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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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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10:56:02 |只看該作者
四六零章 社會大分工

“父親這次真是……錯得厲害啊。”船艙中,關寧也發出了相同的嘆息。他當然不會說自己老爹缺心眼,但以這時代的世風而言,兒子說父親做錯事,和罵老爹也沒多大區別了。

“其實……”來報信的是府中的管家,口齒便利,做事也機靈,最特別的是,他還有一套察言觀色的本領。見關寧臉上的遺憾頹喪之意多過怒氣,他知道,最危險的階段過去了。

“老爺事后也后悔了,所以才讓我來給公子報個信,看能不能商量個補救的法子出來。”

“補救?事已至此,還能怎么補救?”關寧攤攤手,只是苦笑不迭:“壽叔你也說了,坦之以及跟著那劉備走了兩天,還能追回來不成?不追回坦之,那還能有什么補救的法子?君侯不怪罪,追究我出爾反爾的罪責,就已經是萬幸了。”

管家點點頭,又搖搖頭,心有戚戚的說道:“追,是肯定追不回來了……”

其實老爺的眼光不算錯,那位劉將軍還是很有做大事者的風范的。

能屈能伸,身處困境亦不氣餒;禮賢下士,對能提供幫助的人,都是和顏悅色,甚至可以說是持禮甚恭;行事果決,一待目標完成,就絕不拖泥帶水;更厲害的是,就在老爺留他在府上的階段,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就把包括二公子在內的人心全給籠絡住了!

管家敢斷言,別說現在劉備已經走了,就算沒走,自家老爺也不可能留得住人。老爺想必也是這么判斷的,否則他沒必要急匆匆的讓自己趕來高唐報信。

“不過,”他眼珠一轉,壓低聲音道:“未必沒就有補救的法子。”

“哦?”關寧在商場上拼搏多年,城府和眼光早就養成了,心中雖奇,卻也不露聲色,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等著謎底的揭曉。

管家見狀,心中也是暗贊:大公子的資質還是很不錯的,只是受了家世之累,這才沒有出頭的機會。這一次老爺的失誤,未嘗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定了定心神,他沉聲說道:“二公子雖走了,但是為了安老爺的心,除夕那天,許攸和劉備的密議,老爺也是參與了的……”

在那場密議之前,關定的態度是很堅定的,他不是沒聽過王羽的名聲,但其中有好有壞,他無法從中分辨出一個明確的形象來。而且,他對青州新政中的一些政策也是心存疑慮。

自古以來,似乎就沒有哪個明君會重用商賈之人,先賢們定下的政策,都是經過反復推敲的,擅加改動后的政略,不會踏入王莽之流的覆轍,犯下急功近利,其興也乎焉,其亡也乎焉的錯誤么?

心有疑慮,再加上劉備已經出現在面前,關定做出了將賭注壓在前者身上的決定。就像是后世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中央大員的震撼力,永遠比不上出現在面前的市長一樣,誰都知道前者更厲害,但誰讓他離得遠呢?

不過,除夕夜的那場關乎天下大勢的答對,卻徹底顛覆了關定的看法。

他只是個地方豪強,對天下大勢沒多少了解,那場對答他全程聽下來,聽懂的只有兩件事:一,劉備招攬了許攸,打算去汝南收攏袁紹的舊部;二,無論是劉備,還是許攸,都對王羽忌憚非常,整場對答與其說是如何平定天下,還不如說是如何遠遠的避開王羽,別被王羽當做首要目標來打。

關定不知道王羽是怎么看待劉備的,但想必擁兵十萬的百戰名將,也不會把這么一個落魄諸侯當回事。但劉備、許攸對王羽發自內心的恐懼,卻是顯而易見的,于是,老官迷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但關定怎么都不甘心,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他終于做出了決定。

“劉備、許攸密議的內容,老爺拼命記下了不少,讓人謄抄了出來。”管家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了一卷帛書,十分慎重的交在關寧手中。

“公子您看看,這是不是能當做重要情報?若是可以,老爺的意思就是,公子干脆不要顧著這點家業了,以剩下的錢財和情報作為晉升之階,也算是稍作補救了。”

關寧有些呆滯的接過帛書,心中百感交集,既為父親的執著而驚訝,也為老爺子的用心良苦而嘆息;但更多的,他還是在心下衡量,手上這卷帛書的價值。

青州對待人才的態度,倒是人盡皆知,可對情報的重視度,卻沒有任何風聲傳出,這方面的情況,至少未曾浮出水面。

不過,劉備也不是普通人,許攸更是名聲在外,這二人商議出的大計,應該是有些重要性的吧?

思忖片刻,他下定了決心,低聲囑咐管家幾句,匆匆離了碼頭,往軍營去了。

隨著臨淄的幕僚班子遷移過來,王羽在初平三年最開始幾天的日子,過得還是很逍遙的。

于禁將軍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傷員有張寧組織治療,也是得力得很;內政的事務全部丟給田豐,反正有國淵、王修一干人幫忙,再加上辛評等一大批冀州投降的幕僚,倒也不虞會支應不開。

最讓王羽欣慰的是,賈詡最近變得勤快了許多,這就是郭嘉事件的后遺癥了。王羽琢磨著,等去荊州拐騙少男少女的石韜回來,可以再給賈詡加點擔子,比如教教學生什么的。

根據徐庶的判斷,至少把龐統拐過來的可能性,算是板上釘釘了,得到賈詡傾囊相授的鳳雛?這將會是多么可怕的一個存在呢?

一切都在朝著良好的方向發展著。

目前唯一需要王羽操心的,就是降卒的處理問題了。

這么多人,王羽肯定不能全部將其整編成軍隊,他養不起。他最初的打算,是經過汰弱留強之后,就將剩下的人放回去屯田,可隨著對劉虞這人認識的加深,王羽認為,此事當慎重考慮。

公孫瓚不擅長,也沒心思搞治政那套東西;張燕有這個心,卻沒這種實力;對這二位,王羽打算循徐和的故例,不嚴加防備,而是在政事上與其公平競爭,用幾年的潛移默化,將其納入青州系統。

但劉虞就那么這么好對付了。

此人極擅蠱惑人心,單從政略權謀上看,他簡直就是個加強版的劉備。八萬降卒盡數釋放后,若是被劉虞蠱惑過去幾萬,那自己可就成了大傻瓜了。

這不是什么不可能發生的事,劉虞從冀州籠絡過去的焦觸等人,本來就是冀州最有資歷的一批武將。別看他們武藝、兵法很一般,但他們在冀州軍中、民間的名聲還是很響亮的,就和淳于瓊是一個道理的。

所以,王羽不打算放人了,至少在青州新政的成果全面體現出來之前,人不能放。

不放人容易,養起來卻麻煩,王羽琢磨著要給他們找點事作。田豐的新城計劃倒是提供了一個思路,王羽打算把降卒組織起來,先當成建筑大隊用。

建新城的過程中,商家、百姓都不須自己自己出力,直接付錢就行,建筑大隊統一生產原材料,組織生產,按勞取酬。

頭兩年實行軍事管制;而后視情況,改成進退自由。退出者可以選擇從軍,或退役,亦或返鄉后,作為維持地方治安的次級軍事單位,戰時也可以組織起來當輔兵。

王羽很惡俗的給這支已經存在,尚未形成編制的部隊起了個名字,叫城管大隊。田豐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其他說法,倒是對王羽的提議很是贊同。

初平二年的屯田,挖渠、修路、筑堤這些基礎建設的工作,都是農閑時,組織百姓做的。有了第一年的經驗,今年的開墾耕種熱情只會更高,再組織百姓做這些基礎建設,多少會引起些不滿和抱怨。

可這些工作不做也不行,王羽的提議倒是兩全其美。

田豐贊不絕口道:“主公,這就是您常說的專業化了吧?種田的只管專心種田;做工的只管在工坊里做工;用他們繳納的稅賦養一支城管大隊,就用不著稅賦和徭役同時存在了,這才是仁政之本啊。”

這法子不難想,真正讓田豐敬佩的是王羽這項提議中,展現出來的魄力。

八萬青壯,還是上過戰場的,主公說舍就舍了,天下還有哪家諸侯會這么做?養不起?在普通的諸侯看來,這壓根就不是什么麻煩,直接發動戰爭就好了,劫掠鄰居,錢糧總會有的。

田豐的稱贊真心實意,但王羽卻在肚里偷笑:城管大隊是仁政?這話要是拿到后世去,在大街上大聲說出來,準會被群毆至死的。

“元皓,這個隊長的人選,你有沒有合適的推薦?”

