫之色,他連忙拋出最后一個理由:“其實,下人。搶女人的,就沒幾個是咱們河內的老鄉。”

“哦,這話怎么說?”這一次,連太史慈都微微動了容。如果河內軍中還混雜了其他部隊,很有可能就是袁紹敢于分兵三路的依仗了。

“回稟將軍。”李響倒是乖覺,先行了個禮,這才解釋道:“張使君是從上黨來的,他這個河內太守也是袁紹任命的,而不是朝廷的敕命,朝廷委任的太守,是王使君!名不正則言不順,所以,他也只能任人唯親,將自己的嫡系人馬全都提拔起來了。”

他有些委屈的嘮叨起來:“就拿那個棄馬逃跑的混賬來說,別看他帶的是個百人隊,可實際上,他就是個什長,不過是上黨軍的,不是河內軍的,結果卻人五人六的以將軍自居,不光是他,只要是上黨來的,就算是個小兵,也比我這個什長吃香……”

他本來就有點話癆,這一委屈起來,更是滔滔不絕,夾纏不清的私貨也不少,但意思倒是表達清楚了。

如果純粹以朝廷的敕令為準,現在的河內太守的確還是王匡,不過這倒不是困擾張楊的主要原因。和諸多外來諸侯一樣,張楊的煩惱主要來自于內部派系的平衡。

這其實是三國時代的普遍性問題,外來的強龍和地頭蛇之間,總要分個上下高低。

袁紹和沮授的矛盾、徐州陶謙和陳登父子以及薛禮等人沖突;荊州劉表和蔡、蒯等荊州大族的關系;益州劉焉與蜀中士族的關系;甚至連幽州劉虞和公孫瓚的關系,也都可以歸為這個范疇。

外來戶要壓倒地頭蛇,必須要有自己的嫡系,并且要緊緊的依靠這些嫡系,進行長期的斗爭。若是沒有,就會被地方派系架空,變成傀儡,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劉表。

劉表的聲望不比劉虞低,能力和風儀在諸侯中,也是翹楚,更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否則也不會有單騎入荊州這樣的壯舉。然而,在穩定了荊州內部之后,他卻完全無法進行擴張。

東西兩面都是同宗,不可輕侮,穩妥起見,不擅起邊釁倒也罷了,可北面的南陽卻空虛得很。張濟全力配合董卓的主力攻打洛陽,結果遭遇了張遼,被揍得鼻青臉腫,落花流水,靠著侄子張繡的死戰,才勉強逃出生天。

但凡劉表有一點點戰略眼光,就不應該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當時,曹操的主力正在河北和王羽激戰,潁川空虛,劉表奪取了南陽之后,順勢就可以將潁川收入囊中,攻取陳留也不是什么妄言。

可他卻安坐不動,白白錯過了戰機。

荊州沒兵嗎?荊襄兵精,一直到了隋唐,甚至五代十國時期,乃至近代,都是很有名的。能打敗孫堅的強軍,會沒有戰斗力嗎?

乏糧?更是扯淡,在河北大戰如火如荼,徐州連續發生內亂之后,荊州恐怕已經是大漢最富庶的一個州郡了,怎么可能沒糧?

劉表之所以不動如山,無非是地方派系互相掣肘,他做不了主罷了。

有鑒于此,各路諸侯實際上都在努力的擴大嫡系的實力,壓制地方派系。劉虞和公孫瓚的沖突,表現得最為明顯。

不壓制就會被架空,東風西風總是要分個勝負,因此,就算明知道壓制過程中會露出破綻,損耗實力,但諸侯們還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張楊就是努力壓制敵方派系的一員,截止目前,他做得還算成功,但多少有點副作用。這個副作用,在這場劫掠行動中,就暴露得比較明顯。

“出發前,張使君明令過的,盡量不要傷人,更不可擾民,征糧之后,也要給人家里留下過冬的糧食和明年的種子,咱們只拿富裕出來的。可結果呢,那個該死章四見人就甩鞭子,看見有點姿色的女人就往外拉……”

李響忿忿不平的說著:“開始那兩個村子,還沒有拉壯丁,后來搶的糧食太多,他嫌搬運著累,干脆就連男的都一起搶了。喏,”他朝著人群努努嘴:“那里面有不少根本就不是這個鎮子的,造孽啊,不過跟咱可沒關系,都是那幫子上黨來的造的孽。”

他覺得自己開脫的已經差不多了,說完,擺出了一副無辜的表情,結果被他堂弟一句話就給嗆回來了:“你不是說你是第一次嗎?”

“是……”他張了張嘴,沒話說了,心里這個恨啊,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個嘴巴,明明已經差不多過關了,非說這么多廢話,這不自己給自己找病嗎?

“李校尉,先讓你這從兄退下。”太史慈又發話了,叫的雖然是李十一,但李響卻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怕啊,那三百鐵騎固然可怕,但這位斬將奪旗如無物的猛將,卻也不差多少,說是更可怕也沒錯。

“喏。”李十一知道太史慈有事要商量,連忙將李響趕走,讓兩個騎兵監視著。

李響這下可嚇毀了,這是出大事了啊!那位將軍這是非殺自己不可呀!不過,這好像不合情理啊,自己好像不是這么重要的人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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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五章 太史慈之謀

李響的忐忑,太史慈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他要和李十一商量的事雖然也與李響有些關聯,關聯還不小,可他對李響本身卻絲毫不在意。

他有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這個念頭可以醞釀出一個計劃來,而李響,則是這個計劃中的一個棋子。

待李響退下,親衛們圍成了個圈子,隔斷內外,太史慈興沖沖的問道:“十一,某覺得你這個堂兄可以一用。”

“這……恐怕不太妥當吧?他這人實在不怎么靠譜。”李十一如實答道。

他倒沒誤會,不會以為太史慈是要根據這個來決定對李響的處置,不過他也知道堂兄的為人,大奸大惡他肯定不會做,不過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沒膽子,所以他才沒跟隨主公去青州。

李十一自己現在已經因積功升至了校尉,如果堂兄一直跟著,就算熬資歷,也能熬成軍侯或者軍司馬了啊。當然,以他的膽量,軍中可能沒有他的位置,但主公最擅長因人制宜,販私鹽的宮天現在都是校尉兼水軍統領了,自家堂兄還怕找不到位置嗎?

看這人的模樣,現在似乎也不像是后悔錯過機遇,聽別人喚自己校尉也是毫不動容。

以這人的脾氣,想必跟心胸豁達沾不上邊,倒很可能是想得開。跟著主公,敵人那是層出不窮,惡仗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就算升官快,也得敢拼命才能立功,這人沒膽子又怕死,對這種功勞,他是絲毫也不會羨慕的。

子義將軍那是什么人,膽子不比主公小,他的計劃風險會有多大,那也是可想而知。堂兄沒有大志,倒是很怕死,無論是許以重酬。還是許諾提拔,恐怕都消除不了他骨子里的猥瑣,不出賣自己,自己就得燒高香了。

“嗯?”太史慈微微一愣,看了眼李十一誠懇的表情,他才反應過來,哈哈笑道:“嗨,你想到哪兒去了?這么個人。某難道還敢委以重任,把成敗寄托在他身上不成?”

