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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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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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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10:55:36 |只看該作者
四百章 河北終戰

漢,初平二年,十二月二十三,彌漫在河北大地的烽煙終于燃燒到了最濃烈的一刻!

青州刺史,大漢驃騎將軍王羽,與冀州牧,車騎將軍袁紹會戰于平原城下,勝,而未盡全功。就在袁紹軍彈盡糧絕的一刻,匈奴屠各部大單于,于夫羅,率眾傾巢而出,部族精銳共計兩萬四千騎,聲勢浩大的橫跨冀州,五日內強行八百里,趕到了平原戰場。

在戰場上膠著著的各方得到消息的時候,胡騎距離平原城,只剩下了二十里,轉瞬及過的二十里路程!

經過了大半年的鏖戰,大半個河北的軍事力量全部集結在了大河之畔。

酷烈的大戰,一觸即發!

鳴石山上的鼓角聲中,終于再次有了激昂之意,山下營壘中的大軍,依舊悻悻然的沒什么氣勢,連戰旗都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遠不像其他幾路人馬那樣迎風招展,獵獵生威。

人的情緒會造成這樣的影響?聽起來很怪異,可實際上一點都不奇怪。吹過平原的風是一樣的,但戰旗這種東西,畢竟是擎在人手中的。旗手沒精打采,還能指望看到旗海如林,旌麾蔽日的景象嗎?

張頜等人對此多少有些體會。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饑寒,在這寒冬臘月的時節,失卻了大半輜重,真的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要不是胡騎實在太強勢,冀州眾將原本都是要投降的,不用做其他事,只要王羽把輜重一燒,或者運到城里去,就算打贏了這仗又有什么用?

“王鵬舉驍勇善戰,武功蓋世,世人嘗以項藉比之,以今日之事觀之,這一比確是很有道理。”

此刻,眾將都在營內敵樓觀戰,不時有人發表些感慨,現在說話的,正是冀州上將張南。

“正南此言何解?”張頜沒說話,大將焦觸與張南交好,倒是相當湊趣。

“當日高祖以天下得失問于高起、王陵,對曰: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卻不能與天下同利,故而天下終歸于漢。由此可見,這治國以仁,而不以功論酬者,其實是長久不了的。”這時代武將文臣的區分其實不太大,張南隨口引經據典,說的也是頭頭是道。

“正南言之成理。”張南的話頓時引起了一陣共鳴,大將蔣奇出身魏郡名門,聽了這話,當下也是一臉的忿忿不平:“我等雖敗,但還有萬余兵馬在手,王君侯若要主持冀州,穩定地方也用得上我等。這許多好處,難道還不值得他稍加重視嗎?”

“就是,就是!”

“據說當年那項藉,每每到了分封屬下的時候,總是遲疑不決,將印信拿在手里摩挲,直到印信的邊角都被磨平了,還是遲遲授不下去。我看吶,這位小霸王,倒是和那位霸王同出一轍,或許是刻意效仿都說不定。”

說話的尹楷出自大儒盧植門下,說起來和公孫瓚、劉備還有同窗之誼,因為學問好,說話難免也更加尖酸刻薄,隨口道來的典故,更是說到了所有人的心里去。

張頜沒有參與眾人的議論,但這些說法,他也都在聽,在思考。

看過沮授的遺書后,他已經暗自向王羽投效了。之所以遲遲不肯離營去拜見,表面上的理由是不想引起冀州眾將的猜疑,導致意外發生,但實際上,他心里未嘗不是在迷茫。

這個時代,雖然儒學已經風行于世,不少讀書人也喜歡將仁字掛在嘴邊,但真正懂得政略之人,很少會把這種事當真。

正如眾將所議論的那樣,開國時期,爭霸的那二位英雄,就是最好的正反例子。

高祖是好人嗎?就算忽略掉他身上那股動輒罵人,出口成臟的痞子氣,其后他對各路功臣的大肆殺戮,也算不上什么仁義之舉吧?

倒是項羽待人和氣,平易近人,與麾下將士同甘共苦,每戰之時,必親身臨陣,不避矢石的攻殺在前,故而百戰百勝,屢屢以弱勝強。

這一點,跟王羽還真是很像,王羽以兩萬余眾平了青州的百萬黃巾,武功之盛,烜赫一時;楚漢的彭城之戰,項羽又何嘗不是以三萬楚軍,大破諸侯的六十萬聯軍?

兩人最大的差別,就是在酬功方面。

高起、王陵的原話,還有另一半: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將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這才是戰國時代的舊勛貴們最認可劉邦的地方。

誰招到的兵,就是誰的,誰打下來的地盤,也會作為酬功之賞。而項羽總是猶豫再三,試圖先全面評估過某個人,再決定是不是讓他執掌一軍一城。

項羽的做法未必沒有道理,但從實際效果來說,就比劉邦差多了。

現在的王羽,似乎也有這種傾向。他對百姓的同情,總是大于對豪強的安撫。對待冀州的一眾降將,不以殘存實力大小、各人背后的家世來區分,而是以各人的能力。

比如張頜自己,就很受看重,從龍湊之戰后,青州來招攬的使者至少有五六波,單是夠分量的就有田豐和孔融分別出馬的兩次。

雖然還沒得到正式的任命和實質性的許諾,可張頜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到了青州后,很快就會受到重用。

在鄃縣時,王羽招降還可以說是為了兵不血刃的奪城,可現在,張頜手中只有兩千殘兵,實力并不比焦觸、張南強多少。

可是,對焦、張之流,孔融只是許諾,只要投降,就保證他們的性命無憂,其他的待遇,一概沒提。

顯然,這又是王羽限制豪強的政策傾向的體現,當然也可以說是任人唯賢。張頜對自己及同僚們的軍略,還是有著很清晰的認識的。

王羽的賞識,對他很有觸動,不是每個勝利者,都會對敗軍之將這般禮遇的。可讓他擔心的,這位勝利者的前途到底如何?

盡管王羽出道至今,從無敗績,以弱勝強的大戰不知凡幾,可是,當年的項藉不也是如此嗎?后者一輩子只打過一次敗仗,結果就把江山和性命一起都給賠上了,王羽會有所不同嗎?

張頜不是很確定,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參考的對象。

青州五上將之中,徐晃、黃忠都是寒門出身,特別是黃忠,混跡了半輩子,居然還只是名小吏!這種底層出身之人,就算家世有點名堂,對仁慈大義那一套東西,也會特別推崇。

于禁壓根就是王家的私兵嫡系出身,完全不具備參考價值。

太史慈的家世倒是不錯,可這人行事的作風,本來就與常人迥然有異,說他投效王羽是奔著前程去的——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張頜是一百個不信。

再有就是趙云……想到這位少年將軍,張頜的心情有些復雜,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和對方應該有些淵源,他對趙云的了解,遠在其他人之上。以這少年的性情,投效王羽的時候,會考慮什么長遠之計,利益攸關的內容嗎?

武將如此,文臣也差不多。

田豐本身就是個異類,在韓馥手下吃不開,在袁紹手下一樣吃不開,在青州倒是如魚得水了。那賈文和據說是在戰場上被俘虜的,加入的過程也是可想而知。

孔融?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此人和禰衡那種人相交莫逆,城府能深到哪兒去?他在朝時,聚在他身邊的,盡是一群不得志的,真正的實權人物,不知被他得罪了多少,最后被董卓發配北海,連幫忙說話的都沒有,可見其人緣如何。

至于國淵、王修之流,那都是走投無路的家伙。想想吧,在投效王羽之前,國淵甚至已經在去遼東的船上了!

把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打造出了震驚天下的青州軍,當然是王羽的本事,可他施政的偏頗,始終是個隱患。

百戰百勝這種事,是不足為憑的,誰知道垓下之戰什么時候上演?比如眼下這仗,會不會就是小霸王的垓下呢?沒人知道,張頜的疑慮也是因此而來。

在這個時代,稍有見識的人就知道,仁義只要在嘴上掛著就好了,完全不能當真。如果不是地位太低,想借此揚名,其實連嘴上都不用說,自然會有人幫忙宣揚的。

以王羽的權勢地位,實在沒必要把這種事當真,甚至還落在實處。為了百姓不受荼毒,就和兩萬四千胡騎死拼,犯得上嗎?

理智告訴張頜,王羽的話不是托詞,是出自真心的;但理智同樣告訴他,這種性格的主君不是個有前途的,至少在華夏歷史上的勝利者當中,沒有這種人,倒是失敗者之中,有一位很相似,也很出名的。

所以,他遲遲無法下定最后的決心。

然而,時間不等人,呼嘯而來的胡騎打斷了他,讓他沒時間繼續猶豫下去了,必須在戰前做出決定才行!

如果就這么看著雙方激戰,將來入了青州,就算王羽這個主君不計較,他又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一眾袍澤呢?這種芥蒂,可不是說兩句好話就能化解的。

何況,王君侯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的仁義,似乎只是出于強者對弱者的維護,而不是給人暗算,或者耍兩面三刀的借口。

自己和這些同僚不同,他們得到的條件就是保住性命,早降晚降都一樣,可自己……

怎么辦?到底要如何選擇?

張頜躊躇著,茫然著,直被一股巨大的聲響所驚醒。

聲音是從西面傳來的,伴隨著遮天蔽日的煙塵,馬蹄聲凌亂,呼嘯聲中帶著無盡的憤怒和焦躁,和張頜預期的胡騎全然不同。以他的了解,胡虜嚎叫是為了威懾敵人才對啊?

“那是什么?”尹楷突然指著煙塵下面高叫道。

“那騎白馬的是什么人?”眾將急看時,卻見煙塵下,鋪天蓋地的胡騎前面,一匹神駿的白馬正在飛馳,就好像是草原上野馬群的馬王一般。

“老天……我看到了什么,那騎白馬的……他剛才是在回頭放箭,是不是?還射死了一個人!他,他是在以一己之力,騷擾整支匈奴大軍嗎?”再仔細看看,眾將的臉色再變,一個個都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瘋子!青州軍中盡是瘋子!”

說話間,那白馬騎士已經射了兩箭,射殺兩名胡騎,還用槍挑飛了匈奴人報復的一陣箭雨!

威風八面!

囂張至不可思議!

沒人想到匈奴大軍的到來,竟是這么個開場!

也沒人知道,那名白馬騎士到底想干什么?即便與對方頗有淵源,而且已經認出了對方的張頜也一樣。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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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3 10:59:06 |只看該作者
四零一章 戰場態勢

胡騎到來的方式,令人很意外,但卻沒造成多少困擾,各路兵馬開始按照事先的安排調整起來。

從地圖上看,平原郡完全是根據大河的走向而確定的疆域,是個有些扁平,東西走向的一塊狹長區域。平原和高唐二城,正好處于狹長區域的中段,與清河轄下的鄃縣,正好是一個等邊三角形。

高唐這個角頂在黃河邊上,在鄃縣和平原之間連一條線,正好與黃河平行。袁紹所在的鳴石山,則剛好在這個三角形的中間。

其余的幾路兵馬,以鳴石山為中心排列。王羽的青州軍在鳴石山東南方向,高唐城西北;田楷的幽州軍在鳴石山東北方向,兩支部隊像是鉗子一樣,一南一北的將袁軍包夾在中間。

在幽州軍北面,是冀州眾將的營盤,這個營盤正好處于幽州軍和平原城之間。平原城內留有兩千余守軍,和田楷的主力遙相呼應,將冀州眾將的營盤也給鉗制住了。

匈奴人是沿河行進的,接近戰場的同時,就遙遙的和青州軍對上了,而一直沉寂至今的袁軍大營,也響起了陣陣歡呼聲,營內旗號變幻,顯然正在進行頻繁的戰前部署。

各路兵馬互相牽制,戰場上的形勢略有些復雜,但隨著胡騎的到來,大致的走向倒也不難預測。袁紹的目標無疑是王羽,單靠袁軍,野戰遠非王羽之敵,可配合胡騎就沒什么壓力了。

袁紹發動,田楷當然也不能看著不管,雖然還要監視冀州眾將,但以他的兵力,分兵兩路去增援問題卻也不大。畢竟冀州眾將沒什么斗志,要不是王羽開的條件太低,這些墻頭草八成已經降了。

壓力最大的,無疑就是青州軍了。不過,眼下青州中軍的氣氛卻絲毫不見緊張,甚至可以說是輕松的過了頭。

原因無疑與趙云的回歸有關。

“子龍!”趙云才一下馬,還沒來得及向王羽行禮,就被怒氣沖沖的太史慈一個脖摟給摟住了。一手抓人,另一手不停的敲著趙云的頭盔,太史慈一臉的悲憤莫名。

“你太讓人失望了!你還記得你南下前,怎么對我說的不?為將者要穩重,不可逞個人勇,要顧全大局!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你說啊!你一個人跑去和整支匈奴大軍單挑,看樣子還殺了不少人,你說,你對得起我這個大哥嗎?你簡直比元直還要狡猾啊!”

