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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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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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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4 07:12:33 |只看該作者
四一零章 力量與技巧

“嗚嗚”號角聲嗚咽,像是在為胡騎的悲慘遭遇在悲泣。

活了幾十年,去卑從未想過,吹號角也是這么痛苦的一件事。他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放下號角時,只覺胸腔里火辣辣的疼,還有一陣窒息感隨之而生。

出發之前,他完全沒想到過,這一仗竟然打得如此艱難,在他和大多數部落首領看來,這一次河北之旅,應該是一連串輝煌的開始才對。

從第一場大規堊模戰役開始,河北大戰已經足足打了快一年,從春天打到了冬末!光是萬堊人規堊模以上的戰役,就有十場以上,主力對決都打了五場。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把大漢最富,兵力最強的冀州生生的打到了窮途末路,青州軍也不可能毫發無傷吧?

就算損失有限,可體力呢?精神呢?士兵又不是鐵打的,再怎么精銳,也不可能把這些人類與生俱來的感覺全都刻離開來吧?

出發前,部族大會上商議出來的計劃很完美,袁、王決戰之前,不必急著行動,就算袁紹發出邀請,也先拖一拖再說。等到雙方決戰,無論哪一方落敗,取勝的一方也不會好受。然后就是鷸蚌枰爭,漁翁得利的經典劇目了。

消滅青州軍后,用強大的兵勢威逼袁紹,與他簽訂城下之盟,用對方的名頭做掩護,割占冀州數郡之地,作為匈奴人體養生息的牧場…………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為了把握戰機……”行軍的路上,族人們甚至都沒做多少慣常愛做的勾當。

可是,現在他眼前發生的都是什么?

青州軍表現得跟生力軍完全沒兩樣,不,比生力軍更生猛。那些刀斧手適才的疲軟只是假象看他們步履堅定……”揮刀生風的架勢,把被圍住的一萬騎全部殺光之前,他們都不可能力竭。

呼廚泉完了!

去卑親眼看到大匈奴谷蠡王落馬的過程盡管他沒有當場戰死卻也沒什么值得慶幸的……”那是敵將有意為之,那個持斧的猛將就是打算用這個誘餌,徹底葬送匈奴騎兵重整隊列的希望。

敵軍相互之間的配合,已經完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拋開先前的誘敵、包抄不談,就拿眼前的狀況來說,谷蠡王傷而不死親衛們舍生忘死的沖向追殺而來的敵將,敵軍后陣的弓箭手敏銳的發現了戰機,原本平均分配保持穩定節奏的遠程攻擊……”頓時加快了頻率,開始進行重點打擊。

最勇猛的親衛紛紛落馬,都倒在了箭雨之下,能順利沖到敵將身前,與其進行白刃戰者寥寥無幾。

整個過程中,去卑甚至都沒看到對方舞動旗幟,用旗語進行溝通。敵將的配合,完全是用彼此之間的默契,和對戰局的把握進行配合的。

去卑很清楚匈奴人有勇氣……”也懂得協作,但是,這種妙至巔峰的配合,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擁有的。

草原人沒有中原那么多兵法大家,沒人有機會學習堊高明的學問,就算學了也沒用。匈奴是個統稱,其實也是由很多個小部落構成的,只是因為巨大的利益才走在了一起。

平時各部落彼此之間也有著諸多的不和、摩擦,甚至仇殺,上了戰場,不各自為戰已經很了不起了,哪里能達成漢軍這種水準的配合?

擺脫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主力的增援,不是數千騎數千騎的添上來,而是全軍發動,用無可抵御的巨大力量破局!

一力破十巧!

去卑聽過中原人的這句諺語,他堅信,只要匈奴大堊軍全力以赴,那么,不管漢軍的配合有多么精妙,戰術有多么神奇,也不可能改變實力的對比。

去卑聲嘶力竭吹起的號角聲……”瞬間傳遍了整個戰場。雖然大多數人都不明白號角傳達的信息,但其中蘊含的意味還是很容易理解的一匈奴大堊軍出師不利,兩支先頭部堊隊,已經到了敗亡的邊緣!

去卑求不求援,于夫羅也不會對前線的窘迫視而不見,之所以遲遲未動,是因為中軍正在進行的這場爭論。

“父汗!”

劉豹是于夫羅的長子,他的本名當然不叫這個因為中平五年的那場內亂,他在中原滯留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他很深刻的體會到了漢家文化的博大精深,出于仰慕和向往,他給自己起了個漢名。

和他的父輩們不同,他認識些字,甚至還到一些大儒的學堂上旁聽過,學過不少兵書戰策,對目前的戰局之窘迫,也有著很深刻的體會。

“父汗,漢軍的配合太精妙了,咱們不是對手,不如趁著漢軍還沒有合圍,讓族人撤下來吧!袁紹騙了咱們,他和青州軍的決戰,完全是一面倒的,他根本就沒消耗到青州軍的實力!留得青山在,才有卷土重來的機會啊,父汗!”

青州軍兵力有限,單是趙云的輕騎,并不能完全遮蔽戰場,胡騎之所以進退兩難,只是因為要保持建制。

若只是為了保全實力,任由士兵潰退,趙云就算生了三頭六臂,也是攔不住的。實際上,眼下就有不少潰兵正從戰團的間隙逃出來

以劉豹對中原的認識,現在的時機還差得遠,遠沒到英杰調零殆盡,匈奴人可以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的一刻。既然已經見證了青州軍超絕的實力,保全實力撤走才是上上之策。

“千里迢迢的走上一趟,就是為了損失數千人馬,再成就一個冠軍侯之名嗎?”于夫羅并未回頭,但語氣中的不甘和怨憤,卻是無比濃烈。

“不,咱們可以把袁紹救出來。”劉豹指向鳴石山”大聲道:“他還是冀州牧,還是四世三公的袁家之后。有很高的號召力。以他的名義,咱們可以很容易的全取并州,休養生息,待中原彼此廝殺得差不多了,再重議南下牧馬之事!”

“那要等多久?”于夫羅微微有些動心……”雖煞還是沒轉頭,但語氣卻松動了不少。

“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只要咱們耐心的等下去,總有那么一天的!父汗您等不到,就由孩兒來等!孩兒也等不到,就由您的孫子來完成!”

于夫羅并不接口,反是轉向了一眾部落首領:“大家怎么看?”

眾說紛紜。

有人懾于青州兵威,或者小富即安,覺得如果能順利霸占并州,就已經很知足了,這些人贊同劉豹的觀點。

但更多人的卻認為,青州軍只是用了詭計罷了,不足為懼只要大堊軍發動猛攻……”就能碾壓一切陰謀詭計。當然,最重要的是冀、青二州比貧瘠的并州富饒太多太多了,既然有機會拿到更好的,為什么要因為區區風險,就放棄呢?

比起眼前努努力就能得到的,等上幾年乃至幾十年這種事……”實在太虛無縹緲了。等到大伙兒都死了怎么辦?等到中原重歸一統一個比漢朝更強大的王朝崛起了怎么辦?

這里沒人是先知,所以他們,甚至劉豹自己都不會知道,他的話是個真堊實無比的預言一前世的歷史上”劉豹有個兒子叫劉淵,正是這個人,帶領匈奴人揭開了五胡亂華的序幕,將黑暗帶給了整個中原!

于夫羅終于轉過了頭,凝視著兒子,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明白了?”

“是。”劉豹低下了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單于不是生殺予奪的皇帝,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違逆眾議。絕大多數人都要繼續作戰,奪取他們意想之中,已經握在手中的富饒土地,誰能在懸崖邊上把這群瘋馬勒住?

自己不能,父汗同樣不能。

耳邊,傳來于夫羅充滿自信的厲喝聲:“各歸本部,全軍突擊,徹底擊垮青州軍!”

“呼……嗬!”歡呼聲四起。

驕狂的胡騎早就不耐煩了,他們不理解,大單于為什么每次只派那么點人馬沖陣,要是一開始就全軍殺上去,漢人那么單薄的陣型,還不一下就沖破了?怎么會打得這么艱苦?

“父汗……”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劉豹欲言又止。草原人都老得快,于夫羅如今還是中年,但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怎么看都是知天命的老年人才能擁有的。

劉豹有些不忍心再作提醒了。

“我知道的。”于夫羅一抬手,打斷了劉豹的話,緩緩說道:“這片戰場,是王鵬舉選定的,所以他才擺出了那個不倫不類的陣型,還派出了手下的大將來挑釁。他就是不想讓咱們多想,多做調整,你想提醒我的,就是這個對不對?”

“父汗,您都知道?”劉豹驚訝萬分,他是仗打起來很久之后,才在記憶力搜索到了某本兵書上有相似的記載,可父汗怎么會……

于夫羅笑了笑,讀書長見識,才能有所作為,這是沒錯的。可反過來說,不讀書的人,也未必就沒見識,豐富的閱歷,可以彌補知識的不足。

“我也上當了。”舟壑縱橫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苦笑,于夫羅繼續說道:“我不應該直接沖青州軍的陣勢,應該再謹慎一些,迂回到鳴石山北面去,先打幽州軍!讓袁紹幫忙擋住青州軍,等打垮了幽州軍,咱們就可以全面進攻,從四面八方圍堊攻青州軍了,只可惜……”

強烈的悔恨之意,使得于夫羅的語氣都帶了極度的怨毒之意,聲音明明從他口堊中發出可聽起來……”卻有金屬摩擦的刺耳感覺。

王羽選定的這個戰場,雖然也是一片開闊地,但左翼是大河,右翼是鳴石山相對于兩萬鐵騎……”是個相對狹長的地段,極大的限堊制了騎兵的發揮,匈奴人根本無法將兵力、兵種上的優勢發揮出來。

騎兵打仗,可不是只有沖陣一個戰法的。利用機動,攻擊敵軍的破綻同樣不是趙云的專利。匈奴人一開始的錯誤,就是被王羽那個單薄的陣型給引誘了。

若是可以重來,于夫羅能想到數也數不清的辦法來破局,只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他也只能打掉牙往嘴里咽了。

現在變換戰法也來不及了,除非他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萬族人被屠戮。他做不到,所以”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往陷阱里沖,看看到底是王羽的詭計厲害,還是鐵騎的戰力更強口

劉豹沉默了,然后他聽到父汗語調一變,聲音中突然多了一絲慈愛。

“豹兒,你走罷。”

“什么?”劉豹驚愕莫名。

于夫羅語速急促且低沉,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晰:“大堊軍開動的時候,沒人會注意太多,你帶你的親衛離開,回并州,回草原上去。”

“可是……”

“沒有可是,就算這一仗真的敗了,族人畢竟還是要活下去的,總得有人主持大局!如果我錯了,那就按你說的做,休養生息,等下去等到中原人的血流盡……”等到青州軍這些英雄死光,等到中原都是袁紹這種世家子做主……匈奴人的時代就不遠了……”明白了的話,就走罷!”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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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4 07:15:35 |只看該作者
四一一章 為國羽翼

經常有人把戰爭比作下棋,亦或反之,因為兩者之間確實很有共通之處。

能把所有棋子按部就班的排列好,中規中矩的展開棋局的人,就已經是一位合格的統帥了。

能發現某些棋子內在的潛質,并且將其放在出人意料的位置上,作為整體布局的一部分,打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所謂的名將之姿,指的就是這種人。

截止目前為止,王羽的表現無疑可與古之名將比肩,青州眾將發揮出來的水準,也和歷史上各人的巔峰表現頗為符合。

盡管也曾出現過太史慈自作主張,貿貿然建立敵后根據地:趙云一時沖動,單騎摧鋒這種意外,但王羽都很好的因勢導利,將局面導向對己方有利的方向。

然而,這些手段都不是決定性的,即便已經將一萬胡騎團團圍住,大肆圍毆,打得對方潰不成軍,但匈奴的主力依然還在。

對相對弱勢的一方來說,取得再多局部勝利,如果不能在決定性的一擊中全身而退,終究也是枉然。

現在,最嚴峻的考驗已經到來,連綿的號角聲中,匈奴大軍發動了全軍突擊!

狹長的地形限制了兵力的展開,前方混亂的戰局同樣是個障礙,但于夫羅謀定而動,卻也有著妥善的應對之法。

他將大軍分成前后五個攻擊批次,自己帶著最強的親衛,打著代表單于威嚴的金狼旗沖在了最前面。

每個攻擊序列之間,都留出了數百步的間隔,最前方的隊列,成密集突擊陣型;次隊展開成鋒矢陣,以此類推,依次展開。如果從天空看下去,就會發現,匈奴軍的整體陣勢,就像是個金字塔,由尖到平,由細到粗。

一萬四千胡騎化成了一把巨大的尖錐,帶著漫天的煙塵和殺氣,以比大河的湍流更猛烈的勢頭,惡狠狠的砸向青州軍。

首當其沖的,正是趙云率領的四千輕騎!