“這個……”一提這茬,田豐的眉頭就皺上了。

青州現在缺人,冀州投降的幕僚很多,但這些人不是精擅勾心斗角,陰謀詭計;就是妙筆生花,舌粲蓮花,文章做得花團錦簇,長篇大論起來,能讓聾子動容,可就是沒幾個擅長實務的,更別提擅長營造建設的了。

袁紹的用人就是這個套路,田豐早就知道,倒也沒什么可驚訝的,但這個人選,卻實在很難找。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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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10:57:39 |只看該作者
四六一章 尋人終有跡

履新上任,訓話部署,接下來幾天,關寧有如生活在幻夢之中。

八萬降卒,張頜選走了三千多冀州兵,徐庶又帶走了兩千多河內兵,再扣除傷重,亦或殘疾了的,剩下的依然有七萬以上。

天地良心,關家雖然也見過些世面,但冷丁被架到這種位置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戰栗感,真是誰體驗誰知道,名符其實的萬人之上啊!

關寧這輩子都忘不了第一次站在高臺上,受萬人矚目時的心情,那不是榮耀,而是煎熬。

十幾萬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身上,身上就像是壓了一座山,連氣都透不過來。關寧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從臺上下來的時候,他身上的棉袍,腳下的靴子都濕透了。

其后的指揮也是一團糟,要不是上任前那兩天,在和君侯的磋商之中,已經議定了總體規劃,還畫成了圖紙,關寧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把道路都修成弧形……

好吧,弧形的道路確實存在,新城的規劃,本來就是以高唐為中心,一圈圈向外擴展出去的,每一圈,都是一條弧形的大路。同樣以高唐舊城為中心,還有五條縱向延伸,與弧形道路相交的筆直大道。

高唐附近沒有高山,若不然,等城建好后,從高處俯瞰就會發現,整個城市會像是一個塊被整整齊齊切成無數小塊的大餅。

每次緊張到極點的時候,這些建筑相關的問題就會出現在腦海之中,讓關定得以冷靜下來,讓一團糟的工作繼續向前推進,讓他找回那么一點點信心。

除此之外,于禁和田豐等人的幫助也很及時。前者在安營扎寨方面很有心得,后者是組織長才,關寧發出的指令再怎么混亂,經過他的梳理,也會變得條理分明。

惶恐,忐忑,以及混亂,這就是城管大隊以及高唐新城初生時的狀態。

“主公,您這次只怕是看走眼了。這都五天了,還是這么亂。要是沒有文則和元皓從旁襄助,這城管大隊會亂成什么樣子,實在難以想象,幸好公孫將軍和黑山軍已經移師了。不然……以某看來,這關寧才干有限,做個幕僚輔佐還湊合,讓他做主官,是不是值得商榷呢?”

高唐城周圍,已經成了個大工地,與工地近鄰的則是軍營。青州軍訓練有素。營盤更是于禁這個安營高手扎下的,肅然有序的氣勢,讓兩路盟軍都心生敬畏,和工地的混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下。黑山軍駐扎在高唐西北數十里外的鄃縣;幽州軍則駐扎在平原城外,賈詡很慶幸,幸好離得遠,否則先前積累的威勢。八成就要還回去了。

對于王羽看人的眼光,他一向是很信服的。從前的事實也驗證了這一點,可俗話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現在看來,這位關隊長,就是主公的第一次失誤了。

憑良心說,這也稱不上是失誤,關寧組織能力有限,但在建筑學上,卻很有些造詣,從他開設店鋪的選址、建筑之中,能看出此人的才華,已經算是很精準的眼光了。

但誰讓王羽從前的眼光精準得嚇人呢?

只要他看中的人才,基本上都是招之能用,用必大成的人物,別說趙云、郭嘉這種不世出的英杰了,即便是潘璋這種浪蕩子,同樣有其獨特的一面。

比起這些人,關寧就相形見絀得多了。

一連多日,關寧遲遲無法進入狀態,賈詡不著急,但他很好奇王羽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相信對方有潛力呢?還是在賭氣?

“給別人機會,就相當于給自己機會。反正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先讓他試試唄?反正有文則、元皓他們幫襯著,就算失敗,頂多也就是多耗費些人力,建城這種事,哪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出呢?如果成功了,幕府中就又多了個能獨當一面的人才,有什么理由不試試?”

王羽的語氣輕松愜意,語意卻有些高深莫測,饒是以賈詡的世事洞明,也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完全領會其中的意味。

“給別人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這話很有意思哦。”一手摩挲著圓圓的下巴,賈詡瞇上了眼睛,慢吞吞的說道:“主公,您莫非是想向劉備傳達些什么?他看不上的人,到了您手里,也能變廢為寶?”

“變廢為寶什么的太難聽了,暗中較量什么的也很無聊。”迎著初春峭寒的長風,王羽深吸了一口氣,展顏一笑道:“文和,你不覺得一個從小就不被看好,籠罩在弟弟陰影之下的人,突然綻放出光彩的故事很有趣,很勵志么?”

“……呃。”賈詡難得的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理由?用這么奇葩的理由提拔一個統率數萬之眾的人,真的不要緊?

看看王羽的表情,似乎很認真,很期待的樣子,賈詡把后面的話都咽了回去。反正也不是上戰場,做主君的偶爾任性隨意一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隨他去吧。

話鋒一轉,賈詡低聲說道:“主公,匡公的車駕昨天就已過了歷城,不出意料的話,今夜之前就會趕到高唐。”

“來的好快。”王羽眉頭一軒,有些意外的轉過頭。

賈詡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如詡所料不差,匡公此來,應該是為了五日后的會盟。”

王羽沉吟不定:“你的意思是……”

“無非是擔心您與劉虞起沖突,所以您知道,劉虞為何有恃無恐了吧?這就是大漢宗親的第一人啊。”賈詡搖頭嗟嘆。

王羽終于將武將養成的游戲心態收起來了,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直接面對的一刻,才能更深切的體會到劉虞的影響力之強。

自家老爹是什么人,王羽再清楚不過了,老王匡就是古代士大夫中,愚忠愚孝的典型。當初在酸棗,只是因為袁紹用大義之名壓下來,他就差點對舅舅胡母班下殺手,給日后的眾叛親離埋下伏筆。

王羽也是到了泰山之后才發現的,胡母家是泰山大族,勢力猶在王家之上。要不是有胡母家的鼎力支持,他初回泰山之時,安定地方也不可能那么順利。

前世的歷史中,自己這位龍套老爹,在洛陽之戰露了個臉之后,就被歷史長河湮滅了,一蹶不振的原因,沒準兒就與這段公案有關。

而這段公案的根由,正是他那不辨是非的愚忠。

青州在對外戰爭中一直很強勢,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內部的鐵板一塊。但鐵板一塊之中,也不是完全沒有隱患的,這個難以消除的隱患,就是王匡。

為此,王羽放棄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就是怕有了天子和朝臣,會影響到青州內部的穩定。