“啊?”李十一也愣了,赧然道:“屬下主要是怕壞了事。”

“理解。”太史慈拍拍對方的肩膀,對這個勤勤懇懇,作風踏實的副將,他是很滿意的。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對方的作風和文則兄很相似,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評估了自己的能力后,刻意在模仿。不過,就算是模仿。也得有那個底子,如果太史慈自己去刻意模仿于禁。或是李十一這樣的武藝低微者模仿他太史慈,都只能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

“我覺得這人的口才還不錯,膽子又不大,正好可以利用……”太史慈不光膽子大,他也是個有智謀的人。少年時,他就敢一個人跑到洛陽。在天子腳下毀書驅使,光是膽子大可不行,還得有相當的謀劃能力和行動力。

他提出的計劃。果然如李十一預想的一樣大膽,大膽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聽完計劃,李十一已是瞠目結舌,說話都結巴上了:“這,這能行嗎?主公不是只吩咐將軍劫糧……”

“錯!”太史慈完全不給同僚留反駁的機會:“主公當初說的明白,除了某臨陣的時候,不能暴露身份,要假裝子龍之外,這次出兵沒有硬性要求。可以劫糧,可以佯攻,可以刺殺大將,當然也可以斬斷袁紹一臂,滅了他的左翼大軍!”

“說是這么說……”這一刻,李十一覺得自己能體會到當日于將軍隨主公過河,去河陰行刺董卓時的感受了。跟這種膽子比天還大的主將行事,對自己的承受力,可不是一般的考驗。膽子小點的,不等執行計劃,就要被嚇死了。

主公當年只是攻其不備,憑借個人的武藝襲營,而子義現在則是要做一件更逆天的事!他要用手上這三百騎兵,解決張楊的一萬大軍!

三百對一萬!

這仗,能打?

“你不要光想著數量對比,帶著三百人直沖萬人軍陣,那當然是飛蛾撲火,別說我,就算主公沖進去,那也是死定了的,所以,咱們得有個計劃啊。”近墨者黑,太史慈淳淳善誘的神態,卻也有了幾分王羽忽悠人時的風采。

李十一木然道:“你說……”

“關鍵就在河內兵身上,象你堂兄一樣,這些河內兵有不少都是跟主公一起打過仗的,還有不少是被張楊拉壯丁給拉來的。這些人平時就對上黨人有諸多不滿了,到了動真格的時候,他們能頂用嗎?說不定還會有人反戈一擊呢。”

“敵有隙,我攻而取之,子義將軍說的不錯。”李十一點點頭,乘隙攻取,這的確是兵法奧義沒錯,可問題是……他搖搖頭,“若將軍麾下是三千兵馬,或者子龍將軍及時趕到,倒是可以一試,現在僅憑這三百人,恕我直言,勝算太低。”

河內兵越境作戰,在軍中又沒地位,戰意不濃是事實。可張楊的控制顯然已經達到了百人隊以下的范圍,控制得很嚴密,想要利用這個破綻,沒有足夠的實力威懾是不行的。

趙云北上募兵,到底能有多大成果,現在還不得而知,但花費了這么多力氣,這一趟下來,怎么也不能少于千人吧?

加上這一千多騎兵,就有周旋的余地了,利用機動力逐步蠶食敵人,積小勝為大勝的同時,動搖河內兵的士氣,最后里應外合,一舉殲滅張楊部,確是個很有前途的計劃。

可問題是,趙云到底在哪兒還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誰能保證對方不是去平原會師,而是來清河助戰呢?

遙遠的距離,就像是天塹一般,給古往今來,試圖大范圍分進合擊的名將們造成了極大的障礙。互相聯系就已經很難了,聯系上,中途耽擱的時間往往又是以月計的。如果是相持作戰還好,如果是決戰隨時展開那種情況,誰能把握得好時間啊?

分進合擊,往往就是被各個擊破的代名詞。

青州軍雖然一直沒有分兵,但也受到了這方面的困擾,無論是與公孫瓚還是與趙云的聯系。都不怎么順暢。特別是趙云,他招兵不是守在某個地方不動,而是一直在游走,像是滾雪球似的,想聯系上他,基本上只能靠運氣。

“子龍啊,他的動作太慢,咱們不等他。”太史慈晃晃腦袋。曬然道:“三百人當然不夠,可要兵還不容易?”

“……”李十一無語,看著太史慈,那眼神無疑是在說:難道子義將軍您還會撒豆成兵?

感受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意味,太史慈淡然一笑,揮揮手道:“這,不都是兵嗎?”

李十一大吃一驚,猛回頭時,卻見太史慈指向的,竟是那些被抓了壯丁的百姓:“這不太好吧?他們哪里上得了陣?再說。即便真能上陣,可咱們這樣做。跟袁紹、張楊之流,不是一樣了嗎?只怕有違主公的本意吧?”

“讓他們陣列而戰,當然是不行的,可跟著虛張聲勢總是沒問題的吧?”

關于這一點,太史慈早就成竹在胸了,“今天這仗你也看到了,除了某之外。還有人刀刃沾血了嗎?張楊的兵,也不比烏合之眾強多少,咱們分三十個兄弟為一隊。帶上幾百個民兵,打仗時,兄弟們沖在前面,民兵跟在后面,這不就是三千大軍了嗎?”

“可,可是……”李十一聽得暈頭轉向,還要反駁時,卻被突如其來一聲高呼給打斷了。

“安平魏升,謝過將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愿請問將軍高姓大名,日后容小民立下長生牌位,為君侯與將軍祈福!”

此刻,人群的混亂已經過了高峰期,追打的民眾,氣消得都差不多了,想起了家中的老小,漸漸都停了手。被打那些,則是非死即傷,能喘氣的也趴著不動,裝死尸了。

場中的怒罵和慘叫聲稍歇,令人心酸的哭嚎和呼兒喚女聲占了主流,雖然也很亂,但卻不至于壓制所有聲響,于是,這一聲高喊,就顯得頗有些突兀了。

太史慈抬眼急看,卻見發喊的是個頭臉身上都血跡斑斑的中年人。這人手里抱著個小女孩,頭上身上摻了不少的白布,身邊還跟了個婦人,兩人齊齊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朝著自己高喊。

最讓太史慈感到奇怪的是,裴元紹居然也站在那人身邊。他沖著裴元紹招招手,等對方走過來,帶點局促不安的問道:“老裴,這是怎么一回事?”

“慘啊!”裴元紹一臉憤懣,一邊嘆息著,一邊將這家人的經歷講述了一遍,說到那個小女孩險些被活活打死的時候,他的拳頭捏得嘎嘎亂響,牙關也咬得緊緊的,“這幫畜生!要是咱們再晚來一會兒,就憑我這點微末醫術,怎么也救不得人了,這么小的孩子,虧他們下得去手!”