面對太史慈的一腔怨憤,趙云訕訕的不能回答,他本意只是去偵察一下,可看到匈奴人囂張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剛好對方小覷了他,又分了一小隊人來擒拿,這要是不趁機挫挫對方的銳氣,那他也不是趙子龍了。

殺了人,還是用那么囂張的方式殺人,匈奴人當然會怒,拼著命的追殺了上來。

趙云開始是被動反擊,可打著打著,他發現,有寶馬在,他就沒有受到圍攻的危險,與其提前幾個時辰回去報信,還不如趁著挑釁成功,給敵人找點麻煩呢,比如引他們走個岔路什么的……

于是,他放棄提前回營報信的打算,就這么不即不離的和匈奴人糾纏起來。累了,就仗著馬速脫離,找地方休息,然后返身再戰。

匈奴人倒也不是沒有好馬,可少數勇士追上去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是給趙云祭了槍。大隊人馬又追不上,結果雙方就這么一追一挑釁的到了平原城。

其中緣由,固然有合理之處,但對太史慈解釋是沒用的,畢竟趙云的做法太冒險了些,看起來倒是和太史慈一貫的風格很是相近。

此刻被太史慈用自己的話來責難,趙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是陪著笑臉,任打任罵了。

其實,太史慈的抱怨,固然有被趙云搶了風頭的郁悶,但更多的還是出于關心,單騎摧鋒這種事,確實是太危險了一點。武藝再高,也不能保證一直不出意外啊。

眾將的年紀都比這倆人大,也無意湊熱鬧,一起笑鬧,只是等太史慈稍稍消停,上前著實勉勵了一番。趙云的表現,對胡騎應該談不上什么殺傷,但大軍的士氣,還是有很大的影響的。

聽說胡騎要來,規模又是這么大,即便是身經百戰的青州老兵,多少也有些惴惴不安,但見了趙云單騎挑釁這一幕,心底的那點恐懼,一下就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士兵們都說:子龍將軍一個人就能把他們耍得團團轉,這匈奴人也沒啥了不起的啊。

于禁心細,著重詢問了具體的情形,特別是對胡騎士兵的戰力很是關注,得到的結果卻是又讓眾人吃了一驚。

“胡騎以勇力為尊,頭目的戰力和騎術都相當不錯,特別是后來追擊的那幾個勇士,都能在疾馳中連續開弓,射術精準,開弓的同時,還能做出各種躲避動作……”

于禁點點頭,沉吟道:“這么說,你這次應該殺了不少軍官吧?”

趙云想了想,答道:“被稱做當戶的大概有二十幾個,還有幾個被稱作且渠和封都尉的……”

太史慈插嘴問道:“這都是多大的官兒?”

趙云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對鮮卑、烏桓倒是有些了解,但匈奴人就隔得太遠了,要不是他殺人時,胡騎用漢話高喊這幾個稱謂,他都不知道殺的都是什么人。

“匈奴人的制度比較混亂,這些官職都沒有定數的,”眾將之中,對匈奴人有所了解的,也只有徐晃了:“且渠、當戶,都是中級軍官,根據各部落的規模,轄下的士兵也有多有少,多了能有萬騎,少了幾千,幾百也都是有的。大致應該相當于咱們的校尉和軍司馬吧?”

“哇,厲害!”太史慈眼睛大亮,看著義弟,滿眼都是羨慕:“子龍,你這小子這次的風頭可是出大了,這不就是斬將三十嗎?早知道,我也……”

“嗚嗚嗚……”話沒說完,低沉的號角聲已是接連響起。

率先完成準備的是袁紹,看起來,這段時間他也是憋壞了,一見援兵抵達,恨不得第一時間就殺出來,報仇雪恨。

袁軍一動,幽州軍也開始行動了。田楷分出了八千人,列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緩緩向鳴石山逼進。領兵的大將手持丈八蛇矛,哇哇大叫有聲,正是被王羽忽悠著留下助戰的張飛。

匈奴人雖然恨不得殺趙云而后快,但卻沒有直接追進戰場,沖向嚴陣以待的青州軍,而是遠遠的就下了馬。一方面讓戰馬休息,換乘備用的戰馬,順便調整陣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等后續的部隊全部到陣。

兩萬四千騎兵組成的行進隊列極其龐大,前后綿延有十余里之遙。

若是與趙云交鋒前,驕狂的胡騎或許會大咧咧的,用幾千先鋒直接沖陣。現在么,見識過趙云的本領,胡騎士氣受挫的同時,也收起了驕狂之心。

趙云說的什么中原勝過他的人,如同河中泥沙,當然是不能信的。這種萬夫莫敵的勇士,就算是萬中挑一,都是多的,哪可能隨便就撞上啊?

不過,此人既然敢孤身迎戰,看起來地位也不會太高,以此而論,讓袁紹低聲下氣向自己求援的對手——青州軍,絕非原本預想中的軟柿子。

這就是于夫羅目前的想法,所以,面對人數遜于己,以步卒為主的青州軍,他擺出了如臨大敵的架勢。他的慎重,使得急于報仇的袁紹很是焦躁,卻又無可奈何。

王羽沒對趙云多說什么,一來大戰在即,他要部署作戰,二來這種事對他來說,一點都不意外。

長坂英雄,本來就是一身是膽的狠角色,對付他最痛恨的胡虜時沖動一點,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這位少年將軍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忠義無雙了,怎么可能看著匈奴人肆虐而無動于衷呢?

所以,待眾將寒暄完畢,王羽只是隨口問道:“子龍,汝尚能戰否?”

趙云輕輕推開太史慈,一臉昂揚的答道:“殺虜衛國,義不容辭!”

王羽滿意的點頭,下令道:“好,子龍且先歸隊,與文則一道,在右翼待命。”

“右翼?”趙云微微一愣。

轉頭看時,卻見自己的旗號已然豎起,顯然方悅已經把本隊騎兵帶過來了,和秦風的騎兵合兵作了一處。這倒不奇怪,讓他詫異的是,右翼分明是旋轉過,朝向鳴石山的。

趙云茫然問道:“您要用羽林軍和騎兵對迎戰袁紹?”

王羽的決斷實在有些令人費解,羽林軍和騎兵部隊是青州軍建制最完整,實力最強的兩支部隊。羽林軍經歷的激戰,只有茌平攻劉岱的一仗,因為贏的很干脆,故而損失極小,騎兵則是實力暴漲,人數翻了好幾倍。

對付袁紹的殘兵,而且還有田楷從旁牽制,用不著擺出這么大陣仗吧?匈奴人才是大敵啊。眼下摧鋒、射聲二營總共還不到七千人,迎戰兩萬多胡騎,實在是……有點懸啊。

“沒關系,盡快解決袁紹,然后合兵一處對付胡騎,未嘗不是上佳的選擇。”王羽看向北方,意味深長的說道:“再說,迎戰胡騎的,并非只有射聲、摧鋒二營啊。”

“還有援軍?”趙云猛然轉頭,卻見冀州眾將的營盤中一片混亂。戰旗亂舞,喧囂聲四起,倒像是發生了內訌似的。

“這是……”

“托子龍的福,有人終于下定決心了。”王羽抑制不住的大笑起來,在大戰來臨之前,又一位名將入手,豈有不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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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4 06:43:57 |只看該作者
四零二章 克敵之謀

“罪將張頜,拜見君侯!君侯不以罪將粗鄙,數度相召,罪將心存猶疑,遲遲不歸,實屬不赦,今日愿戴罪立功,率本部兵馬,為大軍前驅,抵御胡騎!”

張頜的身材普通,算不上高大,整個人的骨肉應該用勻稱來形容,看起來更像是個富家子,而非名聲遠播的河北名將。最與眾不同的,是他銳利的眼神,就算王羽沒有先知的便利,從這雙銳目之中,也能看出,這是個相當精明且有主見的人。

當然,他的請戰也證明了這一點。

用兩千殘兵去抵擋胡騎的鋒銳,其實比單騎去騷擾還危險。張頜不可能不知道,王羽點頭后的結果,必然是傷亡慘重,可他還是這么做了,很顯然,他這是在彌補之前遲疑的失分。

和歷史的記載沒有出入,這的確是一名智勇雙全的將領,特別是在判斷形勢方面,有著極為精準的眼光。

歷史上,張頜就是在烏巢被襲,袁紹卻不肯以重兵救援的時候,就做出了叛逃的決斷。因為他很清楚,袁紹已經沒救了。

但眼下這次,張頜來降與否,其實是在兩可之間的。最后促使他下定決心的,是趙云的奮迅,可以說,張頜沖動了一次。

不過,沖動后,他并沒有患得患失的意思,而是在第一時間進入了角色。

總而言之,王羽認為,這個人是可以大用的,但卻不是現在。

“儁乂請起。”王羽伸手虛扶,并未表現得太過親熱。對不同的人,籠絡方式也不一樣,對太史慈、趙云親熱點,可以加強忠誠度。對張頜這種人卻不會有什么作用,若是表現得太過,說不定還會起反作用也未可知。

王羽輕描淡寫的回絕了張頜的請戰:“儁乂的心情,本將已經明白了,不過此戰的部署已安排妥當,這先鋒一事,暫且作罷。儁乂且督軍在后,為我軍后勁便是。”

“主公,末將誠心請戰。您……”聽出王羽接納之意,張頜順勢就換了稱謂,不過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安。他請戰的目的,一是獻上投名狀,二來他也不愿意對舊日的袍澤舉刀相向。

王羽并不詳細作答。自顧自命令道:“十一,你與張將軍同去,將部隊安置在大軍左翼待命,待中軍有令,方可參與作戰。”

“喏!”李十一應聲出列,抱拳領命后,站到了張頜身后。儼然以傳令兵自居了。

“擂鼓!”王羽看看鳴石山上,那里依稀有人在跳腳喝罵,再看向西方的匈奴大軍,發現對方已經完成了整隊和集結。他不再猶豫,斷喝一聲:“全軍迎擊!全軍將士務必以除惡務盡為念,敢犯我大漢疆域者,皆殺!此戰。只殺不俘!”

“咚咚咚……”

“殺!”

鼓聲雷動,殺聲震天!看似弱勢的青州軍瞬間爆發出的氣勢。將身在陣中的張頜都著實震撼了一把。

這哪是身居弱勢一方所能擁有的氣勢?這哪是處于劣勢的一方能夠做出的宣言?果然青州軍對此戰早有準備么?還是說,這支強軍已經有了軍魂,在任何情況下,面對任何敵人,都能始終如一的戰意高昂?

張頜不知道答案,不過,他知道,自己可以去慢慢尋找,找出自己這次選擇并沒有錯的證據。

另一邊,為青州軍的氣勢所撼動,胡騎和袁紹軍不約而同的開始行動起來。

惱羞成怒般,一批黑色的羽箭突然升起在半空中,然后呼嘯著俯沖下來,將羽林軍手中的盾牌砸得叮當作響。

青州軍的弓箭手立刻開始還擊,寬闊的交戰點上空,近萬只雕翎來回穿梭。大部分羽箭都沒造成傷害,因為敵我雙方早已熟悉了這一套,并且都提前做好了相應準備。

只有少數幾個倒霉蛋被盾牌縫隙漏過來白羽,或地面上彈起的斷矢所傷,捂著身體大聲地哀嚎起來。袍澤們立刻將傷者拖離羽箭射程范圍,紅色的血在已經被染黑了的土地上再次添加了濃重的一條,就像大地本身被割了一道傷口。

鮮血在寒冷的空氣蒸騰著絲絲白氣,很快被凍結,漸漸變成不吉利的黑色,然后又被更新的血跡覆蓋。

比起兩軍對沖,羽箭給敵我雙方造成的損失都不算大。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在浪費輜重,但袁紹軍對此卻樂而不疲,似乎輜重所剩不多的不是自己,而是對手一樣。

當然,實際上,這正好相反。

“是牽制攻擊。”張頜準確的做出了判斷,自己的背叛,對袁紹造成的殺傷力,肯定比不上禰衡連續三天三夜的叫罵,袁紹不可能為此而沖動。胡騎不動,他肯定也不會動,只會用各種方法牽制和騷擾。

“主公的布置,是不是……”他自言自語似的說著,眼睛雖未看向名為傳令官,實為副將的李十一,但話里留出的余韻,無疑是對后者的邀請。

即便在朝中,校尉也不能算是小人物了,從校尉這一級開始,就已經步入將軍的行列了。這位李校尉,看起來并非勇猛之人,應該就是心腹一流了。與此人多做交流,自是有益無害。

何況,他的疑慮也是實實在在的,用更強的部隊去抵御袁紹的殘軍,怎么想,都沒有道理啊。

“張將軍也看出來了?剛剛子龍將軍也就此向主公發問呢。”李十一果然應聲答道。

“那,主公如何作答?”