沒錯,王匡放權了,被架空了,但作為泰山王家的家主,他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這影響力不足以奪權,但父子之間的事,本來就不是權力交接這么簡單。只要他能發出反對的聲音,對青州內部的穩定,就會造成一定影響,很棘手的影響。

在青州新政施行之初,蔡邕就通過女兒向王羽傳話,說王匡有些不理解,只是還沒達到公然站出來反對的程度。

現在,劉虞的影響力又發揮了作用,所以王匡才會提前動身來高唐。

心念電轉,將王匡到來可能會引起的變化推演一番,王羽略略放心,擺擺手,輕松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父子之間,應該沒什么說不開的,不用擔心。”

賈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提議道:“主公,與匡公相談時,不妨將兩位夫人和蔡中郎邀上,以免事情無法轉圜。”

王羽看向東方,銳目微瞇,淡然答道:“我知道了。”

傍晚時分,方悅護送的車隊抵達了大河南岸,老王匡顯得十分急切,不等天明,就撇下大隊,和蔡邕一道渡河而來,蔡琰、貂蟬不堪相思之苦,也一起過來了。

小別勝新婚,王羽和二位嬌妻這一分離就是小半年,多加慰藉才是正理。但沒等他寒暄幾句,老爹王匡就急吼吼的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王羽無奈,只能帶同眾人到了中軍帳,屛退左右,等著老爹攤牌。

“鵬舉,為父知道你的才干遠過于我,故而這兩年,也從未干涉過任何軍政之事。不過,你還年輕,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否則不但容易引起世人誤解,懷疑我王家的忠義,更有甚者,可能會為大漢江山招來禍患啊。”

王匡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看起來情緒也很平穩,讓王羽放下了不少擔憂,但老人語重心長的勸告,卻讓王羽很是摸不到頭腦。

“父親,您這話是從何說起?”

“常言道:以史為鑒,可知興衰。鵬舉,你施行新政,讓青州休養生息,恢復生氣,本意是不差的。但你要知道,這世上很多事,未必本意是好,結果就是好的。為父也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并非異想天開的獨創,抑制豪強,當年武皇帝就做過,屯田均田,同樣是古之仁政……”

王匡話鋒一轉,語氣也加重了幾分:“不過,你也要知道,武帝抑制豪強的結果如何;施行均田之仁政的,都有些什么人。”

王羽下意識反問道:“是誰?”

王匡看著他,眼神中帶了一絲凜然之色,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個令他深惡痛絕的名字:“大逆之賊——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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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10:58:58 |只看該作者
四六二章 營建亦為才

“我……在下……”關寧一個激靈,險些跳起身來,一向伶俐的口才不見了,磕磕絆絆的,連續換了好幾個自稱,就是沒說半句有用的。

他被嚇到了。

不是被王羽的問話嚇到,而是被王羽直截了當,漫不經意的態度嚇到。

從管家口中,他已經很詳細的了解過劉備和許攸從接觸,到互相試探,最后通過一場對天下大事的論對,確定了賓主關系。

父親得以恭忝列席,是劉備籠絡的表示,是很高規格的待遇,事先曾做了大量的鋪墊,是相當隆重的一件事。

這不是因為弟弟,弟弟名列驃騎名錄的消息并未傳開,在外人眼中,不過是個讀過書,武藝還不錯的少年而已。對形單影只的劉備來說,關家莊提供的資源才是最重要的,因此,父親才享受了這樣的待遇,事后反悔,也認為奇貨可居,試圖讓自己以此為進身之階。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認知,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留下東西就走人的準備。誰曾想,他不但直接得到了召見,而且王羽就這么很隨意的,在他面前和兩位軍師討論起了天下大勢。

這算是與聞機密了?

但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地方呢?

關寧心里一百個不解,只覺腦袋里全是漿糊,黏稠稠的,一個念頭都轉不動。

直到王羽最后這一問,他才有些明白了,對方似乎是想借此來考校自己一番。可剛剛說的這些東西,他連想都沒想過,又哪里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沒想法?”正窘迫間王羽善解人意的下一問來了關寧這才如蒙大赦一般,連連點頭,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

王羽多少有些失望,好歹是名將的哥哥,總該有些異于常人之處吧?若是懂得謀略或者兵法,聽了剛才這些話,多少應該有點想法才對。

他根本就沒把這些東西當什么機密,古代信息傳遞速度慢,傳播范圍有限致使很多人的眼界也有限。在這方面有優勢的人,可以輕易在大局觀上把智力高于自己的人甩開就像是后世八九十年代,出過國的那些人一樣,隨便說幾個新鮮事兒,就能把其他人砸蒙。

王羽認為,擬定戰略這種事,是最簡單的有足夠的信息量,對此兵法戰略稍有研究的人,就能擬定出個不太離譜的戰略來。

真正難的,是將戰略付諸實施。

就拿諸葛亮的隆重對來說,光是聽到他的描述,可能會覺得很厲害,但知道這個就能去吞并荊州進取西蜀,進而爭鼎天下了嗎?顯然不行。

以小吃大,吞并荊州就是個大命題,實際上,連諸葛亮自己都沒能完成;

取益州,算是準備比較充分了,但依然連番激戰,損兵折將之后,這才順利拿下;

三國鼎立的格局形成后,命一上將將荊州之兵攻宛洛,主力部隊出漢中,攻略關中的分進合擊的大戰略,更是涉及到了大范圍的協同作戰。

這個戰略根本沒能得到全面的實施,事實上,關羽攻襄樊和劉備攻取漢中的兩戰,應該就是在這個戰略的指導下進行的。

漢中之戰是從建安二十二年就開打,直到建安二十四年結束。襄樊之戰則是在建安二十四年展開,但完全沒能達成互為應援,相互呼應,最后是被各個擊破了,或者說關羽犧牲自己和荊州,策應了劉備在漢中的攻勢,消弭了曹操反攻漢中的威脅。

再拿許攸圖汝南的策略來說,其他的都是虛的,他真正打動劉備的,就是他手上的情報網和與袁紹舊部的聯系。有了這層關系,劉備就有了從曹操口下奪食的資本,其他的各種好處,能不能拿得到,都還遠著呢,劉備這么務實的人,肯定不會想那么多。

關寧答不出這個問題,只能說此人對兵法韜略沒有進行過研究罷了,王羽倒也不會就此否定他,緊接著又問了個問題:“關掌柜,你對高唐城擴建這件事,有什么看法?”

賈詡好奇的看看關寧,沒發覺此人有什么出奇之處,于是轉頭看向田豐,疑惑王羽為什么擺出這副不依不饒的架勢,似乎一定要找出這人的優點出來

田豐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想了想,又眼簾微垂,目光落在一本墨跡尚新的書冊上,借此向賈詡示意。

這東西是青州的新進幕僚檔案,賈詡一看就明白了,準是什么地方又缺人了。自家這位小主公這某些方面很偏執,比如他認為,商賈中務實的人才比名士中多。

這個規律,賈詡并不是很認可,但不能否定的是,商人和人打交道的經驗,確實比普通人多口而這些人通常還很細心,執行那些繁瑣而沒什么難度的工作,成效的確遠在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名士們之上。

王羽的作風,他二人早就習慣了,關寧卻極度的不適應。

盡管他事先就存了要棄商從政的心思,也在著力打聽,將軍幕府考核的詳情,但還是被王羽直截了當的三問,給問得直犯暈。

“或者這么問好了,”王羽也不氣惱,擺擺手,又換了個問題:“關掌柜,外面人都說,你走通了本將軍中的關竅,故而在新城建設中搶得了先機。可新城之事,本將在是在兩天前方與元皓議定,而你建商鋪卻是臘月,這莫非不是未卜先知之能么?”

王羽的語氣倒是很平和,但語意中卻帶了一絲質問之意,以他的威嚴,就算質問之意只有一絲,聽在關寧耳中,也足夠驚心動魄了,畢竟只是個社會地位極低商人,他哪里禁得住這個?

