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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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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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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10:26:29 |只看該作者
三九零章 八門金鎖

從名動天下,到迅速隕落,白馬義從給世人留下了諸多的感慨與嘆息。不過,對當世的兵法家們來說,得到的卻是經驗與教訓。

輕騎兵,哪怕是當世最強的輕騎兵,在攻堅方面,也是很普通的。最能發揮其優點的,只有騎射或者運動作戰。

公孫瓚在虎牢關下的戰法,王羽平青州時,用騎兵展開的突襲和襲擾,以及后來他專為輕騎設計出的紙甲,都從正面證明了這個觀點。而界橋之戰中,白馬義從的覆滅,無疑是反面的典型。

世人對王羽的為人尚且褒貶不一,但對他的軍事才華,特別是對騎兵的使用,哪怕是最挑剔的評論者,也提不出什么正經的批評意見來。頂多也就是酸溜溜的說幾句:“好弄險者,久而必失”之類的腹誹罷了。

倒是很多人都很用心的研究他的戰例,無關者試圖從中找出對自己有益的東西,學習并吸納;敵人則是在總結至于,更試圖找出他的弱點來。

輕騎攻堅不利,正是絕大多數人共同得出的結論。此外,正面破輕騎的戰法,也廣為流傳——強弓勁弩攢射,長矛手密集列陣,用這個戰法面對輕騎兵,就能催敵狂鋒于正銳。

說白了,就是界橋之戰中,麹義的先登營用過的戰法。

曹仁也是個熟讀兵書戰策,精通韜略的名將,面對王羽這樣的敵人之前,他豈能沒有準備?迎擊太史慈的布置,看似隨意,實際上卻是他早就深思熟慮好的對策。

這個戰法有可能擋不住太史慈的鋒芒——畢竟此人是和典韋戰成平手的猛將,又有三百精兵相助,攻破兩部兵馬的防線倒也不足為奇。

不過,他很有自信,就算擋不住,也能極大的延遲敵軍的沖鋒速度,甚至造成大量傷亡。對輕騎來說,速度就是一切,速度一旦降下來,他們連步兵都不如。

然而,到了真刀真槍分勝負的一刻,他卻駭然看到了和預期中截然相反的一幕——青州騎兵就像是一柄利刃,摧枯拉朽的刺破了他的防線,那道鋼鐵叢林,就像是一張紙似的,一下就被穿透了,別說大量殺傷敵人,連延緩速度的最低目標都沒能達成。

“怎么可能?”他猛然從馬背上站起,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腦子里回想著兩軍接觸前的每一個過程。

先是擋箭、避箭,曹仁注意到,這個過程中,騎兵的陣列散得很開,箭雨覆蓋最密集的地方,固然有騎兵難逃一劫,但總體而言,遠程攻擊的效果很差,完全沒能達到給敵人迎頭痛擊的效果。

然后,敵騎在疾馳中精準射擊,在長矛陣中造成了小規模的混亂。

最后,太史慈全力爆發,在長矛陣中直接趟出了一條血路。

就這么簡單,一點都不復雜,結果卻顛覆了曹仁,甚至整個曹軍高層對輕騎兵的認知。

說好的弱點,就這么沒了。曹仁眼睜睜的看著,敵騎從其主將趟出的那條血路中疾馳而過,既不理會兩側長矛手零星的騷擾,也沒有趁亂追殺敵兵的意思,就那么高速的沖刺過來,直直的撞進了大軍的前陣!

“難道青州的輕騎,已經超過了白馬義從?這……怎么可能?”曹仁心中,各式念頭紛至沓來,最后卻化成了重復式的驚嘆。

“……子孝將軍,那太史慈勇不可擋,似乎是奔著貴軍中軍來了,是不是應該設法抵御才是?”張楊也被嚇得不輕,可畢竟迎戰的不是自己的兵,事不關己,他恢復的也很快,心中甚至有些竊喜。

太史慈越勇猛,他吃敗仗受人嘲笑的幾率就越低。當初他好歹是分兵行進,被太史慈來了個各個擊破,還有不少暴民跟著虛張聲勢,這才損兵折將。而曹仁卻是好整以暇的率領大軍圍攻,結果被人勢如破竹的破陣催鋒……

呵呵,有了曹仁的陪襯,自己打的敗仗,就顯得不那么愚蠢了。畢竟自己只是一郡太守,和已經雄踞兗、豫二州的曹操是沒法比的。

簡而言之,只要有更遜的同伴在,自己就不是最蠢的。

當然,他并不覺得太史慈真的能沖破中軍,反敗為勝,那種可能性實在太過逆天,只要還是人,就不可能這么神。頂多就是給曹仁添點堵,多拉點墊背的罷了。

張楊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趁著太史慈和曹仁糾纏的當口,先調兵遣將,圍攻東陽城那邊的民眾了。

殺人不是他的目的,掠奪物資才是,這種事,也要講究先下手為強的。曹操既然在向自己示好,那么,只要搶先把東西拿到手,曹仁也不會恃強來爭,這實惠就先落到手了。

即便沒有張楊的提醒,曹仁何嘗沒意識到太史慈的刀鋒所指,正是自己的中軍?

可意識到了又怎么樣?他根本就沒辦法解決,至少常規方法是肯定不行了。

敵騎已然入陣,用箭雨覆蓋攻擊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不斷的調兵遣將,上前圍攻。曹軍也是久經沙場,訓練有素的精銳,雖然曹仁剛剛發了會兒愣,但曹軍的反應卻一點都不慢,各部兵馬早就圍上去了。

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圍不住!

攻入曹軍大陣前,青州騎兵已經完成了變陣,楔形陣,以太史慈為鋒銳,所有人跟在他身后,全力向前突擊。他們絲毫也不戀戰,對側面攻來的敵人也是理都不理,就是全力以赴的往前沖。

由于他們的速度太快,后面攻來的曹軍完全追不上,側面攻上來的頂多也就是斬落幾個騎兵,卻無法完成分割包圍。青州軍雖然一直在減員,但猛攻的勢頭卻始終如一。

曹仁已經看出來了,這決死突擊的戰法,關鍵就在于太史慈這個領軍人物。

這人全力爆發起來的力量,實在太強了,讓人根本無從招架。

正面迎上去的,他揮手就是一戟橫掃,招猛力沉,攢刺的長兵器往往就被他這一戟給砸開了。即便有人勉強撐住了,也無濟于事,他左手還有一根長槍,槍勢如電,一探一刺,就是一條性命,讓人防無可防。

最要命的還是他的暗器,他背后的短戟就像是無窮無盡似的,凄厲的呼嘯聲時起彼伏,每次都伴隨著大片大片的慘叫聲。

勢不可擋!

所向披靡!

只有這樣的詞句才能形容此人的勇猛。

曹仁終于明白,那些簡單的戰法,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用同樣的戰法,麹義用一千來人,擋住了三千義從的猛攻,而自己帶著兩萬大軍,甚至無法延緩三百敵騎的速度;嚴綱帶著三千義從,在先登營面前撞了個頭破血流,而太史慈卻是摧枯拉朽,如入無人之境。

戰法,畢竟還要人來施為,不同的核心人物,帶著同樣的軍隊,也能打出不同的氣勢來。

曹仁收起了輕敵之心,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他揚起右臂,沉聲喝令:“傳我將令,變陣!以八門金鎖陣困敵!”

“將軍?”副將史渙直接就聽傻了。

八門金鎖陣是玄襄陣的變化之一,是曹仁最拿手,也最引以為傲的殺手锏。

不過,既然是疑陣,殺傷力就不是最被看重的,惑敵困敵的效果才是。一般來說,只有弱勢一方,才會用疑陣對敵,可現在,分明是自己這邊人多勢眾……用這個詞好像都無法準確形容了,敵人的數量,連自家的零頭都算不上!

心高氣傲的子孝將軍擺出這樣的陣勢對敵,不但意味著他放棄了速戰速決,追殺暴民;同樣意味著,他已經認輸了,向敵將低頭認輸,承認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

“還不執行命令!”史渙的遲疑激得曹仁暴怒起來,史渙不敢怠慢,連忙去傳令。

“嗚嗚嗚……”號角似乎也變得格外低沉,曹軍的圍攻之勢猛然一頓,陣列隨即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比先前多出數倍的旗幟林立而起,曹仁的將旗瞬間被遮掩在旗海之中。

“這是……”太史慈忽覺身前一空,窒息般的壓力消失,代之的是莫名的熟悉感。

他抬起頭來,環視左右,很快意識到了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喃喃低語道:“又是玄襄陣?不,好像在玄虛陣之外,還有變化……生、死、驚、開、傷、杜、景、休……八門金鎖么?”

“將軍!”李十一一直緊隨在太史慈身邊,此刻快馬趕上,向太史慈高聲問計。

騎兵沖鋒是不能停的,特別是太史慈采用的這種亡命突擊戰法,找準一個方向,一直沖到底,是這個戰法的最大特征。人和馬的體力都不是無限的,這個戰法也不可能無止境的打下去,選擇的目標,必須是高價值的目標。

可現在,敵將顯然不打算爭什么意氣了,他把三百騎兵當成了三千,乃至更多的騎兵來應對。疑陣,到底能不能困死太史慈尚未可知,問題是,找不到敵將所在,這仗還怎么打?按原來的方向沖?玄襄陣一直都是在變化之中的,沖過去也是白搭啊。

“沒辦法,沖到底吧,殺幾個算幾個!”形勢危急,太史慈卻朗聲大笑:“大丈夫生于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功業已建,何懼死乎?”

說著,他揚戟前指,縱聲狂吼:“青州虎賁……”

眾人為他豪氣所染,一時間,都忘記了生死成敗,只是狂呼相和:“天下無敵!”

吼聲如雷,滾滾如浪,瞬間卷遍了整個曠野。

這一刻,山也應和,水也應和,聲浪滾滾,在天際間激起了無窮回音。讓人驚異的是,回音不曾減弱,反而越來越響,直至如驚雷般撲面而來!

“這是……”那不是幻覺,而是切實發生的現實,只見……

一縷煙塵從天邊卷起,如擎天之柱一般連接了天與地!煙塵之下,一條黑線如海潮般迅速前移,很快讓人看清了其身影!

騎兵!

數不清的騎兵!

高呼著“青州虎賁,天下無敵”的戰號,帶著驚天動地的馬蹄聲,洶涌而來!

為首一將,白馬銀槍!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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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10:29:07 |只看該作者
三九一章 趙云發威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來人的身份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家喻戶曉,人盡皆知。

對曹仁來說,從渡河北上開始,這支部隊就像是陰影一樣,縈繞在他的心頭既沒人能確定這支兵馬的規模,也沒人知道這支兵馬的戰力如何,所有的內容,只有關于這支部隊主將的一些信息。

信息并不完整,因為其主將加入青州軍的時間相當短,在青州停留的時間更短,對他的生平,只有只言片語的少量情報,以及無數的猜測。

曹操對此人極為在意,甚至因為對其的顧忌,在聊城之戰中,淺戰而退,寧愿吃一場敗仗,也不愿意冒著遭此人突襲的危險,繼續作戰。

然而,此人一直沒有出現。

誰也不知道,此人北上募兵,到底是不是王羽放出的煙幕彈,實際上此人早就回來了,窺伺在旁;亦或北三郡的戰亂干擾了此人的行程,甚至將其卷了進去,使得所謂征兵之舉功虧一簣;又或其他。..

當曹仁發現,所謂的會師,其實只有太史慈一個人虛張聲勢的時候,他一度將這個威脅忘在了一旁。王羽應該是已經指望不上這個助力了,否則沒必要假借此人的名頭虛張聲勢。

可是,就在這個至關重要的時刻,他出現了。

常山趙子龍!

青州五上將之中,最神秘的一位,在大戰的收尾階段,終于橫空出世了。

只一出現。就給了曹仁重重一擊。

眼前所見,是鋪天蓋地的騎兵。數都數不過來。

騎兵的陣列本身就相對疏散,馬與馬之間相距數尺。就已經是密集列陣了,若是高速沖鋒起來,就算密集列陣,馬距也必須得超過五尺,乃至一丈。不這樣,騎兵就施展不開,倒一匹馬,會絆倒一片。

陣型相對疏散,馬速卻快。所以,即便只有千騎,沖鋒起來的氣勢,也相當可怕。眼前這支騎兵,都是一人雙馬的配置,迎面殺來的氣勢,比曹、張的兩萬大軍還要驚人。

曹仁當然知道敵軍不可能有兩萬之眾,別說青州一家,就算把公孫瓚也加在。也不可能有兩萬騎兵,不過看在這聲勢,來的少說三千騎!

這已經很可怕了。

太史慈只帶了三百人,就差點把曹仁的大陣給鑿穿了。那趙云令曹操都忌憚不已,能造成的麻煩不會比太史慈小!