太史慈等人聽了,也都是破口大罵,只說知道的太晚,否則一個賊兵也不能放走了。

另一邊,被魏升這一嗓子一激,百姓們終于想起來,要感謝了救星,一時間,數百人跪了一地,再加上聞訊從鎮上趕來的老弱婦孺,見狀也是依次跪倒,善禱善頌之聲,響徹了曠野。

眾騎兵不敢怠慢,趕忙下馬攙扶,可扶起來這個,又跪下了那個,卻又哪里扶的過來?一時間也是手忙腳亂。

“十一……”太史慈倒是沒加入扶人的行列,他身上殺氣太重,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索性就外圍充當神像了。

“嗯。”李十一低聲應道。

“現在你覺得如何?”太史慈沒頭沒尾的問道。

“便依將軍之計!”李十一的語氣斬釘截鐵。

佛還有三分火,面對那些禽獸不如的敵人,老實人也主動要冒險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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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六章 反賊須專精

統一了內部意見,剩下的就是要將村民們說服并組織起來了。

這事可不輕巧,別看百姓剛才打人時怒不可遏,狀若瘋狂,那只是一時激憤罷了,等火頭過了,大家也只剩下后怕了。

很多人都滿臉土色的回想著,后怕著,剛剛被打死的,可是官差!不,比官差還可怕。眾所周知,大部分官差都只是官老爺們的幫閑而已,等閑當然惹不得,可若是犯了眾怒,被圍毆致死,官老爺們也不至于非得跟大伙兒為難不可。

法不責眾么。一定要責,很容易激起民變,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可眼下被打死打傷的,可是官兵,而且還是外鄉來的客軍!本地的軍隊,就算在民間禍害,多少也會看在鄉土情的份兒上,略加以收斂。可外鄉的客軍都打的是禍害完就走的主意,下手最是心黑手辣,現在自己打死了對方的人,對方來報復時又要如何抵擋?

狂怒,感激過去后,一貫的懦弱再次回到了身上,現在的太史慈面對的就是這么一群人。

當太史慈登高一呼,號召百姓隨他一起對抗暴政,對抗張楊的大軍時,收獲的不是熱烈的響應,而是一張張瞠目結舌,抽搐且恐懼著的面孔。

“將軍救草民等于水深火熱之中,老朽和全鎮父老對將軍和各位壯士都是感激萬分,恨不得馬上就求得將軍名諱,在祠堂立下長生牌位,早晚焚香禱告,為將軍及各位祈福。不過,這對抗王師……哦,不。是賊軍,賊軍之事,小民等就……”

出來與太史慈對答的,是小鎮的里正。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村鎮一樣,里正都是由德高望重的老者擔任,這里正年逾古稀,讀的書雖不多,但閱歷頗為豐富,談吐也很是得體。不過膽子卻不大,對太史慈的號召卻全然沒有接茬的意思。

“兀那老丈,活了偌大一把年紀,怎地還這般沒有見識?本將輕兵而來,只帶了三百士卒。就算有心救助,難道還能擋得住張楊的一萬大軍不成?須知天不救人,人當自救,此刻還不奮起反擊,卻又更待何時?”

太史慈皺著眉頭,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高聲說道:“眼下。河內兵的人也死了,仇也結下了,你們若是不肯與本將并肩作戰,本將一走。張楊再遣兵馬來報復,汝等又當如何自處?”

在他想來,鎮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跟著他干還能如何?所以。他干脆把實力對比也一并說了出來,想著用惡劣的局勢逼村民們就范。

“老天啊。一萬大軍!”

“君侯只派了三百人來,這可如何是好?”

“完了,這下全完了!”

“爹啊,您的在天之靈怎么不保佑我曾家啊!孩兒不孝,曾家,怕是要在孩兒手上絕了后了。”

哀鴻遍野。

太史慈的如意算盤顯然是打錯了,他的威脅沒有起到激勵士氣,鼓舞斗志的作用,反倒是把百姓都給嚇懵了。哭爹喊娘者有之,呼兒喚女者有之,抱頭痛哭者有之,就是沒人揭竿而起,大喝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這不合情理啊!太史慈傻眼了,原來沒了后路引發的效果,不僅僅是破釜沉舟,亡命一搏啊,還有眼前這種……

以他的觀感來說,這是很難理解的情況,換了是他,哪怕敵人再強大,總是要拼一拼的,敵越強,他的斗志就越強。

而現在的情景告訴他,要么他是另類;要么就是整個鎮子,再加上被挾裹來的那兩百多個其他村子的村民,都是另類。

太史慈無奈,只好向副將問計:“十一,這是怎么一回事?”

這還用說,將軍您把他們都給嚇到了。您拿自己的膽量往百姓身上代入,須不知您那膽魄,一萬個人里面也未必有一個比得上的,三百對一萬,連我這個校尉都被嚇得不輕,你讓這些百姓怎么想?想讓他們對抗張楊的大軍,難,不是一般的難。

心里是這么想,但話顯然不能這么說,李十一低聲答道:“將軍,您這個法子,恐怕有點不對路,還須另謀他策。”

“這還能謀什么他策啊?”太史慈膽子大,卻不莽撞,他不會真的以為,三百人能對抗上萬敵人,就算利用騎兵的機動力,將游擊戰法發揮到極致,充其量也就是多滅掉幾個運糧隊罷了,影響不到大局。

當然,主公對自己也沒報多大希望,只要自己裝得像是趙云兵至,讓袁紹有所忌憚,就已經達成了目的。在這個基礎上取得的任何戰果,都是意外之喜。有,自是多多益善;沒有,也不會造成任何損失。

換了于禁領軍,很可能會滿足于目前的進度,不會做過多的冒險,但太史慈可不是于禁,既然已經想出了對抗,并覆滅張楊的計策,他就不可能退而求其次,超標完成任務,才是他的風格。

不過,他再怎么積極也沒用,村民怕他,更怕張楊的大軍,他說的話人家根本聽不進去,更別提跟著他打仗了。

正尷尬時,裴元紹湊了上來:“將軍,請借一步說話。”

看到裴元紹,太史慈眼睛頓時一亮,反手一把扯住對方,急吼吼的問道:“老裴,你是黃巾,你應該干過這個,快,給我出出主意。適才他們明明就很兇悍的啊,這會兒怎么就變成這副模樣了?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雖然是黃巾出身,可裴元紹并不是很喜歡這個身份,尤其在他和周倉起了投靠王羽的念頭之后。被招安的義軍,跟正規軍將的待遇肯定不一樣啊,賊軍出身,先天性的就矮人一頭不是?

不過一路相處,他也熟悉太史慈的風格了,知道對方性情豪爽,不拘小節。他現在說自己是黃巾,純粹是出于欣喜,沒有半分輕蔑的意思。

想想也是,黃巾,不正是這個時代,最擅長鼓動人心,揭竿而起的一個組織嗎?讓百姓拿著竹竿木棍對抗漢廷最強大的正規軍都做得到,張楊這點威脅又算得了什么?