關寧連忙解釋:“君侯莫要誤會,在下只是聽說,君侯會在元宵那天會盟河北群雄,想著這段時間四方軍民云集,總要有個消遣的去處。后來又聽說君侯下令,埋葬尸體都需遠離高唐城十里之外,在下便猜想,君侯會不會有將治所移到高唐,并擴建高唐城之意,故而……”

“果然是你!”王羽撫掌而笑:“你是不是還和別人說起過?”

關定心里沒底,遲疑答道:“只是一些故交好友……”

“很好。”王羽沒頭沒腦的贊了一句,這次他吸取前面的經驗,不問那些大而化之的問題的了,而是問得相對具體起來:“對新城外城的商鋪民居布局,你有什么想法?”

“以在下管窺之見···”關寧終于明白了,君侯的確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單純是在考校自己的才干。想通此節,他也沒什么好支吾的,當下抖擻精神,對答如流:“君侯要擴建的,并非通常意義上的都會,更像是個巨大的營寨。”

“不錯。”王羽笑著點頭。

他對歷史沒研究,但三國時代的人才,還是很有了解的,可就是想不出,到底哪位是擅長工程建造的。但他偏偏還知道,華夏古代的建筑技術相當高超,講究也很多,選址、布局、道路鋪設、建筑營造,甚至還得考慮下水道的問題。

這不是開玩笑,和古代歐洲的城市完全不同,王羽看過文獻,早在商周時期,華夏的城市就有考慮城市排水問題了。

這是個大學問,王羽對此一無所知,田豐、要詡也幫不上什么忙。而建城同樣不走過家家,王羽雖然沒打算把高唐城建得和洛陽一樣,卻也不想搞得跟個大村子似的。

所以,城市規劃方面的人才,亟待挖掘。就王羽目前所知,古代的建筑學和堪典學是混在一起的,若是能找到傳說中的南華老仙,八成就對路了,此外,王羽還真就沒啥頭緒。

田豐倒是提供了一些情報,他知道的幾位建筑大師,現在都在長安,其中一位王羽還見過,就是董卓派出的那五位差點被袁紹殺掉的使者之一,將作大匠吳循。

這個就有點遠水不解近渴了,就算派人追上徐庶,讓他想辦法與吳循接觸,一來一往,也得半年以后,太慢。

因此,王羽打算自己先挖掘一個差不多的,和將軍府中的建筑工匠們一起,先商量著把這個城搞起來再說。

剛巧趕上關寧來應募,說自己有個弟弟叫關平。王羽當然知道關平是誰,欣喜之余,順便讓人核實了一下,結果意外發現,關寧這個人本身,就很有點意思,故而才有了今天這場考校。

目前看來,情勢正在往好的一面發展。

“如果是通常的建城思路,在下不敢妄言,但君侯既然想一切從簡,那在下倒是可以說上幾句的。當年關家莊一度曾毀于洪水,后來重建,全靠路過的一位道長指點,在下在這方面略有幾分心嚓……”

“既然不用城墻,那么這城便可以不用拘泥于形狀,大可依地勢而建,以圓弧狀,一層一層向外拓展…………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為將來擴建留下余地,人多了,就層層疊加上來……”

“城墻也不用拆除,只消把城門拓寬,方便進出即可,以在下直接,連護城河都不用填,既然不出入大軍,只消建上幾座木橋就行了,既美觀,又節省工期川……”

“還有城內的建筑,這附近林木甚多,若是只求入主,不強調美觀,大可用最簡單的方法搭是……在下知道一個法子,只要有原料,就可以在一天內搭建起一座大木屋,內里寬敞,就是外觀不怎么好看。還有……”。”

關寧這一說起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架勢。

賈詡和田豐不時對望一眼,都想象不出,這樣建出來的城,將會是怎樣一個景象。王羽倒是聽得津津有味的,這樣建出來的城市,他再熟悉不過了,不就是后世的二環、三環么?果然民間有長才啊。

這一番論對,足足耗了兩個多時辰。

賈詡聽了個開頭,就打著哈欠走了,他老人家忙著呢,可沒空在這閑扯;田豐倒是比較敬業,可聽到一半的時候,關寧說的那些木材如何選料,下水道如何開鑿,以及王羽說的取水問題之類的話題,徹底打消了他的求知欲,所以他也走了。

田豐很厚道的沒打哈欠,只是在心里腹誹了幾句,覺得王羽不干正事,在建造這些小道上耽誤時間。

王羽完全沒理會兩大軍師的去向,他滿心都沉浸在城管大隊的發展上面。等雪一化,屯田就要展開了,但作為戰場的幾個郡,民生被破壞得相當厲害,失去家園的百姓說不定還要分神修房子。

用關寧提供的這種辦法建房子,就免去這些煩惱了。

同時新建的城管大隊也有了收入來源,很好的融入到了新政之中去,建城等一攬子問題都能得到解決。

至于藝術性、風水什么的,完全就不在王羽的考慮之內,他要建的不是千古名城,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商貿文化的中心。

實用的,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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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三章 名將養成

履新上任,訓話部署,接下來幾天,關寧有如生活在幻夢之中。

八萬降卒,張頜選走了三千多冀州兵,徐庶又帶走了兩千多河內兵,再扣除傷重,亦或殘疾了的,剩下的依然有七萬以上。

天地良心,關家雖然也見過些世面,但冷丁被架到這種位置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戰栗感,真是誰體驗誰知道,名符其實的萬人之上啊!

關寧這輩子都忘不了第一次站在高臺上,受萬人矚目時的心情,那不是榮耀,而是煎熬。

十幾萬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身上,身上就像是壓了一座山,連氣都透不過來。關寧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從臺上下來的時候,他身上的棉袍,腳下的靴子都濕透了。

其后的指揮也是一團糟,要不是上任前那兩天,在和君侯的磋商之中,已經議定了總體規劃,還畫成了圖紙,關寧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把道路都修成弧形……

好吧,弧形的道路確實存在,新城的規劃,本來就是以高唐為中心,一圈圈向外擴展出去的,每一圈,都是一條弧形的大路。同樣以高唐舊城為中心,還有五條縱向延伸,與弧形道路相交的筆直大道。

高唐附近沒有高山,若不然,等城建好后,從高處俯瞰就會發現,整個城市會像是一個塊被整整齊齊切成無數小塊的大餅。

每次緊張到極點的時候,這些建筑相關的問題就會出現在腦海之中,讓關定得以冷靜下來,讓一團糟的工作繼續向前推進,讓他找回那么一點點信心。

除此之外于禁和田豐等人的幫助也很及時前者在安營扎寨方面很有心得,后者是組織長才,關寧發出的指令再怎么混亂,經過他的梳理,也會變得條理分明。

惶恐,忐忑,以及混亂,這就是城管大隊以及高唐新城初生時的狀態。

“主公,您這次只怕是看走眼了,這都五天了還是這么亂。要是沒有文則和元皓從旁襄助,這城管大隊會亂成什么樣子實在難以想象,幸好公孫將軍和黑山軍已經移師了,不然川……以某看來,這關寧才干有限,做個幕僚輔佐還湊合,讓他做主官是不是值得商榷呢?”

高唐城周圍,已經成了個大工地,與工地近鄰的則是軍營口青州軍訓練有素,營盤更是于禁這個安營高手扎下的,肅然有序的氣勢,讓兩路盟軍都心生敬畏,和工地的混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下,黑山軍駐扎在高唐西北數十里外的眺縣;幽州軍則駐扎在平原城外賈詡很慶幸,幸好離得遠,否則先前積累的威勢,八成就要還回去了。

對于王羽看人的眼光,他一向是很信服的,從前的事實也驗證了這一點,可俗話說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現在看來,這位關隊長,就是主公的第一次失誤了。

憑良心說,這也稱不上是失誤,關寧組織能力有限,但在建筑學上,卻很有些造詣,從他開設店鋪的選址、建筑之中,能看出此人的才華,已經算是很精準的眼光了。

但誰讓王羽從前的眼光精準得嚇人呢?