“主公!”還沒接戰,聲勢便已是駭人之極,青州中軍的一眾文武幕僚無不色變。

大家都知道主公的計劃,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放任胡騎在整個戰場上機動,避強趨弱,過程可能不會這么驚天動地,但結果同樣很可怕。幽州步卒可沒有青州軍這么精妙的配合,若被胡騎纏上,只能飲恨收場。

不過,當真正面對胡騎山崩海嘯般的攻勢時,眾人還是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子龍能行嗎?

“當然能行,因為他是趙云,天下無雙的趙子龍!”王羽很鎮定,話語里十足的信心也很有感染力,但他給出的理由卻沒什么說服力。

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中,王羽并不多說。

前世也有很多人質疑趙云的能力,說長坂坡是虛構的,趙云后期從未獨當一面,領軍作戰過。但這些人都忽略了一點,趙云最擅長的是統領騎兵。

在界橋之戰中,他帶著少量騎兵,一度殺到了袁紹的中軍前;劉備起家之初,面對曹操屢戰屢敗,唯有到了汝南后,曾一度借助趙云的騎兵之力,在正面戰場壓倒了曹操,因為糧道被斷,這才失敗;在新野,和徐庶一道,屢次對許昌發動進攻,取得諸多勝績的,依然是趙云的騎兵。

若非劉備沽名釣譽,搞了一出挾民渡江,趙云的騎兵也不會受到拖累,徹底覆滅,趙云也從此失去了在劉備軍中的核心地位。

亂世中,拳頭大,說話聲音才大,沒有嫡系兵馬,就算在集團內部,也是沒有話語權的。

這一世,有了自己,趙云終于可以盡展所長了。

先前的繞背攻擊,就是他擅長指揮騎兵的明證之一。表面上看來,趙云在誘敵,指揮包抄的是方悅和秦風,但實際上,二將帶的兵,是趙云親手招募,親自訓練的,連這個戰法,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王羽在軍議上要求的,只是讓他設法避過敵軍的鋒芒,趁著援軍和被圍的敗兵撞在一起的時候,發動反擊而已。

現在匈奴全軍殺來,壓力當然更大,但既然是趙云在指揮,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單于來了,纏住他們,纏住他們!”看到援軍殺來,一直被壓著打,傷亡慘重,甚至連主將都丟了的呼廚泉軍興奮起來。且渠、當戶們將彎刀舉過頭頂,大叫大嚷。

漢軍的騎兵實在太狡猾了,總是能避開正面的鋒芒,繞著圈子到身后,到側面,去攻擊自己的清弱環節。若非如此,兩支實力差不多的騎兵,怎么可能打成這種一邊倒的局面?

單于來了,這些漢軍居然又想故技重施的跑開,呸,想的美!這次一定要讓你們自食惡果!

士氣大振的胡騎拼命師上,寧可受傷,也要纏住面前漢軍。漢軍騎兵的隊列相對整齊,想全纏住不太可能,但漢軍很重視戰友,不會輕易拋下戰友退走的。

就和漢軍圍攻自己一樣,綁架人質,咱們匈奴人也會。

“轟,轟,轟……”匈奴主力越沖越近,眼看著已經到了三百步的距離上,青州騎兵卻始終無法徹底擺脫,一旦被優勢敵人前后夾擊,結果恐怕不堪設想。

匈奴人越來越興奮,眼中閃著血紅,嘴張得老大,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就像是一群兇殘的狼。

千鈞一發之際,白馬銀槍的身影出現在了戰事最激烈的地方,長弓所向,無不披靡,清朗的喝令聲隨之傳來:“放箭!無差別射擊,全力放箭!”

這樣殘忍的命令,匈奴人倒是經常用,以他們的習性,只要不是同部落,有血緣關系的人,都被他們視為外人,都可以被犧牲。如果戰局需要,放箭將敵人和自己人一起殺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別看大伙兒現在折騰得歡,等單于的大纛出現后,照樣得往兩邊逃竄,馬蹄和彎刀可不長眼。騎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沒了速度會怎么樣,之前的戰事已經很好的驗證了。這種時候,誰敢擋在單于馬前,可沒人管你是不是自己人。擋路的都是敵人。

匈奴人習慣了這種邏輯,但漢軍卻很少采用,他們對袍澤之情是很重視的。突然來了這么一出,胡騎大為不適應,連反應都慢了一拍,很致命的一拍。

漢軍對主將的命令毫無異議,當下開弓曲射,長箭如雨般落下,毫無差別的將纏戰中的雙方籠罩其中。

激戰驟停。

反應不及的胡騎只能仰天狂呼,像是在質問長生天,漢人為什么會和變得跟胡人一樣,這不合情理。

長生天默然,青州騎兵則給出了最好的回答。

箭雨落下的一剎那,騎兵們紛紛伏倒在馬上,手中的騎盾還不忘護住馬頭。他們身上有甲,最擅長擋箭的紙甲,無差別的弓箭攻擊,對他們來說構不成致命的殺傷,唯一的顧慮,只有戰馬而已。

不走運,因戰馬受創而落馬者當然會有,但只是少數人而已,比起被胡騎纏住,遭受胡騎主力的沖擊,孰輕孰重,還是很容易分辨的。

“撤!”銀槍指向北方,趙云毫不拖泥帶水的指揮騎兵轉進,于夫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軍在面前退走。

“大單于,咱們追不追?”

于夫羅向北望了一眼,袁軍已經和羽林軍戰成一團了,和袁紹夾擊羽林軍固然不錯。可那樣做的話,這場仗就變成自己的獨角戲了,無法達成消耗袁紹的目的。

何況,敵人最大的威脅,一那些刀斧手還在發動攻擊,如果轉向,就是將自己的側面暴露在對方的刀下,再加上那支滑溜無比的輕砰……太危險了!

他迅速做出了決斷,彎刀筆直的指向東方:“不要追!繼續向前,先沖垮漢軍的刀斧手!”

青州刀斧手很強,正面與騎兵對撼也不落下風,可他們的強大有兩個條件:一是騎兵的速度不能太快,陣型也不能太密集,否則刀斧陣就會承受不住沖擊而斷裂,頂都頂不住,更別提反撲了。

第二就是體力,沒有人能身披重甲,揮舞重達數十斤的刀斧鏖戰幾個時辰。打到現在,兩次發力猛攻,他們應該已經很疲憊了,用最強的勢頭,擊潰這支強軍,才是最佳的策略。

“長生天保佑大單于!”感受到了于夫羅的決心和戰意,提問的胡將猛然振臂高呼。

“大單于!大單于!大單于!”數萬胡騎齊聲吶喊。

“當蒼狼重現世間,地面上長出紅色的野草!喝狼奶長大孩子們,可曾記得你祖先的榮耀……”先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祭杞們又鉆了出來,以古怪的語調高聲吟唱。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駿馬是我們的翅膀……”騎兵大潮洶涌澎湃,擋在路上的胡人紛紛退開,讓出了一條筆直寬敞的大道,寧可從背后挨上漢軍一刀,也不肯繼續奔逃,阻礙大軍的沖鋒。

狂瀾之下,皆成齏粉!

精騎退避,摧鋒力疲,誰能迎難而上,力挽狂瀾?

激昂的號角聲響起,漢軍陣列再變,刀斧手停下了腳步,后排的長矛手大踏步而前,無數聲吶喊,化成了時代最強的音符!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百死報國,青史留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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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4 07:19:01 |只看該作者
四一二章 愈演愈烈

無堅不摧的矛,撞上堅不可摧的盾。結果將會如何?這個問題,就連問題的提出者,大師韓非都沒能給出答案。

事實上,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答案。

狹路相逢勇者勝!無堅不摧還是堅不可摧,光靠嘴巴說是沒用的,只有用盡全力,正面碰撞過,才知道到底誰的稱號名副其實!

“沖啊,我們是蒼狼的子孫!”

于夫羅沒有回避,敵軍結陣太快,剛好攔在了他的面前。在那之前,他已經完美的控制好了節奏,兩軍交戰的一剎那,戰馬的速度剛好達到極致。無法避讓,也沒必要避讓!他是蒼狼的子孫有長生天的眷顧,沒有任何敵人值得他回避!

“為國羽翼,如林之盛!百死報國,青史留芳!”

對于匈奴人把中原當做牧場,讓牧場上長滿紅色野草的最高理想,羽林軍的將士們有著極大的異議。他們也喊出了自己的理想,并且用行動證明,那不是單純的口號!

“轟!”洪水撞上了堤壩,剎那間,戰號聲和嚎叫聲都被湮滅天地之間充斥著的……”唯有不盡的轟鳴聲。

仿佛求死一般,最前列的胡騎用彎刀擋住了戰馬的眼睛,在到達矛林之前,縱馬飛躍!

他當然知道自己死定了,可為了實現祖祖輩輩的理想,為了將全天下變成牧場,他毫不畏懼,用最英勇的姿態擁抱死亡。

面對撲面而來的危險,羽林將士同樣毫不畏懼,訓練有素的舉矛刺擊。

一支長矛刺入馬身,鮮血飛濺,人馬的沖勢毫無減弱的跡象,反倒是矛桿承受不住壓力,彎成了半弧。持矛者毫不動容,堅定的握著手中的長矛,沒什么可擔心的,袍澤的支援很快就會到來。

第二支長矛準確的找上了馬上的騎士,與第一柄長矛互為犄角,互為依靠,飛馬的沖勢頓時一緩垂死的騎士不甘心決死一擊就這么終結……”奮起最后的力量揮舞著彎刀,試圖砍斷矛柄。

然而,第三支,第四人……十支以上的長矛,從不同角度刺了過來,牢牢的頂住了巨大的沖擊力。

決死一擊化為無形,勇猛的騎士頹然垂下了手臂,人已死手中卻仍然牢牢的握著彎刀。

跟進的騎士沒有被這一幕嚇到……”事實上,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有觀察的余裕不論是否如第一名勇者一樣勇猛……”身在全速行進的騎兵大潮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向前,向前,向前!

不是自己撞個粉身碎骨……”就是把敵人踩成肉泥。

騎兵的前赴后繼的沖了工來有人縱馬飛躍……”更多的人放馬直沖:不管敵人怎么做,羽林軍的回應始終如一,攢刺!

一支長矛擋不住一匹飛奔的戰馬,一支不夠就兩支,兩支不夠就四支!

正如太史慈所說,以前北軍為基礎,于禁一堊造出來的這支軍堊隊中,沒有萬堊人敵的猛將,只有袍澤相互支持的力量。單獨而論,這種力量微不足道,但數百成千名勇士集結起來,就是一股不可柢擋的力量!

正是這股力量擋住了胡騎的鋒芒,將其撞了個粉碎。

當然,這不是終結,而是開端。

胡騎的列陣方式,注定了騎兵的沖勢只會越來越猛,越來越多!

錐尖刺不破不要緊,鐵錐也可以化成鐵錘,砸也能砸爛三千多步卒臨時構筑的防線!

戰斗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隨著騎兵攻勢全面展開,長矛陣再難保持先前的完整。

最前三排的將士,幾乎在轉瞬之間就被一掃而空。騎兵的沖擊力太強了,在悍不畏死的胡兵的驅使下,戰馬都是全速撞上來。即便是制作精良的長矛,也不可能反復承受這種撞擊;在這種沖擊下,持矛的將士同樣也難以幸免

矛折人傷,隨即便被淹沒在了后續的騎兵大潮之中。

用長矛陣抵擋騎兵,沒有強弩加刀斧那么讓人熱血沸騰,但慘烈處,卻更在其上。

矛陣像是被洪水反復沖刷的堤壩,不斷的變薄,每一個瞬間,都有十數以上的將士傷亡。但他們的付出不是沒有代價的,騎兵的大潮也在減弱,消退,狂猛的沖勢生生的被擋住了!

“漢軍都是不要命的瘋子嗎?想就這樣擋住本單于的大堊軍?想得美!吹號,吹號,命令后軍速速支援!”眼見王帳衛士前赴后繼,整群整群的消失在矛戈之林中,于夫羅心都要碎了。他狀若瘋狂的大叫著,試著用一切方法扭轉局面。

沒錯,他還有后續兵力,就算第一陣沖不下羽林軍的防線,等第二序列,第三序列趕到,對方也只有敗亡一途。可是,面對準備如此充分的敵人,他怎能想象,對方會將全部希望都寄托于此?