“傳令,讓二位呂將軍上前擋一擋!”心中如驚濤駭浪一般。但曹仁這次卻沒有發愣,他大聲叫喊著。試圖在敵軍到來之前,稍加布置。

對戰太史慈可以放輕松點。對方的兵太少,再怎么樣,也翻不出大浪。可現在面對的卻是趙云率領的三千鐵騎!可以說,整個大軍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一刻。

先前為了圍殺太史慈,整個大陣都亂套了,雖然后來擺出了八門金鎖陣,但秩序并未在第一時間恢復。太史慈周邊的部隊,序列井然,可外圍的部隊還亂成一團呢。

變陣可是技術活兒,能變的就是兵家高手了,能做到如臂使指的,都屬于古之名將那個范疇的。曹仁的軍略不錯,麾下的部隊也算是訓練有素,可他還沒能力一下就把已經亂掉的陣型,立刻調整得秩序井然,那需要時間。

可現在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趙云完全沒有調整的意思,就那么一路殺了過來,騎兵狂飆的速度非常驚人。剛出現的時候,還遠在數里之外,勉強能看見而已,一轉眼的工夫,就已經到了東陽城下。照這個勢頭,自己頂多調整到一半,對方就殺到眼前了,這怎么了得?

并肩作戰至今,呂曠兄弟對曹操已經相當認可了,只要袁紹和王羽兩敗俱傷,他二人就會公開投向曹操。這年頭想做老大,得用拳頭說話,袁紹實力大損之后,就輪到他看曹操的眼色了,良禽自然要擇木而棲。

曹仁基本上已經把這倆人當做自己的部屬在指揮了,袁紹不知是看不上這支敗兵,還是為了顧全大局,居然也忍下了這口氣,還安排這倆人和曹仁一起行動。

一路上燒殺擄掠著走過來,既安全,又有實惠,呂曠兄弟甚是開懷,只覺做了極為明智的選擇。然而,當他們接到曹仁將令的一刻,兩人的心一下子變得拔涼拔涼的。

現在上去擋?呂曠望著急速接近的煙塵,頭皮陣陣發麻,這可是要命的差事啊!

可不去也不行,袁紹可是很會記恨,現在形勢逆轉,他奈何不了曹操,但收拾自己兄弟還是很簡單的。

和弟弟對望一眼,看到的都是無奈,呂曠硬著頭皮驅兵上前,在曹軍陣前,又擺下了個方陣。他不求打敗敵人,只求敵將救人心切,不和自己糾纏,繞點遠,直接攻向曹仁就好了。

曹仁讓他攔在陣前,可沒讓他追著敵將跑,何況,想追也追不上啊,人家可是騎兵!

趙云確實救人心切,他征兵的時間比預定的要長,不過和王羽的命令倒也不相違,因為的募兵的數量也比預計的多。不過,招的兵再多,沒有用武之地也是枉然。

在公,太史慈是他的袍澤;在私,兩人有八拜之交,交情再好不過,趙云焉能不急?

眼見呂曠兄弟的部隊橫到了陣前,后面曹仁一邊整隊,一邊加緊圍殺太史慈,另一邊,河內軍也蠢蠢欲動,趙云冷靜了下來。

手中長槍斜斜一指,三千鐵騎應聲而動,在疾馳中,調整了一下方向,開始轉彎。

“果然要繞路,大哥,天佑你我兄弟啊!”呂翔大喜過望,高聲歡呼。

“收聲,收聲!”見弟弟喜極忘形。呂曠急忙拉住對方的話頭,“須防隔墻有耳。子孝將軍乃是曹將軍親族,我兄弟對他的將令陽奉陰違。私下做做還好,被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小弟省得了。”呂翔縮縮脖子,過不片刻,又喜滋滋的說道:“讓他去沖吧,子孝將軍那八門金鎖陣別的不行,自保肯定沒問題。等他銳氣泄了,咱們和河內軍合兵一處,從外面這么一圍,哈。一下收拾了青州兩員大將,這功勞呀……嘿嘿,可也了不得呢!”

“哼,你自己知道也就是了,少拿出來說嘴賣弄。”呂曠撇撇嘴,故作不屑狀,但臉上的得意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青州騎兵沖陣的威力,他見識過了,誰擋誰倒霉。不過。趙云雖然出現的很及時,但顯然他路上趕的也很急,就算一人雙馬,也差不多是強弩之末了。只要避過最強勢的一次沖鋒。己方的兵力優勢就能發揮出來了。

所以,這第一擊肯定能讓出去就讓出去,后面撿便宜卻不能怠慢了。想必曹仁也是打的這個主意。只可惜棋差一招,自己輕輕松松就給化解了。

“收縮陣型。越緊密越好!”呂曠高聲指揮著,不斷重復著相同的命令。

其實用不著他指揮。士兵也會下意識的往一起擠,敵人的勢頭太猛了,看起來是那么的可怕,不抱團取暖怎么行?二位將軍不就躲在人群最中間嗎?

曹仁也松了口氣,趙云繞路也好,反正是贏得了時間,總比被趙云擊潰了呂曠,來個倒卷珠簾強。

他對自己的八門金鎖陣信心十足,可對這倆人可沒啥信心。

曹操拉攏這倆人,并非是看中了他二人的能力或者兵馬,只是為了來冀州撿便宜,埋伏下的后手罷了。

“還好……咦,這是……不好!”然而,曹仁很快發現,他這口氣松的太早了。他發現趙云指揮部隊轉向不是為了繞路,而是單純的換個攻擊的角度罷了。轉向后,青州軍這才擺出了沖陣的架勢。

雖然看不清趙云長槍指向的確切角度,可是,若將青州騎兵和呂曠軍連成一條線,并且延長出去,指向的分明就是……

曹仁猛然轉頭,正見張楊大聲喝令著,指揮河內軍前來助戰!

河內軍,就在那條線上!

“糟了!”曹仁失聲高呼:“張使君,快讓你的人避開,那趙云是想……”

“踏陣!”一聲大喝響徹戰場,趙云揮動長槍,驟然發動了沖鋒。

“無歸!”太史慈草創的戰號,給敵我雙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影響,趙云的新兵老實不客氣的直接拿來用了。

趙云打法沒太史慈那么暴力,卻另有一番強勢。

一桿爛銀槍揮舞起來,只見繁星點點,遍體銀光,沾上就死,擦邊則亡。槍刃總是會從讓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現,風一般在對敵者的要害上掠過。

如果說太史慈是龍卷風,趙云就是無孔不入的無定風,眼睜睜的看著,也防不住他。

“轟!”三千騎的沖擊力非同小可,以趙云為鋒刃,三千騎如巨浪一般拍在呂曠軍的陣列上,一下就將其拍得潰不成軍。呂曠的軍隊本來戰力就弱,他二人又沒有什么戰意,如何抵擋得住三千鐵騎的狂猛攻勢?

據說克制騎兵的密集陣列,一點作用都沒起到,像是燒紅的刀子,切在豆腐上一樣,呂曠軍的陣列一下就被打穿了。

這個變化實在有些突兀,呂曠兄弟都沒反應過來,呂翔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容,當然,是僵硬的笑容,他被嚇懵了。

呂曠倒是沒懵,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趙云的武藝風格和太史慈大相徑庭,但他二人的戰法卻是同出一轍!

都是擒賊先擒王的路數!

都是直取中軍!

“子升,別發愣了,要命的來了!”呂曠瘋狂的叫喊著,掄起了大刀。

見識過了太史慈的勇猛,他根本沒把將旗豎在身邊,天知道那趙云怎么就直奔著自己兄弟來了。

對方胯下那匹白馬,也不知是什么異種,神駿的不可思議,騰挪轉折,速度卻絲毫不減,看得人心里直冒涼氣。

四周都是人,跑是跑不掉了,也只能拼命了!

呂曠治軍的本領尋常,但對自己的武藝還是有那么幾分自信的,弟弟的武藝比自己稍遜,卻也不差多少,敵將孤身突前,正好圍而攻之!

“殺!”一個念頭剛轉完,白馬已經到了近前,呂曠大喝一聲,舞刀迎上!

身后傳來了弟弟呂翔的怒吼聲,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刻和兄弟并肩作戰,未必就輸!

“來得好!”趙云就是沖著這哥倆來的,要是對方徹底不要臉,脫了盔甲,混在小兵中逃跑,還真有點麻煩,現在自己主動沖上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銀槍一抖,一團銀光陡然炸開,呂曠的大刀就像是剁進了水里,輕飄飄的毫不著力。沒等他收刀變招,只覺心口一涼,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若是他事先請教過文丑,后者肯定會告訴他,和趙云對戰,最忌諱的就是使用強力猛招。對手的槍勢極快,又專門找破綻攻擊,猛招打不到對方,就只能等死了。

“啊!還我兄長命來……啊!”墜落塵埃的同時,呂曠又聽到了弟弟的怒吼和慘叫聲,兩聲狂吼之間,幾乎沒有空隙,是連在一起的!

馬快,槍更快!

“呂曠、呂翔業已授首,眾軍聽令,珠簾倒卷,驅虎吞狼,進!”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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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10:31:12 |只看該作者
三九二章 幕后英雄

李響的理想就是發財,不是橫財,而是靠著自己的能力發財。

他的理想很樸實,也很踏實,用自己的雙手致富,即便在后世,也是一種值得傳頌的美德。不過,代入到他的實際情況之后,這個理想就變得好高鶩遠了。

他最弓以為傲的本領,就是他的那張嘴皮子,然而,在這個時代,能靠嘴皮子飛萎騰達的只有兩種人,名士和名士的親戚。河內李家,連豪族都算不上,八竿子都沾不上名士的邊,他這理想當然只是能想想了。

但世事無常,再卑微的人,只要碰上了合適的際遇,就有魚躍龍門的機會。在遠離家鄉的清河郡,李響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機遇。

被俘虜期間,青州大將太史慈曾當面與他談過話,并且許了他,只要他回到部隊后,堅持散布青州軍需要的流言,做一天,就有一萬錢的賞金!

李響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了,和他一貫的小心謹慎大相徑庭,搞得他的從弟李校尉直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他,懷疑他是不是打算虛應故事,只求脫身。

不得不說,即便是親戚,互相之間的了解也是有限的,李響的理想就是這個,輕輕松松的說幾句閑話就賺錢,天下哪有比這更好的事兒啊?反正自己說的都是實話,有的是人能做旁證,也不用擔心被人抓著不放,治個動搖軍心之罪什么的。

至于這些流言對大軍的影響,他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反正打敗了可以直接投降,保命不說,還能拿一筆遣散費和賞錢,當兵不就是為了吃飯嗎?何樂而不為呢?

和他領取了司一個任務的人很多,只要被俘過,就能直接領任務。

不過,李響的表現是最好的。被他說動的人,不但沒人舉報他,而且還都對他甚是感激,認為李什長是個仗義之人,毫無保留的將自己保命的經驗傳授給了大伙兒。所以,大家也應該吃水不忘打井人,等仗打完了,要好好的報答李恩人。

太史將軍很講信用,得知了李響鶴立雞群般的成績后,他大手一揮,賞金直接翻了倍!賞金之外,還有不少嘉勉之詞,諸如再接再厲,再創新高之類的。

李響深受感動,既是為了翻倍的賞金,同樣也走出于對美好未來的期待。

然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帶在,正當李什長努力拼搏,為了理想而奮斗的時候,曹仁這個喪門星出現了!一出現,就將李響的美好愿景砸了個稀巴爛。

張楊的魄力、手段都很有限,但他畢竟也是一方諸侯,治軍的手腕還是在水準以上的。

先前軍中流言肆虐,導致大軍戰力全無,他無法可想,畢竟現實狀況擺在那里,從嚴治軍很可能會激起內訌,而且新敗之后,敵情不明,就算勉強把部隊拉出去,也不可能有什么作為。

可援軍到了,那就不一樣了。河內軍再怎么弱,也是正規軍,當主力不行,跟在曹仁身后搖旗吶喊,打打下手還是沒問題的。

有了曹仁撐腰,他也敢于下狠手治軍了。

內訌?看誰敢?子孝將軍的大軍就在不遠處,誰跳出來鬧事,誰就死!

李響的同道大多數都心思機敏,很有眼色的人,曹仁一到,他們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叮。個都是偃旗息鼓,藏起來了。

不過,林子大了,鳥也各種各樣,總有那么幾個看不清形勢的,撞在張楊的刀口上,被殺雞做了猴。

有這些血淋淋的教訓在,李響知道,自己的理想徹底破滅了。

其后的戰局,也驗證了這一點,面對兩路大軍的夾攻,即便神勇如太史慈,也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只能且戰且退,直至退無可退。

李響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罵太史慈傻。十一弟更傻了。

這又不是什么必爭之地,也關系不到整個河北大戰的勝負,何苦這么執著呢?放棄一群草民逃跑,不是很簡單的事嗎?只要人沒事。將來就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啊!這么簡單的道理,那些青州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是真心不希望太史慈這支兵馬就此覆滅,朝中有人好做官啊,哪怕自己不在青州轄下,有個做校尉,而且上升勢頭還很猛的親戚,也是天大的好事呀!再說了,這兵荒馬亂的時節,象太史將軍這么講信用又仗義的人。已經很少了。

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助對方脫困的打算。不是沒動力,只是沒能力。他的本事全在嘴皮子上,那邊真刀真槍的打得激烈,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人生就像是滄海泛丹,就是這么跌窮起伏,讓人莫衷一是。

眼看著曹仁變陣,太史慈已無幸理,轉機居然再次出現!