只要他看中的人才,基本上都是招之能用,用必大成的人物,別說趙云、郭嘉這種不世出的英杰了,即便是潘璋這種浪蕩子,同樣有其獨特的一面。

比起這些人,關寧就相形見礎得多了。

一連多日,關寧遲遲無法進入狀態,賈詡不著急,但他很好奇王羽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相信對方有潛力呢?還是在賭氣?

“給別人機會,就相當于給自己機會。反正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先讓他試試唄?反正有文則、元皓他們幫襯著,就算失敗,頂多也就是多耗費些人力,建城這種事,哪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出呢?如果成功了,幕府中就又多了個能獨當一面的人才,有什么理由不試試?”

王羽的語氣輕松愜意,語意卻有些高深莫測,饒是以賈詡的世事洞明,也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完全領會其中的意味。

“給別人機會,就是給自己機會?這話很有意思哦。”一手摩挲著圓圓的下巴,賈詡瞇上了眼睛,慢吞吞的說道:“主公,您莫非是想向劉備傳達些什么?他看不上的人,到了您手里,也能變廢為寶?”

“變廢為寶什么的太難聽了,暗中較量什么的也很無聊。”迎著初春峭寒的長風,王羽深吸了一口氣,展顏一笑道:“文和,你不覺得一個從小就不被看好,籠罩在弟弟陰影之下的人,突然綻放出光彩的故事很有趣,很勵志么?”

“呃。”賈詡難得的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理由?用這么奇葩的理由提拔一個統率數萬之眾的人,真的不要緊?

看看王羽的表情,似乎很認真,很期待的樣子,賈詡把后面的話都咽了回去。反正也不是上戰場,做主君的偶爾任性隨意一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隨他去吧。

話鋒一轉,賈詡低聲說道:“主公,匡公的車駕昨天就已過了歷城,不出意料的話,今夜之前就會趕到高唐。”

“來的好快。”王羽眉頭一軒,有些意外的轉過頭。

賈詡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如詡所料不差,匡公此來,應該是為了五日后的會盟。”

王羽沉吟不定:“你的意思晨………”

“無非是擔心您與劉虞起沖突,所以您知道,劉虞為何有恃無恐了吧?這就是大漢宗親的第一人啊。”賈詡搖頭嗟嘆。

王羽終于將武將養成的游戲心態收起來了,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直接面對的一刻,才能更深切的體會到劉虞的影響力之強。

自家老爹是什么人,王羽再清楚不過了,老王匡就是古代士大夫中,愚忠愚孝的典型。當初在酸棗,只是因為袁紹用大義之名壓下來,他就差點對舅舅胡母班下殺手,給日后的眾叛親離埋下伏筆

王羽也走到了泰山之后才發現的,胡母家是泰山大族,勢力猶在王家之上口要不是有胡母家的鼎力支持,他初回泰山之時,安定地方也不可能那么順利。

前世的歷史中,自己這位龍套老爹,在洛陽之戰露了個臉之后,就被歷史長河湮滅了,一蹶不振的原因,沒準兒就與這段公案有關。

而這段公案的根由,正是他那不辨是非的愚忠。

青州在對外戰爭中一直很強勢,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內部的鐵板一塊。但鐵板一塊之中,也不是完全沒有隱患的,這個難以消除的隱患,就是王匡。

為此,王羽放棄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就是怕有了天子和朝臣,會影響到青州內部的穩定。

沒錯,王匡放權了,被架空了,但作為泰山王家的家主,他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這影響力不足以奪權,但父子之間的事,本來就不是權力交接這么簡單。只要他能發出反對的聲音,對青州內部的穩定,就會造成一定影響,很棘手的影響。

在青州新政施行之初,蔡邕就通過女兒向王羽傳話,說王匡有些不理解,只是還沒達到公然站出來反對的程度。

現在,劉虞的影響力又發揮了作用,所以王匡才會提前動身來高唐。

心念電轉,將王匡到來可能會引起的變化推演一番,王羽略略放心,擺擺手,輕松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父子之間,應該沒什么說不開的,不用擔心。”

賈詡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提議道:“主公,與匡公相談時,不妨將兩位夫人和蔡中郎邀上,以免事情無法轉圜。”

王羽看向東方,銳目微瞇,淡然答道:“我知道了。”

傍晚時分,方悅護送的車隊抵達了大河南岸,老王匡顯得十分急切,不等天明,就撇下大隊,和蔡邕一道渡河而來,蔡琰、貂蟬不堪相思之苦,也一起過來了。

小別勝新婚,王羽和二位嬌妻這一分離就是小半年,多加慰藉才是正理。但沒等他寒暄幾句,老爹王匡就急吼吼的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王羽無奈,只能帶同眾人到了中軍帳,雁退左右,等著老爹攤牌。

“鵬舉,為父知道你的才干遠過于我,故而這兩年,也從未干涉過任何軍政之事。不過,你還年輕,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否則不但容易引起世人誤解,懷疑我王家的忠義,更有甚者,可能會為大漢江山招來禍患啊。”

王匡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看起來情緒也很平穩,讓王羽放下了不少擔憂,但老人語重心長的勸告,卻讓王羽很是摸不到頭腦。

“父親,您這話是從何說起?”

“常言道:以史為鑒,可知興衰口鵬舉,你施行新政,讓青州休養生息,恢復生氣,本意是不差的。但你要知道,這世上很多事,未必本意是好,結果就是好的。為父也知道,你做的這些事,并非異想天開的獨創,抑制豪強,當年武皇帝就做過,屯田均田,同樣是古之仁政………”

王匡話鋒一轉,語氣也加重了幾分:“不過,你也要知道,武帝抑制豪強的結果如何;施行均田之仁政的,都有些什么人。”

王羽下意識反問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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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四章 所謂王霸道

“是他?”驚呼聲是二位嬌妻發出的,王羽只是愣了愣,蔡邕則是用很有深意的目光打量著他,像是要從他的神情舉止之間,觀察出什么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現在他知道,老爹最擔心的是什么了。

和行軍作戰一樣,王羽主導下的青州新政,其實都是他從歷史的經驗教訓中,總結出來的。他提出命題,經由幕府論證完善,一一加以施行。

外界對此并沒多少了解,世人看待王羽,都是從無敵名將的角度去看的,用得最多的比擬,是項羽,而不是哪位古之明君或篡逆之臣。

王匡雖然不掌權,但對青州發生的一切,卻有著很直觀的了解。這些了解,讓他有了很不好的聯想,故而有了今天這一問。

對此,王羽倒是很理解。

王莽本來就是歷史上的一朵奇葩。

王羽曾在論壇上看過有關于此人的討論,很多人眾口一詞的認為,此人是個失敗的穿越者,因為他的新政實在太有后世的范兒了。

其新政中包括:官制改革,土地國有,土地平均分配,抑制豪強,以及政府干預經濟等諸多措施。每一條都不見前例,甚至在其后的將近兩千年里,都沒有相似的政策出現在華夏大地上。

真正與其產生共鳴的,要等到十八世紀的歐洲,那個名叫馬克思的大胡子出現了……

此刻距離王莽篡逆,只有兩百余年,很多士人對此都是記憶猶新。王匡這個愚忠的頑固派自然也不例外。

可以想象,當老人發現。青州新政與王莽亂政的諸多相似的跡象時,他的心情是如何難以言表的復雜。

先前一直沒說。是因為河北還在激戰,老王匡再怎么愚忠,終究也分得清輕重,不會在那種關鍵時刻擾亂王羽的視聽。

現在大勢已定,王匡聽說王羽邀了劉虞來會盟,擔心兒子會急功近利,犯下大錯,于是便匆匆趕來,準備做一場深談。

他素來知道王羽的口才與機變能力。故而也不打算用什么技巧,就是把自己的擔憂一一表達出來,令后者改弦易張或者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釋。

王羽凝神思索片刻,緩緩開口道:“父親,岳丈,青州新政和王莽的新政,其實是不一樣的……”不給王匡爭辯的機會,一句話說完,他便加快了語速:“表象或許相似。施政的精神卻全然不同。”

當然不一樣了,青州新政的根本,是王羽本著要改變華夏文明數百年一興衰,在不斷輪回中走低的趨勢。而確立下來的。跟馬大胡子身處工業革命時期,建立地上天國的空想完全就是兩碼事。

“父親,您覺得如今的亂世是誰造成的?如果青州也和其他諸侯一樣做法。大漢未來會如何,還有的救嗎?”