“呵呵。”李十一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張頜突然醒悟,自己現在還是降將呢,探問這種比較機密的事,很容易被人懷疑成別有用心,他連忙解釋道:“主公運籌帷幄,自是智珠在握,某唐突了。”

“張將軍不要誤會,主公當時的回答比較隨意,真正的目的。無非是要各個擊破罷了。”

“各個擊破?”張頜不解。

李十一詳細解釋道:“袁紹屢敗,又不能與士卒同心,自然得不到士卒死力作戰。而胡騎雖遠來,上下號令卻很統一,故此戰的關鍵,在于速勝袁紹,然后各部兵馬合力圍攻胡騎,如此方有勝機。”

“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是……”在局部形成優勢。優先解決敵人的薄弱部分,這是兵法的常識。但問題是,袁紹那么精明,他怎么會搶先出戰呢?以目前的形勢而言,袁紹只要對青州軍形成一定的牽制作用。給匈奴人營造出來戰機就足夠了。

李十一突然問道:“張將軍可知,匈奴人此次出兵,到底和袁紹達成怎樣的協議?”

“某不知。”張頜搖頭,冀州派系對聯合匈奴人是持堅決反對態度的,這些事都是許攸等人在張羅,別說他一個武將,就算是沮授。也不可能清楚談判的細節。

“至少張將軍應該可以確認,袁紹對匈奴人不是象指揮部屬一樣,如臂使指的吧?”

“那是自然,休說袁將軍。就算是先帝當年,想驅使匈奴作戰也須……咦?”說到一半,張頜忽然心中一動,驚疑不定的看向李十一。求證似的問道:“主公的意思莫非是……”

“正如張將軍所想,胡虜是來撿便宜的。在一切都沒確定的時候,他們怎么會愿意付出太大的傷亡?大老遠來了,他們當然不會完全不出力,但至少他們不會笨到讓袁紹作壁上觀,自己和我軍拼死力戰。”

“原來如此!”張頜恍然大悟,看著摧鋒、射聲二營略顯單薄的陣容,他徹底明白了。

王羽又來了一次心理戰,他知道袁紹不會輕易出擊,于是干脆以少量部隊面對胡騎,主力卻去與袁紹對峙。

這種情況下,匈奴人應該會發動進攻,但不會全軍壓上。畢竟他們只是來撿便宜的,袁紹和王羽同歸于盡,才是他們最樂于看到的,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把冀州給占下來。

而青州的對策,顯然是要在這波進攻中,反守為攻,重創胡騎。這樣一來,匈奴人第二次進攻,應該就是全面進攻了,同時,他們肯定會要求袁紹全力配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遠程騷擾。

于是,袁紹就必須離開相對安全的營寨,將部隊暴露在兩支敵軍的夾擊之中,趨弱避強的戰術,就有達成的希望了。

這項策略的并不復雜,一點破關竅就可以輕易讓人聽懂,同時也很危險,畢竟沒人敢保證,胡騎是否會在第一時間發動全面進攻,胡虜做事向來沒規律。就算果然被王羽料中,摧鋒二營能否擋得住胡騎的攻勢也未知之數。

匈奴人再怎么驕狂,對付七千步卒,呃,現在是九千了,也不可能只派遣一兩千人發動進攻吧?而且,他們也會關注戰局,根據戰局的變化采取行動,想在一波沖擊中重創敵軍,卻又談何容易?

“呼……嗬……”狼一般的嚎叫再次響起,匈奴人卻沒有立刻發動進攻,而是在陣前搭了個簡易的臺子。

臺子很快建好,大隊的騎兵突然如潮水般向兩旁退去,讓出了一條通道,一群在身體上掛著各種骷髏做飾物,長得如野豬般矮胖的男人,在胡騎的膜拜下走到了剛剛搭建好的平臺上。

這些人都赤裸著身體,胸口和肩膀上亂七八糟地畫著各種圖案,腰間用皮索系著各式各樣的骨頭。也許是牛羊的,也許是野獸的,隨著人的腳步上下顫抖。

每前進一步,骨頭的主人便轉過身來,向周圍的人群嚷嚷幾句。而人群瞬間就像進了水的沸油,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歡呼。

“嗷……嗷嗷嗷!”為首的赤身男人扯開嗓子,發出一聲古怪的長號。奇怪的聲調引起了陣陣熱烈的回應,兩萬多胡騎一起呼號起來,群狼亂舞一般。

“嗷嗷嗷……”帶頭嚎叫的男人年齡已經不小了,但中氣卻非常地足,比最抗凍的野狼還精神。他一邊晃動著骨質的樂器,一邊象瘋了似的亂蹦亂跳。

沒什么美感,倒是讓人心里很有些瘆的慌,就像是黑夜里,獨自在曠野上行走,突然看到了鬼火的那種感覺。

張頜知道,這應該是胡人戰前的某種儀式。他本不待在意,可下一刻,當幾對少年男女被推上祭臺時,他胸中的血猛然沸騰起來。

充斥天地的嚎叫聲中,絕望的哭喊聲依稀傳來,被虐殺者,是漢家血脈!

野蠻而愚昧的儀式,終于到了盡頭,領舞的薩滿舉起彎刀,利落地砍掉了男女祭品的腦袋。

“嗷嗷……嗷嗷……嗷嗷”大河之畔,剎那間響遍了餓狼狂嚎之聲。

黑潮涌動,數不盡的胡騎,帶著狂野的血腥氣,狂呼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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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三章 曾經的戰法

“這是什么鬼陣型?王鵬舉偌大名聲,難道都是假的嗎?用這么單薄的陣型應付鐵騎沖陣門隨便一沖就破了吧!”焦觸大叫著。

他并非為了王羽的愚蠢決策而痛心疾首,只是馬蹄聲太響亮了,不聲嘶力竭的大聲叫喊,根本沒辦法讓其他人聽到自己說話。

此刻眚州軍擺出的陣型,完全不見于任何兵書戰策,實際上,這個陣型到底能派什么用場,焦觸都很懷疑。在敵樓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眚州軍的陣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丁,字。

上面那一橫有點歪,卻正好與鳴石山的袁軍正面相對:那一豎倒是和字面上一樣單薄:最后是那一勾,天知道張鴿是不是豬油蒙了心,竟然選在這么個節骨眼上,去為眚州人火中取栗,把部堊隊沿河排開,是準備反擊的,還是準備跳河逃跑啊?

“不用密集陣型,不用長矛陣,反倒是讓弓箭手和刀斧手迎戰,以為還是在襲營嗎?那王鵬舉到底知不知兵?”冷笑有聲的是尹楷。

王羽的布防不但陣型有問題,兵種也窄問題,不用密集陣型,步兵怎么可能頂得住騎兵門當然,即便用了密集陣型,也無法扭轉強弱之勢,但用總比不用強,不是嗎?

“前鋒破陣,二軍掩殺!防住了袁……主公又如何,還不是只有被馬蹄踩平的份兒!”張南也憤憤不已的叫著:“張儁咦?,他就是活該!”顯然,對突然離營而去的張頜眾人都有很深的怨念。

“各位,別光顧不叫罵,大伙兒核計核計,咱們要不要也……”蔣奇的心思最多,他指指分兵后的田楷軍,提議道:“待眚州軍覆亡后咱們對主公也算是有個交待?”

“還只等等吧。”眾人都有意動之色,尹楷卻搖了搖頭:“用不著,別忘了,張儁咦?已經降了主公要殺雞做猴也是沖著他去,咱們,呵,不要緊的。”

尹楷猜的沒錯,袁紹確實沒把他們放在心里。真正忠貞不渝的忠臣畢竟是少的,墻頭草才是大多數,這么一群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關注。

此刻,他眼里只有鋪天蓋地的匈奴鐵騎。

鐵樂正在加速,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急驟的馬蹄聲逐漸形成巨大的轟鳴聲從戰場兩端響起,洶涌澎湃的騎兵大堊軍就象決堤的洪水一般怒吼著,咆哮著,一瀉千里,氣勢磅礴整個戰場都隨著地面的劇烈抖動而震顫起來。

“呼……嗬……”騎兵大聲嚎叫著,忘卻生死兩眼通紅。袁紹絲毫不懷疑,就算是青州軍全力迎戰,在這種兇猛到極點的攻勢下也會死傷狼藉。

所謂的密集陣型和長矛陣也是有其極限的,只要沖鋒的騎兵不畏生死硬撞也能撞出一條血路來。

“好,好,好!就這樣沖上去,殺光他們,殺光眚州人!殺死叛堊徒!殺了王鵬舉那害人的賊!”袁紹失聲咆哮,狀若瘋狂,連郭圖、逢紀等一眾心腹都看傻眼了。

高覽本有意上前提醒,告訴自家主公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眚州軍的布置,讓他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如果沒記錯的話,很可能是……

不過,看到袁紹那瘋顛顛的模樣,高覽知道,說了也白說,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敵軍興高采烈,友軍卻是心驚肉跳。

“什么?還是按兵不動門你確認你沒看錯旗號?沒道理啊?鵬舉兄弟沒道理這么蠢啊?”張飛使勁揪著下巴上的虬髯,似乎想把這此鋼絲般彎曲著的胡須拉直。

“沒,肯定沒看錯,從一開始,王君侯的旗號就是這樣,一直也沒變過。”

“那就奇了。”張飛茫然了,想了想,又問:“那老田呢?老田他怎么說?”

“田將軍說,王君侯這么做,自有其道理,只管遵令行堊事便是。”

“嘿,這事兒整的……”知道運籌帷幄非自己所長,張飛很干脆地放棄了:“不管了,不管了,隨他們怎么樣,反正俺就是來打仗的,有的廝殺就行!”

其實,這此人若是能到青州軍陣前走一趟,觀點多少會有此改變。至少眚州眾將的精神面貌,遠非他們所想的那樣。

“來吧,來吧!你們這此畜生,讓老夫把你們送到你們該去的地方!十八層地獄夠不夠門你們應該喜歡那里的!”

徐晃有些詫異的看了同袍一眼,黃忠卻無視于他的眼神,只是輕輕默念著什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敵人發出的詛咒。

徐晃從沒想到過,這位年紀最大,平時表現也最穩重的同袍會表現得這么……浮躁?或許這個詞還不夠準確,但基本上可以形容出對方此刻的狀態了。

轉念想想,徐晃很快釋然。包括自己在內的五大上將,各有崇尚的理念,而且很湊巧的是,還都和“義,有關。

徐晃自己崇尚的是大義,于禁表現出來的則是對信義的推崇,太史慈則是俠義,趙云是忠義,最后,黃忠最看重的則是仁義。

重仁義之人,和以毀滅為樂的胡虜,簡直是天生的對頭。

在歸屬眚州軍之前,黃忠只是南陽郡的一名老卒,離邊境遠,得到的信息也少。就算聽到了些慘事,以他的身份,除了捶胸頓足,自己生悶氣,也做不了什么。

現在,作為先鋒直接面對這此與生俱來的敵人,就難怪他表現得如此不淡定了。

他輕聲提醒:“漢升兄,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此戰……”

“公明放心,老夫心中有數,斷不會因小失大。”黃忠擺擺手,示意自己狀態很好,用不著擔心。

他二人談笑自若但身邊的士卒卻多……”有此忐忑,胡騎的聲勢太驚人,速度也太快,瞭望手報數字的時候,就像是沒有間斷似的。

“三百步!”