傳說中的趙子龍橫空出世,帶著數不清的鐵騎,鋪天蓋地的殺了過來。在他的強大攻勢面前,呂曠軍組成的密集陣勢,就像是豆腐渣,頃刻之間,在兩軍接觸之處,呂曠軍的陣列就塌了一大塊。隨后,整個前陣瓦解的速度有如雪崩,眼看著就潰散了。

呂曠的布置,和斗者在前的慣例有所不同,他把最能打的親衛放在了中軍,既可以保護自己,又可以作為督戰隊。前軍崩潰,未必就是滅頂之災,至少中軍還能頂一頂,延緩一蝶鐵騎突進的速度。

可那趙云生得比太史慈還俊,兇猛處卻比太史慈還夸張。身后跟了數千鐵騎,他卻一馬當先的孤身突陣,把大隊人馬甩開老遠。

這種看似無謀的舉動,偏偏還大獲成功。仗著馬速,他神兵天降般的出現在了呂家兄弟面前,過馬一槍,一槍一個,斬瓜切菜似的把敵軍的主將給挑殺了。

在數十親衛的圍攻下,他左沖右突,一桿銀槍如落花繽紛,美得讓人心神陶醉,強得也是不可思議。所到之處,全無一合之將,只見一片哀鴻。

呂曠軍本來就頂不住鐵騎的沖擊,敵將又這么狠武藝高強的二位呂將軍連個響動都沒有,就被人給廢掉了,士氣頓時一落千丈。

轉眼之間,呂曠軍就崩潰了。

張楊倒是很自覺,不用曹仁多說,他就發出了助戰的命令。形勢很清楚,戰局的關鍵。還是在于曹仁。騎兵追殺的本領,遠遠超過攻堅的能力,曹仁若敗大軍皆潰,誰也別想跑得了。

用自己的雜兵上前頂一頂,好歹把騎兵的速度給降下來,再拖點時間,讓曹仁從容列陣,最好能把太史慈也給擒下來。

青州人多少都有些迂腐,有了個人質再說,就算打輸了也能談談條件不是?

張楊做出了明智的決斷同時,李響也發現了理想再現的機會。

張楊在曹仁的中軍代為統領部隊的是上黨名將穆順,他敏銳的意識到,自匕首先要面對的敵人,不是青州鐵騎,而是潰敗而來的友軍。

“列陣列陣。有沖陣者,殺!”他的親兵揮舞著令旗,聲嘶力竭地大叫。重甲兵、盾牌手和長矛手快速集結,彼此配合著組成數只巨大的鋼鐵刺猬。

一些腿腳麻利的呂曠軍士牟側轉身子,繞開冷森森的矛錢,從幾只鐵刺猬之間的縫隙逃了開去。更多的亂兵則站在鐵刺猬前不知所措。在身后敵軍的壓力下,他們哀求,推挨。用盾牌砸,用肩膀扛,試圖在鐵騎追過來前找到一條逃命的通道。

“殺!”面對威脅到本陣安全的亂兵,穆順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截殺令。

數百根長矛從盾牌后刺出,頃刻將亂軍逼退了丈許。一些人躲避不及,被長槊刺穿,命喪當場。血立刻燒紅了所有人的眼睛,只猶豫了一息時間,亂軍就舉起了手中的戰刀長矛。不是對著叛軍,而是對著先前的盟友。

單憑這應對手段,穆順就當得起上黨名將的名頭。不下狠手的話,就會被潰軍直接給卷走,別說狙擊青州軍了,自己都保不住。

不過,他的應對也不是全無缺陷的,畢竟河內軍與潰兵只是盟軍,而不是同一支部隊。他號令不了對方,對方對他的權威也毫不在意,兩支盟軍在敵軍的刀鋒下激戰起來。

呂曠軍在趙云的鐵騎面前是渣,但他們的I,練程度一點兒不比河內軍差,身上的鎧甲和手中的兵器也和河內軍一樣精良。戰斗一開始就進入了高潮,兩支盟軍在敵軍面前,奮力自相殘殺,鐵刺猬登時四分五裂。

眼看著,河內軍的防線也出現了崩潰的跡來

但穆順卻很冷靜,因為他知道,這是他所能營造出來的最佳局面。亂戰的損失固然很大,可他沖上來之前不就知道,狙擊的目的是爭取時間嗎?

青州軍擊潰呂曠軍侯,沒有全力追殺,而是保持著不即不離的速度,驅趕敗兵沖擊下一個敵人。現在,雖然兩軍自相殘殺,可速度畢竟是降下來了。

青州軍要么慢慢等,等河內軍一點點的崩潰,要么就卷入亂戰。無論對方怎么選,穆順的目的都達到了,直到……

“兄弟們,冀州軍的兄弟也是自己人啊!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不能讓血白流啊!”

“穆順壞了良心,想讓咱們河內人跟冀州軍的兄弟們自相殘殺,他們上黨人躲在后面占便宜,咱們不能讓他們如了愿!”

“敗了,仗已經打敗了!鐵騎的刀槍可不長眼,大家快跑啊!”

后陣猛然傳來一陣高呼,還沒等穆順從震驚中回過神,喊聲變得越來越響亮,波及的范圍也越來越大,眼見著亂戰一下降了溫,河內軍放低了矛尖,呂曠軍也垂下了刀鋒。

“什么人膽敢亂我軍心!”穆順大怒,可他的怒吼聲卻淹沒在無數人的呼喊之中。

“敗了……敗了……刀槍不長暇……跑啊!”

呼啦啦,人潮涌動,河內軍也加入了潰逃的行列。看見穆順還在持刀大喊大叫,大伙索性一不做,二不體,沖上前將他從戰馬上拉下來,又順手一刀砍翻了他的將旗。

趙云的珠簾倒卷戰術,大獲成功,但幕后功臣起到的作用,卻也不容忽視。

李響一邊大呼小叫著逃跑,一邊在心里美滋滋的盤算著。以太史將軍的豪爽,這么大的功勞,少說也得賺個十萬錢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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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章 善泳者溺

兩支友軍都崩潰了,曹仁有點心虛了。

距離太遠,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看見的,就是兩支友軍都是一觸即潰,像是海灘上的沙子似的,一下就被大浪給卷走了。

由此來評估趙云麾下鐵騎的戰力,他豈能不戰栗?

這也太猛了!

盡管這兩支友軍的戰力的確不怎么靠譜,可好歹也是一萬多人,就算站在原地等人來殺,騎兵一個人至少也得砍五個人頭呢,咋能這么簡單就被滅了呢?

除了這狂猛的沖擊力之外,敵將冷靜和韜略也很可怕。他的戰術構想很簡單,也很有效,先削羽翼,再伐主干。

曹仁的部隊實力最強,如果趙云急于救人,一開始就找上曹仁,那么,借助八門金鎖陣困敵、擾敵的能力,就算最終戰敗,曹仁也能對青州軍造成足夠的消耗。

到時候,人多勢眾的呂曠、張楊二軍,就能發揮很大的作用了。平庸之眾最擅長打的就是順風仗,哪怕趙云以很低的損失就擊敗了曹仁,消耗了太多人馬體力之后,也只會被淹沒在人海戰術之中。

所以,他選擇先解決兩支雜兵,而且很明智的放棄了驅潰兵攻曹仁的打算。

呂曠軍和曹軍一起混了太久,早就屈服于對方的威勢之下了。只要曹仁的見識不比穆順低,他就不會任由潰兵沖擊自己的陣列。如果是曹軍采用鐵血手段,呂曠軍還會不會有勇氣反抗,就很難講了,搞不好,他們說不定會回身死戰也未可知。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了這么正確選擇……曹仁心中也是感慨萬千,難怪主公對其如此忌憚,單憑這份冷靜,就足以配得上這份看重了。

至于對方沖陣時的勇猛,曹仁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青州有個生猛的老大,帶出來的小弟猛一點有啥可奇怪的?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變成孤軍作戰了,和這種猛人一對一,壓力非常之大啊。

沖垮了自身數量五倍的敵人,青州軍幾乎毫發無損,連馬速都沒下降多少。只見趙云銀槍再指,青州軍迅速分成了兩隊,留下數百輕騎繼續驅趕潰軍,趙云自己則帶著主力部隊轉向,將矛頭指向了曹仁。

曹仁又是一陣戰栗,他突然意識到,他不是一對一,而是一對二,太史慈還生龍活虎呢!

兩支友軍崩潰的太快,曹仁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陣型已經調整好了,但剿殺太史慈的任務確實遙遙無期。

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得知援軍到來的太史慈,一反先前猛打猛沖的打法,開始游斗。好像他一開始就知道,援軍不會第一時間趕來幫忙,不需要他里應外合似的。

八門金鎖這種疑陣,在困敵、惑敵方面的效果很不錯,但殺傷力卻很有限。疑陣講究虛實相間,兵力配備相對攻擊陣型,要疏散得多,單位面積的兵力少了,殺傷力自然大減,這是無可避免的規律。

如果太史慈還是猛打猛沖,他遇敵的幾率就會增加,戰斗的激烈程度也會上升,在短時間內將其拿下,也不是沒有希望。

可一旦他開始游斗,頭疼的就是曹仁了。

就像是用漁網網住了一只甲魚,卻沒有刀斧在手似的,八門金鎖陣成功的把太史慈困住了,卻奈何不了對方,除非曹仁再次變陣。

可見識過趙云的兇悍,給曹仁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變陣啊。

五千步卒對戰三千鐵騎,只要對方能保持先前的水準,這一仗就已經是輸定了。唯一的勝算,就是依靠八門金鎖陣的強悍,利用敵人必須入陣救人的弱點,與敵軍周旋。

以弱敵強,這才是疑陣最根本的作用,所以,他也只能任由太史慈逍遙了。

盡管對自己的殺手锏有著充分的信心,但曹仁心中也不無隱憂。

之前曹操對趙云有一個很獨特的猜想,他認為在界橋之戰中,十蕩十決破陣的核心人物,不是王羽,而是趙云!

曹操的分析不是憑空來的,而是建立在他對王羽長期的關注和研究的結論之上。

自孟津之戰開始,王羽表現出來的特質,主要是他的悍勇,而非軍略。就算在陽人之戰中,如果拋開對戰場的設置不談,他真正發揮本領,也是從突襲徐榮中軍開始的。

陣列戰的指揮是于禁,王羽對布陣和常規作戰并不擅長。

面對沮授這種高手,在玄襄陣中十蕩十決,這種本事已經超出了王羽的能力。他再怎么勇猛,疑陣就是疑陣,對直來直去的對手,是最有效的,焉能單憑勇力就能摧破之?

當時于禁不在,所以,關鍵人物八成就是新加入的趙云。

曹操的分析很有道理,可畢竟沒有實證,眾將也沒放在心上,特別是心高氣傲的曹仁。他根本就沒把沮授放在眼里,一個書生而已,還能比久經沙場的自己更擅長軍略嗎?

不過,真正到了面對這個神秘對手的一刻,他心里還是打鼓了。

事關重大,性命攸關,這一仗要是輸了,在這無險為憑的曠野之上,在鐵騎潮水般的追擊下,全軍覆滅是必然的。生死之際,面對這么厲害的兩個對手,由不得他不緊張。

該來的總會來,曹仁遠遠看見,那個白馬銀槍的身影,再次舉起了長槍。仿佛透過遙遠的距離,和林立的旗海,準確的捕捉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樣,銀槍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輕輕一指,鐵騎構成的洪流再次滾滾而來。

一看趙云沖擊的方向,曹仁的心頓時就涼了一半。

陣型中區分以虛實,就可以稱作是疑陣,八門金鎖和玄虛陣的區別,無非八門金鎖有固定的規律,就像是武功的招式一樣。招數是表現形式,內功才是根本。

疑陣到底強不強,看的就是能不能把握好虛實的轉換,瞞過敵人的眼睛。

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每個陣門都有不同的布置。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人則亡。

趙云選擇的,正是八門之中,疑兵比例最高的生門!

疑兵,是沒有殺傷力的。沒被看破,可以攪亂攻陣者的視線,只覺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進而做出錯誤的判斷和選擇;可若是被看破了,那就一錢不值了,直接沖上去,隨便就能把虛張聲勢的疑兵驅散。

視覺效果就是,青州鐵騎所到之處,旗倒陣潰,所向披靡。

這個時候,看的就不是陣型厲害不厲害,而是主持者調整的夠不夠快了。

“虎、狼二部正面阻截,豹、豺二部側面攻殺,疑兵各部虛張聲勢,掩護四部精銳行動,將敵騎分割包圍,一舉殲滅!”盡管是冬天,但曹仁身上卻是大汗淋漓,頭上甚至冒出了白氣。那不是仙氣兒,而是汗水升騰,遇冷而成的霧氣。

曹操喜歡以猛獸來命名麾下的部隊,上行下效,曹仁也有這個愛好。

虎部正如其名,是擅長正面攻殺的重裝步兵;狼部則是擅長圍攻的長矛部隊,以這兩部人馬正面阻截,就算青州騎兵再強,也難以迅速突破。正好給以刀盾手為主,行動迅捷的豹、豺二部營造戰機。

曹仁的布置不可謂不妥當,然而……

“報……敵將避開了虎部的阻截,從側面攻向了狼部……”

“報……狼部已被擊潰,敵騎驅趕潰兵避過了虎部,攻向了豹部……”

“報……”

噩耗不斷傳來,趙云就像是一邊聽著曹仁的部署,一邊拿著陣圖研究似的,輕輕巧巧的跳出了曹仁精心營造的包圍網,然后殺了個回馬槍,避強趨弱,將曹仁的各部兵馬打得稀里嘩啦。

“混……混賬!”曹操的預判成真,曹仁卻是驚怒交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趙云比主公預言的更可怕。他這哪是擅長陣型變化啊?根本就是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好不好?他根本就是在作弊啊!