其實,裴元紹要說的。本來就是這事兒。這是他難得的立功機會,豈能不好好把握?

“將軍,您的話大體上是沒錯的,之所以起不到破釜沉舟,令百姓背水一戰的效果。主要還是因為他們不是只有奮起對抗這一條路可走,他們還有退路。”

“退路?難道他們還能去投靠張楊不成?張楊會愿意接納?”太史慈疑惑道。張楊對百姓不感興趣,他要的只有錢糧而已,百姓投靠過去,頂多也只有少數幾個人能落下實惠,大多數人還是要出人出糧,和先前不會有什么兩樣。

“那倒不是。”裴元紹搖搖頭。胸有成竹的說道:“但他們可以跑啊。”

“跑?跑去哪里?”太史慈的眼睛瞪圓了。

“那可有得數了。”裴元紹扳著手指,一一計數起來:“可以上山躲起來,或者其他郡縣投靠親戚,再或者……”

“這時節。這么多人,躲上山?”太史慈覺得不可思議。外逃避禍的經驗,他也有過,但和現在的情況有明顯的差異。他去遼東有船坐,還有人接應。就這樣,他也只能把老娘留在家里。現在這隆冬時節,跑到山上去,這是要自殺么?

“不,老弱可以留在村子里,留下剛好夠用的口糧,青壯和年輕女子則帶著多數財物上山,時不時的下來看看。張楊再來,頂多也只能把老弱的口糧搶走,到時候山上可以再往下送,只要能熬過冬天,熬到仗打完,他們也就安全了。”

裴元紹用平靜的語氣,描述了一個相當殘酷的可能性,偏偏這個可能性變成現實的幾率相當之大,聽得太史慈都是陣陣發寒。

這樣折騰一通,得死多少人啊?在山上凍死的,在山下餓死的,征糧隊完不成任務,說不定還要泄憤,天知道那些家伙會用什么辦法報復。

“他們寧愿這樣,也不肯反抗?那當年張角兄弟到底是如何……”太史慈實在想不通了,打仗的確很危險,但裴元紹說的這些法子,還不是一樣很致命?如果這樣都不肯反抗,當年的黃巾起義又是怎么發生的?

“當年啊,”裴元紹幽幽的嘆息了一聲,輕聲解釋道:“大賢良師準備的時間很長,信眾遍布天下,超過百萬,盡管其中可戰之兵極少,似將軍這樣的勇將和您麾下這些雄武之士,都是絕無僅有,不過,這百萬二字,就足以給人信心了。”

太史慈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自己面對的不是軍人,惡劣的局勢無助于鼓舞斗志,只能起到反效果。鼓舞百姓的斗志,不能用軍中慣用的那種辦法,分析局勢,詮釋戰略這些手段都沒用,最好的辦法是夸大自己的實力,虛張聲勢對自己人也是適用的。

裴元紹突然加重了語氣,目光也帶了一絲凝重之色:“此外,要想辦法斷了他們的后路,這才是最緊要的。”

“要怎么做?”太史慈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繼而循著裴元紹的視線一看,正見對方注視著的是那些大車,他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轉過頭來,他突然深深的感嘆了一聲:“難怪主公常說:術業有專攻,老裴,比武藝軍略,你不如我,比帶人造反,你的本領,勝我百倍啊!此事,就全權委托于你了,好好干,待功成之后,某必在主公面前,為你請功!”

將軍,您這是在夸我嗎?裴元紹翻了個白眼,也只能把這當作是夸獎了。

說來也好笑,自己投效之后,有兩次立功的機會,前一次是與人拼酒,這一次則是重操舊業,帶人造反,跟預想中的披肝瀝血,肝腦涂地那是一點都不沾邊的。不過,只要能立功,管他用的什么法子呢?

對此,裴元紹表現的非常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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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七章 理論連實際

怎么組織人造反,對太史慈、李十一這些正規軍來說,是很玄奧的一個課題,但對裴元紹來說,卻是駕輕就熟,再簡單不過。

首先,他不動聲色的把那些大車給扣下了。

河內軍搜刮的很徹底,鎮上各家各戶都被搜了個底朝天,一粒粟米都沒剩下。逃難也好,上山也好,甚或去找張楊高密求投靠,都得有糧食才行。帶著糧食上山、逃難,總還有一線生機,什么都不帶的話,那就真的是去自殺了。

沒了這些物資,里正也好,還是其他村民也好,都顧不上哭喊或者收拾東西了,一個個都圍了上來,眼巴巴的看著裴元紹。

搶,沒人有那個膽子。

三百精騎,個個都是威武雄壯之士,在馬上時,就像是一座座小山,下了馬站在一起,直如會動的長城一般。再加上一個更兇猛十倍的太史慈,只要被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瞪一下,腿腳就軟了,誰還敢有不敬之舉?

好在青州將軍看起來很兇,卻是講道理的人,即便被大伙兒折了面子,也沒有惱羞成怒,只是換了個人跟大家打交道。換來的裴將軍,看起來和氣得多,長相貼近大眾不說,連說話的口吻、習慣,都和大伙兒沒兩樣。

這樣的人,應該比較好說話。

里正拱著手,一臉討好的笑容:“裴將軍,您看,大伙兒家里的老小還等米下鍋呢,那車上的糧食能不能……”

“老丈,你不會以為,我家將軍要強搶你們的糧食吧?”裴元紹一臉詫異的反問道:“你也知道了,我家將軍乃是驃騎將軍麾下的五大上將之一,帶的是青州軍!你覺得青州軍跟張楊、袁紹之流,能是一般的齷齪嗎?”

“怎么會,當然不會!”里正趕緊搖頭否認,即便忽略三百騎兵的威懾力,飲水思源,鎮里短暫的好日子,還不是從冠軍侯打進清河后才開始的?再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斷然沒有懷疑對方的道理。

里正心里不是沒有懷疑,他懷疑裴元紹扣下糧食,很可能是想逼著村人跟著他去打仗。他這一把年紀了,什么事沒見過?當年黃巾軍造反,還不是用了差不多的套路?但這理由卻不好挑明,一挑明,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老朽的意思是說,將軍救了咱們全鎮,咱們供奉些錢糧供將士食用也是應該的,不過……”

“老丈啊,我聽說這里不久前還是個村子,叫曾家村,秋天之后,往來的人多了,這才有了集市,變成了小鎮,您應該姓曾吧?”裴元紹神情和藹,說話也像是拉家常似的。

“嗯,嗯,正是托了君侯的福,曾家村上下才得享太平啊。”老頭點頭哈腰,看似唯唯諾諾,但話里話外卻是絲毫不松口。要錢糧沒問題,要拉人去打仗可不行。讓清河百姓安享太平,那可是君侯的恩德,你一個小小的軍將,豈能越過了君侯去?