王匡皺眉不語。

這個命題。在天下士林之間,也一直有人在爭論。

主流意見是將過錯歸咎于桓、靈二弟的昏庸。不修德政,故而天降災劫,亂相頻生;也有人不愿直接指責皇帝,而是將過錯具體到了外戚、宦官身上,認為正是這些人的蠱惑,才使得正直君子無法在朝中立足,不能匡正社稷,這才有了末世之象。

這兩種主流觀點,王匡都是既支持,也不支持的。

作為愚忠者,指責皇帝這種事,他是做不出的;至于外戚,王匡當年在大將軍府任職,何進就是外戚,對王匡有知遇之恩,從何進的行事中,王匡也看不出什么禍國殃民的味道來。

所以,最后也只能把這一切歸咎于宦官了。

不過,王羽治政后,青州的主流意見卻有所不同,以孔融為代表的王羽鐵桿擁護者們宣揚,這場禍亂的罪魁禍首是豪強世家。

正是他們不遺余力的兼并土地,才使得小民無立錐之地,造就了遍及天下的流民,有了那場黃巾之亂;正是他們禍亂朝綱,使得朝中動亂頻頻;同樣是他們私募軍隊,對朝廷的令旨陽奉陰違,這才有了割據天下的諸侯們。

這種觀點在青州很有市場,因為青州的百姓一半以上都是黃巾余黨,深受豪強凌虐之苦。

王匡雖不盡信,可多少也受到了些影響。當然,若是王羽就這個問題與他爭論,他肯定要據理力爭,但王羽突然提出了一個假設,老王匡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蔡邕突然笑著吩咐道:“琰兒,你去拿壺酒來煮上,老夫很久沒和鵬舉相談,今天正好聽聽鵬舉如何論斷天下英雄。”

賈詡建議王羽邀蔡邕在場,確實是有道理的,他這一打岔,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對質的味道變淡,家人小聚的溫馨感覺濃郁起來。

蔡琰蘭心蕙質,如何不知道老父的意思,當下盈盈起身,在帳門處低喚一聲,當下有人送上酒來。素手煮酒,清香四溢,饒是王匡憂心忡忡,此情此景入目,胸中郁結的那股悶氣頓時也散去了不少。

“也只有伯喈兄之才,才能教出這等好女子啊。”

蔡邕呵呵一笑,打趣道:“兒女事,自有他們的造化,和我這個老家伙有什么關系?再說了,女兒再好,最后也是別人家的,這不,好好的女兒,不是便宜了你這老家伙?”

王匡知道老友是提示自己,后輩的事不好參與太深,否則父子之間起了隔閡就不好挽回了,畢竟兒子已是名震天下的一方豪雄,父子之間的事,已經不是單純的家事了。只是不論如何,他終究還是想問個明白,不然實在不踏實。

他一拂長須,深吸了一口帶著清香的氣息,不無得意的說道:“女婿也是半子。伯喈兄說的可憐,但何嘗不是也占了老夫的便宜?老夫不與你計較。你也休要拿此事說嘴才好。”

二老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若不從一開始就加以抑制,而是各種拉攏,各種妥協,就會造就大批的野心家出來,所以,青州新政的基本原則就是抑制豪強。”

“如今青州已隱隱有了天下至強之氣象,只要孩兒不行篡逆之事,誰敢搶在前面?內部杜絕野心家的出現,外部壓制群雄,令其不敢逾矩,只要青州兵馬常勝不敗,亂世,就將以最小的代價而終結。”

“當然,光是終結亂世還不夠,如何讓漢之名永遠傳承下去,光輝永不熄滅才是真正的難題。王莽施行新政的心態,孩兒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的目標到底是什么,但武皇帝當年文治武功,卻是孩兒心生向往的。”

王羽前面的長篇大論,涉及的內容很多,氣魄也很驚人,王匡一時插不上話,但王羽說自己以漢武帝為志,讓老人安心之余,同生疑慮:“武皇帝時代的施政,最后可是……”

漢武帝北征西討,可謂武功赫赫,可身后的名聲可不怎么樣,不少人認為他窮兵黷武,將文景時代的家底揮霍一空,給日后的霍光專權,王莽篡位埋下了禍根。

王羽要學漢武帝南征北討倒是很正常,但若是照搬漢武時代的政策,對日暮西山的大漢王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實,武皇帝時代的政策大多都是好的,之所以最終失敗,只是因為他忽略了些東西,很核心的東西。沒有這個,武帝之政就是窮兵黷武,如果加上這個,武帝之政就是大漢雄霸于世的開始!”

對此,王羽的回答完全符合他一貫的風格,簡單而直指核心。

“鵬舉,你說的到底……是什么?”二老相顧而視,在對方眼中都只看見了迷惑。

王羽說的太讓人無法置信了。

武帝時代的智者不計其數,哪個不是名留后世的高明人物,若真有這種靈丹妙藥一樣的東西,他們怎么會看不到?

何況,自己這些后來者,也沒少研究歷史,作為當今治政的參考,同樣沒發現有這種契機的存在。

可是,鵬舉滿懷信心,言之鑿鑿的模樣也不像是在說大話。習慣了他創造的一個又一個奇跡,在王匡心中,兒子以前的模樣都已經模糊至不可記憶了,蔡邕對這位佳婿更是極有信心,他相信,王羽既然這么說了,一定不會沒有來由。

“開疆拓土,乃是萬世之功,怎么會是錯?之所以被認為是窮兵黷武的亂政,只在于這些軍事行動消耗太大,收支不成比例罷了。想要修正,很簡單,只要本著公平、公正的精神,立下‘參與者得利’的規矩,何愁無人主動報效,去開疆拓土?”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其實王朝霸業并非在水一方,而是只隔了一層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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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五章 高唐會盟

忙碌之中,時間過得最快,就在清場結束,新城奠基方興未艾之時,元宵節到了。

元宵節是華夏的傳統節日,在漢文帝時,官方便已正式將正月十五定為元宵節。漢武帝時,天子會在正月十五這一天祭祀‘太一神’。

節,是佳節;

主人,這是群雄之中舉足輕重的王羽,不但他邀約的三路諸侯及時趕到,中原群雄也都派了心腹之人來參與這場盛會。

似乎受到了盛大氣氛的影響,這一天,天公也來作美,將大好的明媚春光灑遍了大河兩岸。

從三天前開始,渡口上的渡船就忙綠了起來,往來穿梭著,將一批批的貴客和他們的車馬隨從由南岸送到北岸,引領到高唐城北的大營中去。

將軍府的幕僚一個個都忙得不可開交,冀州的降臣們倒是有了用武之地,把接待工作承擔了過去。華夏人注重禮節,青州卻重實效,但凡是融入這個體系的人,都不大看重繁文縛節,而是更重視效率。