“二百五十……二百…………百五…………百,八十步!”凄厲的聲音在回蕩著,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和羽林軍與袁紹的對戰完全不同,別說極限距離的三百步左右,匈奴鐵騎一直沖到了八十步的距離上,射聲營的將士們依然沒有聽到齊射的號令聲。

望向陣前,只見黃將軍緊緊抿著嘴,裨情堅毅,剛硬的面部線條,像是亙古未變的花崗巖一般。

當然,更多的將士只是看到了一個背影,因為他們的主將站在了陣列最前沿。也正是因為這樣,面對已經近在咫尺的胡騎,大家才能保持鎮定。

這就是主將身先士卒的作用,不一定能帶來最終的勝利,但一定能讓士卒們安心。

當然,他們的對手肯定不是這么認為的。

“看吶,這此漢人都嚇傻了!他們肯定從來都沒見過這么多騎兵,這么多勇士!兒郎們,殺上去,踩平他們!從今往后,整個河北都是咱們匈奴人的牧場!”領軍沖陣的,正是匈奴右賢王去卑。

他以前也和漢軍打過仗,知道漢軍的弓弩厲害,提前做好了準備。可進入射程這么長時間,對手卻遲遲沒有放箭,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被嚇傻了。

想想也是,這可是兩萬多騎兵!就算是他這個右賢王,也是第一次看見啊!要不是袁紹的許諾足夠誘人,就算是于夫羅這個大單于,也沒本事把散落在并州的部落都召集起來,自然也湊不出這么多騎兵。

盡管此刻隨他一起沖陣的只有五千騎,但大堊軍就在后面,這樣的聲勢,足以把膽小的漢軍嚇住了。

“踩平他們,把全中原都變成匈奴人的牧場!”

鐵騎士氣大振,馬速在疾馳中又上一個臺階,三十步的距離眨眼而過,五十步的接戰距離終于到了!

“殺啊!”用不著去卑指揮,胡騎自發的互相靠攏,沖陣的過程中,為了防止敵軍的弓箭殺傷,彼此間要拉開一段距離。進入五十步后,就可以集結成密集隊形了,準備開始沖陣了。

對方的弓弩的威脅還在,可這么短的距離,頂多也只夠射堊出一箭罷了,就算敵軍人手一把弓弩,也不足為患。

勝利,就在眼前!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眚州軍陣前。此人須發花白,看起來是上了此年紀的老兵,人畜無害的樣子,只有那雙眼睛炯炯有神,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柄大弓!

“架弩!”持弓老兵縱聲狂吼,發令的同時,手中的大弓也拉了個滿月。

話音未落,他身后的士卒就已經有了動作。

第一排臥倒,第二排下蹲,第三排原地不動,士兵們動作略有不同,手中卻無一例外的舉起了強弩。似曾相識的一幕驟然上演,讓所有曾經見過這一幕的觀戰者都為之窒息。

士卒們的面容同樣平靜無波,仿佛絲毫沒有意識到,在這樣的距離上,即便射殺了對面的騎兵,自己也會被戰馬撞死、踩死一樣。

“風!”兩聲號令幾乎是連著吼出來的,與之相銜接的,是成百上千架強弩發出的咆哮聲。

“崩!”弩弦在同一時間被松開,發出了比開啟河北大戰的第一聲弦響,更響亮無數倍的聲音。

去卑完全就沒反應過來,除了在耳中炸開的那“嗡”的一聲巨響,接著就看見一匹匹飛奔的戰馬突然失去控制,凌空飛了起來,然后一頭栽倒在地,馬背上的士兵就像是暴風雨中的麥穗似的,整排整排的被吹倒。

有的被弩箭洞穿倒飛了起來,有的隨著栽倒的戰馬飛了出去,有的被釘在了馬背上,有的被后面沖上來的戰馬撞上了半空,有的被踩成了肉餅。

短短一瞬間,前幾排的騎兵士卒連同他們的戰馬突然就沒了,就象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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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四章 四重殺陣

戰馬奔馳的轟鳴聲,弩箭破空的厲哪筍,死亡前的凄厲嚎叫聲,人畜被踐踏的骨肉碎裂聲,所有聲響化成了一個詞迎頭痛擊!

去卑不是沒想到,漢軍有可能在距離縮短到極近時,發動一波強襲。弓弩這種武堊器的威力,是隨著距離的縮短而增加的。

臨陣不過三矢,這是通帶的慣例,面對騎兵的沖鋒,漢軍可能連三輪齊射都達不到。與其匆忙忙的勉強發動多輪齊射,還不如畢全功于一役,最大程度的殺傷己方。

可他沒想到的是,漢軍發動的近距離攢射這么可怕!

敵軍對時機的把握妙至巔峰,剛好在部族騎兵自發調整沖鋒陣型的一刻,強弩就發動了。如果不是去卑明知道不可能,否則他肯定會認為,雙方是事先排練好了,所以才有這種默契。

此外,打擊的持續性也比他想象的要六,三段輪射,強弓勁弩猶如暴雨一般,劈頭蓋臉的砸過來,讓人連頭都抬不起來。

特別是強弩!這殺器在百步內的殺傷力,就已經很可怕了,在五十步的近距離之內,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去卑和他的騎兵都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強弩,而是被無數大力士用盡全力投過來的投槍!

最讓去卑心寒的還不是這此,而是漢軍表現出來的悍不畏死的戰意。

近兄離阻擋狂奔中的戰馬,這是個讓人絕望的任務。只有遭遇三架以上的強弩正面攢射的戰馬才有可能止住前沖之勢……”頹然而倒,甚或倒飛出去。

漢軍的射擊密度很強,但畢竟達不到每一個騎兵都有三名弩手照顧的地步,終究還是會有許多戰馬借助慣性,沖到漢軍陣前的。

這此傷馬仙沖擊力會大大減弱,可敵軍又是蹲,又是伏倒在地的,傷馬就算壓,也能壓死不少弩手啊!

然而敵軍眼中沒有畏懼……”只有沸騰的殺意!

“沖過去他們的弩都用完了……”不要怕,沖過去殺光他們!”驚愕之后,去卑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種時刻,最重要的就是攻勢不能停頓,速度不能降下來。漢軍最強勢的一波射擊已經結束,趁著這個空當殺上去才是唯一的生路!

去卑的反應很快,命令也是正確的,但效果卻很有限,因為的命令來的太晚了。

胡騎事先沒想到會遭遇這種襲擊……”盡管他們也很悍勇,但卻沒有白馬義從那種隨時隨地面對強敵,任何情況下都能舍身拼殺的覺悟和組堊織力。

匈奴內附后,已經很長時間沒與漢軍進行大規堊模交戰了他們對漢軍的了解……”多半都是從并州的邊軍,以及河東、河內的郡兵那里得來的這此部堊隊能不能給士兵發出足夠的糧餉都是問題……”哪有錢置辦強弩這種砸錢的武堊器門

胡騎中,見過強弩的人都很少見過這么大規堊模的強弩齊射的人……”壓根就不存在。

所以,他們被嚇到了。

雖然沖鋒的勢頭沒變,但馬速已經放緩了,不緩也不行,前幾排的人馬尸體層層疊疊的堆在前面。從上面跳過去本身就很難,說不定還要繼續面對漢軍的攢射,即便是匈奴人,也是懂得趨避利害的。

他們不由自主的帶開馬頭,讓過了尸體最集中的地帶,試圖從側面迂回過去。反正漢軍的橫陣從鳴石山附近,一直拉到了大河邊上,從哪兒攻擊不行啊門何必非得上趕子往死亡陷阱里鉆?

趨避利害的本能,使得胡騎們讓開了最危險的地帶,也是去卑選擇的集中突破的地帶。前隊的選擇,進而影響到了后隊,于是,看似胡騎沒有氣餒,攻勢還在繼續,但實際上,胡騎的馬速已經大為降低,陣型也變得疏散起來

去卑看在眼里,隱約覺得有此不對勁,可看看漢軍漫長而單薄的陣型,他又釋然了。

就算不用擊中突破的戰法,全面接戰,這么單薄的陣型又有什么好怕的門何況,留給他反應的時間太短暫了,只是念頭一轉的功夫,胡騎已經自發的做出了調整,他又哪有瞬間將已經潰散的陣型重新集結的本事?

他能做的,唯有繼續高呼酣戰,同時命令號手吹角向單于示警,讓其盡快采取應對措施,或看來增援,或者下令撤退!

繞開強弩陣,面前頓時豁然開朗。發現漢軍的強弩果然集中在中堊央,兩翼的遠程攻擊力相當有限,胡騎的士氣再次高漲起來。

距離太短,已經降下來的馬速是不可能再提升到極致了,但沒關系,憑借精良的馬速和刀法,攻破漢軍的防線還是很容易的。

胡騎們很有自信,只要沒有裝備的影響,在人數相當的對戰中,匈奴人是怎么也不可能輸給漢人的,哪怕對方也是騎兵都一樣。

“呼嗬……”,高聲嚎叫著,胡騎全面殺上,然后他們驚愕的看到,漢罕的陣列,動了!

他們動了,沒有后退,也不走向兩側躲避,而是大踏步的迎了上來!

“他們這是找死殺,殺光他們!”去卑及時的發出了一聲大吼,喚醒了族人,轉驚為喜。步兵和騎兵對沖門這是何等愚蠢的舉動啊,不殺光他們,怎么對得起匈奴之名?

“殺,殺!”胡騎們拍馬舞刀,蜂擁而上。

漢軍毫不畏懼的迎上,兩軍陣列瞬間撞在了一起,然后,胡騎的陣列再次塌下去了一大片!

跟強弩攢射時一樣,或者應該說,比強弩攢射的效果還要好。遠程攻擊造成的殺傷,無論如何也是無法與近身接戰相比的,只是一次對撞,產生的傷亡,就比強弩攢射多了近倍!

去卑沒時川比較這此,此刻,他的心中有如滔天巨浪在翻涌。

他對世界的讓識,已經被顛覆了。

他虹睜睜的看著,面對洶涌如潮的騎兵沖擊,漢軍的步卒列了個前后只有三排的簡陋陣勢,傻乎乎的迎了上來。

結果,就是這群傻子,就是這么個簡陋的陣勢,卻像是割麥子似的,把騎兵成片成片的砍倒。

漢軍陣列之前排的是千余甲兵,這此人都是身形壯碩之士,身披重甲,列陣而前時,就像是會移動的長城,或是橫亙萬里的太行山,雄武非常!但這不是他們得以壓倒騎兵的原因,讓漢軍摧枯拉朽般將騎兵砍倒的,是他們手中的兵器。

那只一柄奇形兵器,形狀像是放大了的劍,但無論是接近五尺的鋒刃,還是三尺長的劍柄,都不是長劍所能具備的。

當然,差別最大的還是威力。

劍的用法,主要還是以刺擊為主,而漢軍手中的巨劍,用的最多的招式就是橫劈豎斬。

五尺鋒刃被壯碩之人全力揮舞起來,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道道的雷霆霹靂!鋒刃所指,擋者披靡,刀光之下,人馬俱碎!

“這,這是何物……斬馬之劍嗎?長生天在上漢軍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武堊器門……”去卑從未見過這件武堊器,但他卻一口就叫出了這件武堊器的名字。

沒錯,斬馬劍!

陌刀的前身,以步克騎的無雙利器!

這件兵器的用法簡單到了極點,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將其揮舞起來,就已足夠。招式門沒有必要,只要看準目標,全力揮斬出去就可以了。

要說缺點的話,就是空隙有此大。為了盡量留出揮舞的空間,斬馬劍陣分得很散,單兵之間的距離,都在一丈以上。

如果騎兵密集沖鋒,沖擊的速度到了極致,一名劍手就要同時面對多個敵人,來不及回力,倒是有可能被沖散。

可現在,被強弩打散了陣型,降低了速度的胡騎,在劍陣面前只有挨宰的份兒!

率領著他們的,是一名手持大斧的悍將。受到迎頭重擊,胡騎一時間做不出任何調整,只能被壓得節節后退。

也有機靈的胡騎,仗著精良的馬速,從劍陣的空隙中穿越了過去,試圖繞到背后偷襲敵人。可沒想到的是,殺陣后面,還有一排手持長柄大斧的刀斧手。

這此刀斧手的陣列,同樣拉得很開,站位卻剛好與前排的劍手錯開。從前面空隙穿過來的胡騎,迎面就撞上了一柄疾揮而來的大斧。

勢沉力大的揮擊,遠非彎刀所能格擋,這此機靈人的下場,往往就是連彎刀一起,被砸到腦袋上,腦袋如西瓜一般碎裂,直接成了無頭野鬼。

就算有那幸運兒,僥幸避過了刀斧手的揮斬,進而反擊。他很快就會發現,漢軍的戰陣排成三排,是有其道理所在的。

第三排是密集列陣的長矛手,幸運兒們要面對的,是至少三支以上的長矛的攢刺!