也不知裴元紹是沒聽出老頭的話外之音,還是另有想法,不但不惱,而且還順著里正的話繼續往下說:“君侯愛民如子,擾民的事,他肯定不會做,若是麾下有人做了,他定然要嚴懲不貸。”

“君侯那就是天上星君下凡,專門來輔佐圣天子,拯救黎民的,是全天下人的福星啊。”里正禱頌的級別,也是越來越高,直接把王羽捧到了天上去。

“那是自然。”裴元紹大力點頭,一副有榮與焉,很陶醉的樣子,接著又道:“我家君侯代表的就是天子,就是大義,跟君侯作對的,都是魑魅魍魎之輩,罪該萬死!曾老丈,你說對不對?”

“對,再對沒有了!愿君侯百戰百勝,早日掃清這些惡人!到時,小老兒必執鞭墜鐙,追隨左右。”不敢反抗,不代表不敢怨恨,老頭也好,鎮民們也好,早就把袁紹、張楊之流恨到了骨子里。要不是青州軍來的實在太少,響應的人絕對不會少了。

大伙兒現在就盼著,青州軍的主力開過來,把袁紹打得屁滾尿流才好。

一聽這話,裴元紹樂了,他攤攤手,笑瞇瞇的說道:“你看,咱們這不就達成共識了?”

“誒?”里正一愣,心叫壞了,差點被套進去,趕忙改口道:“如果君侯看得上我這老朽,那小老兒拼了命,也要上陣走一遭,可這鎮上的青壯,可是全鎮人的希望啊!這要是死傷慘重,來年地里的活兒,可要怎么辦吶!”

說著,他哭上了。

他當然更希望王羽來統治清河,可他的意愿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縣官不如現管,袁紹他一樣也得罪不起啊。這要是真的被挾裹作戰,輸了,人家青州軍騎著高頭大馬,拍拍屁股就跑了,全鎮上下豈不是要玉石俱焚?就算有個萬一,打贏了,參戰的青壯一樣傷亡慘重,明年的春耕也算是泡湯了。

如果太史慈也以武力威逼,他當然不敢說什么,只能認命跟著,可青州軍擺明了是講道理的仁義之軍,說不得,他也得爭取爭取了。

大爭之世,不爭怎能存活?

“來年地里的活兒?你覺得讓袁紹一直囂張下去,這清河還有來年嗎?”

裴元紹冷笑有聲:“糧食放在你們手里,還是一樣要被搶,上山?逃難?你覺得有用嗎?你們拖家帶口的,跑得過如狼似虎的軍兵?到頭來反倒是資助了賊軍,助長了他們的氣焰,讓這仗打的時間更長!”

里正默然。他不懂軍事,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打仗的耗費是無止境的,不是說百姓豁出去納糧就能滿足的,那是個無底洞,扔多少糧食進去,都填不平。讓戰爭快點結束,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所以,這事兒就這么說定了,糧食,暫時由軍隊保管,一日三餐,都會按時供應,絕不克扣。錢糧使用的耗費,也會明目在帳,絕不會短缺了你們什么。至于對付張楊的大軍,全憑各人意愿,絕不勉強,不過曾老丈你也不能私下里搗亂,如何?”

“不敢,不敢,就依將軍。”里正滿頭是汗,不敢繼續爭持。

這個結果已經是他能爭取到最好的了,再仁義的軍隊,也不是隨便捏的軟柿子,得寸進尺,最后只會把對方給逼得翻臉。現在全鎮的錢糧都落在人家手上了,翻臉都不用動刀子,直接趕著車一走,所有人都得傻眼。

名正言順的將錢糧控制在手上,又軟硬兼施的說服了里正,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按正常程序,對付里正當然沒這么麻煩,可誰讓君侯寬仁呢?

當然,裴元紹也沒什么不滿意的,要不是王羽在霸氣之外,屢屢展現出來了寬仁,他和周倉也不會在投靠青州一事上達成默契。不是寬厚之君的話,豈能容得下自己這些曾經的反賊?

旗開得勝,他開始著手進行第二個關鍵步驟——篩選骨干。

太史慈公開講話的時候,沒什么人響應,可心動的人卻也不少。河北的民風本來就頗為彪悍,受了這樣的劫難,更讓人心里憋了火,身為男兒,不能保全父母妻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憋屈。

所以沒人響應,是因為太史慈犯了個錯誤,他不應該一開始就對所有人攤牌。人都有從眾心理,看見大多數人都如喪考妣,痛哭流涕,還有幾個人能有勇氣站出來?

這種人當然存在,只要碰上了,八成就是未來的一員悍將,可出現的幾率卻很低,這可是人才啊,區區一個村寨,怎么可能就剛巧碰上一個?

按照正常流程,公開講話之前,要有所布置才行,骨干,也可以說是托兒是非常重要的。想想看,太史慈慷慨激昂的講了話,臺下有人喝彩,有人吶喊,有人振臂高呼,那氣氛將是如何的熱烈?將會鼓動多少人心?效果會增加多少倍?

如何選擇目標?那也很簡單,那些身上帶傷的,血性肯定都比較足,傷越重,血性就越足,八成是好人選;其次,家人受到傷害的,尤其是奪妻傷子之仇,這種仇恨會深入骨髓,化為巨大的力量。

裴元紹懂些醫術,魏升的女兒,就是他救回來的,小姑娘身上都是瘀傷,看起來觸目驚心,實際上也是命懸一線。要不是太史慈及時趕到,裴元紹的醫術也勉強拿得出手,女孩現在怕是已經被打致死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同樣沒有無緣無故的唉,魏升第一個下跪磕頭,不是沒有來由的。

這些人,只要組織得當,就能以點帶面,將整個村鎮都鼓動起來。解決了曾家村,就可以開始向外傳播消息,將反抗的火星灑出去了。

旁觀裴元紹一步接一步,環環相扣的將計劃推行開來,太史慈看得佩服不已,好容易等骨干們離開去做事,他趕忙趁機問道:“老裴,正如你自己說的,你這法子的第一步,是要控制錢糧,可其他村子又沒遭劫,你怎么才能把人家的錢糧控制起來?”

“容易。”裴元紹很久沒有這么意氣風發過了,多少有些慣性,他大手一揮,很霸氣的說道:“咱們青州軍名聲好啊,又有曾家村做樣板,其他村子只要得到消息,就會來觀摩不是?上山、逃難也不是那么輕松的,何如將糧食和青壯都集中到咱們手上安全?”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何況,這里面還有個秘訣。”

“什么秘訣?”太史慈興致盎然,長知識了,沒想到造反的學問也有這么多。

“每個地方都有富戶不是?咱們這么一搞,大家都在一口鍋里吃飯了,窮人跟富戶一樣,你想想,除了富戶自己,誰能不高興啊?就算是富戶,他們也沒啥可埋怨的,畢竟咱們沒搶他的,比大賢良師那會兒可要強得多了。”

裴元紹洋洋得意的說道:“其實啊,這跟做官是一個道理,無非是控制錢糧,拉攏提拔嫡系,分化瓦解其他人,最后讓所有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如果再有個讓人熱血沸騰的遠大目標,有個口號,再搞點神跡什么的,那就萬無一失了。”

太史慈和李十一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異之色。

“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老裴,沒想到你能總結出這樣的道理啊,高,實在是高。”

“這俺可不敢當。”裴元紹摸著后腦勺,嘿嘿一笑:“這套路,都是當年在大賢良師身邊時看到的,前些日子喝酒的時候,君侯又點撥了俺一番,這些都是他說的,他還說,將來咱們要用這一套來組織民兵,讓俺當個主事呢。”

果然……太史慈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能人則無所不能,能總結出這樣的道理,主公會不會也預想到了今日的局面呢?