王羽舉行的這場閱兵,其實和青州內部的氛圍頗有些相違,畢竟眼下的青州,更多的精力都是放在生產恢復上,田豐和糜竺恨不得把一個錢掰成兩半用,哪有閑錢來搞這花架子。

只是考慮到這場盛會祝捷、慰靈、耀武、會盟等多重意義,幕府內部才沒什么異議。

不過,青州的節儉——或者說摳門之風,到底還是體現在了很多細節上。

燈籠倒是掛了,但遠談不上張燈結彩,頂多就是應個景而已;

接待的人倒是不少,規格卻遠算不上隆重,田豐、賈詡、國淵等青州重臣一個都沒出面,活躍在接待行列的,地位最高的就是負責外交的孔融了,在他號令下奔走的,則是辛評、陳琳這些人。

招待多少也有些簡陋,除了就地取材的各式馬肉料理,倒也有些山珍海味。

公孫槽在平原等了二十多天,很無聊,于是帶著親衛到處游獵,很有些收獲,看了王羽擬定的款待菜單后,大吃一驚,趕忙將這些獵物提供了出來,以免招待的規模太過寒酸。海味則是青州水師在海里打撈的魚蝦,算不上很新鮮,只是聊勝于無了。

公孫槽對此頗多腹誹,當面抱怨說,王羽招待諸侯使者的東西,不比士卒平時吃的強多少,以青州的富足,實在太也寒酸。

而王羽振振有詞的反駁說,與子同衣,與子同食,本就是為將者的準則,自己和士卒吃的一樣,有什么可丟臉的?至于諸侯的使者,他們應召而來,各有目的,但沒人是為了來吃飯喝酒的,而是懾于青州兵威,不得不來。既然如此,還費那么多周章干嘛?

公孫槽聽罷,默然半晌,而后長嘆一聲,感慨自己磋跎半生,見事終究還是落了俗套,鵬舉賢弟時刻牢記武將的本分,才是真正的名將之姿。

王羽當然是要謙遜一番的,他其實就是懶得張羅,又心疼花錢。

錢花在軍隊身上,能提高士氣,增強凝聚力,提升忠誠度,對戰力的提高大有幫助,也有助于增強軍人在青州社會體系中的地位。花在諸侯使臣身上有什么用?難道能拉攏幾個高人過來不成?

招待再怎么隆重,私底下的算計也不會少,該翻臉時一樣得翻臉,這樣一來,花大價錢招待他們又有何用?沒用的話,干嘛要花錢?

他的作風就是這么簡單直接,但這話傳出去后,卻變了味。

華夏人的觀念很樸實,一個人若是被公認為好人,那他做的所有事,就都是好事;若是被公認為智慧高深之人,那他的言行,肯定就有其深意;若這個人被認為既是好人,又是智者,那他就可以享受圣人待遇——·具體可參照后世的孔孟。

如今王羽在青州的威望,就和圣人差不多了,他的言行一經傳出,都會被放大到極致。

他和公孫槽的這番對答就在軍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聽說寒酸的招待規格背后還有這樣的深意,將士們無不感動莫名,連兩路盟友軍中也是交口稱贊,可算是意外收獲了。

當然,對此在意的,只是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卒,眼下,軍中的高層都就另一個話題議論紛紛。

“參與者得利,就是王霸之道,子龍、瘋子,你們不覺得,主公這話聽起來淺顯,深思時則高聲莫測嗎?”

太史慈與趙云、秦風一道等候在大營北門,身上衣甲鮮明,在朝陽的映射下閃閃發亮,身側是兩排肅立的士卒,三百人的隊伍,排出了幾十步遠。

此刻,這位青州第一悍將正側著頭做深思狀,任由明媚的春光灑在臉上,將他那張很有男人味的臉映得更加菱角分明。

“這有什么好高深莫測的,打仗是為了干什么?不就是為了撈好處嗎?要是參戰就有好處拿,那誰不愿意打仗啊?”

秦風撇撇嘴,指著北方大聲訕笑道:“你看看塞外那些胡人,不就是這么回事?打進邊關,就能隨便搶,隨便拿,搶到一次的收獲,就能頂得上在塞外放半年羊,有人振臂一呼,豈有不萬眾響應的道理?這個啊,就叫參與者得利。”

“對哦。”太史慈眼睛一亮,兩手一拍,贊道:“瘋子,你也很聰明么,商君書上說聞戰則喜,可不就是這么回事么?當年的強秦還不就是這么橫掃六合的?哦,那也不對,若是這招好使,秦國怎么后來又亡了呢?”

“那誰知道呢。”秦風撓撓頭,他自幼從軍,在草原上打了二十年的仗,對胡人倒是熟悉得很,商君書什么的,則聽都沒聽過。

“暴秦……”趙云開始只是聽著,兩人問他也不答話,直到兩人都在撓頭,他才開口道:“應該沒能將此策貫徹到底,或者說商君與主公的觀點只是表面相似,實則不同。”

“怎么個不一樣法?”太史慈追問。

早在青州新政施行之初,王羽就提出了‘屯田、尚武、養士,等多個理念,施政過程中,又有抑制豪強等諸多變革之策。不過,這些理念和政策算不上什么創新,只能說是將前人的良法照搬,用以恢復青州的生產、民生罷了。

而在數日前的那場論對中,王羽卻提出了一個核心思想,表示青州新政的內容,都是圍繞著這個核心,為最終目標做鋪墊的,這就很值得關注了。

正如秦時商鞍確立的“治世不——道便國不法古”,漢初的‘無為而治”武帝時代起的‘中央集權”只有有了核心理念,施政才有脈可循。

因此,消息一經傳開,無論文武,青州高層都在討論這個話題,猜測著青州的未來,應該是個什么走向。

性子最急的太史慈甚至跑去找王羽當面問詢,只可惜,一向直截了當的王羽,這一次卻玩起了神秘,無論誰去問,都是笑而不語。

一來一去的,這個話題倒是越發的引人入勝了。

“秦國軍隊的功勛制度很完善,故而在戰場上,一直能做到將士用命,奮勇作戰。但與戰爭相關的后勤部分卻是割離開的,主公曾經說過,說秦國的工匠,是很神奇的一群人,他們制造的弓弩、箭矢,幾乎達到了標準化的程克……”

秦風眨眨眼,插嘴問道:“標準化?那是什么?”

“就是……”趙云也有些撓頭,主公的這些新名詞用的時候很好用,解釋起來卻很麻煩:“就是不同的工匠做出來的東西都差不多,用的工序也差不多,連耗費的時間都差不多,就可以稱之為標準化了。”

“聽起來也沒什么嘛……”太史慈二人對視一眼,都很茫然:“這有什么好處么?”

“當然有好處了。”趙云耐心的給這倆求知欲很旺盛,但對細節向來不求甚解的同袍解釋著:“這樣做出來的東西,就可以統一使用,后勤的壓力會減輕,而且重復同樣工序的工作,往往也更加有效率,還有,……”

趙云可比這倆家伙好學多了,記性也好,把從王羽那里聽來的東西,加上自己的理解復述出來,聽得太史慈二人一愣一愣的。

“秦國的工匠生產效率很高,工作也很拼命,但他們卻無法從戰爭中得到任何好處,只能是被當做奴隸對答,努力工作只是為了活命。這樣的人,和被抓壯丁,逼著上戰場的人有什么兩樣?”