疑陣在對方面前,半點用處都沒有!每每都是毫不猶豫的踩了上去,青州人踏著風一般的腳步,帶走勝利和榮耀,將一片狼藉留給自己。

疑陣中,疑兵就是紐帶,將看似散亂的陣勢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有效的整體。進而布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等著敵人自己踩進去,從假的包圍圈,闖進真的包圍圈。

沒有了疑兵,散布與廣闊戰場上的,就是散兵了。疑陣覆蓋的面積越大,兵力配置就越松散,而兵法講究的就是以專擊散,以眾凌寡。

被看破了的疑陣,就是一盤子菜,隨便踩!

現在,曹仁的八門金鎖陣就是這樣,疑兵干擾不到趙云,松散排列的精銳則被各個擊破。

珠簾倒卷,驅虎吞狼,回馬槍,迂回包抄……各種經典戰法被趙云來回使用,核心思想依舊是避強趨弱,幾隊重步兵被趙云甩得遠遠的,怎么追也追不上,其他各部兵馬則被反復蹂躪,眼見著就一個接一個的崩潰了。

曹仁終于明白了,主公的預判是非常正確的,八門金鎖在敵將面前,就是個笑話。而能承受趙云十蕩十決的沮授,兵法造詣更是遠在自己之上。

可這已經晚了,他來不及再作任何調整,只能看著自己的部隊不斷向深淵滑落。

趙云勢如破竹……

太史慈重新活躍……

二將匯合一處,分兵掃蕩……

善泳者溺,古人誠不我欺也!

曹仁回顧左右,只有史渙蒼白著臉,與他對視——張楊早就見勢不妙,假借收攏潰軍反擊的名義跑了,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居然比自己更明智的意識到了真相,真是絕妙的諷刺啊。

不過,事情應該還沒糟糕到底吧?自己的奮戰,畢竟牽制住了趙云,若是這支精騎突然出現在正面戰場上,冀州主力恐怕就……

那樣一來,才真的是徹底完蛋了呢。現在么,只要袁紹有了提防,事情就不會演變成無可收拾的地步。只要袁紹跟王羽拼個兩敗俱傷,對主公來說……

帶著不盡的期盼,曹仁望向東南方。

“那是什么?”下一刻,他臉色劇變。

“狼煙……”史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老天,怎么可能,袁紹在求援?他已經敗了?”

“不,不會就這么結束的,趙云,某與你拼了!”曹仁瘋狂的大喊著,喝令親衛隨他一同出擊,和趙云拼命。

“將軍,子孝將軍,不能沖動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主公還等著您呢!”史渙大吃一驚,趕忙勸阻。

“跑?跑得了嗎?”曹仁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幽幽的帶著森然之氣:“沒人斷后,怎么可能逃過輕騎的追殺?五千精銳盡喪,某沒臉去見主公,公劉,你走罷,主公需要你!”

“國不可一日無將軍,渙愿以身代之……”史渙還要再勸,卻被曹仁一把推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曹仁帶著數十親衛逆著人流而前,沖殺了上去。

憑借高強的武藝,曹仁的逆襲一度阻住了青州軍的勢頭,當先的十幾個騎兵被他一刀一個,盡數斬落馬下,親衛們一擁而上,將其剁成肉泥。

回光返照式的反擊終究無法持久,很快,那個噩夢般的身影再次出現,白馬銀槍,威武不可一世!

史渙扔掉代表將軍身份的盔甲,混入了潰散的士卒當中,眼中飽含淚水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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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四章 再失良機

曹仁、史渙一死一逃,戰局最終還是沒有逆轉。

幾個時辰前還耀武揚威的兩萬大軍,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除了地上七扭八歪的尸體和被丟棄的旗鼓輜重,以及一簇簇抱著頭,蹲成一圈的俘虜們,再沒留下任何痕跡。

戰云散去,原野上歡呼四起。

以少勝多,卻在付出很小的代價的情況下,打贏了這樣一場大戰,將士們當然有高興的理由。不過,東陽城下的百姓卻比他們更興奮。從敵人的屠刀下死里逃生只是其一,更讓人激動的是,青州軍真的又打回乘了。

當然,包括青州眾將在內,誰也不確定遠方的狼煙到底傳遞著什么樣的信息,翼州的主力大軍依然如同濃重的陰云一般,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不過,卻辦沒人真的在意,爪牙已經被斬斷,袁紹的最終潰滅還會遠嗎

青州軍打回乘了,就代表著暴政的遠去,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高興狗嗎

雷鳴般的歡呼聲中,趙云和太史慈再度相逢。

“好啊,大哥,你在清河做得好大事。”趙云的臉上掛滿了陽光的笑容,帶點戲謔,語氣也有些揶揄,看起來就像是個帶點調皮的鄰家男孩,全然看不出適才斬將奪旗的威風。

“少乘!”太史慈可沒有死里逃生的感慨,他這會兒心情糟糕著呢。

他的性格很豪爽,很少糾結什么,不過此刻多少還是有些郁悶。早知道趙云會乘,他何必沖的那么兇呢清點過后,和他一起沖陣的三百勇士,傷亡過了半,當場戰死的就有一百多。

“主公讓俺乘接應你,卻反過來讓你給救了,還折損了這么多兄弟……唉。”太史慈搖晃著腦袋,唉聲嘆氣。

“是小弟撿了便宜還差不多。”趙云并不居功,他也看出義兄在糾結什么了:“若非大哥纏住曹仁,他未必會以疑陣迎戰,還有大哥在河內軍中伏下的細作,同樣是此戰全勝的關鍵。”

說著,他向周圍一指:“還有這些,古人嘗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經此一役,主公的仁德之名勢必遍傳天下,為世代所景仰傳頌。”

見他說的認真,太史慈不由有些好笑:“好了,好了,我說子龍啊,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嚴肅你今年是十七,不是七十,搞得像個小老頭似的干什么對了,你怎么乘的這么及時要是再晚點,說不定咱們兄弟就見不到了。”

趙云倒也不生氣。

他的武藝專找人破綻,他本人說話做事,也是一板一眼的,讓人絲毫挑不出毛病乘。這樣的性格,放在中年人身上,都顯得過于老成,以他一個少年人乘說,就不是有點老成的問題了。

嚴格乘說,他的性格和太史慈以及徐庶差距都挺大,太史慈跳脫,徐庶擅機變:不過,也不知是不是性格互補的關系,相處下乘,三人交情卻很好,最終還借著太史慈討徐庶便宜的契機,結拜成了金蘭兄弟。

他自動過濾掉了太史慈前面的調侃,認真的回答起后面的那個問題乘:“皆是仰仗主公的威望所至……”

趙云遲遲不出現,曾經給了曹操很大的壓力,甚至為此放棄了在聊城毒王羽分勝負:

實際上,趙云之所以耽擱了這么久,不是王羽的詭計,也不是因為北方的戰亂,只是因為,他招的兵實在太多了,遠遠超出了預計!

包括曹仁在內,曹操麾下的眾將,多有遠赴他鄉募兵的經歷。曹仁在淮泗之間,曾募兵千余,夏侯悍在丹陽募兵也是差不多的數目,不是他們不想多募,只是在外募兵,花費的錢糧和時間都很多,遠沒有在轄地內招募有效率。

曹操遣人在外募兵,是因為當時他還沒有領地。王羽遣趙云北上募兵,一則青州屢經戰亂,人力物力都相當匱乏,所以他在轄地內征兵,也一直很謹慎;另外,也是因為兵種的特殊性,趙云要招募的是騎兵:

招騎兵,肯定比招步兵更難。

王羽事先預定的目標,是千人左右。定下這個數目,是因為他記得歷史上趙云投效劉備之前,也曾在老家一帶秘密募兵。

正是依靠趙云招乘的數百騎兵,劉備才在汝南跟曹操有攻有守的折騰了好一陣子。曹操本以為可以輕取劉備,結果正面打了好幾場,就是拿不下對方,最后使出了劫糧的絕活兒,這才把劉備給收拾掉,避免了兩面作戰的窘迫。

在汝南之前,劉備在徐州和曹操放對,基本就沒贏過,屢戰屢敗。沒了徐州的地盤,先前積累的精兵強將也損失得差不多了,到了汝南,幾乎是從頭開始,結果,他的正面作戰能力卻變強了,趙云那幾百騎兵的戰力可見一斑。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王羽才在戰事隨時再起的時候,讓趙云北上募兵:

他現在的名聲,可比前世劉備在汝南的時候強多了,雖然現在的趙云也拉不到公孫瓚的舊部,可公孫瓚也許諾了,盡量提供各種方便。

所以,他很肯定的認為,趙云此行的收獲,應該比歷史上要強,至少也能搞一支千人規模,能立刻投入作戰的部隊出來。倒是趙云這個執行者很有些忐忑,生怕完不成任務。

事實證明,王羽和趙云都低估了自巳。

王羽的名頭出乎意料的響亮,趙云的人緣也遠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好。招兵的大旗一豎出去,應者云集,趙云要發怒的不是數量能不能招滿,而是如何進行篩選。

人太多了,如果有乘應募就帶上,把公孫瓚的戰馬全都騎走,趙云也湊不出一支騎兵乘,頂多只能一半騎兵,一半步兵這么配置。

經過了謹慎的篩選,單是在常山老家,趙云就招募了八百多健兒:然后他又去了中山、河間,最后到了幽州,一路下來,足足招募了三千余眾!

也就是公孫瓚出手豪闊,否則趙云真的只能徒步回乘了,王羽事先和公孫瓚說好的戰馬數,只有兩千而已,這王羽料敵從寬,按照一人雙馬的配置談下乘的。

當然,公孫瑰再怎么大方,湊足這么多馬,也不是一件簡單事。實際上,陡然翻了三倍的戰馬需求,已經使得單經等幽州文官叫苦連天了,要知道,他們那邊也是大戰連場,既要對付烏桓、鮮卑,還要防著劉虞,六千匹戰馬,豈是說拿就拿得出的

雖說有公孫瓚的命令壓著,單經等人也不敢扎刺,但搞點小動作還是沒問題的。陽奉陰違啦,故意磨時間啦……也就是趙云脾氣好,做事有板有眼,換成太史慈,還不一定會鬧出多大的亂子呢。

不過,趙云募兵的行程,終究是被耽誤了。說實在的,遭遇了這么多意外,能趕在仗沒打完的時候回乘,趙云已經很努力了。

歸程也不那么好走,河間郡正打得熱鬧呢。

王門的叛軍攻努迅猛,把鄒丹打得頭都抬不起乘,向幽州求援的書信一封接著一封。要不是武垣令田豫表現神勇,憑借數百步卒,聯合城中民壯守住了城池,鄒丹的戰線可能已經徹底崩潰了。

這種時候,趙云當然不能從河間走。

倒不是怕了誰,只是鄒丹被打得那么慘,自家這邊則剛從幽州刮過地皮,見到了,怎好不出手幫忙可出手幫忙簡單,時間耽擱下乘,誤了戰事可怎么辦

河間并非主戰場,就算鄒丹真的敗了,只要青州主力打贏了,王門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乘多少,在這里糾纏根本沒有意義。

所以,趙云繞路渤海,一路疾行。就在昨天,抵達南皮城后,一進城,他就看到了王羽的信使。

“無忌在南皮”聽到信使的名字,太史慈當即就是一愣,王羽二次北上,打龍湊之戰時,方悅是在的。他這次迂回敵后,本還想著把方悅一起帶乘呢,結果一問,方悅告訴他,自巳另有任務,結果竟是跑去了南皮。

“是啊,主公讓方將軍北上尋找小弟,隨身帶了軍令,見令便往清河救援。,卜弟見令后不敢耽擱,與方將軍一到,星夜南下。天亮后又在路上碰見了大哥聯絡幽州軍的悄使,于是……還好趕上了,不然可是很險啊。”

“帶隊追擊河內軍的就是無忌”太史慈拍拍腦袋做恍然狀,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臉色頓時一變:“不對啊”

“哪里不對”趙云一愣。

“時間不對啊!”太史慈大——聲,然后扳著手指數上了:“某離開大營,剛好是初一那天,報捷則是初七,照你的說法,無忌初九就離開大營北上了,也就是說,主公剛收到某的報捷,就預料到今日之事了”

“好像確實是這樣。”趙云想了想,算了算,然后認真的點了點頭。

“糟了,這下真糟了。”太史慈這下可是真犯愁了。

本乘他還覺得先前打的不錯,就是收尾差了點,結果現在這么一看,先前就錯了,否則主公為什么一聽捷報,就把無忌給派出去找子龍了先前子龍遲遲不歸,主公可是一直都不動聲色乘著。

趙云當然不會看著他煩惱,想寬慰,卻只是不得要領。再過片刻,方悅也收隊回乘了,一照面,就又給了太史慈一記重擊。

“子義啊,這次你可是錯過好機會了,我跟你說啊,就因為你這邊的意外,主公提前發動決戰了。”方悅咧著大嘴,煞有其事的說著:“知道主公用什么法子對付袁紹不夜渡黃河!厲害吧沒想到吧后悔了吧飛躍大河,夜襲袁營!這都是你最拿手的啊!”