想到這里,他突然一陣戰栗,隨即又興奮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就真的跟上主公的步調了,可以出師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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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八章 掃蕩者楊丑

有人高興,就有人倒霉。

太史慈的進展順利,張楊可就郁悶了。

事實上,打從北上助戰開始,他一直在后悔,后悔不該千里迢迢的跑來淌這灘渾水。

河北亂局最大的特點就是亂,如同六月的天氣一般,前一刻還晴空萬里,下一刻就暴雨傾盆,誰也預見不到未來會發生什么。

盟軍的四面合圍之勢被打破倒也罷了。聯盟這東西,一向靠不住,諸侯們各自為戰,給被圍攻者提供了諸多各個擊破的機會,當年在洛陽如此,如今在河北也是一樣。

不過,盟軍也不是一點積極意義都沒有,劉岱、曹操先后覆滅、敗退,但終究是牽制了王羽的精力。若沒有這兩路敵軍,也許遭受前后夾擊的就是冀州軍了,王羽的霸氣加上張燕的賊猾,這個組合真是想想都讓人心碎。

千辛萬苦,提心吊膽,總算是在王羽抽身之前,解決了張燕,戰局看似明朗起來。

可誰想到,王羽突然變身成了張燕,先是誘敵斬了顏良,然后大大方方的跑來議和,不等議和的結果出來,又調頭就跑,一口氣跑出了好幾百里,追都追不上。

看起來袁紹撿了大便宜,可只有身在局中,才知當家之苦。曾經財大氣粗的袁將軍,此刻也窮的叮當響了。

冀州比青州富不假,可架不住冀州的官員多。兵也多啊!一打仗,耗費就要成倍增長。官員要撈錢,士卒要吃飯,加上搬運的民夫,幾百雙大手伸出來,十幾萬張嘴張開來,金山銀山也只有被一掃而空的份兒。

本來這和張楊沒多大關系。

他在袁紹之父袁逢手下當過差,和袁紹做過同僚,關系走得比較近。后來在諸侯討董之戰中。又得袁紹之助,得了個河內太守的官職,等到袁紹入主冀州后,兩人就變成了半附庸關系。名義上,張楊是附庸于冀州,但實際上,他并不需要象臣僚那樣。對袁紹亦步亦趨。

不過,前面一步錯了,后面就拐不回來了。

因為一時心軟,一時貪心,他上了袁紹這條賊船,和王羽對敵。提心吊膽不說,現在連糧餉都供應不足了。

面對張楊的質問,袁紹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話:清河富庶,且從賊者眾,稚叔盡可就地籌集。此乃一舉兩得之法也。

張楊對此很憤懣:去你娘的一舉兩得,你這就是讓老子做壞人去搶。自己倒把包袱給推開了。

憤懣歸憤懣,軍隊缺糧斷餉是肯定要完蛋的,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心里自我安慰著:自家的兵馬是仁義之師,只取自己需要的,不會擾民,就算擾,也不會擾得太重。

這么想著,他大手一揮,幾十支征糧隊出發了。

征糧隊走在大軍前面,這樣就省了來回運輸的煩惱,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吃不了的都帶走,張楊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結果,出事了。

“你看清楚了?來的果然是青州軍?什么?白馬銀槍,是那個常山趙子龍?這人不是募兵未歸嗎?怎么就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張楊急得心頭冒火,腳底冰涼,在中軍帳內走來走去,團團亂轉。

他與冀州的關系比曹操、劉岱要緊密得多,多少知道些秘聞,比如:界橋之戰中,趙云的戰績。單挑打敗文丑,指引王羽攻破玄襄陣,連沮授這樣的能人都阻止不了他,自己豈不危險?

怎么就讓自己遇見了這么個狠角色呢?

嚴格說起來,青州五大上將,就沒一個是好相與的,至于王羽本人,那更是想都不要想,在洛陽還沒見識夠嗎?

可張楊依然覺得很委屈,就是為了避免成為青州軍的打擊目標,他才選擇了北路,讓曹仁去當替死鬼,怎么還是沒逃過這一劫呢?

他哭的心都有了。

“使君,來的是青州軍沒錯,是不是趙云還兩說呢?再說,就算真是趙云,也沒什么可怕的,他武藝雖強,可在前軍萬馬之中,又有什么樣?要知道,他招募的都是新兵,反倒是青州五將中最好對付的一個。”

說話的是校尉楊丑,此人是張楊手下的首席大將,卻不是張楊的嫡系,他是河內人。如果忽略掉他眼中閃過的那一絲鄙夷之色,他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

“倒也有理。”張楊心中微微一寬,可轉念想想,卻是搓搓手,嘆了口氣:“可仔細想想,他兵少,反而不美。若來的是于禁或徐晃,本將大可向本初求援,現在卻只能自行面對,棘手啊,太棘手了。”

“使君勿憂!”楊丑傲然一笑,一臉不屑之意:“區區趙云而已,丑不才,只消有三千步卒,必能戰而擒之,若不能,甘當軍法處置。”

“誒,楊將軍何必如此?兵兇戰危,哪有必勝之理?何況現在敵情不明,就此斷言勝負,豈不武斷了些?”

張楊不接楊丑的軍令狀,卻對他的勇氣相當贊許:“我軍新敗,卻也不能折了士氣,將軍勇氣可嘉,正好為大軍前驅。遇敵若眾,便劃地自守,本將當率大軍往援之,敵兵若寡,將軍不妨戰而擒之,以彰勇武。若敵軍依仗馬力逃走,將軍便就地籌集糧草,何如?”

“使君此言甚善,楊丑遵令!”楊丑大喜,他提議立軍令狀,本來也就是壯壯士氣罷了。且不說他到底能不能打得贏趙云,人家都是騎兵,打不過還不能跑嗎?真立下軍令狀,那他這條命就直接去了大半條。

當然,要不是他算定了張楊的性情。他也不敢這么說。張楊性格優柔寡斷,沒什么魄力。在他手下,想成大事希望不大,但只要肯爭,話事權還是很容易得到的,進而為自己掙點資本,另作他圖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計議已定,又討論了一番軍情,楊丑告辭出帳而去。

楊丑剛走。另一名武將就急忙忙的說道:“主公,那楊丑對您一向不甚恭敬,此番讓他單獨領軍,是不是再商榷一二的好?”

此人正是上黨名將穆順,和楊丑并列為張楊的左膀右臂,但因為嫡系的關系,受信任的程度遠在楊丑之上。

張楊一拂長須。呵呵笑道:“從之,你不會以為此番進兵會一帆風順,可以只管大撈好處吧?”