就算把這此都避過了,也還沒到慶幸的時候。近身戰開始后,發動了三段輪射后的弓弩手們也散開了隊形,緊緊的追在了袍澤身后。

弩手們紛紛放下強弩,從腰間摘下了長弓。大部分人會跟隨號令,以曲射的方式,將一波波箭雨越過力戰中的袍澤們的頭頂,揮灑到胡騎的陣列之中。還有一小部分人不參與齊射,而是一直關注著戰況。

一旦發現胡騎有透陣而過的可能,亦或前鋒某處吃緊,他們就會施以一記冷箭,狙殺那此作戰最勇猛,或者對同伴的指揮相對有效的胡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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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五章 一口吞下

參與沖鋒的胡騎已經被打懵了,后陣的于夫羅卻根本沒反應過來。

他只看見前陣兵馬被弓弩陣稍稍阻擋了一下,然后成功的迂回包抄,改一點突破為全面進擊,像是一柄鍘刀似的,鍘在了青州軍單薄的陣列上。

依照慣例,很快就會分出勝負。敵人的陣列轉瞬間就會被打得千瘡百孔,沒有厚重陣型可以依靠的步卒,在呼嘯而來騎兵面前,只有被屠殺的份兒。

從不斷向前涌動的騎兵陣列上看來,他的判斷也沒錯,不是進擊順利,后隊人馬就算想往前沖,也沒有空間啊。若非如此,他干嘛放著兩萬大軍不用,而是先讓去卑去沖呢?兵力不能完全展開,就發動全面進攻,只有純粹的外行才會這么干。

能從諸多部落中脫穎而出,成為大單于的于夫羅,當然不會那么蠢。

所以,當他聽到前方示警的號角聲時,首先涌起的不是警惕的情緒,而是措手不及似的萬分驚愕。

正因太過震驚,以至于他沒能及時調整布置。實際上,他根本也沒法調整,除了示警的號角之外,明明一切都很順利,這又什么可調整的?

于夫羅看不清,一方面是當局者迷,另一方面,他觀戰的角度也有問題,從胡騎身后看過去,確實看不出什么異樣。

不過,那些登高觀戰之人,就看得很清楚了。

冀州眾將的交談,已經停滯很久了,從絕對的時間上來說,或許并不長,畢竟接戰至今,也不過短短片刻罷了。可由于受到的震撼太強烈。在焦觸等人的感受中,這短短的片刻就像是一個世紀那么長。

他們都被青州軍的戰力嚇壞了。

強弩三連射,刀斧手反沖,就用不足七千的步卒把五千騎兵打得落花流水?這,這還是人間的軍隊能做出來的事情嗎?青州軍都是天兵天將嗎?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得非常清楚。青州軍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梳子,前面兩排梳齒犬牙交錯,尖銳無比,后面的就是梳子本身,滴水不漏。渾然一體。

在青州軍的梳理下,前排的胡騎一排排的被砍倒。奮勇抵抗的人越來越少,轉身欲逃的人越來越多,人馬的尸體堆成了小山,鮮血流成了河。這條紅色的河就像是黃河的又一條支流一般。

后軍的騎兵不明狀況,卻一直在往前沖,連他們的單于都沒想到,騎兵的沖鋒會被單薄的步兵陣列打垮,這些頭腦簡單的牧人又怎么會想得到呢?

在他們想來,弓弩的威力被前軍抵擋住了,剩下的……分明就是送上門的勝利么。

結果。要逃跑的人和要拼命的人撞在一起,想拼命的沖不上去,想逃跑的看不到去路,最后只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擠成了一團。

胡騎沖鋒的速度再降。

降無可降!

擠成一團的胡騎已經談不上速度了,而速度就是騎兵的一切,沒了速度,他們就是一堆靶子。

這些靶子沒頭蒼蠅似的原地亂轉。或是木頭似的站在原地發呆,下場卻沒什么區別。被巨劍砍碎,被大斧劈開,被長矛刺穿,被弓箭射殺!

看到的事實,完全顛覆了焦觸等人對兵法的認知。常識顛覆帶來的驚愕、被戰力所懾帶來的恐懼、幸災樂禍消失帶來的空虛、希望破滅所帶來的絕望……

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他們再沒有言語的能力,只能手足酸軟的站在寒風里,汗流浹背。

青州軍之強,世人皆知,可誰又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胡騎在他們面前,竟然呈現出了不堪一擊的態勢呢?難道這場大戰,又會成為成就冠軍侯之名的戰役?

剎那間,焦觸只覺一股涼氣從頭吹到腳,把他的整個人都給凍住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袁紹從此戰中看到的東西,比焦觸等人要高出數籌。他甚至可以隨口道出,這個戰法的前因后果,以及優劣勢所在。

這個戰法他再熟悉不過了,河北大戰的第一場大規模戰役中,麹義的先登死士正是賴此而成名,天下無雙的白馬義從,正是在這個戰法面前碰得頭破血流,最終覆滅。

在麹義失蹤,先登死士消聲遁跡數月之后,他竟然在敵人手中,看到了同樣的戰術。不,不是同樣那么簡單,青州軍使用這戰法的效果,要比先登營強上數倍。

如果只是看雙方的損失,先登營和白馬義從那一戰其實是沒有勝利者的,白馬義從固然傷亡慘重,但先登營何嘗又不是損失過半?

當時,死士們是用生命在降低白馬義從的速度,而義從們同樣也是用生命替后面的袍澤開路,那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斗。

而現在,青州軍的反撲極其迅猛,胡騎的首戰失利已經是不可逆轉的現實了。

“難道麹義也背叛孤了?孤真的無德至此嗎?”袁紹發出了呻吟似的悲嘆。一股深切的悲涼之意,瞬間籠罩了他,讓他渾身無力,幾欲栽倒。

眾幕僚都是大驚,許攸大聲道:“主公無須如此,叛賊張頜只是個例,麹將軍沒有投靠王賊!”

袁紹無力的抬起頭,看向許攸,眼神迷離,卻不說話。

“這戰法雖與麹將軍當日所用形近,但其根本卻不同。先登營的兵,都是遠戰持弩,近戰操戈之兵。而王賊此戰,卻只是將兩營兵馬交錯使用,配合作戰罷了。”

說到這里,許攸稍一停頓,看看袁紹的臉色,這才繼續說道:“其本質和那夜襲營時差不多,都是徐晃的催鋒營在前,黃忠的射聲在后的戰法。王賊采用的,只是麹將軍以狙擊延緩敵騎速度,亂陣以克制的戰法精髓罷了。”

袁紹對麹義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后者失蹤后,他也從未用心搜尋,此刻受到的打擊,主要還是擔心麹義投靠王羽后,造成的嚴重后果罷了。

麹義是個怪胎,他久在西涼,卻不擅長騎術,也不擅長訓練騎兵,反而對如何克制騎兵極有心得。其實,他在界橋之戰中的大放異彩之前,就曾展露過頭角了。

袁紹屯兵河內時,曾以張楊為中介,著力拉攏過匈奴人。但胡虜無信且貪婪,在袁紹入主冀州后,曾獅子大開口,抓了張楊為人質,向袁紹索要大量財物。不給的話,他就要在魏郡就地掠搶。

張楊這個附庸還是很重要的,而且冀州的兵力當時也主要在防御公孫瓚,所以,袁紹打算妥協。就在這時,麹義挺身而出,率領本部兵馬急襲于夫羅,以一千余精銳擊破了數千胡騎,大大的震懾了匈奴人,此后再沒向袁紹尋過釁。

袁紹當時沒怎么在意,只是覺得麹義這個莽夫挺能打,運氣也不錯,可以一用。但現在想想,他卻是后怕不已,這麹義能以寡擊眾,以步克騎,簡直就是匈奴人的克星啊。

如果此人降了王羽,就算沒有這場先鋒戰,只要他把旗號亮出來,于夫羅也就膽寒了。再打過這場先鋒戰,說不定于夫羅這支驚弓之鳥會被嚇跑都未可知。

要知道,當時那一戰,于夫羅在麹義手下敗得是相當之慘,要不是隨后偷襲了耿祉的度遼軍,重振聲威,也許就這么一蹶不振了。匈奴的單于靠的可不是血脈,而是實力!

許攸知道袁紹擔心什么,故而以此相勸,很好的安撫了袁紹的情緒。

“王賊雖然人品不堪,但在軍略方面,確實是很有一套的。據說,無論多么復雜的兵書戰策,只要他看過一眼,就能舉一反三,界橋之戰距今已過了七八個月,他研究出了一些門道,并且效法之,倒也不足為奇。”

眾人紛紛附和,沒人愿意當著主公的面稱贊王羽,但不這么說,就沒法打消主公的疑慮。萬一主公徹底感到絕望,不打了,轉身開跑可怎么辦?

現在可不是被夜襲之前那會兒了,名聲完了,實力也沒了,就算逃得生天,也沒有翻盤的希望了。四世三公的世家雖然很強,可半個袁閥的力量,卻也承受不起如此之痛,逃走了,也只能茍延殘喘罷了。

所以,這一仗必須打到底,直不濟打輸了,大伙兒不是還可以投降嗎?重掌權柄沒啥希望了,可報名還是很有希望的啊。

世人誰不知道,冠軍侯是個寬仁之主?

袁紹耳根子本來就軟,被眾人七嘴八舌的一勸,疑慮很快就打消了,只不過他的心情卻更沉重了。

就在他尋死覓活的這當口,戰場上的形勢再次發生了劇變。

于夫羅終于發現異常了,他慌不迭的吹起了號角,命令前軍后撤。這個時候往上沖,只會被自己人擋住,進而成為青州軍的靶子,于夫羅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當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壯士斷腕才是此刻的最佳策略。

他反應過來了,王羽卻不肯給他機會,只聽青州軍中軍號角長鳴,那個奇葩的丁字陣再生變化。

那一橫的左半部分,猛然飛起,如同狂風一般,風馳電掣的沖向了戰場中央,正是趙云統率的青州輕騎;相對應的,沿河列陣的那一勾也挑起來,恰到好處與輕騎完成了配合,張頜也開始行動了。

丁字陣變成了口字陣,死死的將去卑的前軍包圍在了其中。

顯然,王羽的目的遠非擊退胡騎那么簡單,他的胃口很大,是要將這五千騎一口將其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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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六章 全面接戰

形勢驟變!

王羽的目的昭然若揭,于夫羅無法淡定了。

別看這兩萬大軍以他為首不假,但實際上,這兩萬人并非都是他的直屬部隊,而是一支聯軍。袁紹的邀請是個絕佳的機會,各部落的頭領這才紛紛動心,帶著部眾響應了于夫羅這個單于的召喚。

打贏了,占據了冀州,于夫羅的聲望勢必高漲,成為實至名歸的大單于。若是輸了,那他這個單于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兩說。

他這個位置本也才坐了兩年而已,中平五年,南匈奴曾發生過一場內亂,于夫羅的老爹羌渠被須卜骨都侯殺掉,其后鬧騰了差不多一年多的時間,這場內亂才告平息。

一直到現在,于夫羅還沒受過漢廷的冊封,這個、單于也不能算是實至名歸。

所以,眼睜睜的看著攻擊部隊被圍殺,被殲滅是絕對不可以的,那會對他本來就不怎么高的聲望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其實,不管是什么樣的軍隊,看著友軍在眼前被殲滅而不救,這支軍隊的斗志都會被徹底摧毀。如果是于夫羅這么做了,那么,他還要面對各部落的詰難,甚至圍攻。

誰讓組成前鋒的也是一支混編部隊呢?

救援,是他唯一的選擇。

“呼廚泉,帶你的人殺上去,給我殺出條路來!”他紅著眼睛,叫出了弟弟的名字。

“打哪邊?”呼廚泉死死的盯著戰場,頭也不回的問道。

“廢話,當然挑軟的打,打他們的步卒……”于夫羅大是不耐,不假思索的叫著。可視線剛移向張頜的方向,還沒來得及抬手指,他的瞳孔突然一縮,遲疑上了:“先等等……”

他突然想起來了,青州軍的步卒可不能當做普通的步卒來看。沿河布陣的那支部隊蓄勢已久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也有什么古怪呢?