“老天……你,這是耍俺呢吧”太史慈欲哭無淚。

襲營啊,還是夜襲,俺最擅長的就是這個,本乘決戰是有自巳一份的,結果就因為一時貪功,把好好的一場大功給攪了,抱怨都沒處抱怨去。

嗯,還連累了兄弟,這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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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10:40:46 |只看該作者
三九五章 袁紹的后招

這樣一場大戰,善后的工作也是很多,很繁瑣的。

陣亡的士兵倒是不多,只有兩百三十六人,這些人要收斂尸體,酌情送回家鄉,還是在當地安葬;比較麻煩的是傷員,尤其是重傷員,這些人若是得不到妥善的照料,命是很難保住的,就算僥幸活下來,很可能也會落下點殘疾什么的。

再有就是俘虜了,這是個重頭戲。

這一仗抓的俘虜,比青州軍本身還要多出兩倍,達到了近萬之眾,幾乎是整支大軍的半數。很多人都是跑著跑著就跑不動了,或蹲或躺的倒在路邊,成了俘虜。

其實這荒郊野外的,又是隆冬時節,身上什么都沒帶,就算逃過追殺又能如何?在野外饑寒交迫,凍餓而死嗎?

俘虜中,也不乏這種機靈人。個跟著跑,是因為從眾心理,是慣性,跑著跑著,就回過味兒了。反正青州軍從不虐俘殺俘,何必跑得這么辛苦呢?當俘虜,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啊。

于是,盡管青州軍沒有特意抓俘虜,只是以驅散為主,但俘虜的數目依然達到了極為可觀的地步。

個前,張、曹的兵力總計約一萬八千人。太史慈打敗楊丑斃敵逾千,抓到了一千八百多俘虜,然后他把俘虜都放回去了。

這些俘虜被釋放后,只回去了一半左右,剩下的都直接返鄉了,可見河內軍的斗志是何等之低。若沒有曹仁的出現,張楊的一萬大軍,還真有可能被太史慈的三百騎給徹底解決了。

俘虜之外,戰死者也有四千多,被青州軍格殺的,只有這個數字的一半,剩下的人,多半都是潰逃時自相踩踏而死。此外,呂曠軍與河內軍短暫的內訌,也造成了大量傷亡,還有一些人是直接跑死的。

逃出追擊的,一部分是追隨張楊的上黨人,有主心骨在,就有組織,就算潰逃,也比單槍匹馬的人強。此外,主要就是曹操軍了,畢竟是嫡系部隊,曹軍士兵雖然被打散,可他們還是有著很明確的目標,逃跑的態度也比較堅決。

當然,曹仁親身斷后,也起到了相當的作用。曹仁的武藝固然不如趙云,但他也不是呂曠那種尋常意義上的高手,這么一個人拼起命來,就算是趙云,也只能暫避鋒芒,徐徐圖之。

見主將拼命,曹軍中的那些重甲步卒也頂上來了,他們知道自己速度太慢,逃不掉了,又被主將激起了決死的斗志,于是,懷著殺一個夠本的心態,追隨在了曹仁左右。

為了對付這支斷后的哀兵,趙云也不敢輕視,直接拿出了騎射的看家本領。硬碰硬當然也能贏,但損失未免太大了些,在勝局已定的情況下,沒必要和這些困獸正面相搏。

正因為該用了騎射戰法,所以趙云也沒法留手,生擒曹仁的打算也落了空。事后統計,斷后的曹軍重甲一共是二百八十六名,人均中了二十箭,曹仁是最后一個倒下的,倒下時,他身上已經插滿了箭,生生被射成了刺猬。

曹仁的奮戰,使得曹軍足足逃掉了一半,抓到的俘虜,不到方悅偏師抓的三分之一。

以太史慈的傲氣,都不由感嘆,曹操治軍的水準,確實很高,不愧是主公認定的勁敵。

不過,也就是感慨感慨罷了,太史慈從來就不在乎敵人有多強,越強的敵人,就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他對善后這些瑣事毫無興趣,先前對付張楊時,他倒是參與過鑒別俘虜,可那是為了后面的戰事。現在么,除非俘虜集體暴動,否則對戰局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他當然就沒興趣了,他現在一心想著回大營去。

之前看到的狼煙,當然不是袁紹在平原點燃的,距離太遠了。狼煙這種傳訊方式,一向都是層層傳遞的。

盡管進軍時走的很急,但袁紹還是保持了足夠的謹慎,沿路設下了諸多驛所。等他點起狼煙,警訊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傳遍清河全境,甚至更遠。

在不同的人看來,這狼煙代表著不同的意義,太史慈認為,狼煙升起代表著平原的仗還沒打完,自己還有機會!

所以,他將部隊留給趙云,想著先行一步,輕騎快馬回返大營,只有這樣,他才能盡最大的可能去挽回失去的機會。

他要走,當然沒人攔得住,反正善后這種事,本來也用不著他經手,幾位副將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不過趙云放心不下,將大軍托付給了方悅,追了上來。

“子龍,你跟來做什么?”太史慈疑惑的看著義弟。

“不放心你啊。”趙云坦然回答。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太史慈不屑道:“袁紹既然放了狼煙,就說明主公夜襲取得了相當的戰果,控制住了局面,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再說了,就算袁紹還有什么后手,又豈能奈何得了你大哥我?”

“擔心的就是這個。”趙云搖搖頭,很認真的說道:“主公讓你去敵后騷擾,你卻個了個敵后根據地,這次錯失了夜襲的那場大戰,你這心里啊,肯定相當不甘。若是袁紹真有什么布置,讓你給碰上了,你肯定會象主公當初那樣,來個單騎襲營。”

“你想太多了,某哪會那么不知輕重?”太史慈瞪著眼睛,卻掩飾不住心虛的真相。

趙云看著自己的義兄,又看看腳下的路,笑而不語,半晌,太史慈認輸了,放棄了似的大叫道:“好吧,好吧,什么都瞞不過你,某不去清河了,直接去平原,這樣總行了吧?”

太史慈可不笨,夜襲既然成功了,就算袁紹沒被徹底擊垮,想必離死也不遠了,他可沒興致痛打落水狗,倒是袁紹放狼煙求援的目標值得關注。

如果曹仁沒來救援張楊,太史慈可能會認為,袁紹是在向前者救援,曹軍人數確實不多,但戰斗力還是很客觀的。

可既然袁紹已經放任曹仁自行其是了,他就不會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袁紹可不是傻瓜,他只是不太擅長軍略,耳根子也軟,聽不進忠言罷了,這才有了之前的一些失誤。

實際上,袁紹是很擅長使用陰謀手段的,既然他還沒有絕望,那么,他就應該有某個強力后手。

想了想,太史慈把這個理由拿出了,試圖說服趙云:“他的后手,其實很容易猜的,冀州本身已經山窮水盡了,幾路盟軍也多半都指望不上,不過,他還有外援啊。”

趙云神情一動:“你是說……”

“胡騎唄。”太史慈很肯定的說著,然后話鋒一轉,問道:“子龍,你知道眼下戰局的關鍵是什么不?”

趙云搖搖頭,他離個時間太長,對整體戰局了解得并非很充分,一時間,也只能努力跟著太史慈的思路走,提不出什么建設性的意見。

“時間!”為了加重語氣,太史慈將手中的馬鞭用力甩出,發出了一聲響亮破空聲。

“時間?怎么說?”趙云也有點興趣了。

“袁紹原本是打算帶著胡騎協同作戰的,不過內部反對的聲浪太高,他不得不做些妥協。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袁紹肯定不會真的放棄這個打手。先前在大營,主公和軍師就商議過,認為袁紹有可能在決戰個后,將胡騎招來助戰……”

為了自由行動的便利,太史慈解釋的很詳細,前因后果,加上各種權威分析,盡數娓娓道來。

“有道理。”趙云點點頭:“小弟也聽說過,當初袁紹屯兵河內時,就與匈奴于夫羅交好,不過胡人性情多變,只重眼前之利,在袁紹入冀州后,曾一度叛之,挾持了河內張楊,試圖占據河內,進逼魏郡,最終卻被麹義擊敗。胡人性情如浪,對打敗過自己的人尤為敬重,此后變得極為服帖,大哥的猜測,確是極有可能發生。”

“是吧,是吧?”趙云附和自己的想法,太史慈這下樂了。

“你再想想,袁紹放狼煙,就代表他還有一定的殘余實力,可以堅持。不過,匈奴人為了隱藏行跡,肯定躲得比較遠,八成不在清河郡內,很有可能是在陽平郡!消息往來,再加上路途上的時間,袁紹能不能堅持住還是兩說。”

“確是如此。”趙云認同這個觀點。

如果袁紹能在夜襲中保住輜重不失,那就是說明主公的夜襲是以失敗而告終的,頂多只能算是騷擾,起不到決定戰局的作用。

相反,夜襲如果成功了,袁紹就算勉強保存下了一部分殘軍,也不可能擁有大量補給。因此,青州軍要解決敵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圍而不攻,用不了幾天,袁軍就變成餓殍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將平原戰場的情況猜了七七八八。

“主公那脾氣,肯定舍不得讓弟兄們舍命強攻,但他又確定不了,匈奴人到底什么時候能趕到戰場。若是來的晚還好,若是袁軍還有戰斗力的時候,胡騎就出現了,那就麻煩了,還不如先解決了袁紹再說呢。”

太史慈總結道:“所以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時間!胡騎要來,要么走郡城那條路線,要么走聊城到博平那條路。匈奴人都是騎兵,普通的斥候就算迎上去,也未必逃得出來,逃出來了,消息也不可能很及時,所以……”

趙云驚嘆:“大哥你想的真遠啊。”

太史慈得意洋洋:“那當然了,為國出力,不暇謀事,說的就是我了。”

趙云一臉鄭重的提議道:“既然如此,請大哥先回營報訊,小弟往南面探探。”

“誒?”太史慈笑容一僵,繼而怒道:“憑啥我回營,你去探查敵情啊?莫非你覺得翅膀硬了,武藝比我高么?不成,某可不信這個邪,元直那個鬼精鬼精的家伙到處撿漏,搶人風頭也就罷了,子龍你這個老實人怎地也要學壞?你要去可以,且先贏了某手中的槍戟!”

趙云不慌不忙的一拱手:“小弟的武藝,自然是比不上大哥的……”

“算你識相,其實你的武藝也很了得了,頂多也就差我那么一點點,好吧,就算你武藝跟我一樣高強,不過我是大哥,長幼有序,哪有弟弟跟哥哥搶風頭的道理?做弟弟的,要知道謙讓,你若不明白這個道理,倒是可以向文舉公請教請教。”太史慈絮絮叨叨的說著。

“不過,探查敵情這種事,看的可不光是武藝高低,最重要的是……”只聽趙云話鋒一轉,眼神也是一轉。

太史慈順著趙云的眼神一看,心中大叫糟糕,趙云用眼神示意的,可不就是兩人胯下的戰馬么?

武藝還不好說誰高誰低,但這戰馬么……趙云那匹可是公孫瓚的玉花驄,神駿非常,就算遍數整個青州,頂多也只有主公那匹烏騅馬可堪一比了。自己的黃驃馬雖然也不差,但比起玉花驄,那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沒法比啊。

“子龍啊,你真是……”太史慈有氣無力的嘆了口氣,悻悻道:“也罷,你去也好,某去大營等著。唉,遇人不淑啊,一個兩個,都是愛搶風頭的,我這命啊,個這么苦呢?”

“大哥……”趙云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要說他貪功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主公對他那么看重,他卻從來沒主動討過官職,對出鎮一方,獨掌一軍也沒表現出很強的欲望。但一有仗打,他恨不得參加所有的戰役,每一仗都沖在最前面。

老實說,趙云并不是很理解太史慈的心理狀態。

某種程度而言,自己這位大哥似乎就是單純的爭強好勝,尋求挑戰強敵的刺激。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怪異的性格呢?

“主公應該會有妥善安排吧?”半是寬慰,半是猜測,趙云如是說道。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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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六章 泰山之危

當夜,平原大營。

“有個很重要的任務,非能獨當一面的上將不可……”正如太史慈所料,見到王羽沒多久,他就聽見了那熟悉而親切的話語。

他撇撇嘴,接茬道:“臧霸,是臧霸吧?不用說了,主公,您肯定又想忽悠我去守后路了。”

“呃,居然被你猜到了。”王羽微微一滯,然后瞪了一邊偷笑的賈詡一眼,喝道:“有何可笑?”