王羽層出不窮的手段和布置,讓他的心都在發顫。

最初被那個奇葩陣勢給迷惑了。見識過強弩和刀斧的組合后,于夫羅又認為,王羽的重點在于引袁紹出來,聚而殲之。可事到如今,他再遲鈍也明白了,青州軍的作戰重心,始終放在對付自己這邊。在山下和袁紹對峙并且交戰的,始終也只有半個羽林軍而已。

他親率的三千王帳親衛攻勢受阻,速度已經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想要給后軍讓出通路,就得轉向朝兩旁讓開。而就在羽林軍發動阻擊的當口,催鋒和射聲二營也完成了變陣,整支兵馬變成了雁行陣,組成兩翼的,正是強力的刀斧手。

只要他敢往兩邊讓,失去了速度的王帳親衛不會比呼廚泉和去卑的表現更好,一旦接戰不利,形成潰退,那……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吼叫道:“想辦法告訴袁紹,青州軍分兵了,和他們作戰的不是完整的羽林軍!讓他們加大攻勢,盡快打破對方的防線,減小主戰場的壓力!”

一聲令下,狼煙再起,袁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其實,即便于夫羅不傳訊,袁紹也能判斷出敵情,密集陣型阻擋騎兵,本來就是克制騎兵最基礎的手段。徐晃的摧鋒營擅長硬沖硬打,并不擅長這種阻擊的戰法,而且那沖天而起的戰號無疑已經表明了那支長矛兵的身份。

意識到當面的敵軍兵力不足,袁紹當即發出了催戰的命令。

可高覽雖然忠心,但對戰局卻有著自己的判斷,出戰沒問題,但沒試探出敵軍的布置,找到敵軍的破綻前,他卻不肯貿然強攻。

袁紹一連幾道命令,都收效甚微,有鑒于張頜的前車之鑒,他也不敢態度太差。河北大將已經沒幾個了,萬一把高覽給逼急了,降了青州軍,那這仗也不用再打下去了。

匈奴人沒想象中那么猛,青州軍只分出了一部分力量,就把于夫羅搞得焦頭爛額,若是沒了高覽牽制,全力以赴,說不定……

高覽不肯奉令,最好的辦法無疑是袁紹親自到陣前督戰,這樣高覽想叛變也沒機會,說不定高覽抗命,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可躊躇再三,袁紹還是不敢,他可沒忘,王羽還沒動呢!

王羽身邊倒是沒什么兵了,可他本身就相當可怕了。如果被王羽覷見自己位置,率親衛突擊過來,誰能保證自己的安堊全?

自己不能去最好就是派個監軍……”或者調遣點援軍過去了。

袁紹本就在考慮,于夫羅這一催,更是讓他別無他法。轉頭看看,他又是一陣心酸。

文臣都是面如土色,勉強點將,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武將這邊更是凄涼,能打能拼的,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個碩果僅存的文丑了。可文丑要統帶騎兵,順便保護自己,不能輕易放出去,于是,選擇的余地就很小了。

他的目光在眾人身上逡巡著,所到之處,無不退避,愣是每一個人敢于他對視,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身上。

老將倒是表現得很有氣魄,不但沒回避袁紹的目光,而且主動站了出來,拱手道:“韓瓊愿為主公分憂!”

袁紹心中一暖”眼角一酸,眼淚差點沒流下來他顫巍巍的扶住對方的臂膀……”動情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堊心,韓老將軍,此戰勝負,天下興衰,就全靠你了!”

“末將愿效死力!”韓瓊再次抱拳為禮,高聲應諾:“我那侄兒的仇,正好也在今天算上一算!”說完,便轉身點兵去了,作風倒是極為利落。

望著老將的背影,袁紹感慨萬千:“四庭柱一正梁,孤麾下還是有上將的,只愿老將軍旗開得勝,不使亂臣賊子亂我江山。”

擋在袁紹身前的最后一道營壘也被袁軍主動打開,八百余名身穿黑色鐵甲,手持長矛大戟的壯漢怒吼著沖進戰場。

鋒櫻處,老將手持點鋼槍,須發皆張,勇不可擋。

這是袁紹的親衛,一向由韓瓊叔侄統帶,入主冀州之初,袁紹曾收集馬鎧,建了一支重騎兵,名為大戟士,后來覆滅于界橋之戰。

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支重騎兵的前身,就是袁紹身邊的這些出身袁閥私兵的親衛。他們也可以被稱為大戟士。

這是袁紹麾下最精銳的部堊隊,是他的寶貝,即便在日前王羽夜襲的危機時刻,他也僅僅派出了五百人跟隨沮授。但這一次,他是傾巢而出的一股腦的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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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三章 誰的逆襲

高覽無法改變袁紹的決定,也阻止不了矢志報仇的老槍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主公把最后的籌碼都投入進去。

“這不是個正確的選擇。”他望向遠方的漢字大旗,烈風之中,大旗迎風招展,高覽憂心忡忡,他仿佛看到了旗下那個黑甲戰神臉上的微笑:“王將軍手中肯定還有后招!”

他不確定那到底是什么,可憑借大半年來的觀望,以及幾次淺嘗輒止的直接交手,高覽對王羽的用兵習慣多少有些了解。

對方不是個隨隨便便就把所有實力都擺在臺面,讓人窺破自家虛實的愣頭青。此子深諳虛實之道,雖然將羽林軍分出一部分去南線,看似集中主力對付匈奴人,可誰都知道,胡騎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兩萬多騎兵啊!就算不還手的任你殺,只要他們一直在跑動,戰斗就不是一兩個時辰能結束的。這么長的時間內,他想單憑于禁的半支羽林軍守到底?可能嗎?輕視敵人,可不是那位冠軍侯的作風。

他一定是隱藏了什么殺手,等待著,在恰當的時機發動致命一擊!

高覽努力的瞪大眼睛,向戰場張望,想看出點什么跡象,以推斷出王羽的殺手。然而,天色越發昏暗了,戰場上也太過嘈雜,他甚至都無法確定那轟隆隆滾過的聲音是不是罕見的冬雷。

在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分辨清楚的就是雙方的戰旗,縱橫交錯,你來我往,糾纏得難解難分。

透過陰暗的天幕,他看到老槍王韓瓊已經沖入了敵陣,在他身后。八百大戟士列成了密集的魚鱗陣,緊緊相隨。

這些人原本就是袁家的私兵,當初袁紹在洛陽與鋒芒正銳的董卓叫板,卻能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既是因為袁家的名望,同樣也是因為這些人的存在。

這些近衛單獨拿出來,也都是武藝精強的好手,在韓瓊這個武藝高強的勇將的帶領下,更是勇不可擋。羽林軍的普通士兵顯然擋不住他們的鋒芒。很快就顯示出了力不能支的窘狀。

于禁列的是個很普通的方陣,作為防守陣型,倒也沒什么說不過去的,只有生性謹慎的高覽才一直對此表示憂慮。

如今,在韓瓊的強力沖擊下。這個方陣很快從正面被沖破了一個缺口,身穿重甲,不懼普通攻擊的近衛們呼嘯著從缺口殺入,羽林軍的方陣迅速瓦解。

從高覽的角度看過去,只見羽林軍的旗幟紛紛歪倒,將士們抱頭鼠竄,卻沒能給韓瓊以及大戟士造成多大殺傷。

以常理而言。這沒什么可奇怪的。論攻堅能力,手持長戈大戟的重甲步兵,本來就是最強的。

騎兵也很擅長沖擊,但騎兵的沖擊完全依靠速度。就像是開戰以來,王羽屢屢展示出來的那樣,騎兵不是無敵的,延緩騎兵速度的方法數不勝數。

而重步兵就不同了。只要他們集結在一起,發動沖擊。那么,無論堅固的陣勢,還是其他什么,都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

能對他們形成限制的,除了以同樣裝備的部隊硬碰硬,也只有重甲兵的體力了。除了這二者之外,重甲兵在戰場上,就是不可抵擋的存在。

從這個角度來說,袁紹的調度并沒有什么錯處,青州軍的重甲都在與胡騎死戰。羽林軍的任務看起來也是以防御為主,身后就是王羽的中軍,也沒什么退讓的余地,硬碰硬下來,當然抵擋不住大戟士的猛攻。

但問題是,對手是王羽,不是一個能用常理揣測之人。

戰場上,往往是一發動全身的,韓瓊的迅猛攻勢,帶動了所有冀州軍。高覽的部隊一反之前穩扎穩打的戰法,循著羽林軍方陣被撕開的縫隙,無孔不入的滲透進去,眼見著羽林軍的方陣縫隙越來越多,眼見著就要四分五裂了。

羽林軍是青州軍中,對整體的重視程度最高的,失去了陣型,其他幾個營也許還能各自為戰,但羽林軍卻不行。而現在,陣型潰滅在即,一旦真的發生了崩潰,就算王羽、于禁有孫武的本事,也是無力回天的。

高覽突然緊張起來,唯恐錯過任何細節。

他將王羽有可能的殺招都拋到了腦后去,只盼望自己的謹慎是錯的,眼前這支頑敵很快會潰滅,曠日持久的河北大戰會就此落下帷幕!

關鍵時刻,老天突然來搗亂了。

這個冬天,河北大地的雪下得很少,很多老人都說,這是老天在懲罰世人,連番大戰,死的人太多了。他們提出了論據,說是中平元年的時候,黃巾軍在冀州起事,然后很快被鎮壓,血流成河,遍地哀鴻,當年冬天也沒怎么下雪。

然而,就在這場大戰進行到最激烈,也是最關鍵的一刻時,老天突然改變了主意。似乎是不忍見大地被染成紅色,他老人家揮了揮手,洋洋灑灑的就將積累了一冬天的雪拋了下來。

鵝毛大雪!

惡劣天氣對交戰的雙方,沒造成太大影響,但對觀戰者的影響卻很大。

好半天,高覽才適應了環境,模模糊糊的重新看清了戰場的態勢。

他驚詫地看到,敵陣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被壓變形,無數細小的裂縫,化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縫。韓瓊已經殺到了陣中心,正在縱橫往來,自己的兵馬攻勢沒有大戟士那么猛,但憑借人數的優勢,同樣壓得對方節節后退。

羽林軍的將旗不斷后退,原來那道并不厚重的防線,已經徹底崩潰了。巨大的裂痕盡頭,漢字大旗在風雪中飄飄搖搖。

“這……不好!”高覽猛然發出一聲驚呼,將身邊的親衛們嚇了一跳。

敵軍不是被沖潰散了,而是在變陣!順著韓瓊的攻勢在變陣!

這個對手,于禁于文則,到底是什么人?

在這么惡劣的天氣中,在敵人的強勢壓迫下,他竟然能在所有人察覺之外調整了陣型!高覽震撼得無以復加,以他的本領,在明知敵人有后手,有詭計的情況下,居然絲毫沒察覺到對方的意圖。

這其中固然有天氣突變,在最關鍵的時刻影響視線的原因,但高覽并不因此而降低自己對敵手的評價。

這位統率青州最強大的一支軍隊,同時還執掌軍法,以權力論,隱為眾將之首的于禁,果然有不輸于任何一位同僚的能力。低調只是個人作風,與能力一點關系都沒有!

于禁的變陣很可怕,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高覽猜測,應該與那些負責掌管陣型的旗手和低級軍官有關。

正是在這些人的協作下,不斷調整著身邊士卒的步伐。青州軍由長蛇陣演變而來的方陣,在不斷收縮的過程中發生了旋轉,變成了兩段。

陣列中央塌陷了下去,兩條橫邊則分裂開,一條向內凹,一條向外凸,看起來是個夾角極小的雁行陣,但視覺效果更像是一具鍘刀。

沖進敵陣中的韓瓊和大戟士剛好被夾在當中,就像夾在鍘刀下的一捆木柴!

“吹號!”高覽失聲大叫:“讓韓老將軍撤……不,讓他原地固守,不要繼續前進了,有陷阱!來人,傳我將令,全軍突擊,務必要牽制住青州軍,不能讓他們達成合圍之勢!”

一片應諾聲中,高覽提槍披甲,率領親衛大踏步的投入了攻勢之中。

這個陷阱,自己早就應該發現的,不是么?開戰之初,明明就有提示的。

王鵬舉最擅長的就是虛實之道,他示弱引人攻擊的時候,往往就是攻殺的開始!匈奴人不就是這么上了當,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窘境嗎?

是敵人太高明,還是自己太笨呢?或者說……這場戰斗一開始,就是錯的嗎?只可惜,對此,自己也沒有選擇的機會啊!