此外,往那個方向沖也很危險。袁紹的攻勢太弱,根本沒達到牽制的作用,若沒有那支風一般輕騎,去卑怎么可能被人給圍住?自己率軍殺上,萬一青州軍那支東西向列陣的步卒再轉向殺過來,說不定會把援軍和去卑一起給堵到河邊去。

“我給你五千騎,你不要全面壓上,看準位置給我猛攻,不用管別的只管給我打出一條通道來再說。”于夫羅覺得應該吸取之前的教訓”不能重蹈覆轍:“記住,不管怎樣,陣型不能散,速度不能降,明白了嗎?”

“我明白!”呼廚泉重重點頭,然后又確認道:“攻他們的騎兵?”

“攻騎兵!”于夫羅咬牙說道。

他的確很想回避開趙云。對這個單槍匹馬,斬殺了己方近三十名戰將五十多名勇士的少年匈奴大軍之中,有人怕有人恨,也有人不服氣。臨陣對敵,一旦摻雜了個人情緒,就容易出意外。

戰局的進展本來就很不順利了,再出點意外那就更控制不住了。于夫羅知道,自己的弟弟號稱匈奴第一勇士,肯定很想親手殺死那白馬少年,此番救援無疑是絕佳的機會。

可沒辦法,總不能因為擔心,就特意兜個大圈子去攻河邊那支步卒吧?只能是多叮囑弟弟幾句,讓他盡量保持冷靜吧。

“好!”于夫羅的回答,讓呼廚泉興奮不已,他興沖沖的要走,剛一轉身,又被前者拉住了。

他愕然回望,卻見哥哥湊到了近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叮囑道:“你先去點兵,但不要急著出擊,聽我號令行事!”

“大哥,救兵如救火,現在可耽擱不起。”

“沒什么耽擱不起的,多死幾個人罷了。”于夫羅的語氣冷森森的。

“可什么啊?”

“當然是要讓袁紹也出手!”于夫羅冷笑有聲:“咱們是來幫忙的,幫忙的都死了這么多人,不讓袁紹也傷筋動骨,咱們這一趟不就白來了嗎?記住,想要奪取漢人的土地,不能硬來,要等他們自相殘殺,死的漢人越多,對咱們就越有利!”

“我懂了。”

鳴石山上。

“是狼煙!主公,于夫羅在求援!”許攸大喊。

在戰場上,最普遍的通訊方式就是軍官通過喊話指揮士兵,這個只要不是聾子就能聽懂;其次就是旗號,這個已經需要一些訓練了,特別是那些復雜的旗號。

而狼煙是范圍最大的通訊手段,一旦升起就會引起周圍敵我兩軍的注意,需要有安全的發送環境和熟練的操作人員,另一方也得看得懂。

以目前袁紹軍和匈奴軍的位置,光靠旗號、響箭之類的手段,實在很難相互通傳信息。而青州軍又將戰場隔離了,也只能用狼煙了。

好在許攸做事心細,倒是事先就做好了準備,約定好了暗號,雙方得以保持聯系。

不過,聽到許攸的話,袁紹倒寧愿對方沒這么會辦事。于夫羅要求他全力出擊,一起夾擊王羽,就算不能擊敗于禁的羽林軍,也要死死的牽制住他們。

這又談何容易?沒見幽州軍也在虎視眈眈嗎?

眼見匈奴人前鋒先受挫,再被圍,袁紹多少有些動搖,他很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如他想象中那么強悍。

“主公,于夫羅的態度很堅決!”許攸一邊指揮親兵放煙回話,一邊大叫,聲音幾近哭嚎:“他說,若主公堅決不出兵,就是沒有誠意,他就要走了!”

“不可能!”袁紹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不屑道:“他走得了嗎?勞師動眾的過來,就這么把五千人扔在戰場,他這個單于還想不想繼續當了?拿這種話來騙孤?哼,異想天開!”

于夫羅希望袁紹和王羽拼個同歸于盡,袁紹又何嘗不是這么想的?手里沒兵了,他也擔心于夫羅翻臉不認人啊。

目前的態勢對自己有利,于夫羅必須得救人,一救人,戰事就會擴大,等到羽林軍也加入戰團,那才是自己出擊的最佳時機。

袁紹堅定的這么認為,許攸當然也不敢再勸,可很快,袁紹的臉就繃不住了,于夫羅真的按兵不動!

青州軍的口字陣已經完全成型,包抄的輕騎并不急于圍殺,而是來回往復的奔馳著,以騎射戰法殺敵。倒是張頜作戰很積極,完成包抄后,親自率領了一隊精銳,攻殺入陣,和徐晃遙相呼應。

四員猛將,四營強軍,戰法不同,但都是全力攻殺,去卑的五千騎兵仿佛烈日下的冰雪,一層層的被錄離,死傷狼藉。與其說是戰斗,還不如說是屠殺。

眼看著前軍傷亡慘重,于夫羅卻毫無動作,沒有援兵,沒有策應,連激勵士氣的鼓角都停了,就那么聽之任之,好像正被屠殺的不是他的族人一樣。

這次輪到袁紹無法淡定了。

于夫羅到底是在裝腔作勢,還是真的鐵了心,他不能確定,也不敢賭。萬一賭輸了,于夫羅固然要糟糕,可他自己也完蛋了。

“傳命……”

袁紹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令高將軍盡起全軍,攻打于禁,務必全力進攻,使其無法抽身……元才,你率本部兵馬,擋住田楷,不須取勝,只要穩住防線即可……諸君且隨孤下山,在乎眾軍中觀敵料陣。若是有必要,孤將親臨前線,鼓舞全軍士氣!”

“喏!”

“主公,袁軍開始行動了!”太史慈高聲叫道,語氣中充滿了喜意:“是全軍出動!他放棄了山下的營寨,以高覽的八千軍為先銳,列魚鱗陣,應該是要全力進攻!文丑的兩千輕騎居中,以作策應;高干的并州軍斷后!”

“嗯,知道了。”王羽點點頭,然后看一眼太史慈,突然覺得有那里不對勁,想了想。回過味兒了:“我說子義,雖然十一不在,可你也沒必要充當傳令兵吧?不是跟你說了嗎?你覺得哪里好,你就去那兒打,在我這兒泡著算什么事兒啊?看給你閑的。”

“俺不去。”太史慈把頭搖得跟撥楞鼓似的:“俺現在算是明白了,跟著主公您,才有大仗打,他們都不行,一個個都玩虛的呢。看看公明兄就知道了,他要是真的全力以赴,那五千胡騎至少也死了一大半了吧?他呀,就是開始猛了那么一下,要是我去幫他,他肯定要一直提醒我控制進度了。”

他又向射聲營的方向指指,嘿然笑道:“漢升兄那箭術,百步內,那是指誰打誰啊!結果呢,到現在那個胡酋還是活蹦亂跳的。他盡力了才怪?至于子龍,唉,那是說也不用說了,去跟他搶風頭,先天不利,怎么也搶不過的。然后,只剩文則兄了……”

他打了個哆嗦:“文則兄的軍中什么都有,就是沒有猛將,去哪兒也不能去他那兒啊。

所以啊,還是跟著主公您最妥貼了。”

“你這算是贊美么?”聽著太史慈夸張的語氣,王羽頗有些哭笑不得,笑問了一句,然后自己答道:“好吧,就當你是好了。于夫羅也動了嗎?很好袁紹和于夫羅俱以上鉤,放狼煙,傳令各部,按預定計劃行事,畢全功于一役!”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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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七章 計從何出

一發動全身,寬闊的戰場上,犬牙交錯著的幾支兵馬,全面發動起來。

眼下最輕松的,正是趙云的輕騎兵。完成包抄之后,他們一直沒有全面交戰,而是利用隊形和身上的紙甲,以奔射完成了對包圍圈中敵人的狙擊。

戰前的軍議上,青州眾將就已經達成了共識,知道這一戰不是一時三刻就能結束的。而且,輕騎面對的敵人,也不是擁有強弓勁弩的冀州步卒。所以,輕騎并沒有如從前那樣,人馬都包得嚴嚴實實的,只有馬上的騎士們穿上了半身紙甲。

即便如此,在對射之中,青州騎兵依然占盡了便宜。

放箭的時候,他們用不著左閃右避,甚或依靠戰馬來避箭,就是那么直著身體,張弓搭箭,取準射擊。

不知多少次,漢軍和胡騎同時開弓,同時松弦,同時中箭。結果卻是胡騎慘嚎著栽落馬下,消失在漫天塵埃之中;而漢軍則只是身形微晃,隨即便恢復了正常,一邊奔馳,一邊用餓虎一般的眼神在亂軍中逡巡著,尋找下一個撲殺目標。

胡騎本來就被徐晃、黃忠的迎頭痛擊打得七暈八素,此刻雖然也意識到,不能打通退路,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問題是,封鎖后路的敵人也不是軟柿子啊!沖上去的勇士都死了,連敵人的邊都沒摸到,就死在了沖鋒的路上。唯一能證明他們曾經努力過的,唯有漢軍騎士身上掛著的箭矢——不能造成任何殺傷的箭矢。

徹底失去了秩序,又被合圍,他們也只能等死或者等著單于來救援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漫長的等待結束了,他們再次聽到了熟悉的號角聲,單于來了!

這一刻,無數草原勇士喜極而泣。

“子龍將軍,胡騎又來了!”親兵指著西面大聲提醒。

“嗯,知道了。”趙云并不回頭他正望向中軍方向,狼煙如同一根黑色的擎天之柱,直入云霄。

盡管身邊有專門的傳令兵可以解讀號令,但趙云還是更愿意自己看,自己分析。這樣看著狼煙如柱,他總會有種和主公面對面,接受主公面授機宜發布號令的感覺。

也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他心中那絲若有若無的不真實感。

就在大半年以前,自己還只是一介白丁,為郡中所舉,率領義從吏兵投效白馬將軍。

而現在,自己已經是名震天下的青州上將,正統帥著四千精騎在一場決定河北乃至天下氣運中,作為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發揮作用。

人生際遇無常,還有更勝于此的嗎?

思緒短暫的飄忽,并沒有對他造成太多影響,稍稍的恍惚之后,一貫的沉穩再次回到了趙云身上,他手起箭出,又放倒了一名大呼著沖上來的胡騎然后沉聲喝令:“無忌秦兄,你二人各歸本隊,按計劃行事。”

“喏!”方悅、秦風作為副將一直跟在主將左右,此刻聽令,當即應諾一聲,毫不遲疑的調轉馬頭,卻是一南一北的散開了。

銀槍向西一指,白馬如電般奔出,清朗的號令聲裊裊不絕:“本隊親衛隨我迎敵!”

“喏!”四百親衛齊齊撥轉戰馬,追隨在后。

若是有人一直留意這邊的戰況就會發現這四百親衛,正是青州騎兵中最精銳的四百人,沒錯,他們就是曾經的白馬義從,是見證那支強兵輝煌最后的勇士。

這一次,他們要重新書寫新的傳奇!

最輕松的是騎兵,戰事最激烈的無疑就是正面迎戰的摧鋒營了。

與摧鋒營相比,好整以暇的以騎射殺傷敵人的騎兵,就好像是平民和貴族的區別一樣。這里的戰斗,是整個戰場上最為血腥,也最讓人熱血沸騰的。

沒有技巧,沒有計謀,這里只有力量與勇氣的碰撞!