借著這個空當,他回想了片刻,然后想起來了,當初黃中軍大舉攻入泰山時,他已經用過同樣的說辭了。顯然,太史慈已經吸取教訓—,不肯上當了。

同樣的招數,果然不能反復用啊,王羽在心里暗嘆一聲。

心念電轉,轉過身時,王羽已經換回了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繼續忽悠:“子義,這可是很重要的任務,非你不可!”

太史慈把頭搖得跟撥楞鼓似的,只是不信:“不是有元直在嗎?有他在,區區泰山賊,怎么可能討得了好去?某可不去,元直那人鬼精靈得要命,跟他一起做事,只有被他使喚著做苦力的份兒,風頭都被他搶光!”

聽出了太史慈語氣中濃濃的怨念,王羽大奇:“子義,你們不是和好了嗎?都結拜了,怎么還這么……”

“嗨,主公您這就有所不知了,哪是什么結拜啊!子龍與某意氣相投,結拜固所愿爾,可那元直……誒,當日的棋局,某不過是想借子龍的本事壓他一頭,挫挫他的銳氣,誰想到這人沒臉沒皮,順著桿就往上爬,某這也是馬失前蹄一步錯,步步錯啊。”

看著太史慈一臉憋屈的表情,聽著他無可奈何的語氣,王羽和眾人無不莞爾,這莫非是一物降一物,又或惡人自有惡人磨么?

好吧,太史慈算不上惡霸,徐庶也只是擅長把握機會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人際關系的處理上。不過,徐庶此刻面臨的局面,的確不容所觀。

笑了一陣,王羽略過了這個話題,太史慈不愿意去,徐庶那邊的形勢錯綜復雜也不是多一員猛將,難題就能迎刃而解的。

王羽不說,太史慈自己卻又送上門了,他主動問道:“主公元直那邊需要援軍?形勢莫非很糟糕么?”

王羽看看太史慈的臉色發現他雖然努力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可眼神中的關切之意,卻難以掩飾。看來那個有些玩笑似的結拜,并不像某些人嘴里說的那樣無所謂,也算是弄假成真了吧?

這樣也好。

“元直那邊的確有些棘手……”王羽點點頭,說起了后方的戰局。

臧霸在前世的歷史上,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這人雖然有雄踞一方的實力,但始終沒有爭鼎天下的志向可以說是有自知之明,也可以說是胸無大志。

要說他的基礎條件可比劉備強太多了。

本身就是豪強出身,在泰山郡頗具聲望,其后在對青徐黃中的戰爭中,更是立下了不少功勞,順利得了官職,并且積累了相當的實力,進而在瑯琊國站住了腳,獲得了相當大的一塊地盤。

不過因為沒有大志,所以他始終沒進行過任何擴張。前世的徐州,在陶謙去世后連番易主,每次他也都像是看清大勢了一樣,從容易幟,但始終都是聽調不聽宣,出工不出力。

正因為知道這人的經歷,所以王羽沒怎么將其放在心上,覺得這個墻頭草就算有不穩,也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頂多就是被他抽冷子劫掠點財物罷了。

當然,王羽沒在第一時間剿滅臧霸的原因還有很多,后者畢竟是徐州名義上的武將,貿然越境,可能會影響青徐二州的關系。

另外,臧霸名為泰山賊,實際上的確是山賊,剿滅這么大股的山賊,需要動用的軍力,和消耗的時間都是王羽很難承受的。

更重要的是,剿滅臧霸,能得到的好處實在太少了,為了區區一個瑯琊國,徒耗軍力資源,實在不怎么劃算。如果臧霸再祭起游擊戰的法寶,占下來的瑯琊也是永無寧日,那就更是得不償失了。

根據臧霸的經歷,王羽認定,對其應該暫時采取守勢,等到河北局勢明朗,大勢已定,此人八成可以直接收服。

歷史上曹操打敗劉備、呂布,占堊據徐州后,臧霸就望風而降了。王羽不覺得自己的實力會比曹操差,對臧霸的威懾力也不應該比曹操低。曹操攻徐州,臧霸一直出工不出力,現在他沒道理和自己拼命才對。

可事實證明,光是有先知的本領,對細節的了解不足,就會變成很致命的缺陷。

曹操和臧霸的關系,遠非表面上那么簡單。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曹操的老爹攜全家避禍,去的正是瑯琊國!而陶謙與曹操的敵對關系,卻是在二袁分別拉幫結伙之后,就形成的。而瑯琊國卻是徐州轄下,曹嵩好歹是當過太尉的人,這點關聯豈有看不出之理?

陶謙為人雖厚道,可對曹操的戰事一直不順利,他怎么會一點抓人質的念頭都沒有?之所以沒行動,只是因為有人保著曹嵩罷了。

因此,袁紹開始聯絡臧霸的時候,臧霸只是暫且答允,還是保持坐山觀虎斗的態勢。當曹操遣戲志才入瑯琊后,他才真正變得蠢蠢欲動,并切實的采取了行動。

曹操的權勢當然不如袁紹,臧霸行動的時機,也與王羽抽空了青州的兵力相對應。可即便如此,曹操因私人交情,對臧霸產生的影響力,也是不容忽視的。

王羽搞不清楚曹操和臧霸到底什么時候結下的友誼,但曹操從游學天下,到就任濟南相,走過的地方著實不少,與臧霸有接觸也并不奇怪。

濟南國與泰山郡,其實就是近鄰。

有了這層關系,戲志才在秦山賊內部發揮的作用,可就不尋常了。

他不是只能提提建議,讓人參考的客卿;也不是遇事只能苦諫,受不受采納,全憑別人心情的幕僚;而是可以替臧霸做主,決定泰山賊攻略方向的舉足輕重的重要角巴

對手是臧霸還是戲志才,青州方面的壓力絕對是不一樣的。

對付臧霸,王羽的防御方向主要是北海。這里的社會構成相對簡單,只有屯田的民眾和青州的官吏,臧霸可以放手大搶,無所顧忌。

泰山賊前期的軍事部署,也確實是沖著北海去的。

可戲志才到了瑯琊后,泰山賊的戰略重心迅速轉移,行動也變得果決起來。得到王羽揮師北上的消息后,戲志才果斷采取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了泰山。

沒錯,就是泰山。

這是個頗為出人意料的選擇。青州新政并沒有覆蓋泰山郡,當地的窮苦百姓可以自由移居到青州屯田,王羽對豪強則是秋毫無犯。用后世的名詞來形容,青州和泰山就是一國兩制。

這項制度,極大的安撫了泰山豪強不安的情緒,在一系列對外戰爭中,泰山豪強都是堅決的站在青州一方的。

有這些豪強在,攻略泰山就不是個好主意。

豪強的塢堡甚至比很多縣城還高大堅固,豪強的私兵更是忠誠,會為了主家的利益奮戰到死。相比空虛而富庶的北海、東海諸郡,泰山無疑是塊硬石頭。

而且,泰山郡的戰略價值也遠比不上北海。

北海若失,治所臨淄就會受到威脅。青州文武的家眷,都集中在臨淄,一旦有失,那就和關羽被呂蒙偷襲江陵一樣了,再強的軍隊,也唯有分崩離析的下場。

攻打北海,能極大的牽制青州軍。

而泰山卻沒有這種價值,就算真的丟了,也就是損失一塊地盤罷了,還是相對不怎么富庶的地盤。在王羽的戰略構想中,泰山就是個緩沖,防御兗州方向軍事壓力的緩沖。

“那,還有什么可棘手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棄了,回頭再找臧霸那賊算賬唄。”太史慈撓撓后腦勺,頗為不解。

泰山的戰事可能會進行很長時間,可河北這邊的勝負,在短期內就能分出。到時候不須太多,隨便派遣那一營回師救援,區區泰山賊,還不是只有望風披靡的份兒?

“哪有那么簡單?”賈詡苦笑出聲:“臧霸在泰山,還是很有些人脈的,我軍強勢,地方豪強固然不得不從,可我軍內部空虛,這些人未嘗不會動心思從中取事,迎合臧霸。臧霸奪取泰山的過程,未必如想象中那么漫長。”

太史慈眨眨眼,顯然還沒想通,臧霸占了泰山有什么好可怕的,青州在秦山的投入相當有限,除了書院需要搬遷之外,好像沒有任何其他麻煩。

再說,很快不就能搶回來了么?

賈詡繼續解釋道:“奪回泰山,可能也比想象中艱難。臧霸固不足慮,可他既然愿意為曹操火中取栗,很可能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用泰山作為禮物,找個新靠山了。”

“是曹操?”太史慈明白了。

賈詡點頭:“是曹操!這樣一來,就算我軍取得了河北之戰的勝利,臨淄也會隨時都處在曹操的威脅之下。同時,我軍與徐州的聯系,也徹底被切斷了,戰略態勢將變得極為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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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七章 黎明之前

太史慈知道為什么自己說不想去,主公就默認了,徐庶那邊的情況很復雜,不是單純靠一兩個猛將就能解決的。

泰山賊的背景相當復雜,從臧霸身上就可見一斑,說是賊寇,但他們和地方豪強的關系可謂千絲萬縷,藕斷絲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理清楚的。

若是臧霸攻向北海,威脅可能更大,但應對起來卻很簡單,甚至可以直接照搬自己在清河使用的戰法——憑借深厚的群眾基礎,堅壁清野,誘敵深入,然后尋找各個擊破的機會。

徐庶手上沒有輕騎,可在北海那種地方,特戰隊的發揮可能比輕騎更好。

面對這樣的戰法,泰山賊的表現不會比張楊強太多,即便給青州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徐庶和田豐合力,也能撐到主力回援,到時候就是臧霸的死期了。

可在泰山,這仗就復雜了,徐庶甚至搞不清,到底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主公對泰山豪強還不錯,但也就是不錯而已,這年頭,豪強支持某位諸侯時,多半都有著相當高的期望的,比如從龍之功什么的,而不是單純的家里出幾個普通官吏。再加上泰山賊和地方豪強千絲萬縷的關系……

總之,豪強八成是靠不住的,支持王羽的百姓又有很大一部分移居到青州去了。

想要給徐庶有力的支援,要么調遣一支部隊回去,要么王羽親自走一趟,可這兩個辦法,無疑都是行不通的。

就算沒有匈奴人的威脅,削減平原的兵力也很危險。河北大戰打了這么久,好容易把袁紹打到山窮水盡了,這要是讓他帶著一萬多殘兵突圍了,天知道仗還得打多久。

畢竟是四世三公的大世家之子,只要留住了本錢,想翻本也不是不可能的。

“干脆,不管匈奴人到底來不來,咱們先解決了袁紹的殘兵好了。”在復雜局面中抽絲剝繭,并非太史慈所長,他的風格就是直來直去的解決問題。

以他想來,袁紹收攏的殘兵,應該沒多少戰斗力了,強攻雖然會有不小的損失,可打仗哪能不死人呢?主公體恤士卒是好事,但他也不是個婆婆媽人。

“此事,恐怕不太容易。”太史慈話音剛落,就有人給他潑冷水了,抬頭一看,他大為詫異,說話的竟是徐晃!

“公明兄?”

“夜襲所以未盡全功,全在沮公與……”

徐晃簡要將夜襲的全過程說了一遍,然后解釋道:“袁紹的殘兵雖是敗兵,但卻都是當夜未曾接戰的,建制相對完整,而且也都是精銳部隊,訓練程度不在我軍之下,士卒也頗為悍勇。困獸尚猶斗,強敵在側,若是強攻,我軍很可能會步袁紹在高唐城下的后塵。”

沮授拼命筑成的臨時防線,就是為了讓袁紹集結部隊的,只是袁紹已經被王羽打得沒信心了,不敢迎戰,只想著堅守待援。

這是個不怎么聰明的選擇,可以說目光淺顯到了極點,但話說回來,這短視之舉在短期內,給青州軍造成的麻煩反而更大。

如今堅守在袁紹身邊的部隊,主要有三部分:高覽率領的原渤海軍,也就是袁紹最早的嫡系部隊,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韓猛的親衛就隸屬其下;高干的并州軍,其中的主力,都是陳留高氏的私兵,當夜大潰敗的時候,逃散了不少,但中堅卻盡數留了下來;再有就是文丑的兩千多騎兵了。

高覽部隊的建制基本完整,除了沮授帶走的狙擊部隊之外,還有七千余眾;高干進入時,軍力超過了一萬,現在還剩下五千;再加上文丑的騎兵和一些散兵,也一萬萬千多人,跟青州差不多。

青州這邊雖然還有田楷的幽州軍助陣,可張頜等冀州軍將還沒徹底降服,須得有人監視。

總而言之,青州軍雖然占了絕對上風,但短期內,卻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如果是強攻敵營,優勢就更不明顯了。

“鳴石山是平原周邊唯一的高點,袁紹抵達后,就一直拿那里當做是行宮,在山下建了個臨時的營寨。雖然防御設施很一般,可好歹也是個營寨,多少有些防御力,日前我軍試探著攻了兩次,結果……”徐晃話沒說盡,只是長嘆了一聲。

試探的結果就是,袁軍的斗志還在水準之上,防御戰打得也很有章法,想強攻,就得做好付出巨大代價的準備。

太史慈想了又想,只是不得要領,最后拍拍額頭,頭疼道:“搞了半天,咱們這邊的形勢不比元直那邊差啊,也是復雜得不得了。那張頜也是的,主公這么看重他,放了他幾次生路了,他怎么就不識抬舉呢?”