高覽搖了搖頭,將這些雜念統統拋開,全心投入到戰斗之中。

“有陷阱?笑話!”對于高覽的提示和接應,韓瓊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這個年紀輕輕,卻與自己齊名的同僚,就是個膽小鬼,而且行事還頗有些猥瑣。先前磨磨蹭蹭的不肯出力,現在看到形勢轉好,又想了這個么借口來爭功。

自己年紀一大把了,功勞什么的倒也不放在心上,更多的只是在考慮報仇。可是,把功勞讓給這么個猥瑣人物,就非自己所愿了。

“就有陷阱又能如何?就憑這些雜兵,拿什么抵擋主公的親衛,抵擋老夫手中的鋼槍?”抬起頭,透過風雪的間隙,韓瓊抬頭遠望,不很遠了,一兩百步而已,于禁的將旗就在通道的盡頭,再后面一些,就是那面漢字大纛!

“王羽小兒,你殺我侄兒,此仇不共戴天,看老夫先殺你大將,再取你項上人頭!眾軍聽令,隨某全力攻殺!”韓瓊抬槍前指,縱聲狂吼。

他老來無子,一向以親子看待侄兒韓猛。之前冀州大軍潰滅,老頭沒資格參與機要,本已心灰意冷,誰想(一珠擎天)到蒼天不負苦心人,報仇雪恨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這個當口,別說是高覽提出讓他穩一穩,就算袁紹親臨,也阻擋不了老將報仇的步伐!

“殺!”八百大戟士意氣風發,揮戈南指,風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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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四章 奪命剪刀

誰的逆襲?

肯定不是韓瓊的,從于禁完成變陣的那一刻起,他最后的輝煌就已經結束了。

他眼中通往輝煌和復仇的通道,正是高覽所說的陷阱,死亡陷阱!

韓瓊一心只想往前沖,大戟士的注意力也都放在長驅直入,攻破青州軍中軍上面,完全沒想到,已經敗退的敵軍瞬間重整了隊列,卷土重來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慘痛的教訓不可避免。

數以千百計的矛戈從通道兩旁刺過來,給高歌猛進的重甲軍來了個迎頭痛擊。

說是迎頭不太恰當,因為矛戈攻的都是側面,措不及防之下,大戟士紛紛被捅倒,瞬間造成的傷亡,數倍于前。

重甲的覆蓋面積是有限的,將正面護得周全,就已經是很精良的甲胄了。連背后也嚴加保護的,一般都是軍官用的甲胄。至于連側面一起包住,和正面的防御力一樣強大的,只有高級將領特制的盔甲了。

其實,就算是所謂防護無死角的板甲,在側面也有不少的破綻,無論什么甲,都是給人穿的,總要給胳膊、脖子這種關節留出活動的余地。

“混賬!”韓瓊氣得胡子都吹起來了,他仍然不覺得這是什么陷阱,而是敵將為了延緩自己攻勢做出的騷擾。為了保護中軍,犧牲一部分士卒又算得了什么?

讓他惱火的是,明知對方的目的,他還不得不接招。沒辦法,總不能悶著頭往前跑,任由這些敵兵好整以暇的排隊刺殺吧?

“轉身接戰,給這些膽小鬼再長長記性,殺得他們徹底不敢回頭!”韓瓊高聲喝令,重步兵可不是騎兵用不著加速的空間,轉向也很方便,剛才能打得敵軍抱頭鼠竄,現在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當然,這些膽小鬼也許會避過鋒芒,轉過頭再來騷擾,這就很麻煩了。對老頭來說,他不怕強力的敵人飛來飛去的蒼蠅才是最棘手的。

所以他又補充了一句:“吹號告訴高覽小子,讓他不要太膽怯,功勞分給他沒問題,可至少也得出點力吧?叫他全力掩殺,咬住被老夫打散的潰兵!”

說罷,他揮槍轉身加入了戰團。

收到韓瓊的指示,高覽哭的心都有了。

韓瓊的資格很老,老到高覽差不多是聽著此人的傳說長大的。眼下,昔日的槍王垂垂老矣在無數后起之秀的輝映下老將幾乎已經被人忘記了。

不過,今日一見,老將的威風倒是不減當年,他的武藝和體力都保持得不錯,身著重甲還能一直拼殺在第一線,比年輕時也不差多少。

可問題是,老爺子的腦袋好像不是一般的不靈光啊。

爭功?掩殺?咬住潰兵?

拜托,對方是在變陣剿殺!哪里又是什么拖延時間的騷擾啊!

你見過騷擾的散兵不是零零星星的出現,而是排成刀切一樣的陣列連攢刺都是節奏分明的嗎?

高覽甚至能叫出敵軍使用的陣型的名字,雁行陣的變陣,奪命剪刀!兵書上的字句在心頭一閃而過:詐敗誘敵,于陣后重整態勢,兩翼合攏,全面剿殺!

“跟我去救人!”高覽又是一聲大吼,帶著自己身邊的幾百名親衛沖向了戰場。再晚幾步,韓瓊和大戟士肯定全軍覆沒!雖然不喜歡老頭的糟糕的脾氣和口吻,高覽依舊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袍澤戰死。

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跟于夫羅簡直是同病相憐。

都是明知對方有殺招,依然只能閉著眼睛往里跳。于夫羅還好,他麾下的兩萬騎軍畢竟戰力彪悍,高覽自己就差得多了,他兵練得不錯,可除非像是摧鋒營那種彪悍打發,步卒打仗終究是要靠陣型的。

眼下由于韓瓊的狂飆猛進,他最初的陣勢已經亂套了,前面韓瓊被圍殺,后面卻依然有人拼命那個缺口里添。

說起來,惡劣的天氣,也在幫青州人的忙啊!

要是跟進的士兵看到那奪命剪刀陣中凄慘的景象,再怎么樣,也會冷靜下來,重新接受自己的指揮吧?

一邊跑動,他一邊從背后摘下大弓,將兩支羽箭扣在手指當中,逐一搭上弓弦。

“崩!”第一支箭脫弦而出,劃破漫天的風雪,準確射向敵陣中堊央的將旗。

然后又是一箭,第二支箭緊跟著第一支箭射出去。兩支箭先后命中目標,負責調度眼前這個軍陣的將旗快速飄落。擎旗者只感覺到一股巨大力量順著旗桿傳來,手一松,整根旗桿也歪倒于地上。

混亂出現的時間并不長,羽林軍訓練有素,指揮已經深入到了隊率這一級別。

別說只是倒了一兩面旗幟,就算主將旗也倒了,羽林軍依然能夠繼續戰斗下去。

高覽倒也沒指望能靠這種小手段,打敗敵人,他要到只是敵陣的微小停滯,讓他得以從這個縫隙中,沖進去救人。

“跟在我身后,鋒矢陣!”高覽大聲命令,丟開弓,從親衛手中接過長槍,左沖右突,硬是在青州軍圍殺的陣勢中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韓老將軍,末將在此,往這邊沖!”

聽到高覽的呼喊那一剎那,韓瓊心里猛然一松,險些握不住手中的點鋼槍。

此刻距離他吹號命令高覽掩殺,一共也沒過多長時間,可他的心境卻有若天差地別。他終于意識到,敵軍不是在騷擾,而是有預謀的變陣逆襲了,可是,他反應的實在太慢了點,就是這么一點點耽擱,他付出了極為慘痛,讓他難以承受的代價。

重甲兵也是要有陣型的,而且要密集陣型才好。摧鋒營對付胡騎的松散陣型是特例,那個陣型對付失去加速空間的騎兵很好用,對付密集列陣的步兵就是找死了。

沒有什么兵種或陣型是無敵的,只有更高明的指揮者,把最合適的兵種和陣型用在最合適的地方。

在追擊的過程中,大戟士已經不知不覺的拉成了長列,成了一個紡錘形的陣勢。正面的攻擊力當然很強可側面就薄弱得多了。

在青州軍發起逆襲,韓瓊指揮部隊開始反擊后,他很快就發現,敵軍的陣型密集得不像話,大戟士就像是被兩只憤怒的刺猬給圍住了,每個人都要面對數支,乃至十數支的長矛。

到處都是敵軍,到處都是致命的矛戈。冷森森沾著雪花刺過來隨即帶起一片血跡。血水在矛刃甩動中飛散下一刻,鋒利的矛刃再次穿透迷霧刺回。

有的被重甲和盾牌擋住,但更多的卻順著甲盾的死角,鉆入重甲兵的軟肋,脖頸。大戟士被逼得不斷后退,在后退過程當中不斷損失人手但很快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身后已經是袍澤的背脊。

如果身后的屏障消失,那么自己就要司時面對兩個方向的攢刺了!憑著高超的武藝韓瓊左沖右突但救得了這個卻救不了那個……

在這種高效的殺人軍陣面前,個人的勇武是微不足道的,不要沖進陷阱,才是唯一的應對之道。

韓瓊親眼看見一個武藝高強的部下,仗著高明的槍法和身上的重甲,硬生生的避過了刺向要害的幾柄長矛,獵豹般撲前槍刃閃電般刺入了一名羽林軍的咽喉。

成功的反擊,可是連給他炫耀勇武,得意一下的空當都沒有,就在他試圖抽槍后退的一刻,一柄長戈呼嘯著砸了過來,同時,幾柄長矛從不同的角度發動了攢刺,避無可避!

長矛的刺擊更加致命,被優先選擇避過了,但呼嘯而來的長戈同樣可怕。長戈砸在頭盔上,那名悍卒直接被砸得眼前發黑,金星亂冒,隨即,又是不知從哪里刺出來的幾支長矛,直直的刺向了甲胄保護不到的大腿。

悍卒如野獸般咆哮,聲音凄厲高亢。長矛手快速撤矛,血噴泉般從對方腿上的傷口射出,染紅無數顆雨點。受傷的悍卒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搖晃。又是幾根長矛,同時從肋下刺入,將他的身體挑起來,高高地舉上半空……

那是韓瓊的弟子,據他自己的評價,此人至少有他年輕時一半的本領。

老韓瓊終于心生懼意,打算退走了,可又哪里退得開?長矛的攢刺無處不在,狹長的通道內,只有死亡的氣息。

高覽來的很及時。

聽到高覽的叫聲,韓瓊奮起余勇,憑借多年的沙場經驗和冷靜的觀察,他發現蘆音傳來的地方,出現了小規模的混亂。

帶著幸存至今的甲士,他奮力沖向了高覽來援的方向。

“跟緊我!”他大叫,不理會那些掉隊者,像是一頭發狂的野豬般直沖而前。

一夫拼命,萬夫莫當,老韓瓊困獸猶斗,將點鋼槍當成了棍子使,橫掃、豎砸,所過之處沒有一合之將。

終于,死亡的氣息稍稍消散,風雪散出,有亮光閃爍。

老韓瓊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讓他七分不爽,三分不屑的青年的身影,這一次,他的心里倒有一大半是感激和羞愧。

“高將軍,老犬……”

“韓老將軍不必如此,仗打成這樣,也是末將料敵不明之故。”高覽的語氣謙和,但神情卻凝重異常。

韓瓊正詫異時,卻聽高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原來如此,真正的殺招竟然是這個嗎?王鵬舉,你果然不愧當世名將之名!”

“高將軍,你說什么……”,韓瓊茫然四顧,卻沒發現什么異常,疑惑的望向高覽。

高覽嘴角輕扯,露出了一絲苦笑,似要開口,但臉色很快便轉為駭然與震怖。

罕見的冬雷再次炸響,這一次,高覽可以確定,他聽到的不是錯覺,而是確實有雷聲滾動,只是這雷聲與天無關,而是由人制造出來的!