前兩排的士卒,無不全身浴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當然,敵人的更多。

斬馬劍的超長鋒刃,只要砍劈到人馬身上,形成的傷口就會無比巨大,人馬一刀四段是很常見的,每每有這樣的一幕出現,下一刻,必然是鮮血泉涌,如瀑布飛濺一般,不單是兇手,連周圍的人,也會被濺得滿身。

只有百戰老兵才能在這個戰場上作戰,如果是新兵,定然連最初的這一關都過不去。

“公明將軍,主公有令,暫緩攻殺,待騎兵完成機動,再行猛攻!”一直沖殺在第一線,徐晃當然是無暇旁顧了,中軍的命令只能由傳令兵轉達。

“好!”徐晃大喝揮斧,像是在回應,又像是單純的怒吼。

大斧如盤古開天時一般,咆哮著劃出一道巨大的風浪,當面的兩名胡騎大駭,使盡渾身力氣招架,可毫無用處,勢不可擋的大斧橫掃而過,刀架,刀折;人擋,身斷;連戰馬巨大的身軀,也不能阻擋斧勢分毫!一陣腥風血雨之中,刀、人、馬,都被劈成兩段,零零碎碎的散落了一地。

這驚人的一幕,直接把傳令兵嚇得目瞪口呆,連自己的職責都忘記了。

回頭看了看,徐晃抬斧向亂軍之中點了點,咧嘴一笑:“給漢升兄說一聲,那個虜酋是某家的,讓他不要搶。”

“……遵令。”青州軍中,老兵往往都在一線,新兵則經常從傳令、后勤開始做起,這個傳令兵就是新入伍不久,第一次看到徐晃在戰場的表現。

誰知道長相儒雅,平時看起來也能和氣的公明將軍,在戰場上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這哪是人吶,根本就是殺神附體哇!

難怪摧鋒營能面對面的把騎兵的沖鋒給打回去呢,難怪主公授名公明將軍的部隊為摧鋒營呢,不用這兩個字,就沒有什么詞語能準確的形容他們了。

戰火全開的一刻,張頜的部隊卻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他加入的太晚,沒參加之前的軍議,只能靠李十一的解說,判斷王羽的整體戰略。開始張頜還以為這是王羽尚且信不過自己,隨意安排在了一個相對無所謂的地方。

以趙云輕騎的速度,就算沒有張頜的配合,包抄胡騎后路也并不難,這不就是脫離于整體戰略之外的明證嗎?

作為降將,這種待遇倒也不算過分,張頜多少有些心理準備。可不論是否預計到了,失望終究難以避免。

不過,隨著王羽最新的指示傳至,張頜忽然驚覺,自己似乎不是被拋在一邊了,而是正在接受考驗。

沒錯,就是考驗!主公考驗的不是自己的忠誠度,而是自己的軍略!

突如其來的明悟一掃張頜心中的陰霾,精氣神一下就不一樣了,搞得本有些擔憂的李十一都是一愣。

“張將軍,您沒事吧?”

“沒事,當然沒事,本將好得很。”張頜擺擺手,笑道:“主公之意,某已知之,李校尉不須擔憂,但看某配合各位同袍,畢全功于此役!”

“張將軍,您真的已經……”李十一聽得又驚又喜。

驚的當然是張頜情緒上的變化,先前這位大將的表現,可遠不及主公對他的看重,只是不知他是疑慮未消,還是本領有限。

現在張頜的情緒恢復正常,還說明白了主公的戰略,若果真如此,此戰成功的把握,確實又增了幾分啊。

“那是自然!”張頜提起大槍,向北一指,喝令道:“傳我將令,兵鋒向北,全力截擊!配合三位將軍,將胡虜留在此處!李校尉,你且在中軍觀陣,看某沖殺這一陣!”

說著,他頭也不回的率兵殺出,攔腰將試圖突圍的胡騎截成了首尾不能兼顧的兩段。

青州各部中,應對最從容的是于禁的羽林軍。

高覽發動的同時,于禁就好整以暇的率軍迎了上去。不過,讓人奇怪的是,在迎擊之前,他居然連陣型都沒稍作變化,就是用最初的一字長蛇橫陣,正面迎了上去。

作為于禁的對手,高覽對此深表憂慮。

于禁在青州軍諸君中并不出彩,他武藝尋常,為人也低調,雖然掌握著青州實力最強的羽林軍的權柄,但在很多人看來,他不過是因為嫡系身份上的位。羽林軍,就是王羽的近衛軍,近衛大將的第一考量,往往是忠心,而不是能力。

可高覽卻不會這么評價對手,盡管他不知道于禁和徐榮的淵源,更不知道王羽壓根就沒拿羽林軍當近衛用。但他很清楚對手的可怕,因為他和對方是同一類人。

擅長指揮調度的于禁,列了個不倫不類的橫陣迎戰?這其中必有緣故!

高覽眉頭深鎖,神情凝重,若是有可能,他很想停下來調整一下,用淺戰的方式先行試探,根據戰況再做調整。

然而,這由不得他,中軍的戰鼓敲得震天響,號角聲聲中,透露出來的也是焦躁之意。

打不打,怎么打,終究是由不得他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恐怕只有這個對手了,能和這樣的對手公平一戰,死亦不悔!

“全軍……前進,集中攻擊敵軍中央,盡快達成中央突破!”高覽毅然下令,發動猛攻。到底有沒有計謀,終究要打過才知道。

鳴石山以北,高干的并州軍也和張飛的幽州軍戰成了一團。全面大戰就此展開,唯一游離在外的,也只有平原城下的對峙中的兩支軍隊了。

旁觀者清,又有憑高望遠,縱觀全局的好處,焦觸等人多少發現了點異樣。

“青州軍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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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4 07:04:44 |只看該作者
四零八章 胃口極好

“呼……嗬……”

陰謀?就算有人當面對呼廚泉說這個他也只會嗤之以鼻。

漢人就是因為總是熱衷于搞這些沒什么用的鬼門道,才那么弱!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些許小伎倆是沒用的!那些耍陰謀詭計的,最終的下場,只會是被自己撕成碎片!

“小子,有種你別跑,和爺爺堂堂正正的一戰!我是匈奴第一勇士,大單于的親弟弟,來啊,來啊!殺了我,你才算是漢人的第一勇士,殺其他人是沒用的!”

袁紹一動,于夫羅也必要再繼續裝了,他立刻發出了號令,呼廚泉帶著五千鐵騎,列了個密集的野豬頭陣,直愣愣的向青州騎兵的陣列撞了上去。

迎上來的是呼廚泉期待已久的對手,可對方迎戰的方式,卻讓他很不爽。仿佛行軍路上的那一幕重現,青州人不停的放箭騷擾,卻只是不肯停下來正正經經的打一場白刃戰,唯一的不同,就是路上的那只蒼蠅有了幫手,整整四百個騎白馬的!

這次的騷擾,可不想行軍路上那時了。

白馬少年雖然很厲害,但造成的殺傷,遠在他挑釁形成的怒火之下。而現在,四百騎的騎射攻擊,還是很有殺傷力的。兩輪箭過后,跟隨呼廚泉沖在最前面的親衛就落馬了三成!

呼廚泉很憤怒,試圖以自己的身份,引敵人回身接戰。可不知是他的漢話說的太差,還是對方太狡猾,反正他的挑釁沒能達到目的,除了多吸引了一些箭矢之外,沒能起到任何效果。

對方還在跑。

“膽小鬼!膽小的漢狗!老子這一路,殺光了你們的男人,把女人都拖進了帳篷里,你們這些膽小鬼連正面跟老子打一仗的膽量都沒有,你們活該被殺,被搶!這冀州,就是長生天賜給咱們匈奴人的牧場!”呼廚泉瘋狂的大叫著,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挑釁。

他不是沒試過反擊,可對方身上的甲胄非常古怪。那甲擋箭的效果絕佳,射在身上的箭,沒有一支造成致命效果,只有少數神箭手命中對方甲胄護不到的地方,才有了零星的戰果。

按說只有制作精良的鐵甲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可是,對方的戰馬跑的飛快,全不遜于呼廚泉麾下騎兵的草原良駒。這說明那甲的重量有限,否則雙方都是輕騎兵,騎術精良,馬也差不多,穿了重甲的,跑的肯定慢啊。

可惜,那甲有古怪,敵人也不上當,依然沉默著,仇恨著,射過來的箭雨更加密集了。

“好啊,你們跑吧,跑吧!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最后能跑到哪兒去!”呼廚泉無奈了,而且開始慶幸起來,幸好是在這里遇上這支敵兵,要是在曠野上碰上,就這打法,追不上,還射不死還不得把人折騰死啊?好在這里是戰場,敵人不可能無限制的后撤,再撤下去,自己就能打通通道,把被圍的族人救出來了。

想必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敵軍終究還是得返身交戰吧?嗯,也不一定,以這些怕死鬼的風格,說不定他們會滿足于對射的交換比,繼續一觸即退呢。

哼,隨他們去吧,去卑已經知道自己來援了,從號角聲中判斷,他正在全力反撲。很快,就能讓那個該死的小子嘗嘗前后夾擊的滋味了,看他到時候還能往哪兒跑!

“啊啊啊……殺,殺,殺!”遠遠的,透過煙塵,呼廚泉已經看見了匈奴人獨特的旗幡,長條形的布幔上,用血和朱砂畫出的蒼狼!

突破,達成!

陰謀詭計再多,也阻擋不了絕對的力量!呼廚泉縱聲狂吼,身后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嚎叫聲!

“呼……啊……”

敵軍為胡騎的氣勢所懾,同時也意識到了自身的處境,狼狽不堪的向戰場南北兩端逃竄。一時間,呼廚泉也是意氣風發,但很快卻又感到茫然:“去卑呢?右賢王在哪里?”左右看看不遠處的亂軍,都是搖頭。

去卑聯系的號角還在響,通過號角,去卑表示,追殺的青州軍已經漸漸乏力,攻勢減弱,他調集了大部分戰力在全力突圍。

去卑的戰況,加上呼廚泉自己的,結合起來可以得出形勢大好的結論。也正是因為這樣,呼廚泉才一個勁的往前沖,連周圍的情況都顧不上觀察。

可是,他這邊明明已經達成突破了,為什么沒看見去卑的人?只看到了一群散兵呢?漢軍的騎兵,不是應該正與去卑激戰,被自己前后夾擊嗎?

漢軍主力在那兒?

去卑又在哪兒?

這詭異的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廚泉感到一陣陣的迷茫。

“那個匈奴騎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白癡嗎?”如果這個時候,焦觸學會千里傳音之類的本領,他肯定會將呼廚泉罵個狗血淋頭,然后再好好給對方開個竅。當然,那種本領是不存在的,焦觸也只能自己跺著腳發泄了。

“確實,就跟野豬似的,愣愣的追著敵將后面跑,什么都不看,這下傻眼了吧?”張南深有同感。

旁觀者清,在他們看來,呼廚泉傻到沒法再傻了。他的中央突破戰術,就像是全力以赴的一拳砸進水里,拳頭倒是進去了,但水壓根就沒事。不但沒事,還反過來,把拳頭給包住了。

焦觸等人看得很清楚,呼廚泉進擊,青州軍在后退,看起來,中央突破的策略完美達成。可實際上,除了趙云率領的誘敵主力之外,向左右兩個方向敗退的青州騎兵,很快又集結在了一起循著圓弧形的軌跡,從胡騎的兩側,高速迂回到了胡騎的側后!

簡而言之,這就是個圈套,趙云親身誘敵,讓兩名副將趁亂脫離,完成了一個完美的繞背攻擊。

呼廚泉自鳴得意的中央突破壓根就是傻乎乎的撞進陷阱了,現在,被包圍的胡騎已經不是五千了,而是一萬!

“不是匈奴騎將笨,是王羽太狡猾青州眾將的配合也太默契了。”尹楷突然說道。

“這話怎講?”

“大家沒注意到嗎?匈奴人出兵救援的時候,一直在用號角傳訊。雖然聽不懂,但應該是互相通報情況的沒錯。”

“沒錯。”眾將都點頭認可。

號角也是戰場通傳的手段之一只是漢軍的號角傳訊方式太過接近,打內戰用這個通訊多有不變,故而只是當做進攻時,激勵士氣之中。但匈奴人搞不清楚旗號、狼煙那些復雜的手段,卻是以此為主要通訊手段的。

通過號角,他們可以完成最基本的戰場通訊。

“于是,他們的通訊,被王羽反利用了。”尹楷很確定的說道:“對被圍的胡將來說他面對的就是后路追兵的攻勢減緩,前面卻有敵人擋路,但擋路的已經不在以騎兵為主,而是張頜率領的步卒……對他來說,這是正常情況,因為他知道援兵已經來了。”

焦觸等人算不上什么高明之人,但站在旁觀者的位置,又是事后反推,幾個人湊在一起,也能頂個諸葛亮了。

張南眼睛一亮:“啊!原來是這樣被圍的胡將以為騎兵是狙擊援兵去了,號角能表達的意思又不能太復雜,所以………”

尹楷點點頭:“所以救援的胡將看不見全局,也想不到張頜會突然攔腰側擊把胡騎主力給牽制住了,只會以為被圍的胡將在與青州騎兵激戰……呃想必于夫羅也吸取了之前沖陣的教訓小叮囑胡將沖陣時,一定不要分散兵力,隊列一定要集中……”

“咝……”點將臺上,充斥了倒抽冷氣的聲音。

冀州眾將都被分析出來的事實給驚呆了,把敵人的心理算到這個程度,那個王羽還是人嗎?從這個結論再向前推想,青州軍敗了個古怪的丁字陣,引誘匈奴人進攻,八成也是個圈套,而且是所有計謀的基礎!