“張頜已經降了。”賈詡插了一句嘴。

“啊?”太史慈茫然,看看賈詡,又看看徐晃。

“冀州北營共有一萬兵馬,張頜的部隊不過兩千余,豈有一言而決的道理?”賈詡笑瞇瞇的說道:“見了沮授的遺書之后,他當場就請降了,不過,他那兩千人,作用不是決定性的,其他人都還意存觀望,他若獨自離營來降,很容易引起難以預知的效果,所以……”

匈奴人的存在,是公開的秘密,冀州眾將雖然對袁紹很失望,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認可王羽。畢竟他們在冀州的地位已經很高了,并入青州集團后,地位肯定是要下降的,至少不可能出鎮一方,作威作福了。

所以,不到山窮水盡的最后一刻,他們的僥幸心理是不會打消的。

“他們會這么想,倒也不奇怪,據他的說法,屠各部此番入境,可以說是孤注一擲的傾巢出動,在廣平攻擊黑山軍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其主力一直在河內與魏郡交界處集結……具體數字,一時尚不得而知,但兩萬騎以上,總是有的。”

以太史慈的豪勇,都被賈詡道出的這個數字嚇了一跳。兩萬兵不算多,但若是兩萬騎兵,就很可怕了。

公孫瓚統帶幽州邊軍,戰功赫赫,麾下也不過一萬騎罷了。趙云在冀北三郡和幽州走了一大圈,把公孫瓚都給搜刮得快揭不開鍋了,這才搞了三千騎出來。

結果,匈奴人一來就是兩萬突騎,能不嚇人么?

“難怪……”太史慈張了張嘴,半晌只說出了這么兩個字。

難怪主公取得了如此輝煌的大勝,依然不能令冀州眾將死心塌地。如果在河北大戰之前,兩萬騎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可現在,雙方都打得傷亡慘重,精疲力竭了。

除去袁紹的嫡系,冀州曾經的十萬大軍,只剩下了一萬余殘兵;公孫瓚的騎兵直接縮水近半,步卒前前后后也損失了一萬多人,無復他傳檄河北,討伐袁紹時的盛況。

青州軍比這兩家都強,主力尚存,但前前后后下來,三營精銳也折損了近兩千,滿編制時是一萬六,現在也只剩下一萬四千左右了。加上趙云新招募的騎兵,總體兵力倒是沒變,騎兵的實力還大大增強了。

不過,要面對兩萬以上的胡騎,還是很有點懸乎的。

這么一想,強攻袁紹就更不現實了,胡騎是純騎兵部隊,快馬加鞭,星夜來援的話,就算從魏郡過來,也就是兩三天的事。

這邊袁紹擺出死守的架勢,萬一攻到一半,匈奴人殺到,以疲憊之師迎戰虎狼敵騎,就算是孫武再世,也只能飲恨收場了。

太史慈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想著想著,眼珠一轉,冷丁拍了個馬屁出來:“幸好主公決斷得快,抽冷子打了場夜襲,不然這要是擺明車馬的對戰,打到一半,胡騎殺出來了……嘖嘖,主公果然是天命所歸啊。”

他這轉折很是生硬,卻很有效的驅散了沉重的氣氛,眾人聽了都笑,徐晃打趣道:“幾天不見,子義這張嘴倒是變甜了不少。”

“公明,這就是你不了解他了。”賈詡指指太史慈,笑著糾正道:“子義這人啊,就是無利不起早,他說討好的話,肯定是有所為的。不信你就等著,用不了一時三刻,他就要向主公請令,去袁營門外罵陣挑戰了。”

“咦?”太史慈瞪著眼,一副很意外的模樣:“軍師,某還什么都沒說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若是猜你的心思都猜不中,我這把老骨頭也該歇歇,去頤養天年嘍。”賈詡笑得更燦爛了:“不過,子義,這次你可是打錯主意了,罵陣這種事,肯定是輪不到你了,要表現,也等袁紹被罵出來,或者氣死了再說吧。”

仿佛是為賈詡的話做注腳,營外突然傳來一陣山洪海嘯似的呼喊,萬人共一呼,驚天且撼地:“子乃千年龜,失勢便縮頭,天誅終難避,須臾化飛灰……”

太史慈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原來正平一直在外面罵陣呢啊?效果如何?”

賈詡搖搖頭,不無遺憾的說道:“昨天清晨,剛開始罵的時候,袁紹曾露過面,看臉色應該是被氣得不輕。但后來他干脆就不露面,顯然是鐵了心要等匈奴人了,不是這樣,咱們本還猜不到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專業罵陣的禰衡出馬,都罵不出來,那就不要指望提前解決袁紹了。后者畢竟不是傻子,強攻高唐,那是他足夠強勢,還有兩萬胡騎這樣強大的底牌,現在他已經到了懸崖邊上,禰衡罵得再難聽,再花樣百出,也不可能激得他不顧一切了。

“那可怎么辦?”太史慈不想了,直接看向王羽,他知道,再難的事,到了主公手里,都會有很靠譜的答案的。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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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八章 權謀與忠信

袁紹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嚴格來講,從噩夢之夜至今,一共也只過了三天,他所期盼的援軍就算是會飛,也不可能應他所期望的趕到平原。可這段時間實在太難熬了,用度日如年來形容,一點都不夸張。

第一天還好,青州軍發動了幾次攻勢,攻營之初,袁紹還有些提心吊膽,但很快就發現,對方似乎沒有全面進攻的意思,只是在試探,在尋找防線的破綻。

他寬了心。

他現在已經不再存有任何僥幸心理了,狼煙一放出,他就猜到,王羽很快會意識到胡騎的存在和即將到來的現實。

他最擔心的,就是王羽搶先發動猛攻,只要趕在匈奴人到來之前徹底打敗自己,取了自己的性命,冀州就是對方的囊中之物了。

之后的匈奴人當然不好對付,可那是在野戰的情況下,就算實力大損,只要躲進平原城,缺乏攻城器械,對堅城一向沒什么辦法的胡騎,也只能徒呼奈何。

胡騎攻不下城池,也不會攻城,依照慣例,他們頂多就是四處劫掠一通,把能拿的都拿走,能殺的都殺光,繼而離開,僅此而已。

為自己報仇這種事,就算是自視極高的袁紹,也是不報期望的。胡虜就是胡虜,跟他們講忠信廉恥是講不通的,驅使他們唯一的途徑,唯有利益,而且是眼前就能看得到的利益。長遠利益,對那些沒開化的家伙來說,都是天方夜譚。

所以,袁紹最恐懼的,就是王羽不惜代價的全力進攻。

盡管高覽是河北名將,幕僚們此刻也變得精誠團結起來,可直到失去了,袁紹才意識到,沮授的存在,對他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沮授還在,在糧盡之前,防線定然固若金湯,而非現在這樣。根據高覽的說法,敵人如果愿意付出足夠多的代價,自己這邊是肯定守不住的。

嚴酷的現實,和孤立無援的處境,使得袁紹倍感凄涼,還好,王羽的優柔寡斷,婦人之仁,給了他最后一線希望。

冀州眾武將已經不可靠了,他們遲遲不肯奉令向主營靠攏,也不肯發動進攻,作為牽制。若不是王羽遲遲不肯強攻,墻頭草只怕早就投靠過去了。

沒人能想象得出,意識到王羽只是在試探,不肯發動全面進攻的那一剎那,袁紹的心情是多么的爽朗。

又一次的,他對王羽擁有了心理上的優勢。

做大事的人,就該拋卻無謂的情感,一切從利益出發。

體恤士卒?有必要嗎?

只要有權力,有地盤,有錢糧,小兵還不有的是?這年頭,中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別的不說,攻營的損失再大,也不會超過一萬吧?可解決了自己,冀州那群墻頭草的降軍就超過了一萬,這點帳有什么算不清的?

準備迎擊胡騎?更是多此一舉!

草原上的胡虜那么多,比中原的草民還有韌性,砍了一茬,又會長出另一茬,餓極了就會來中原打打秋風。與其勞師動眾的討伐,還不如任他們作為呢。

偶爾派人訓斥訓斥,彰顯天朝上國的威儀;時不時的還能加以利用。當然,作為武器,胡騎倒是足夠鋒利,可就是不怎么順手,不過偶爾用用,還是很能有些出人意表的作用的,比如:對付黑山賊那時。

如果跟王羽易地而處,袁紹才不理會那么多,打敗對手之后就進城,任由胡騎在外面劫掠一陣子。等胡騎強夠了退走時,就跟在對方的屁股后面,拿著對手的腦袋,去冀州收復地盤就行了。

百姓仇恨的目標是匈奴人,對領內的團結很有利。再趁著胡騎退走時,攻伐幾個小部落,然后宣揚成大勝,人心所向自是不言而喻。最后,再花點小錢,對損失最重的郡縣稍加撫恤,草民立刻就會忘掉先前戰亂帶來的痛苦,視自己為再生父母!

鐵桶江山,繁華盛世,就是這么來的!

只可惜,王小賊是個暴發戶出身的土鱉,沒受過真正的熏陶,這些高超的政治手法,他不懂,也不愿意懂。

他只知道打打殺殺,維護那虛無縹緲的正義和公理。懵然不知,事在人為,正義和公理,都是從人嘴里說出來的,唯有勝利者才配擁有書寫正義的權力!

他是很能打,可那又怎么樣?就算是當年的西楚霸王項羽,最終還不是輸給了長袖善舞,視信義于無物的高祖皇帝?

心理上的優越感越來越強,直至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營外——禰衡禰正平!

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袁紹就覺得頭上冒汗,心理冒火,腳下冒煙。

有辱斯文啊!好歹也是個讀書人,這人的嘴咋就這么臭呢?

優越感瞬間消失,袁紹苦苦忍耐著,只等著匈奴人神兵天降,將他從噩夢中拯救出來。對他來說,大軍糧草將盡的窘迫,都比不上禰衡的那張臭嘴給他帶來的壓力大。

在遇見禰衡之前,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然有這么會罵人的人。不算之前在高唐那段,從兵敗次日開始,此人接連在營外罵了兩天半,不分晝夜,從無間斷,而且罵詞居然還一直都不重樣!

冷嘲熱諷,已是家常便飯了;

嬉笑怒罵,也只是司空平常;

那左一首右一首的歪詩才是最要命的!

這玩意既押韻,又朗朗上口,可以很多人一起喊,同時還令人記憶深刻。

袁紹悲哀的意識到,自己的未來將會是多么的慘淡。就算這仗最終贏下來,隨著這一首首歪詩的流傳,他也會成為天下的笑柄,說不定還有流傳后世的機會。

當然,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遺臭萬年。

如果目光能殺人,禰衡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如果詛咒能實現,禰衡早就化成飛灰了;

如果……

可惜,這些都是如果,無法立刻變成現實。袁紹只能苦苦忍耐著,等待著,象一只困在籠中的野獸一般,等著預想之中那奇跡的出現。

他的狀態太糟,以至于不能見人,因此他并不知道,眼下他最為倚重的兩員大將正在帳外爭吵。

“公則先生,主公還不能理事嗎?今天,大軍就要徹底斷炊了!”高覽大聲說道,似乎有意讓帳內的袁紹聽見。

郭圖兩手一攤,苦著臉道:“高將軍,誰也沒有無中生有的本事,別說主公身體有恙,暫時不能理事,就算沒事,他又能怎么辦?屈膝向賊軍投降,給諸位找口飯吃嗎?”

雖然是在解釋,但郭圖還是無法消除心理上的優越感,說話也是暗藏機鋒,不無譏諷之意。

“還有馬!可以殺馬!”高覽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已經習慣了,對郭圖的態度一點都不在意,直截了當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行!”文丑大怒:“仗還沒打完呢,又不是援兵到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那王鵬舉的本事,你又不是沒見識過,萬一他……哼!反正就是不行!胡人無信,說不定見勢不妙,就不來了呢,有馬,好歹還能突圍,沒了馬,就只能等死了。”

他是騎將,當然不愿意殺馬。袁紹事先也叮囑過他,要好好照料馬匹,一旦事急,必須突圍,就能看他手上這些輕騎了。

高覽不肯示弱,梗著脖子嚷嚷道:“那也比餓死強!老子的士兵可以死在刀劍下,死在馬蹄下,就是不能凍餓而死!”