他終于知道,王羽的殺手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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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五章 殺機畢見

沒有無敵的兵種,只有無敵的統帥。
王羽認為,袁紹和于夫羅的錯誤就在于,他們對胡騎的強悍寄予了過高的期望。仗還沒打,就把精力都放在互相算計和防備上面了。

正式開戰后,他們顯得左支右絀,固然是因為王羽奇計百出,但也未嘗不是他們自己準備不足的緣故。

實際上,之前的夜襲能夠大獲成功,也與袁紹這種心態脫不開關系。要是他沒有驕狂之心,不貿然強攻高唐城,張頜等冀州將領也未必會離心,更不會傷亡慘重,無力再戰。夜襲雖然打了個出其不意,但畢竟渡河的軍堊隊有限,張頜、沮授合力,還是有希望止住敗勢的。

如果是那樣,王羽就真的要考慮暫避胡騎的鋒芒了。

只可惜,袁紹這種世家子在優渥的環境長大,對挫折沒什么抵抗力。得勢便囂張,一受銼就亂陣腳,在這種統帥的主導下,冀州軍再強也有限。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耳邊傳來太史慈甕聲甕氣的聲音,后者正在披甲,頭盔上的面甲放下來后,聲音就變成這樣了。

王羽搖搖頭:“倒也不能這樣說,高覽有謀,韓瓊有勇,未嘗不是一對好組合,只是袁紹的安排有問題罷了。副將就應該是純粹的副將,而不是帶著尚方寶劍,可以質疑主將權威的監軍兼副將。不安本分,且無能的副將,一樣可以累死主將。”

說到這里,王羽心中微動,若有所思的望向遠處于禁的將旗。

說到被副將連累的主將,前世的于禁正是最冤枉的受害者之一。

他去救樊城時,就有一個很強大的副將——龐德。作為降將,又是與故主為敵,兄長龐柔還在蜀國為官,龐德出戰前可謂做足了功課,抬棺上陣,接戰后更是力戰關羽父子,箭傷了關羽,不可謂不強。

然而,就是這位強大副將,急于表明心跡,硬打猛沖,一路把于禁給帶到了溝里,被關羽來了個水淹七軍,一鍋端掉。

龐德當然沒錯,作為降將,靠力戰來穩固立場,當然是應有之義。同時,于禁也沒錯,他用兵再穩,也不能看著副將孤軍深入,只能盡量予以配合。而且他還不能過多約束對方,不然公事就變私仇了,說不定還會得罪被圍的曹仁和曹家的諸多親族。

說到底,就是曹操的安排有問題。

當然,曹操也有他自己的考慮,于禁地位有限,總不能派個親族將領給他當副將,五子良將又是并列齊名,剛剛投降的龐德赫赫有名,勇冠西涼,正好和武藝尋常,擅長調度的于禁配合。

可問題是,他把龐德拔得太高,賦予了這一仗太沉重的內涵,搞得于禁完全約束不了自己的副將,釀成了悲劇。

現在袁紹犯的錯誤,和曹操是一樣的。高覽很謹慎,卻約束不了韓瓊這個資格既老,又統率親衛甲士的副將。

等韓瓊被于禁詐敗誘入奪命剪刀陣,高覽的陣型也變得混亂不堪,悲劇就是無可避免的了。

這正是王羽期待的,可當事情真正發生了的時候,他心里多少又有些感慨。既是出于對愛將前世經歷的感觸,同樣是因為,這場漫長的戰爭,終于到了勝負分明的一刻!

沒錯,現在就是取勝的時機!

從始至終,他都遵循著避強趨弱的原則,胡騎勢大,就算連番削弱,也不是短時間內能拿得下的,突破口,只能在袁紹身上打開!

高覽的謹慎,給王羽造成了不小的煩惱。

他沒有時間跟高覽打一場中規中矩的陣列戰,羽林軍雖然很強,于禁的指揮手段也很高超,但高覽也不是弱者。就算羽林軍全軍都在,王羽諸般手段一起施展,想在陣列戰中壓倒對方也不是輕而易舉的,耗費的時間更是讓人難以接受。

如果調轉次序,先集中全力圍剿胡騎,再面對袁軍時,耗盡力量的青州軍就不具備優勢了。一根稻草都有可能壓倒力盡的駱駝,青州軍不是駱駝,袁軍也比稻草有分量得多。

好在,袁紹給高覽找了點事兒,一下扭轉了局勢。

眼下高覽軍雖然不能說是露出了敗象,但他的陣勢已亂,韓瓊的迅猛突擊對陣型的影響不是一般的大。現在,就是做雷霆一擊的最佳時機。

“您這么說倒也沒錯,不過,這尚方寶劍是什么東西?”太史慈翻身上馬,轉過頭,好奇的問道。一般的重騎兵,都是在扈從輔兵的幫助下才能上馬,可太史慈不是一般人,幾十斤的甲胄穿在身上,他依然行動自若,甚至還有閑心學習新名詞。

“呃,就是天子劍的意思。”王羽一邊隨口回答,一邊擺手示意輔兵退開,自行上馬。

不真正體驗過,確實很難想象,當日刺董時,和呂布的那場追逐戰是如何的驚險。現在回想,王羽知道自己當時是托大了,現在再讓他重來一遍,他肯定只會悄悄把董卓殺死,然后遠遠的逃開。

呂布太驕傲了,居然穿著重甲來追自己。他如果一邊跑一邊卸甲,雖然會顯得有些狼狽,但其后的暴發,是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的。

王羽現在已經徹底明白了,他修煉內功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小有所成,力量比從前至少增長了五成。可穿上重甲后,速度卻比從前穿著皮甲還慢。

由此可以推斷出呂布的真實力量,到底是多么的恐怖。好在這人性格有缺陷,不然自己八成在一開掛了,哪有今天的風光?可從另一個方面想想,能靠著差距如此之大的實力,和對方周旋了那么多次,不落下風,自己也足以自豪了

慶幸著,并驕傲著,王羽揚起右臂,漫天的風雪也遮不住槊刃的閃光!

冒險不是無謂的,沒有那些九死一生的經歷,就沒有今天的天下第一強兵!如果呂布現在就出現在面前,自己也能與其公平一戰,戰而勝之!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整個中軍都陷入了肅靜,太史慈不再好奇的追問不休,而是定定的望著槊刃,眼中充滿了狂熱。

他的表現并非特例,所有追隨在王羽身后,整裝待發的勇士都流表現出了相同的情緒,無一例外。

閃電般的光弧閃爍,槊刃劃破風雪,重重落下,指向深邃不可測的前方,雷鳴般的怒吼在面甲下炸響:“兄弟們,隨我踏陣!”

“踏陣……”太史慈槍戟并舉,高聲響應。

“無歸!”太史慈決死一搏時吼出的戰號,已經成了青州鐵騎特有的戰號。

鐵騎踏陣,要的就是一往無前的氣勢,視死如歸的覺悟!

馬蹄聲雷動,卻遮不住震天的怒吼。仿佛回音一般,戰號聲越傳越遠,越遠越響亮!

開始只是青州中軍,很快,距離最近的羽林軍就意識到了到底發生了什么,短暫的停滯后,歡呼聲猛地爆發出來!

輕騎部隊,摧鋒營,射聲營,所有青州將士都在歡呼,都在響應,這一刻,整個平原都在沸騰,漫天的風雪也為之而止!

主公親臨戰陣,和兄弟們在一起出生入死,大捷,就在眼前!

“冠軍侯!冠軍侯!大漢冠軍侯!”

“封狼居胥,追亡逐北!”

“殺!殺賊討逆,殺虜衛國!”

沒有強調古怪的歌聲,充斥在天地之間的,唯有那個響亮的名字,和那個名字所代表的無上榮耀!

不久前,于夫羅沖陣受阻之時,感受到的只是有些不順利,心疼麾下騎兵的傷亡。但這一刻,他感受到的只有惶恐,曾經被人強行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恐懼!

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實實在在發生著的事實!

第一波沖陣已經結束,第二波騎兵正順著先驅者留下的血路趟進長矛陣,眼見著傷亡慘重的羽林軍已經無以為繼,很快就能達成全面突破了。

結果,歡呼聲一起,羽林將士像是天神附體一般,再次重整了隊列,一步不讓的頂住了第二攻擊序列的沖擊!

與此同時,從開戰起,一直奮戰至今的兩支部隊又開始了他們的第三輪爆發。

天上,箭矢狂風驟雨,吹開了迷漫著的風雪,瀑布一般落在胡騎頭上,將他們砸得七零八落,死傷狼藉。

地上,仿佛天神召喚出的力士一般,刀斧手們鼓蕩神力,用手中的巨劍大斧揮出一道又一道的颶風狂嵐!

胡騎的亡命突擊又一次被硬生生的打退了!

沿河布陣的那支步卒反應稍慢,但他們并未遲疑太久,很快加入了反攻的大潮,對三支爆發中的軍堊隊,進行了完美無瑕的策應。

號角聲表明,另一翼的壓力也是猛增,不用說,那支很能鉆空子,也很能打的騎兵又在搞風搞雨了。

被青州軍驚人的氣勢所懾,于夫羅心中既震駭,又茫然。

青州軍的爆發的確很可怕,就算是自己的騎兵大軍,也難當其鋒芒,可是,王羽不會天真到以為靠這么一輪爆發,就能把兩萬騎兵殺得干干凈凈吧?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爆發之后虛弱,難道對方就一點都不考慮嗎?

“大單于……快,快看!”他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身邊茫然四顧的親衛中,突然有人堊大叫起來。

“什么?”于夫羅一愣,愕然發現,那已經吃驚得失去方才的親衛正指著西方大叫,那是大軍來時的方向,會有……

“長生天在上……”轉頭看時,他驚呆了,除了喃喃的呻吟聲,幾乎變成了一尊泥塑雕像。

大河之畔,滾滾的人潮正洶涌而來,從可以看到的幾百步外,一直鋪到了天地交界的那不可知的遠方。

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正在趕來,準備加入戰團,但對方的身份,于夫羅卻沒有任何懷疑。

走在這支龐大的隊伍的最前方的,是一名魁梧的黑臉大漢,此人一手舉刀,一手揚旗,那旗幟看起來頗有些粗制濫造的味道,但那一抹驚心動魄的亮黃,無疑表明了這支隊伍的身份。

“蒼天已死……”仿佛和青州軍應和,黑大漢旗刀并舉,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聲震四野!

“黃天當立!”龐大的人潮,發出了山洪海嘯般的應和聲,仿佛對蒼天的控訴,直沖霄漢!

“歲在辛未……”戰號發生了變化,但顯然不是那個黑大漢喊錯了,因為緊隨其后的應和聲,已經表明了一切。

“殺虜報仇!”萬人共一呼,黃巾將士用最洪亮的聲音宣高了自己的到來,用最直接的理由,告訴了所有人,他們的刀鋒所指!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天人共怒,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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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六章 大廈將傾

黃巾軍的到來,對袁紹、匈奴聯軍來說,是名符其實的難以承受之重。戰爭的天平,毫無疑問的傾斜了,嚴重傾斜——某種意義上,這場大戰已經失去了懸念。

聯軍的鋒芒被頂住了,主力部堊隊被青州軍死死的纏住,雙方還留有一定的余力,可無論什么樣的后手,在漫山遍野的生力軍面前,也會顯得無比的蒼白且無力。

可是,即便是這么嚴重的狀況,袁軍之中,對此進行關注的人,卻也只有半數,另一半人根本無暇關注任何身外之事,哪怕是敵人擁有了數以萬計的援軍。

苦戰!

死戰!

自打認識之后,高覽和韓瓊就從未象現在這么親密過。

前者雖然一度對前輩很景仰,但后者傲慢中帶著不屑的態度,卻讓人無法與之和諧相處。而作為即將被后浪徹底拍死在沙灘上的前輩,韓瓊對幾個小輩的不爽,也有著充分的理由。

自己縱橫河北的時候,這幾個小輩還在老娘懷里吃奶呢,竟然也敢妄稱四庭柱,與自己相提并論?不知天高地厚!

可這一刻,所有摩擦和情緒都不翼而飛,兩人背靠著背,血連著血,為了榮耀,為了生命,為了多救出幾個袍澤,苦苦相斗。

從高覽色變那一刻開始,羽林軍就驟然爆發出了一波強絕的攻勢。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平舉著矛戈,從四面八方沖殺上來。

平刺!

斜刺!

攢刺!

仿佛憑空多了一座巨大的荊棘叢林,森寒發亮的矛鋒,透過迷茫的風雪,無窮無盡般的伸縮著,閃爍著。每一次伸縮,都會帶起一蓬蓬血雨;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陣陣的慘呼。

在這個局部戰場上,高覽軍的人數更多,比羽林軍多出了將近一倍可對高覽軍的將士來說……”這一刻,反倒是像是敵人是自己的十倍。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在孤身面對一整支敵軍……”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那么的勢單力堊薄,無依無靠。

這是錯覺,同樣也是真堊實的。

于禁不是神仙,當然沒有撒豆成兵的本領,羽林軍依然是開戰之初的那四千人。唯一的區別就在于,高覽軍的陣勢已經在追擊和被逆襲的過程中,發生了混亂,而他們的主將卻因為親身救人的義舉,被困在了交戰最激烈的地方死亡通道的出口處!

連主將副將都只能彼此依靠著作戰了,高覽軍人數再多又如何?孤軍奮戰是唯一的選擇。

高覽和韓球的奮戰倒也不是無謂的正因因為他們的堅守……”大戟士才沒有全軍覆滅,有三百多人得以從死亡陷阱中脫身而出,此刻正圍攏在二將身邊,一邊向己方陣列突圍,一邊抵擋追兵。

將近五百人死在奪命剪刀之下,剩下的人也是人人掛彩,不久前還嶄新發亮,看似堅不可摧的鎧甲,此刻已經破爛不堪哪里還有冀州牧親衛的風采……”倒像是一群丐幫的九袋長堊老。

羽林軍既然分了半數去摧鋒營作戰……”摧鋒營的刀斧手出現在羽林軍的陣列當中,自然也就沒什么可稀奇的了。大刀重斧,正是鎧甲的克星,就算避過了致死一擊,鎧甲也會被破壞。

“豎旗!結陣!跟著我喊話,一起喊!告訴兄弟們,讓他們不要亂跑,原地結圓陣,再亂下去,大伙只有死路一條。”

亂哄哄的人流之中,高覽臨時結成的圓陣成了一處陣地,被打散的亂兵遠遠望見,紛紛靠攏過來。看起來有穩住陣腳的希望,可高覽卻完全不這么認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羽林軍之所以只是延遲自己的速度,而不是全力圍殺,只是為了給他們的主帥營造戰機。

短暫的僵持還在持續,但冀州軍已經徹底失去了主動權。

離開了中軍的高覽根本無法將號令傳達出去……”傳令兵派出后,就如石沉大海,不見半點聲息。旗號?即便天氣不是這么糟糕,旗號這種東西,也只是對秩序尚存的部堊隊有用,現在的大堊軍,哪里還有秩序可言?