青州眾將的精妙配合同樣讓人震驚。

哪部兵馬緩,哪部急;哪部迎擊力戰,哪部迂回包抄,節奏分明,妙至巔峰!剛開始還看不出什么,現在回想,就會發覺,青州軍的配合作戰,就像是一首曲調悠揚的樂器合奏,抑揚頓挫中,讓人不絕而醉!

最讓他們心悸的,卻是張頜的表現。

明明是剛剛易幟倒戈,卻完美無缺的嵌入了這曲合奏。開始的包抄倒也罷了,只要有個傳令兵就能完成;其后的截擊卻是大不尋常,若是心有疑慮,理解不了王羽的意圖,他怎么會,怎么敢,冒著被包圍的危險,深入敵陣?

要知道,增援的五千胡騎,可是幾乎毫發無傷的被趙云放過來的,若是呼廚泉不發愣,而是直接加入亂戰,張頜就結結實實的被前后夾擊了,想脫身恐怕比登天還難。

可現在,靠著青州各部的第三次精妙配合,張頜卻是從從容容的脫了身。

完成繞背的青州鐵騎,一反常態,他們不再使用騎射狙擊擾敵,而是全力以赴的發動了猛攻!

去卑收到呼廚泉破陣的消息,正要全力施為,枯住張頜,結果他的后陣卻猛遭重創。被認為后繼無力的摧鋒營驟然發力,斬馬劍和巨斧化成的風暴,一下就摧毀了去卑的防線。

胡騎被突變的節奏打垮了,又知道援軍已至,一窩蜂的涌向西方,去卑好容易集結起來的陣勢一下就被沖亂了。

趁著這個機會,張頜就像是準備已久似的,從容退開。

像是打開了堤壩的洪水似的,兩支胡騎終于匯合了,可匯合的方式,卻是最糟糕的,最讓他們意想不到的那種。

就這樣,青州軍用人數并不比敵人多多少,而且還分散于戰場各處的幾隊兵馬,對一萬胡騎完成了包圍。

王羽的胃口,不得不讓人驚嘆;他巧妙的安排,更是讓人嘆為觀止。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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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4 07:07:14 |只看該作者
四零九章 漢家多英杰

亂!場面異常混亂!

呼廚泉放眼所及之處,沒有不亂成一團的地方。

雖然沒有旁觀者看得那么清楚,但后隊遭襲的消息一傳過來,他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被人抄后路的后果,不用人提醒,他也知道有多嚴重,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事實上,兩軍對陣的時候,這種情況根就不可能發生,可誰讓他眼里只有那個可惡的白馬少年呢?兩支騎兵相對而行的速度又實在太快,結果就造成了這樁悲劇。

而悲劇這東西,往往和雪崩一樣,只要有個開始,很快就能形成連鎖效應。眼前的亂相,正是由此而來。

就在呼廚泉發現不對,想要調整陣型,回身迎戰的時候,遲遲不見的去卑帶著他的殘兵,潮水般涌了過來,迎頭和正在轉向的援兵撞在了一起。

場面頓時就亂了。

胡騎亂了,青州軍可沒亂,剛剛從戰場脫離的趙云,帶著四百義從又殺了個回馬槍!

他攻擊的目標,不是正和敗兵攪成一團的呼廚泉,而是援兵的隊列中段。就像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趙云這一擊,無比精準的切在了呼廚泉軍的前后結合部上,把整支騎兵切成了前后不相連的兩段。

前軍亂,中軍的聯系被切斷,后軍更是在遭受方悅、秦風的兩面突襲,呼廚泉氣勢如虹的攻勢瞬間被瓦解,遠在他琢磨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的時候,就已經變得風雨飄搖,朝不保夕了。

“去卑,你這混蛋,你在干什么?好死不死的。你往哪兒跑不好?為什么偏要沖我的陣勢?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嗎?老子……老子也被包圍了!”直到看見了去卑,呼廚泉這才算是把這口悶氣吐出來。

他指著亂成一團的潰軍,大聲質問:“你不是說形勢還不錯嗎?只要我攻得猛一點,你就能打破包圍圈嗎?混賬啊!這就是你說的形勢還不錯?”

“我……我也不知道啊。”去卑雙眼茫然,滿臉無辜,“剛才確實不錯,持刀斧的重甲兵好像是累了,后隊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前面也只有一千多步兵攔著。可誰知道突然就……”

一邊說,他還一邊回頭張望,眼中閃過深入骨髓的畏懼:“谷蠡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快撤啊,漢軍殺上來了,那些刀斧手,他們不是人吶!馬跑不開,就不可能和他們力敵。”

“還跑個屁!”呼廚泉大怒:“你沒聽見我說什么嗎?我也被圍住了,都是你的錯!”

“……”去卑來就暈頭轉向,被呼廚泉一喝罵。更迷糊了:“你,你也被圍了?怎么可能,青州軍不是一共只有兩萬人嗎?圍我至少就動用了一萬多人,哪兒來的兵再圍你呢?”

“蠢貨!”呼廚泉強行壓抑著。才沒一刀揮上去。

他能怎么回答?告訴去卑,敵人未增一兵一卒,就把自己的后路給堵住了?告訴他,自己也很蠢。甚至比他更蠢,給他找點心理安慰。

“谷蠡王。還是求援吧,向單于求援,漢軍沒多少人,不可能把咱們的兩萬大軍全都給圍上。”

“混賬!”呼廚泉忍不住了,飛起一腳,把去卑給踹下馬了。

人怎么能沒志氣到這個份兒上?自己這邊是一萬騎兵,敵人則是步騎混雜的一萬多人,戰力又不低多少,憑什么要求援,要撤退?還兩萬大軍一起上就圍不住了,大伙兒千里迢迢殺過來,就是為了讓人圍不住的嗎?

“隨我來,打了這么久,那些刀斧手已經筋疲力盡了,強弩之末而已!跟我上,殺光他們……呼嗬!”

他迅速判明了形勢,轉身迎敵,很容易被潰軍從身后沖散隊列,何況,大哥也不會看著自己不管,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迎面殺來的敵人。只要能重挫敵人的鋒銳,潰兵的士氣就能恢復,到時候就可以絕地反擊,讓漢軍自吞惡果了。

“讓開馬頭,讓開馬頭!”單于的弟弟,谷蠡王都沖上去了,親衛們自然沒有落后的道理。數百親衛追在呼廚泉的馬后,用匈奴話大聲向潰軍命令。

但沒有人肯聽,那些被嚇傻了的部族武士在軍陣前推搡哀嚎,非但令騎兵的戰馬無法加速,并且將陣沖得越發搖搖欲墜了。

“砍!”呼廚泉咬著牙吐出一個字,然后猛提韁繩,迎面沖向漢軍那個持斧的猛將。

不能任由對方就這樣闖過來,否則不待漢軍動手,光是潰兵就可以將自己的隊伍沖垮。幾百名護衛見主將主動迎戰,也吶喊著沖了上去。他們一邊用腳跟踢打著馬腹一邊揮刀,砍翻一切擋在面前的活物,頃刻間便在亂軍中開出了一條血淋淋的通道。

為了保持整個族群,不惜將最弱小的那幾只咬死果腹。這是狼的生存之道,殺人者和被殺者都覺得天經地義。東陽之戰中,珠簾倒卷的經典一幕沒有出現,潰兵們被血光嚇醒了,哭喊著向兩翼讓開。

數息間,呼廚泉與持斧的徐晃正面相遇,二人誰都沒有猶豫,立刻將兵器揮向了對方。

徐晃斧沉力大,呼廚泉卻是挾戰馬縱躍之勢而來,合人馬之力,畢竟占了上風。可是,讓呼廚泉沒想到的是,徐晃已經揮出來的大斧,居然在猛揮之間變招了!

招數變化并不大,只是稍稍劃出了一條弧線,卻能在呼廚泉的彎刀砍中自己之前,將呼廚泉從馬上砸下來。不得已,呼廚泉只能變招招架。

只聽“倉啷!”一聲巨響,大斧在半空中嘎然停頓,與此同時,一把四尺長三寸寬的草原彎刀飛上了半空。

“啊……”呼廚泉匈奴第一勇士的名頭,倒也不是吹出來的,此人的確悍勇非常!失去兵器后,他狼一般長嚎,揮舞著酸麻的手臂,直接從馬上撲了下來。長著血盆大口,露出了白森森的兩排牙齒,活脫脫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狼!

這情景確實有點瘆人,即便是徐晃,也微微吃了一驚。不過他可不是新出道的雛兒,雖驚不亂,長柄大斧一橫化解了敵人的猛撲之勢,腳下一轉,又以毫發之差讓過奔馬,最后大斧一橫,斧柄重重搗向對方胸口。

匈奴人穿的都是皮甲,就算是呼廚泉這個單于之弟也不例外,再怎么精良的皮甲,頂多也只能防得住流矢,卻防不住鈍器的錘擊。

眼看著呼廚泉就要被搗得骨斷筋折,斜刺里一匹奔馬沖來,馬上的匈奴兵狀若瘋狂的向徐晃撲來,顯然是救駕來的。

“來的好!”徐晃不慌不忙的飛起一腳,包鐵的戰靴重重踹在對方心口,呼廚泉狂噴鮮血飛退的同時,他大斧順勢橫揮,一斧斬斷了沖到面前的馬頸,然后又是一記反揮,斧背敲在馬背上的匈奴人的心口上,頓時打了個筋斷骨折。

呼廚泉的親衛接二連三的沖上來護主,徐晃卻沒有集結兵馬的意思,而是揮著大斧就迎了上去。

“想來占便宜?”一記力斬,大斧以斬斷蒼穹之勢,迎頭劈下,將一名匈奴騎兵連人帶馬斬成四段。

鮮血濺了滿頭滿臉,徐晃卻毫不在意,隨意甩甩頭,將糊在眼睛上的血甩開,他又是一步踏前:“欺我漢家沒有好兒郎否?”

不需要人回答,只要侵略者付出應有的代價就好。大斧橫揮處,又是一名胡騎被連人帶馬砸塌,人馬慘嚎聲中,徐晃的厲聲質問有若雷鳴!

“是誰在你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不計前嫌的收留了你們這些強盜?來我中原燒殺肆虐?奸淫擄掠?誰給你們的膽子?”

一名騎兵拋出套索,纏住了他的雙臂,想順勢將他拖倒。徐晃用力猛一回扯,直接將對方拉下了馬,摔在了自己身邊,他掄起斧子平拍下去,將胡騎的腦袋直接拍進了胸腔。

“想撿便宜,除非我中原的男人全部死光了!”他高高地舉起大斧,吼聲如雷:“弟兄們,給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點兒顏色看看!”

“殺!”

“殺光強盜!”

排著整齊的隊列,青州將士刀斧齊揮,疾如電,勢如山,如城墻一般向前推進,所到之處,一的血浪沖天而起,胡騎被殺了個血流成河。

逆襲?潰不成軍才對!

刀斧陣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能密集列陣,太密了,刀斧根施展不開。這來讓徐晃很不滿,自己列陣松散,面對的敵人也少,根不夠他殺的。

現在有了呼廚泉,事情就好辦了,只要徐晃追在呼廚泉身后,就會不斷有人來送死,零零碎碎的,卻是讓他殺了個痛快。

至于呼廚泉,早已被打懵了。在中原的勇將面前,他自恃的那點兇悍和武勇根就不值一提,兩個照面就差點把命給丟了,即便有親衛舍命相救,最后也落得重傷不起的下場。不用別人說,他也有自覺了,他跟對方完全就不在一個等級上。

難道那個騎白馬的真的沒有說謊?中原的勇者果然如江河之沙,山林之木嗎?不然怎么隨便撞上一個,都勇猛如斯?

他如果向王羽當面請教,后者一定會告訴他:至少,在中原的英杰自相殘殺,消耗殆盡之前,中原的勇者之多,之強,是草原的野蠻人永世也難望項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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