高覽其實是個沒什么雜念的人,和于禁有幾分相似,純粹的軍人。袁紹在渤海時,將他提拔起來,他就始終跟隨左右,從來沒有過怨言,袁紹對其也相當之信任。

他沒想到袁紹保留戰馬,是存了再次斷腕求生的心思,只是一門心思的為大軍著想。既然主公說堅守,那就一切都從如何能堅守更長的時間來考慮。

殺馬,無疑是最佳的辦法。

“且住,且住!二位將軍都是軍中柱石,至此危急存亡之秋,斷不可自相攻訐,傷了和氣。”見高覽針對的不是自己,郭圖的語氣也變得和緩多了,他溫言勸道:“不如這樣,二位將軍在此稍候,我以此事向主公請示,請主公定奪,如何?”

二將互相瞪視一眼,抱拳應承道:“便依先生。”

郭圖進帳去了,不多時,身影再次出現在二將面前。

“主公以為,二位將軍俱是赤膽忠心,為大局考慮。但眼下大軍處境艱難,事不能兩全,總要有所取舍……”郭圖拖了個長音,然后轉向文丑,語重心長道:“大軍一日不可無糧,馬,是不能不殺了……”

“可是……”文丑急了。

“文將軍莫急,雖然要殺,可也不用全殺,先挑一些劣馬、傷馬出來,夠今日之用即可。為了反擊,良駒還是要留著的。”

“這樣啊,那行,就這么辦吧。”文丑明白了,不說話了。

高覽卻不肯作罷,他看看文丑,突然扯了郭圖就走。他武藝頗高,力氣極大,郭圖雖然也練過幾天拳劍,卻又哪里比得上對方?措不及防之下,東倒西歪的就被扯到了帳后的僻靜處。

“高將軍,你這是何意?就算對主公的決意有所不滿,又何必動粗呢?再說,你要糧,主公就殺馬,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對郭圖的怒哼不置一詞,高覽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肅然看著郭圖,沉聲道:“文則先生,末將敬你才華名聲,想說幾句心里話。”

“……你說。”郭圖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主公一意留馬,莫非是為了輕騎突圍嗎?”

“你怎么知……”郭圖眼睛一下瞪圓了,下意識的就要回答,話到嘴邊,又覺不對,惱羞成怒的叫道:“你詐我?”

老實人突發驚人之語,效果就是很強,連郭圖這種老于世故之人都著了道。

“先生與末將份屬同僚,怎有此說?”高覽搖搖頭,語調古井不波:“末將深受公與先生教誨,先生慷慨殉難,覽且有惜身之理?可是,主公難道就不考慮士卒們的心情嗎?”

“他們?他們有什么心情可言?”郭圖被搞得有些糊涂,但心里隱約已經想到了高覽要說什么。

“我軍新敗,士氣低落,兵頹將疑,若是青州軍不依不饒的攻殺,尚有困獸猶斗之意,可這連日來……為今之計,主公當盡殺戰馬,大犒三軍,讓將士們知道,主公會與他們共存亡,士氣方能振作,將士方消疑慮。而后無論是配合援軍作戰,還是突圍,都有一戰之力,可現在這么下去……”

高覽說的很誠懇,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戰法,古今多少軍事家都用過,但成功的卻只有項羽和韓信,其他人都弄巧成拙了。

究其原因,除了將領的統率力之外,更多的,在于其有沒有做決死戰的決心。光是擺個姿態是不夠的,須得把事情做到實處,比如高覽提議的殺馬。

郭圖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高覽心中一度燃起了希望,可當郭圖抬眼看向他,用和先前差不多的語氣,笑著回答他“主公絕無拋下將士突圍之意”的時候,高覽絕望了。

他終于體會到了沮授慷慨戰死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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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九章 單騎催鋒

兩萬騎到底是個什么概念?

包括很多軍中宿將在內,絕大多數人都是說不出的。

只有在漢武帝在位的那個追亡逐北,封狼居胥的時代,萬騎以上的動員才比較頻繁,但依然算不上司空見慣。

異族入寇中原,時常也是動用數萬騎兵,但那往往是很多個部族一起行動,數萬騎兵分布在廣闊的邊境線上。少數重要據點,可能面對數千騎兵,大部分的小縣城,頂多只能看見數百牧人罷了。

雖然是數萬,乃至十萬騎兵,但分得散了,壓力其實就沒那么大,給人帶來的震撼效果,自然也要差上很多。

真正面對兩萬以上,集結在一起的騎兵,看著他們呼嘯而來的場景,膽小的人當場就會嚇得各種失態。

那是很恐怖的景象,就算用山洪海嘯來形容,都有所不足。

那些天災畢竟只能局限于一隅,只有運氣差到極點的倒霉蛋才會被卷進去,而非現在這樣,躲都躲不開。

鐵騎仿佛一道洪流,將沿途的一些都席卷而入,拍成齏粉,望之則怖,觸之則亡!

沿著與大河并行的官道,兩萬胡騎呼嘯而前,洶涌澎湃處,甚至已經超過了大河。

河冰的碰撞聲,湮滅了馬蹄聲中;

滔滔的奔流聲,被胡騎猖狂咆哮的叫囂聲所淹沒!

“呼……喝……”這是胡人特有的戰號,用最簡單的音節,表達出最恐怖的意義。據說,這所謂的戰號聲,是他們模仿草原的狼嚎而來。

狼是草原人最怕的猛獸,成群結隊的餓狼,輕而易舉的就能將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撕成碎片。因為恐懼,所以崇拜,進而模仿,于是就有了這嚎叫似的戰號聲。

嚎叫聲就像是最恐怖的信號,哪怕是最戀家,在官兵征稅拉丁時都不肯離去的人,遠遠聽到這恐怖的聲響,也會不顧一切的逃出家園,遠遠逃開。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嚎叫聲代表的是什么,那是毀滅一切的氣息,那是讓一切重返蠻荒的呼號!

時隔數年,繼當年鮮卑、烏桓的大入侵之后,胡騎的嚎叫聲再一次出現在冀州大地上。沿著武皇帝為了調集物資,召集軍堊隊討伐匈奴所修建的,寬敞結實的官道,呼嘯而來!

面對聲勢驚人的胡騎,趙云感受到的不是恐懼,而是憤怒。

大好中原,豈容胡虜囂張?

武皇帝修建的官道,是這些野獸能踩踏的嗎?

大漢的子民,是這些禽獸能殘害的嗎?

勾結胡虜,橫亙大漢數百年的眾多世家,到底教出了何等無恥的一群子弟啊!

與太史慈分開后,趙云一路南下,在靈縣與呼嘯而來的胡騎正撞在一處。

遭遇很突然,卻不出趙云的預料。

冀州不是王羽的地盤,自然也沒有驛站、烽火臺這類能迅速傳遞信息的系統。斥候,發現胡騎之后,就算僥幸躲過胡騎的追殺,也沒辦法用比胡騎前進還快的速度,將信息傳遞回去。

胡騎的大隊人馬完全占堊據了官道,從小道走,既遠又崎嶇,就算是單人輕騎,也沒辦法更快。匈奴人要么不來,既然來了,那么,不期而遇就不可避免。

“又有人來送死了,哈哈,還是個長得很俊的小白臉,別用弓箭,用套索,生擒了獻給且渠大人,定然重重有賞!”

屠各部就是南匈奴的王帳所在,自漢武時代后,匈奴沒落,鮮卑崛起,南匈奴就內附到了并州休養生息。

如今族人不但會說漢化,中原的風俗習氣也沾染了不少。至于溜須拍馬之類的,本來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領之一,倒是和中原化沒多大關系。

胡人的軍事化程度不比中原那么正規,他們的作戰配合,主要是在漁獵中形成的。作為先鋒的,并非都是王帳單于的嫡系部隊,而是各部族中,精選出來的弓馬嫻熟的勇士。

這群人自恃勇力,進入中原后,又一路所向披靡,沿途郡縣無不緊閉城門,滿城軍民只能站在城墻后,一邊瑟瑟發抖,一邊絕望的向外觀望。

領頭的當戶清楚的記得,當兩萬大軍通過一個叫樂平的城池時,由于道路有些狹窄,大軍通過時耗的時間就有些長了。浩大的聲勢,將此城的主官——名叫牽招,據說是個很有名的名士,生生的給嚇暈了過去。

要不是單于已經決定好了行程,要求所有人路上不得耽擱,必須全力趕往目的地,這一路搶過去,用不著攻城,就能搶個缽滿盆肥。哪兒象現在這樣啊,一路只能跑,跑,跑的,頂多殺幾個不開眼擋路的笨蛋。

今天自己送上門的這個倒不錯,馬俊人更俊,且渠大人就好這一口,正好抓去奉承。

單于可是說了,這一仗打贏后,偌大的河北,今后就是自家的牧場了,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家里婆娘只能眼巴巴看著的絲綢,搶來!穿一匹,扔一匹,再拿幾匹做帳篷!

家里娃娃只能滴著口水眼饞的糕餅,搶來!吃一鍋,扔一鍋,再拿幾鍋去喂豬!

還有自己眼饞了許久的中原婆娘,挑那長得水靈的,都搶來,自己用不過來,還可以用來做牧奴不是?

反正中原很富,什么都有,但保護者卻很弱,不堪一擊!沒有刀子保護,憑什么讓他們擁有這么多好東西?搶,搶光他們!

當然了,好東西要先給大人們獻上,然后才輪到自己,這個次序是斷然不能錯了的。抓個小白臉給且渠送去,后面再有好東西,大人就不會跟咱搶了吧?

三名胡騎嚎叫著沖了上去,兩前一后,從三個方向包抄了上去,只要對方的注意力在某個方向上稍作耽擱,就會中了另外兩人襲擊。

這法子無論是對付草原上的野鹿,還是孱弱的中原人,都是屢試不爽的。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對方那匹馬以當戶的眼光看來,那匹馬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神駿之馬。如果對方轉身就跑自己的人還真未必追得上他。

“哈哈這還是個雛兒你們看,他被嚇傻了,都不知道躲!”下一刻,當戶大笑起來,對方迎面過來的時候,似乎吃了一驚,轉身要走結果發現有人沖向自己,反而停下了,就那么任由戰馬自己斜向跑了出去。

“中原人都是這樣膽子小得很咱們早就不應該呆在并州了,早就應該來中原了!”眾人紛紛附和,一路上的見聞,極大的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哪里會覺得對手的表現有什么異樣?

呼喝聲中,眾人紛紛追了上去一邊還打著賭,賭到底誰能搶到彩頭。包括那當戶自己在內沒人注意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大隊人馬一段距離了,直到騎白馬的少年臉上露出了冷笑,從背后取下了雕弓時,胡騎們才有些意外。

“他這是要干嗎?”

雖然脫離了大隊,但追過來湊熱鬧的胡騎也有二十多個。要知道,在前鋒的都是各部族的勇士,別說一個少年,就算是飛將呂布,也招架不住吧?這是兔子被追急了要咬人么?眾人紛紛發笑。

可是,看到對方持弓的姿勢,當戶心中卻陡然起了一絲驚覺之意。

左手緊握弓柄,右手兩指搭在箭尾,腰身挺直,上半身保持高度的穩定,即便在戰馬奔馳之間,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開弓要快,持弓要穩,弓術的要訣,在對方身上得到了很完美的體現。

再仔細觀察,他的心下更驚。

對方手中的弓身是平放的,但是弓弦卻是斜拉,弓弦與弓身之間呈現出一定角度的扭曲。這樣射出來的箭,飛行的路線會帶有弧度,更難躲避,而箭頭會高速旋轉,穿透力大大增強。

能這樣持弓的對手,哪里是什么綿羊,分明是猛虎才對!

“不對勁,大家小……”

長箭化成了一道寒光,走出了一條詭異的弧線,準確的射入了那當戶的咽喉,將他的示警聲永遠的封在嘴里。

“怎么回事?”

“這小子是個高手,他殺了當戶大人,用弓箭,殺了他!”

用不著他示警,這石破天驚的一箭,已經說明了一切。胡騎們驚叫著,取弓搭箭,試圖展示一下草原人遠勝中原人的箭術。

可是,還沒等他們出手,對面弓弦再鳴,追魂奪命的震動聲響過,箭矢的鋒銳映著冬日里蒼白的殘陽,劃出了三條駭人的寒光,呼嘯而來!

光芒盡處,三朵血花陡然盛開,三名草原勇士甚至連箭還沒來得及取出,就被一箭封了喉!

“放箭!放箭!”叫囂聲中的驕傲漸漸斂去,代之的是恐懼和慌亂。

盡管如此,胡騎的騎射功夫還是很過關的,二十余支箭構成的箭網準確的將敵人覆蓋在了其中,無論對方往哪個方向躲,都不可能躲避得開。

可那少年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左手持弓,右手卻從馬鞍下拿起了一桿長槍。

槍鋒微顫,銀瓶乍破,銀槍如梨花紛紛,瑞雪飄搖,霎時間便吹散了箭雨。

“就這點本事,也敢來中原撒野?到了陰曹地府,別忘了小爺的名字!某乃常山趙子龍,胡虜還不速速上前領死!”趙云英俊的臉上,第二次泛起冷笑,隨即一聲大喝,槍勢如暴雨,虎入羊群一般殺入了追來的胡騎之中。

近則槍,遠則弓,搶在胡騎大隊趕來增援之前,趙云將追來的胡騎殺了個一干二凈,隨后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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