更何況,此刻面對的這個對手,也實在太可怕了一些。

就在高覽努力調整,稍稍收到了一些成效的時候,于禁再次的變陣,將他的努力瞬間化為烏有。

奪命剪刀之后,羽林軍轉入反擊,于禁順勢將陣型調整成了數個底部相連的錐形陣,這種陣型不見于兵書戰策,具體形容的話,就是個鋸齒陣型。每兩個齒刃之間,都是一個奪命剪刀,都圈進了大量的高覽軍散兵,都會變成下一個死亡通道!

高覽完全搞不明白,對方到底是如何在這樣的條件下,在激戰之中完成陣型變換的,但這并不妨礙他具體理解對方的強大。

其實,如果在這里的是曹操,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找到熟悉的感覺,進而感到陣陣駭然。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潤物無聲的變陣,正是徐榮領軍的最大特色。

高覽回頭張望,期待著身后能發現一些意外的驚喜。主公身邊還有兩千精騎,自己沖陣救人前,就發出了求援的信號,如果主公能及時領兵加入戰場,就有希望重整秩序。

他失望了,那里一片沉寂,只有車騎將軍的大旗在風雨中孤零零地瑟縮著,卻永遠不肯墜落。

“看什么?”韓瓊感覺到了身后的異樣,大聲問道。

“看主公的將令,如果現在撤兵或者……”,高覽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冰冷空氣混著血堊腥味,沁入了胸肺,讓他感到陣陣冰寒。

“別指望了!”韓瓊朝風雪中吐了。血水,大笑道:“傻小子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呢?”

“什么?”高覽的雙手猛地一抖。

“老夫過的橋,比你們這些年輕人走的路還多這世上事啊……”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韓瓊大笑著,語氣依然充滿著桀驁。

“世家高門出身,那是怎樣的一種高高在上的存在啊屬下替他們斷后赴死……”這才是應有之義,讓他們親身赴險救臣屬?大漢開國四百年,周朝立國八百載,這種事卻是從未聽說過的啊不然你以為主公要人沖陣……”為何不用文丑”而是點了老夫的將嗎?”

高覽呆滯住了。

韓瓊的大笑像是一道閃電……”驅散了他心中的疑云,一直以來就在心底盤旋著的答案浮出了水面。主公一直把輕騎兵留在身邊,一直不讓文丑出戰,是和王鵬舉一樣,在關鍵時刻加入戰場扭轉局面嗎?不,當然不是,他只是為了保留最后的退路罷了。

輕騎速度快,文丑又是天下第一流的猛將即便身在重圍之中……”憑借這兩大王牌,也未必不能殺出一條血路。何況現在青州軍雖然占了上風,但還遠遠沒能達到全面合圍呢?

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股大力,高覽踉踉蹌蹌的被推開幾步還沒等他轉身去看……”韓瓊洪亮的笑聲再次傳來:“小子,走吧你還年輕……”沒必要死在這里,或是逃跑,或是投降聽說王鵬舉那小兒有些眼光,投靠他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韓老將軍,你要做什么?”高覽愕然。

“十萬大堊軍都覆滅了,至高無上的袁閥也傾覆在即,總得有人給殉葬吧?走,快走!老夫本來就沒想讓你小子來救,老夫不欠后輩的人情!”說罷,老將伸手擦去臉上的血和雪水,長笑向前。

高覽大急,高聲叫道:“老將軍,王羽,王羽正………”

韓瓊頭也不回,語帶不屑:“不就是鐵騎沖陣嗎?老夫活了這么一把年紀,什么沒見過?他來的正好,老夫正要找他報仇!老夫是河北槍王韓瓊,天下誰人不知老夫的名頭!”

轉眼工夫,三百大戟士又折了幾十,但剩下的人卻毫不猶豫的跟在了韓瓊身后,好像完全不知道那是一條死路似的。

高覽徒勞地伸了一下手,沒拉住韓瓊,只抓回了一堊手的寒冰冷雪。

“將軍……”親衛擔心的問著。

高覽默然轉身,帶來沖陣的親衛已經沒了大半,有的死了,有的逃了,如全身邊只剩下了最后幾十個兄弟,這些面孔他都很熟悉,能堅持到現在的,都是他的心腹嫡系。

“也罷!”他仰天長嘯,用力將手中的血與冰向空中拋去,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旗,毅然轉身,舌粲春雷的大喝一聲:“結陣!死戰到底,誓死不退!”

韓瓊不知道自己的話不但沒能讓后輩醒悟,自行尋找一條生路,反而激起了對方的死戰之心。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后悔,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別人可以說可以影響……”卻不可能操控人堊心。

現在,他要面對的就是自己最后的戰斗,在身死之前,要讓天下人重新記起河北槍王的名頭,追憶曾經的輝煌!

“來啊,來啊”來殺我啊!你們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嗎?你們面對的是老夫,是河北槍王韓瓊!”他瘋狂的咆哮著,仿佛刻離了痛覺神經,感受不到疼,也感受不到累,點鋼槍舞得如車輪般呼呼生風,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直接砸飛出去,在冰雪中痛苦的翻滾慘號。

強悍的羽林軍也不得不向兩旁退開,以回避老槍王的鋒芒所向披靡的感覺再次回到了身上……”韓瓊如癡如醉,渾然忘記了身遭的一切,直到……

雷聲響起,巨大且連綿的雷聲仿佛由天際間滾來,越滾越近。

隨后,風雪中突然閃過了一道黑色的閃電,丈八長槊凜然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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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七章 摧枯拉朽

這不是交戰,而是謀殺!

在人馬皆批重甲,強勢殺出的重騎兵面前,苦戰至今的大戟士連抵堊抗心思都生不出,他們完全無力招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怪獸一般的鐵騎呼嘯著沖向自己,將自己挑在槊刃上,或者踩在馬蹄之下。

他們被打懵了,有人喪失了最后的勇氣,轉身逃亡:有人呆呆的站著,無助的等待命運最后的審判;有人甚至迎著鐵騎洪流逆沖而上,卻連一個浪花也沒能濺起。

前后不過是數息左右功夫,對于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大戟士來說,卻如同熬了幾百年一般漫長。他們絕望地尖叫著,用所有能說出的詞匯來大聲詛咒。詛咒那個謀殺者,詛咒不辨情由在關鍵時刻降下大雪的老天。

有絕望到極點的軍官甚至舉刀向天,向天邀戰。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重的馬蹄和冰冷的槊刃,順喉堊嚨切進去,將整個脖頸切開,同時帶出大股大股的血水。

“出來,你出來,王羽小兒,有膽就與老夫面對面的一戰!”唯一的例外就是韓瓊,老頭迸發出了最后的力量,勢如瘋虎般的挺槍殺上。

一名與眾不同的重騎沖了上來,玄甲馬槊是青州重騎兵的標準配置,此人卻雙手各執一件兵器,同時揮舞起來卻毫無妨礙,看起來像是一架大風車,實際上卻是一架絞肉機!

他本來落在后面,在交戰前的一剎那,一下搶到了最前殺人也是最多。

短短數息時間內,已經有五六個大戟士死在了他的槍戟之下。

“汝就是太史慈?識得河北槍王否?”

盡管太史慈總是覺得自己搶不到風頭,但實際上,他的名聲早已隨著河北大戰的進行,傳遍了天下,在河北之地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槍戟合璧就是他最顯眼的特征,所以韓瓊一口就喝破了他的名字,發出了邀戰。

“好大口氣!河北槍王?你自己封的嗎?”太史慈表達尊敬的方式,就是槍戟齊施的雷霆一擊。

這已經是另眼相看了對付尋常的雜兵太史慈根本用不到這一堊手,隨便一招過去,也就足夠了,哪里用得著這么鄭重的招呼?

不過他很快發現,他的重視并沒有浪費,甚至還有些不夠。那渾身是血,看起來狼狽不堪,口氣卻老大的老頭確實有兩下子,點鋼槍間不容發的搶在槍戟合擊全面爆發威力之前,切入了間隙然后巧妙無比的一挑一擋,竟然將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擊給化解掉了。

“有點意思!”太史慈很是意外。

騎兵沖陣,根本沒有纏斗的機會,過馬一刀,生死分明一招解決不了的,就得留給后面的袍澤所以,沖在前面的尖兵越強,騎兵沖陣的速度就越快。

太史慈雖然好斗但并非無謀,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引起興趣的對手,就放棄沖陣尖兵的職責。不過,他的動作比常人快得多,普通人出一招的時間,他至少能變一次招。

這一次,他選擇了爆發力最強,還不影響馬速的一招。

“嗚!”人馬相錯的一剎那,三支短戟帶著攝心奪魄的呼嘯聲,分取韓瓊上中下三路。

韓瓊也沒想到太史慈的變招快成這樣,蓄勢以待的反擊被迫中斷。但他的武藝畢竟不凡,此刻也是雖驚不亂,點鋼槍恰到好處的在身前一豎,一斜,一舞。

“當!”的一聲大響,三支短戟竟然同時被磕飛。

“有意思,果然有意思!真是可惜了……”太史慈回頭觀察了一下戰果,結果讓他深感遺憾,這是個好對手要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上……”還真能打個痛快。

“可惜?”聽到依稀傳來的感嘆聲,韓瓊大怒:“殺不得你”還殺不得其他人嗎?今天就讓你們這些后生小子知道,老夫這個槍王的厲害,若是老夫還在年輕時……”說著,他已經將長槍指向了下一個對手。

他老了,氣力遠不如前,一個照面倒是能不落下風,多拼幾招,終究還是敵不過太史慈的。但太史慈畢竟是青州有數的上將,不可能每個騎兵都跟他一樣強,自己殺不得太史慈,但敵軍的騎兵并不多,自己堅持的時間越長,殺的人越多,就越有希望攪亂青州軍的計劃。

“呵,老家伙倒是有骨氣,可惜,你要倒霉了。”太史慈對韓瓊的大喝報以一笑,老頭的武藝固然精湛,可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位也不是普通人。自己沖在前面,可不是因為武藝比主公高,只是主公不想和屬下爭功罷了。

王羽看到了先前的一幕,老將的武藝讓他眼前一亮,甚至起了愛才之心故而雖然沒聽過韓瓊的名頭……”但在交戰之前,他還是叫了一嗓子:“袁紹大勢已去,覆巢之下無完卵,老將軍何苦與其陪葬,葬送了一身武藝?將軍若愿悔……”

不是王羽婆媽只是他已經意識到……”青州的大將不少,副將卻有所不足,而此戰過后,地盤會急劇擴大,不多招點人怎么行?副將不需要全面,只要在某一方面有所精通就好了。這老頭武藝不錯,勇氣也足,又名聲不顯,應該是個被埋沒的好苗子。

他的語氣暴露了他的身份,話沒說完,韓瓊已是虎軀猛震,眼睛暴亮,激動得連胡須都抖動起來:“王羽小兒?哈哈,皇天不負有心人,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賊還不槍下受死!”隨著一聲爆喝,老將人隨槍走,槍勢如電,直奔王羽而來。

仿佛時光倒流,年輕了幾十歲,韓瓊爆發出了開戰以來最強大的力量,只論這一招的話,足可堪和他年輕時的巔峰狀態相提并論。

人槍合一點鋼槍卷起的風都和暴風無異……”怒龍出水般的槍勢,仿佛在風雪中炸裂的閃電,連遠在數百步外的高覽都看見了這驚天動地的一擊。

高覽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希望:這一仗雖然敗勢已定,但王羽喜歡親臨戰陣的風格,注定了青州軍始終會有一個巨大的破綻存在。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王羽,看似強大的青州軍就會瞬間崩潰。

毫無疑問,這是反敗為勝的最好的機會!