穆順臉一紅,他的心思還真就被說中了。

之前的征糧隊,都是以上黨人為主的,雖然走得最遠的三隊遭了青州軍的突襲。損失慘重,特別是后兩隊,只逃出了寥寥幾個人,差不多是全軍覆沒了。不過,其他的隊伍。卻都安然回返了,收獲不是一般的豐厚。直教人眼紅。

這是個大大的美差,怎么能落在楊丑手上呢?

“對青州軍將,輕敵是萬萬要不得的,雖然前方回報,敵軍只有三百騎兵,可誰知道他有沒有人馬隱藏在暗處?若有,不消多,只要再有千騎,三千步卒就已不是對手,若是更多,恐怕本將全力以赴也是抵擋不住的。”

張楊神情鄭重,語氣低沉:“與其貪圖一時收獲,冒險輕進,還不如步步為營,先以看清敵軍虛實為主。若敵軍果然大兵壓境,本初那邊自有應對之策,若是只是輕兵騷擾,再換將卻也不遲。”

“原來如此。”穆順恍然,心悅誠服的一抱拳:“主公英明。”

“呵呵,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么,古人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另一邊,楊丑走出一段距離,突然站住了,哼一聲道:“李響,你做的不錯,好好為本將做事,有你的好處,喏,這是賞你的。”說著,他隨手丟出了個錢袋。

“謝將軍賞。”李響一個魚躍,準確的接住了錢袋,手上微微用力,輕輕一捏,對錢袋的價值已經有了底。心中暗罵楊丑小氣,挺大個人物,打賞才打二百錢,虧他拿得出手!

心里罵著,耳邊又傳來楊丑桀驁的問話聲:“你那個從弟,叫什么來著?”

“回稟將軍。”轉過身,李響一臉諂媚的笑著,態度畢恭畢敬:“他爹娘死的早,沒讀過書,也沒人給他起名字,因為排行第十一,就這么一直叫著了。”

“他現在也是個校尉?”楊丑的聲音中,帶了點不愉快的味道:“那你為什么不跟著他去青州?有這么個親戚照拂著,不是比在河內有前途?莫不是你已經暗中投了青州,來里應外合的詐本將吧?”

“哪能呢!”李響趕忙辯解,將自己很早就背棄了王羽,不肯背井離鄉的經歷和心路歷程說了一遍,然后唏噓道:“那王羽小肚雞腸得緊,給機會通常只給一次,再回頭的,就別想再得好了。”

看他那唏噓不已的樣子,顯然對錯過機會頗為懊喪,但楊丑看在眼中,反而信了。王鵬舉那是何等人物,這人膽小怕死,就算有裙帶關系,又豈會被看在眼里?還不如回來賣賣情報,賺點外快逍遙呢。

內應?有這么不靠譜的內應嗎?

楊丑目視李響,再問:“某再問你一遍,青州騎兵果然只有三百?”

“千真萬確,他們是從北面直接過來的,到了近處,才發現咱們的人,是臨時遭遇的,肯定沒有事先的預謀!若有半點虛言,就讓我萬箭穿心而死!”李響發誓詛咒,怎么看都看不出破綻。

“那就好。”楊丑終于放心了,點點頭,揚長而去。

“恭送將軍。”李響抹了把冷汗,長吁口氣,口中喃喃低語:當然是真的,如假包換,我那出手大方的堂弟,給了我兩萬錢,讓我說真話呢,不說的是傻子!做得好,事后還有另外五萬!比你這個摳門校尉強太多了,哼!()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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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08:46:01 |只看該作者
三六九章 全民戰爭

晨靄未褪,北風乍起,一陣急促的鑼聲響徹了整個周家莊。<-》

“賊軍來了!鄉親們,快跑啊!”伴隨著鑼聲同時響起的,是陣陣高亢的示警聲。

村莊,頓時從寂靜,轉為了沸騰。

“孩兒他娘,你倒是快點啊,別磨磨蹭蹭的,什么都不用拿,到了章家村,一樣有吃有喝,你磨磨蹭蹭的,是想被賊軍擄去嗎?”莊戶漢子的動作很快,一手牽著一個,把兩個半大小子都扯在了身邊,出了門,才發現媳婦沒跟上來,于是不耐煩的沖著院子里大叫。

“呸!”女人唾了一口,罵道:“死鬼!這大清早的,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盼著老娘被抓走,你好討個小的?哼,周正,我告訴你,有老娘在一天,你就別想這不著邊的事兒!”

“爹,你要娶翠花姐當二娘了嗎?”

倆半大小子對世事尚半懂不懂,紛亂的場面帶給他們的不是驚惶,而是躍躍欲試的興奮。要不是周正抓得牢,很難說這倆野小子會不會一溜煙跑沒影。掙不開老爹的手,倆小子有些悻悻然,于是一邊一個,搖著父親的手,開始八卦上了。

周正又急又窘,只是猛跺腳:“嗨,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扯這個?”

“急什么?舅舅那邊雖然有人供飯,可自己總得帶幾件換洗衣裳吧?里正不是說,有人在十里外放哨嗎?來得及……”女人聲音有些低沉起來:“再說,這一走,至少也是十天半月,說不定……這家什總得規整規整,等回來的時候也好,也好……”

說著,聲音中已經帶了幾聲哽咽。

周正無聲的嘆了口氣,心知妻子舍不得家園,哪怕走得并不遠,難舍之情也無法排遣。可是,不走能行嗎?等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嗎?那可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已經發生的事實!

東武城周邊已是遍地狼藉,遠來逃難的難民和靠西邊的那些村鎮的遭遇,都將殘酷的現實,真真切切的擺在了面前,不逃,能行嗎?

他沒用‘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之類的言辭呵斥妻子,捫心自問,他自己何嘗又舍得了?

盡管只有幾面土墻,屋頂的椽子年頭太久,都有些腐朽了,說是屋子,實際上就是一座破破爛爛勉強遮風擋雨的土窯。但天下之大,卻沒有任何地方比這里更溫暖。

這是讓人最為放松,最能感受到幸福的地方。

無論在外邊是蓋世英雄還是懦弱鼠輩,無論是身穿錦袍還是衣不蔽體,它都會敞開一扇門。門后邊油燈下那幾張未必漂亮卻很熟悉的面孔會歡迎自己,為自己端一碗熱飯,一盆熱水。

只有家這個寄托,才能抹去日復一日的艱辛與苦痛。家,就是一切,是人心之中最神圣的地方,甚至還在國之上。

誰能舍得呢?

周正放開了手,在兩個兒子雀躍著跑開之前,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們。隨后,他輕輕推開了院門,就像是平時無數次重復的那樣。

“孩兒他娘,別哭了,等你們安置下來,我就去投軍……”

女人猛地抬起了頭,淚眼中閃著不能置信的光芒,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點什么勸阻的話,但丈夫臉上那堅定不移的神情卻告訴她,決心,已經難以動搖了。

“想回家,只能盡早打垮賊軍,讓他們不敢再伸爪子。自己的家,怎能全靠別人守著?我也是男人,也要出一把力!”