韓老將軍是河北槍王,天下有數的高手!當初他曾和顏良發生過沖堊突,兩人性格都剛硬強勢,誰也壓不下誰最后說定……”以越戰的方式解決問題。老將先示弱,等顏良得意之時,驟然暴起,一招翻了盤。

當時并非生死之爭,不能以此論強弱,真放到戰場上,顏良取得上風后,也不會只顧著得意,不下殺堊手。但毫無疑問老將暴起的一擊非常強……”強到即便當世一流武將,只要稍有疏忽,就只能槍下斷魂的程度。

現在這一槍,更勝老將破顏良那一槍王羽就算比顏良還強……”差距也應該在毫厘之間,顏良擋不住,他就能擋得住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王羽雖然出言勸降卻不是因為大意……”只是習堊慣使然罷了,在生死沙場上疏忽大意不是他的作風。要知道,他前世就一直行走在生死之間,對氣機,特別是殺機的變化,再敏堊感不過,哪里會有大意之說?

“來得好!”這奔雷似的一槍,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戰意,他鼓蕩力量,揮槊反撩。

小兒該死了!

韓瓊心中冷笑,他這一槍是有說法的,這叫毒龍勢,人槍合一,強勢極快,普通人根本來不及抵擋就死了,能擋住的都是勇將。對付勇將,僅憑一往無前的勇氣當然是不夠的,這一招后面還有變化。

巨蟒翻身!

憑借獨特的內勁,借著兵器交接之力,將所有的力量匯集在一起,使得槍勢扭轉,從另一個角度刺殺過去!正合兵法中出其不意,掩其不備的要旨。

若非有這種變化,就算暴起發難,又豈能奈何得了武藝冠稱河北的顏良?

現在,點鋼槍要飽飲即將成為天下最強諸侯之人的血了,只有這樣,才襯得起河北槍王的最后輝煌!

“當!”槍槊交擊,時機已至,韓瓊鼓蕩勁力,就要借力發招!

結果”遠遠出乎他的預料,勁力所至之處,盡是一片空空蕩蕩,不但皆不到力,而且連他自己的內勁也被化解了!

“怎么可能?”老頭失聲大叫,在對方古怪的內勁下,他勢在必得的一槍只使了一半就難以為繼了。

王羽可不會理會老頭的煩惱,墨家功法的特點就是不為外物所動,誰想在他面前靠內勁耍花槍,到頭來,終歸也只能是耍花槍罷了。

馬速不減,長槊也是一刻不停,擋住韓瓊的槍勢,王羽順勢翻轉槊刃,在對方脖頸間抹過。花白的腦袋飛上了半空,臉上猶自帶著驚愕之色。

他既沒想到勢在必得的一槍會被輕易化解;同樣沒想到自己一招就被一今后輩給抹了脖子,他當時雖然驚愕,可身堊體的本能尚在,的的確確的是在躲避的,只是不知怎地,就是躲不開:還有那古怪的內勁……

帶著諸多的疑惑,韓瓊注定是要死不瞑目了。

“主公,高覽的將旗就在前面,要不要勸降,或者生擒?”韓瓊死前,大戟士就已經在崩潰邊緣了,韓瓊這個主心骨一死眾兵更是潰不成軍。鐵騎瞬間踏過了第一道狙擊線,眼看著就到了高覽陣前。

“恐怕是很難了。”王羽搖頭,沮授的遺書中,冀州眾將的特點都有提到。

高覽的特點就是耳根子軟,沒什么主見。如果他與一個明哲保身的人搭檔,在搭檔的影響下,他倒是有可能趨避利害,棄暗投明,就像歷史上的官渡之戰那樣。可現在”他的搭檔是個老頑固,他的選擇也是可想而知了。

對這種勇氣,表達尊敬的方式不是生擒,而是給對方一個光榮戰死的機會。這么想著,王羽再次抬槊前指,直直的指向了前方不屈的戰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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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八章 樹倒猢猻散

只言片語,可決上將之生死;

揮手之間,即是萬千虎狼之士刀鋒所向。

這無疑是男兒理想所能達到的至高境界,但王羽對此卻沒太多感觸,最讓他陶醉的,其實還是馳騁沙場,縱橫捭闔的快意。

羽扇綸巾笑談間,強虜灰飛煙滅固然是一種瀟灑,但對王羽來說,那未免太過陰柔了一些。作為漢末時代的霸王,親手摘取的勝利,才是真正的輝煌。

“殺穿他們!”王羽揮梨,咆哮。

風雪頓止,黑甲的驕傲身影映在所有人的眼中。

“殺穿他們!”前方,太史慈大聲重復著命令,暴風般席卷而前。騎兵們如虎入羊群,肆意獵殺自己的對手。

他們的招術極其簡單,只是將馬染探向斜前方,不停的來回擺動。在戰馬的幫助下,這種簡單到極致的招術,發揮出了令人難以想象的殺傷力。

冀州軍根本無法阻擋,甚至連讓騎兵的速度慢下來的要求都不能做到。勉強結成的陣列瞬間斷裂開來,一條條巨大的裂縫無限向前延伸,直到將整個陣列切成數段。

不久前,韓瓊沖陣的時候,也出現過相似的一幕,但冀州敗兵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卻清楚的表明,這不是有計劃的詐敗。騎兵們的糶刃掠過敵人的脖頸,刺穿敵人的身軀。

馬蹄踏過敵人的尸體踏過破碎的戰旗,將高覽苦苦維持的陣勢踏得粉碎。

血水順著馬隊前進的道路向兩側濺開,連寒冷的天氣也無法將其凍結,血水與冰雪相融,條條白氣升起,仿佛戰死的英魂依舊眷戀不去。

被濺了滿臉紅色泥漿的冀州軍沒勇氣為戰死的袍澤復仇,眼睜睜地看著戰馬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心里沒有仇恨,唯有慶幸。

不過,他們的慶幸持續不了太久,重騎兵撕開的裂縫,成了羽林軍的鋸齒陣最好的切入點。緊隨騎兵之后長矛陣列如林而前。

從騎兵馬蹄下幸免或許不難,只要機靈些就夠了,可是羽林軍的陣列卻像是一張緊密的大網,被兜在其中的冀州軍,后路已經被騎兵切斷,他們只有死戰到底,和望風而降兩種選擇。

他們的主將選擇了前者,但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對自己更有利的那條路。

逃的人都很少,這冰天雪地的,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只是當兵吃糧而已,冠軍侯又有不殺俘的名聲,大伙沒必要為一條已經傾覆的大船殉葬。

王羽對失去斗志的敵人不感興趣,也無意和太史慈爭搶斬將的風頭。勸降的喊話已經喊了數遍,卻沒有絲毫回應,對堅持死戰到底的高覽,他多少有幾分遺憾,不想親手結果對方的性命。

他抬起頭,透過迷茫的風雪,依稀看到了山下營寨處豎立著的那桿大旗——勝利就在眼前!

這樣的天氣中,三百多步的距離上,大旗倒是還有個模糊的影子但旗下的人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的了。可就在王羽抬眼遠望的時候,袁紹猛然打了個哆嗦仿佛那眼中蘊含著的冰寒殺機,直接穿透空間落在了他身上一樣。

“主公?”郭圖充滿憂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袁紹稍稍回過了點神,轉頭看看,一眾幕驚正緊張的望向他,袁紹知道這些人在想什么。

高覽的求援信號發了一遍又一遍,噩耗也是一個接著一個開始還是類似大將韓瓊戰死這一類的精確消息,很快,消息就變得越來越模糊,都充斥著諸如:龍驤營失去聯系,神威營將旗消失,龍衛營瀕臨崩潰之類的字眼了。

漢朝軍制,兩千人為一營,袁紹的八千嫡系兵馬,其實就是按照禁軍的標準來設置的。北軍是五營,他的嫡系部隊不好超標,就削減了一營,除了上述三營外,還有高覽親率的拱宸營。一看這些名字,他的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

四營嫡系的崩潰,預示著王朝霸業的消失,他何嘗不想去救?

可是,現在的形勢根本就不允許啊!

勉強穩住陣腳有用嗎?那些該死的蛾賊現在是沖著匈奴人去的,等他們解決了匈奴人,難道就會放過自己嗎?

除非騎兵的加入可以迅速扭轉敗局,擊敗王羽,和匈奴大軍取得聯系,否則這就是個死局。八千禁衛都被打垮了,憑兩千騎兵就翻盤?可能嗎?

唯一的生路就是逃!

高覽雖然無能,但畢竟比投敵的張頜要強,不管為了什么,他終究還在拼死抵抗,極大的延緩了王羽的攻擊速度。

另一方面,元才的并州軍和幽州軍打得有聲有色!甚至還在局部取得了上風。那張飛勇則勇矣,統率的卻不是自己的部隊,在萬人規模的大戰中,個人武力若不能和軍隊有機結合,能起到的作用將是微乎其微的。

現在開溜,正是最好的時機。元才那邊一時顧不上了,可他既然占著上風,應該可以相對從容的抽身,送個信過去也就足夠了,至于其他人……就讓他們為了自己的大業犧牲吧。

等將來自己卷土重來,一定會為這些勇士立碑作傳的。

至于眾幕僚的建議……

呸!袁紹在心里惡狠狠的大罵:投降?打到這個份兒上了,還能投降?讓四世三公的袁家繼承人,向一個地方豪強,昔日的下屬的兒子投降?

想也別想!

就算自己肯學韓信,忍一時之辱,先存性命,再圖他舉,那王小賊會給自己機會嗎?沒錯,他也許不會直接殺自己,但自己不動手,就不能讓別人代勞嗎?

韓馥是怎么死的?

何況王小賊還有更好的選擇。這場大戰最初的主角,并非王羽,甚至都不是公孫瓚,大戰乃是募自二袁之爭。雖然沒有正規的名分,但兩大聯盟的盟主正是袁家的兩個繼承人。

只不過袁公路那個盟主實在名不副實,先敗于劉表,再敗于張濟最后更是被曹操窮追猛打,一口氣從南陽逃到了九江。千里大逃亡之后,這個盟主就已經徹底沒人承認了,不過他在這場大戰中也是出了力的。

出了力,就要分好處而袁術出的力太少,好處也不可能太大,至少他不可能來冀州分一杯羹。

自己投降不正好給王羽解決了這份難題嗎?

要是被對方當禮物送給公路……袁紹想都不敢想下去了。那家伙比王羽還記仇,可說是小肚雞腸的代名詞,自己落到對方手里,八成不會死而是生不如死!

這些人,以為自己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嗎?他們跟自己一起降了,直不濟也能保住幕僚的位置……好吧,王小賊挑選人的眼光比較特殊這些人未必受見用,可退一萬步來說,他們也還是個名士,可以另覓去處。

畢竟自己主動降了,他們用不著背上背叛的名聲就能換東家了,履歷是干凈的。比被抓住后無奈投降強多了。

想讓自己頂大頭,為他們保全名聲?呸,想都不要想!

“吾意已決,諸君不必再說!”

他大袖一揮,手已按上了腰間劍柄斷然喝道:“高祖面對項藉,屢敗屢戰,最終開創了大漢四百年江山最狼狽的時候,甚至推兒女落車躲在枯井中藏身。反觀項藉,雖常勝不殆可垓下一敗之后,便一蹶不振,竟然自絕于江畔!”

所有人都明白了,但心里卻無不大肆腹誹。

高祖屢敗屢戰,多勵志啊?可主公您總得研究一下細節吧?高祖每次卷土重來靠的是什么?蕭何穩固后方,張良運籌帷幄,韓信馳騁沙場,正面戰場雖敗,但其他方面卻全部領先。

可現在的冀州呢?

田豐擅長治政,不失為蕭何、陳平之才,結果被您罵跑了,去了青州,把青州政務打理得有聲有色。王鵬舉所以能長時間在外征戰而無后顧之憂,田豐這個既沒有野心,又任勞任怨的內政總管,實在是功不可沒。

沮授擅長運籌,能不能比得上張良還不好說,但在當世也算是有數的人才,結果屢次沉浮,最后還被主公您用以殿后,英勇犧牲了……

麹義、張頜當然比不上韓信,但麹義擅長克制騎兵,張頜智勇雙全,結果一個作戰被掣肘,生死不明,事后也沒人找;另一個直接被逼得離心離德,降了對方。

由此可見,典故和現實狀況未必相符,不能就這么直接代入,可引經典的舉動,倒是足以表明決心了。

誰也不敢舊事重提,那寶劍可不是吃素的,袁將軍同樣不是沒親手殺過人的書生!

“上馬!全軍突圍!”震住眾人,袁紹翻身上馬,顯示了良好的身手和騎術,拔出寶劍,指著風雪彌漫,卻空無一人的西方,大聲喝令。

“誓死護衛主公!”文丑人不聰明,但心思也相對純粹,袁紹號令一下,他即刻響應。

兩千騎兵很快準備就緒,但一眾幕僚卻互相望著,遲遲不肯行動。

“諸君要棄紹而去了嗎?”袁紹臉色陰沉,語氣森寒,看向眾幕僚的目光中也帶了一絲殺意。

“臣等不敢,可是,主公……”許攸突然說道:“王羽此戰的準備極為充分,料事更是周全,他豈會不知主公的重要性?如果知道,應該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吧?”

“笑話!”袁紹冷冷一笑:“此戰吾雖棋差一招,但那王賊又何嘗不是全力以赴,機關算盡?”他指指遠處鏖戰正熾的戰場:“你覺得他還有哪路兵馬可堪抽調,能阻攔于吾?若真有,那吾就徹底認栽,把這條命送給他又如何?”

他面容一斂,語聲轉厲:“大廈將傾,無有完卵!諸君當初慕紹而來,今日亦可棄紹而去,俗語有云:君子斷交,不出惡言,諸君,愿意共患難的,就跟上來,只能同富貴的,便好聚好散罷。”

說罷,他一提馬韁,縱馬而去,兩千騎軍緊緊跟隨,果斷或遲疑著跟上去的,只有郭圖、逢紀、辛評兄弟等寥寥數人,連淳于瓊、許攸這種心腹都留在了原處,正是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諺語了。

袁紹羞惱之下,之所以沒大開殺戒,除了怕耽誤時間之外,更多的未嘗不是因為不肯共患難的人比例太高,幾乎達到了九成五以上,這還有什么好殺雞儆猴的呢?不如走的瀟灑點,給今后留點念想呢。

留下來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此一哄而散。孤身逃亡固然很危險,遇上兩個平時大家都看不上眼的雜兵,八成就要交待了。但這樣也有很多好處,聚在一起的目標,看似人多力量大,可吸引的追兵也上檔次啊!如果許攸所料不錯,王羽雖然抽調不出太多兵力,但他肯定一直防著袁紹逃跑呢,肯定有布置。跟著跑,那才是九死一生呢。

至于現在怎么辦………他左右看看,發現其他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淳于瓊卻一步不離的追在自己身后,他大為驚詫:“淳于將軍,你這是何意啊?”

他二人雖是同鄉,但性格使然,卻一向都沒什么交情。這兵荒馬亂的時節,猛然看到對方追在自己身后,許攸心里多少有些沒底。對方好歹是個武將!要是有什么圖謀,自己這兩下可是沒法抵抗啊。

“子遠先生,您別誤會,俺沒惡意,沒惡意的!”

淳于瓊雙手連搖,見許攸臉上仍有疑慮,他慌不迭的解釋道:“俺就是覺得,子遠先生您有見識,有主張,這種危機關頭,還是跟著您走最牢靠。當然,俺也不會拖累您,青州的大將,咱固然望塵莫及,但若是遇上三兩個雜兵,嘿嘿,那還不放在俺眼里。先生有智謀,俺有幾分勇力,這也算是相得益彰,您說呢?”

“嗯……”許攸摸著嘴唇上的胡須,眼珠轉了又轉,在淳于瓊忐忑不安的等待了不知多久后,他終于點了點頭:“也好,危難之際,正該同舟共濟。”

淳于瓊大喜:“太好了!多謝子遠先生,多謝……高覽的將旗已經倒了,青州軍恐怕這就殺過來了,咱們現在應該……”

“簡單,你去找兩具小兵的衣甲來,咱們先換上再說。”許攸不緊不慢的微微一笑,頗有幾分自得的說道:“仲簡啊,你是真有眼光啊,別的也就罷了,論起這戰場逃生,攸若自稱第二,這天下就沒人敢稱第一!跟我走,算是你有眼光!”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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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09:40:13 |只看該作者
四一九章 追亡逐北

袁紹開溜時,是本著很低調的在進行的。即便許攸不說他也知道,戰場上的三支敵軍,都沒有任何道理放過他,對方越晚反應過來,他逃出生天的幾率就越大。

他甚至連將旗都沒帶,唯一有可能提前暴露他行蹤的,也只有心腹死士給女婿高干送的口信了。不過,考慮這口信送出的時間,就在他出發前不大一點功夫,他的逃亡計劃還是很完美的。

當然,他的行為引起的連鎖反應,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

再怎么偃旗息鼓,兩千騎行進時的動靜,也不可能被忽略。高覽的反應是最直接的,他身邊本就有親衛負責與主營聯絡,帶著最后的一絲希望。當他看到主帥再一次拋棄大伙,并且轉告給高覽時,后者心若死灰。

隨后,高覽做了一個出人意表,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動作,他猛然拔刀,重重揮落,砍倒了自己的將旗。

主將旗可不僅僅是用來指揮作戰的令旗,它是一支軍堊隊的靈魂,主將旗一倒,就意味著主將已經戰死或潰逃了。有見于此,高覽軍的反應也是可想而知——全軍皆潰。

高覽帶著最后十幾名死士,沖向了大呼酣戰的太史慈,很快湮滅在亂軍之中。

正如王羽所料,這位很容易受人影響,沒什么主見的武將,最終的選擇,和他的副將一般無二。

高覽軍崩潰的一刻,袁紹傳訊的死士還沒來得及見到高干。不過,高干也不傻馬上就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了。

無論從心理上,還是實際上,他的準備都比高覽強多了。由于他這邊的戰事比較膠著,也沒人對他抱有過高的期待,所以他并沒有將全部力量投入戰斗他最精銳的三千嫡系部堊隊,一直都在后陣待命,只是在開始相對危機的時候,出過幾次手。

對袁紹率先逃跑他更是不以為意他也是高門世家出身的,哪會體會不到老丈人的心情?唯一讓他郁悶的,就是老丈人忒不仗義了。

“好歹也提前約個時間嘛……”他如是抱怨著,然后大手一揮,指著北方,大喝:“全軍向北,撤!”

他沒有選擇跟袁紹相同的方向,那太容易招致追擊了,他的兵可都是步卒,跑過去只有給岳丈殿后的份兒。對方那么無情他也不能上趕子往上湊不是?

想必在敵軍眼中,自己就是個附庸的貨色,不會有人追著不放的。那個張飛倒是有不依不饒的架勢,可自己壯士斷腕,扔下了五千人給他殺等塵埃落定,他也來不及追自己了吧?

值得擔心的唯有田楷。

田楷一直沒有交戰位置又剛好卡在北面,要是給自己來個迎頭堵截,或者攔腰側擊那樂子可就大了。

不過……高干嘆了口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本來也只有兩個方向可供選擇,向西是絕路,向北怎么也還有一線希望不是?

高干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王羽對他壓根就不屑一顧,擊潰高覽軍后,羽林軍分出少量部堊隊清除最后的抵堊抗,大隊人馬看也沒看北面的高干軍一眼,原地集結,開始轉向。

至于抓俘虜,清理戰場之類的事,都交給輔兵了。

重騎兵完成鑿穿后,也沒有追殺逃敵的意思,只是派了幾名受傷的騎兵去袁紹的主營,把將旗給砍了,然后便與羽林軍一道轉向,將矛頭指向了困獸猶斗中的胡騎。

倒是田楷躍躍欲試。

盡管他也明白,自家的部堊隊戰力有限,能完成牽制任務就足夠了,但在大戰中袖手旁觀的感受畢竟不怎么樣。

可沒辦法,高干確實很難纏,就算全軍一起圍堊攻,短時間也未必拿得下對方,沒見在張飛的猛攻下,他還留了三千預備隊嗎?

現在袁軍大潰,正是打落水狗的好時機,他豈能放過?可就在他調兵遣將,準備截擊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和他對峙的冀州軍突然營門大開,旌旗倒卷,八千人馬在雪地中大呼小叫,豕突狼奔,竟然也跑了!

田楷懵了。

他不是個有急智的人,完全就想不通,對方為何會逃跑。君侯已經許了他們,無論戰前戰后,只要投降,就保全眾將的性命,他們壓根就沒必要逃跑。

何況,他們能逃到哪兒去?去河間投靠王門嗎?后者自己恐怕也自身難保吧?別看他之前氣勢洶洶的,其實都是狗仗人勢,袁紹這個主子完了,王門這只螞蚱還能蹦跶幾天?

都用不著王君侯幫手,只要主公收拾了鮮卑、烏桓那些野狗,騰出手來,隨便一抬腳就能把王門一腳踹扁。

所以,冀州眾將突然潰逃,實在是讓田楷很費解,以至于他陷入了短暫的呆滯,直到親衛提醒,這才回過神。

“將軍,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田楷很霸氣的一揮手,意氣風發道:“追!跑的都是心里有鬼都追!袁紹主營那邊還跑了不少,王君侯沒空理會他們,讓兄弟們辛苦一下,把那邊的也抓一抓。”

一名軍侯大咧咧的笑道:“看將軍您說的,這有什么好辛苦的?一箭沒放,就直接抓俘虜了,這是天堊大的美事啊!你們都別搶啊,袁紹主營那邊跑的,都是名士!平時跟咱說句話都嫌掉價,這次俺倒要看看,名士跪地求饒是什么樣的,哈哈。”

“行了,別爭這個反正抓到人,到營里可以隨便圍觀。”田楷擺擺手,打斷親衛們的爭搶,指指高干軍,笑道:“高干不愧是袁紹女婿,陳留望族之后,看看他的親兵身上的裝備,比咱們的強多了,你們就不眼饞?”

“當然眼饞了,可是“。””親衛們忙不迭的點頭,眼中都冒著星星,但也不無疑惑,這種好事,將軍不自己去?

“焦觸那幫人的動向有些奇怪,某親自追上去,爭取抓個活口,問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楷分兵三路,一場雪地追逐戰開始了。

這一切,和于夫羅都沒關系了,他甚至都沒空關注分戰場的動靜。其實,就算他全程關注了,也只會感到欣慰,至少……幽州軍沒過來圍堊攻自己不是?

敵軍現在的攻勢,已經讓他難以承受了。

黃巾軍的出現太突然了,數萬堊人偃旗息鼓的前進,正常情況下,應該在數里之外就發現動靜了。

只可惜,這里不是草原,似乎也不再長生天的管轄范圍之內,老天站在了漢人一方,大雪遮掩了黃巾軍的行動,數萬大堊軍居然一直潛行到了三百步的距離上才被發現。

然后,就是合圍,真正的合圍!

趙云繞背攻擊呼廚泉時,去卑和部落首領們曾惱羞成怒的放出狂言,讓王羽有本事就把兩萬大堊軍都圍住。正是基于這個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匈奴高層下定了決心,發動全面進襲。

結果,這個不可能發生的情況,真的發生了。

黃巾軍也不知到底來了多少人,放眼所及處,盡是人頭涌動,聲勢完全不比兩萬胡騎發動沖鋒的時候差。

看到對方的旗號后,于夫羅瞬間就明白,對方為何肯下這么大本錢,加入這場大戰了。

黃巾主將旗之下,是兩桿次一級的大旗“黑山”“張”很清楚的表明了來者的身份。當日在廣平,被胡騎伏擊,損失慘重的張燕,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要報仇,千里山川又豈能阻擋得了他的腳步?

他的大堊軍幾乎橫穿了整個冀州,出現在仇人面前,一出手就斷掉了匈奴人的后路。

黑山軍不但堵住了胡騎的后路,因為人太多,他還順手將陣勢擴大到了北線,和縱橫往來的青州輕騎一起,死死的堵住了胡騎北逃之路。

在輕騎身后,剛剛擊潰強敵的羽林軍正在集結轉向,如林陣前,玄甲鐵騎正虎視眈眈!

東方就不用說了,士氣大振的青州軍已經打瘋了,包括于夫羅的王帳精兵在內的胡騎不但無法稍作寸進,而且還被打得步步后退!

沒錯,這樣狂猛的攻勢無法持久,可那是戰場上只有兩支軍堊隊對壘的情況下。前面的攻擊序列被阻擋,被擊潰,后面的生力軍還可以上來增援。

現在,后面路已斷,黃巾軍出現時的浩大聲勢,甚至令得后兩個攻擊序列的胡騎當場就拉住了馬,愕然回望。

氣勢磅礴的五波攻擊,最終也只進行了兩波半,然后,悲劇就開始重復了。

沒錯,就是重復。和去卑、呼廚泉的遭遇一樣,鋒銳被阻擋,然后被圍困,最后被圍毆。

三次,先化解再反擊,出手的部堊隊不盡相同,過程也沒有太多相似之處,但核心思想是一樣的,就是將克制騎兵的方法發揮到極致。

通過對地形的利用,各兵種的配合,利用于夫羅等人的心理,層層限堊制,最后成功的將胡騎圍困在一個狹長地帶,讓他們無法加速,只能擠成一團,乖乖挨揍。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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