“……嗯!”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一個字,但支持的意思卻表露無遺。

淚水仍然止不住的流,但氣氛卻已全然不同,一家人互相攙扶著,互相依靠著,踏上了離家的路程,可神態卻好像凱旋的將士一般。

周家的一幕并非個例,涌動著的人群中,多有相似,甚至相同的對答。

悲傷卻又帶著激昂的氣氛中,人群如同溪流一般匯聚起來,然后向四面八方分散開來,最終消失在山水平原之間。

不過,所有人都堅信,總有一天,而且是不那么遙遠的一天,他們會重新匯聚在一起,憑借自己的努力,回到自己的家園。

“混賬,混賬!人呢?怎么又沒有人?這是連續第六個村子了,怎么會都是空無一人的?搜,給我搜!”

拋棄家園,讓村民們哀傷不已,可對侵略者來說,同樣也是不能承受之痛。楊丑現在的心情同樣不怎么美麗,準確的說,他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

為了確保安全,他將偏離官道的目標全部放棄,三千大軍抱成一團,沿著官道一路向東。至少在得到確鑿的敵情或與敵人交戰之前,他是不打算分兵了。

這樣做,顯然會降低籌集軍糧的效率,但出于謹慎起見,些許代價也是不得不付出的。籌集到的錢糧,只要足夠自己用就可以了,后隊的,自然由他們自己動手。

他想的倒是挺好,正常情況下,也未嘗沒有成功的希望,可這世上總是有意外存在的,而且往往會在人們最不情愿時發生,就像現在這樣。

“沒人!”

“這里也沒有!”

“……還是沒有!”

士卒們沖進了別人的家園,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氣勢洶洶,如狼似虎。然而,沒有慘叫聲和求告聲的映襯,他們的叫囂呼喝顯得是那么的凄惶。

沒有施暴的目標,再強大、再可怕的暴也只是無根之木罷了。

隨著一聲聲飽含失望的匯報,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甚至有些瘆人。死一般寂靜的村莊里,士兵們再沒有從前的趾高氣揚,連腳步都不知不覺的放輕了。

“這里,這里有個人,我,我抓到他了!”打破靜寂的,是一聲飽含驚喜的吶喊。

“快,快帶上來!”楊丑不知不覺的松了口氣,隨即又是暗自苦笑,為了抓到一個刁民就松了口氣,自己這個手握重兵的大將還真是沒面子啊。

“喏!”應諾聲中,士兵從一座搖搖欲墜的草屋中拽出了一個老頭。

和中原大地上,許許多多的老農民一樣,這老頭的形象沒有絲毫特異之處。滿臉皺紋,身上穿著個破棉襖,雙手攏在袖子里,在北風中瑟瑟發抖,臉上卻努力的擠出諂媚討好的笑容來。

楊丑嫌惡的皺皺眉,讓親衛上前盤問:“問問他,村里的人都去哪兒了?”

親衛同樣對其避之不及,但將令在身,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兀那老頭,你是這個村子的嗎?我家將軍問你,村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這里是周家莊,老漢祖輩住在這里,村里沒事啊。”老頭很配合,點頭哈腰的回答道。

“胡扯,沒事人都去哪兒了!”親衛怒。

老頭被嚇得一哆嗦:“啊,軍爺您說這事兒啊,我知道。”

“知道就說啊!”親衛更怒。

這老頭也不知是老糊涂了還是怎地,說話總是說不到重點,換在平時,親衛早就一棍子掄上去了,可現在他可不敢。這老頭看起來顫巍巍的模樣,一棍子抽上去,沒準兒就掛了,這可是走了七個村子,抓到的第一個活口啊,珍貴著呢。要是自己犯渾給弄死了,還不得被將軍扒了皮啊?

楊丑也不耐煩了,他沖著幾個親衛擺擺手,吩咐道:“你們幾個,把他帶到一邊去問,問仔細了,去罷。”

幾個親衛苦著臉去了,楊丑自己則是隨便找了個院子進去,打算休息一會兒。

將軍帶了頭,軍士們自然也不甘落后,不得將令,他們當然不敢解散隊列,但蹲在墻根底下避避風還是可以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出發后就沒撈到什么油水,又頂著北風趕了這么久的路,總得歇歇不是嗎?

這一歇,就是半個多時辰,在漫長的訊問之后,親衛們總算理清了頭緒。

“你們是說,這個村子里的人早就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第一句話,就讓楊丑大吃一驚,用原話反問了一句。

“是,將軍。是青州軍干的,被他們從征糧隊手上救下的村民很多,他們讓這些人在各村鎮中散布流言,搞得人心惶惶,然后再把人馬拉過來,說是替村民保管糧食,免得被搶了去。然后又說,說賊……征糧隊還會抓人,等大軍到時,讓他們盡量出去避一避。”

“替著保管?這也有人信?”楊丑怒極反笑。

他對刁民的脾性也有一定了解,之所以是刁民,就是因為這些人的性子很刁,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只有用鞭子才能讓他們聽話。

空口白話的想跟他們借糧?醒醒吧,這又不是三皇五帝那會兒。

親衛們互相看看,期期艾艾的答道:“信,還是有人信的,而且信的人還不少……”

豈止不少,幾乎所有人都信。

為啥?很簡單,青州軍的名聲好啊,而且有信用。

秋收時,讓大伙兒去收糧,收多少,都是自己的,將軍府一粒米也不要。這個承諾,在當時是飽受質疑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變成了廣泛的贊譽和推崇。

百姓的認知很樸素,君侯占據全境時,都不貪圖大伙兒的東西,現在卻反過來行騙?沒這個道理啊!籌集軍餉?那也不可能,青州軍眼下只來了三百人,敞開了吃,又能吃多少,何況他們還是自帶干糧的?

等青州的大軍開到,這些糧食也許會被充作軍餉。可那也沒什么,因為這些糧食會變成捐獻,明年將軍府會加倍補償,還可以用欠條來換田地。

青州大軍一到,天日就又換了,以冠軍侯的名聲,會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就自毀諾言嗎?顯然不會,至少百姓都是這么認為的。

于是,就有了楊丑眼前所見的一切。

“青州人還許諾了,就算房子被燒了毀了也不要緊,都是戰爭造成的損失,將來青州人打回來,會負責為村民們蓋更好的房子,所以……”

“混賬!”楊丑大怒,怪不得這些刁民跑的這么干脆利落呢,感情是準備好以舊換新了啊?想到自己下令先前燒了的那幾個村子,一陣悶氣便涌了上來,郁結在心中,自己這是被耍了嗎?混蛋啊!

“追,派人給我追!”他吼得聲嘶力竭,但心中卻早已有了明悟,別說現在才開始追,就算一開始就追,也不可能追得到人,這畢竟是對方的家,對周圍的山水地勢,一草一木,村民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沒有地利,怎么可能追得到?

事到如今,恐怕也不得不分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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