“此外,秦國的后勤補給也很成問題,除了因糧于敵之外,出征之前,將士多要自備糧秣和武器裝備。雖然他們有因戰功而授的爵位和土地,但戰爭給他們帶來的壓力還是很大的。若是速戰速決還好,如果戰場綿延數月,乃至數年,秦軍的士氣和斗志就會飛速下降。”

“哪支軍隊不是這樣?”太史慈又有不同意見了。

“不一樣的。”趙云正容道:“史籍上都說,秦軍在戰陣上,兇猛若虎狼,時常可見悍卒肋下夾著俘虜,腰間掛著首級,依然奮勇沖殺向前,故而六國合縱亦不能當其鋒銳。可是,一旦相持日久,秦軍的士氣下降,每每都快過其他軍隊。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南征百越的那幾十萬秦軍了……”

秦軍南征是歷史上的一個謎團,史籍上的記載很模糊,既無法確定其確切人數,也無法確定這支軍隊的戰績。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這支軍隊一去不回,哪怕是在中原烽煙四起,帝國風雨飄搖的一刻,這支南征大軍也沒有一兵一車北上。

秦軍不耐久戰的例子很多,趙云特意以此為例,當然不是為了引起爭論,而是他揣摩王羽所說的國策的真實用意,得出了自家主公有意效法秦國,又發現了秦國軍政的弊端后,打算改良后實施的結論。

他認為,一統中原后,自家主公很可能也會發動南征北討的戰爭。

最后,趙云如是總結道:“所以,參與者得利,值得是廣泛的參與者,不光是軍隊的將士,后方的工匠、商旅、官吏,甚至農夫,只要為戰事出過力,就能得到豐厚的回報。”

“……那是怎么個景象,俺想象不出。”太史慈認真想了想,卻怎么也想不出,這個社會體系到底要如何運行:“子龍,你知道嗎?”

“我也想不出,完全找不到可以參考的先例。”趙云聳聳肩,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主公也沒完全構思好呢,不然也不會只是吹風,卻不肯道出細節了。”

“有可能。”太史慈點點頭,眼中帶了一絲憧憬:“這法子聽起來倒是挺不錯的,要是打仗就有好處,所有人都有好處,不就一直能向外開疆拓土了嗎?這仗可有的打了。你們說,主公這腦袋是怎么長的?怎么總是能想出這些匪夷所思,卻又很神奇的辦法呢?”

“……”這種問題當然沒人答他,眾人很是沉默了一陣子,直到正北方傳來一陣車馬粼粼的響聲,三將才猛然驚醒似的舉目遠眺。

“來了?”官道上殘雪未消,白色下面倒是有了幾點綠色,但太史慈說的來了,可不是春天的腳步。他和趙云不是沒事跑出來閑聊的,而是為了迎接當朝大司馬,幽州牧劉虞!

“應該是了。”秦風久在塞外,眼力很不錯,遠遠看到了天邊那一條黑線。

太史慈的好奇心又起,一邊瞇著眼眺望,一邊問道:“他來的排場應該很大吧?某聽說當年先帝在平樂觀演武,在點將壇上建了十二重華蓋,蓋高十丈,還有九重華蓋的小壇,場面很是了不得呢。”

秦風嘴角一挑,笑容中帶了幾分嘲意:“那你可要失望了,劉虞不是先帝,他的好名聲可不是憑空來的。”

“不會吧?”太史慈有些無法置信:“他五天前就到了廣川,磨磨蹭蹭的等到今天才出現,難道不是為了擺架子,秀排場?”

秦風搖搖頭,語氣中帶著股莫名的味道:“總之,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見他這副神情,太史慈也不再追問,凝神觀望等待。

再過片刻,劉虞一行人終于靠近了。在看清楚劉虞的隊伍之前,率先傳來的,是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沒等太史慈表示驚訝,就看見蜿蜒而行的隊伍中間,搖搖晃晃走著的,竟然是輛牛車!

沒錯,就是一頭老牛拉著的車。

“那是……”吃了這一驚,太史慈的反應慢了一拍,先發出驚呼的卻是一直很沉穩的趙云。

“什么?”

趙云一臉訝色,眼神凝重之極,指著隊伍最前列,遲疑道:“大哥,秦兄,你們看,走在最前面那名武將,似乎就是麹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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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六章 再見麹義

一驚之后,又是一驚,接連兩次,都是非同小可。

劉虞的官職、身份,各種名頭人盡皆知,無須贅述,這么個人,乘著一輛牛車出行,本身就是很違和的一件事。特別是那輛牛車本身也是吱呀亂響,很有日久失修的意思。

節儉到這個份兒上,哪怕是假裝的,也很讓人驚嘆了。

不過,真正讓青州眾將震驚的,還是趙云叫出的那個名字……麹義!

在去年春天之前,麹義雖然有些名聲,但和焦觸、張南那些人也沒多大區別,有河北名將,冀州上將這種名頭的人多著呢,姻義并不起眼。

然而,他先在鄴城擊敗于夫羅,而后又在界橋之戰大方光彩,足以令人側目而視了。

青州眾將更加清楚的是,就算在龍湊那場大戰之中,麹義也算得上是雖敗猶榮了。若非他的決死狙擊,龍湊之戰必然會以冀州軍的全軍覆滅而告終。

反過來說,若是刻將淳于瓊再給力一點,甚至可以達成小損之后,全師而退的戰績。如果真是如此,對其后的連場大戰,就會有著很深刻的影響了。

這么一員大將,確是如何重視也不為過的,也就是袁紹用人的講究太多,否則此人或許不足以作為執掌全軍的名帥,但作為獨當一面的大將卻是足夠了的。

龍湊之戰后,麹義失蹤,袁紹只是草草的派人搜了一通,就當這名有點本事,但太過桀騖的大將不存在了。沮授倒是有心多找找,可他當時既要重新編練新軍,又要與黑山軍交戰,一時也是無暇分身,此事就這么耽擱下了。

而青州一方則是相反,尋找掏義是戰后情報司的重點任務之一。王羽花了大力氣去尋人,可就是沒找到,麹義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大多數人都認為此人已經死于亂軍之中了,否則以他的桀騖與急躁性子,河北大戰連場,他怎么可能一直不出現?縱使傷心了,打算背棄袁紹,他也不可能在亂世中默默無聞吧?

王羽一度都在猜測,是不是劉備把麹義給藏起來了,打算慢慢籠絡了。但清淵一戰中,劉備的班底全潰,也沒發現有鞠義的存在,劉備顯然是無辜的。

結果,現在,他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出現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河北的幾大勢力,也只有劉虞才有本事從袁紹手底下挖人了。袁紹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而劉虞則是宗室第一人,名聲震朝野,無論是名聲還是底蘊,這倆人都很有一拼。

“麹義!”趙云驚訝,太史慈不無好奇,秦風在微微一怔之后,眼睛卻陡然變得一片血紅,暴喝一聲,抬手就要拔刀。

白馬義從的覆滅,最直接的仇人就是麹義,先前以為此人已死秦風也沒表現出什么異常來,此刻仇人相見,豈有不報仇之理?

“秦兄,不要沖動!”趙云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了秦風的手,沒讓他把刀拔出來。

“子龍,界橋那一戰你也在場,何故阻我報仇?”秦風怒目而視。

太史公論昔日荊軻刺秦曾將勇力之人分成四類:血勇之人怒而面赤,氣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血勇之人只可于市井之中打架毆斗;氣勇之人可從軍殺敵;骨勇之人已極可貴,能舍生取義,殺身成仁。至于神勇,也只有不世出的豪杰才能當得起了。

秦風也算是一名勇將,但也只是氣血之勇,一怒拔劍,拔劍生死不會多考慮什么。他拔刀的動作雖被趙云攔住,但手上力道卻一直在增加,要不是趙云武藝遠勝于他,還真就未必攔得住他。

“戰陣上的事,戰陣上了,現在掏義分明為出使而來,你殺他算是什么事?自家兄弟知道你要報仇,不知道會怎么想?主公今日是要會盟,為的是暫息干戈,休養生息,為的是天下的長治久安,而不是鴻門宴!就算是鴻門宴,項藉也沒殺高祖的大將啊!”

趙云的低喝聲像是一盆冰水迎頭潑下,秦風的神智頓時清醒了不少,他只是驚怒,并未失去理智,哪里不知道此番會盟的重要性?

殺麹義,甚至殺劉虞都很容易,都用不著王羽下令,他們三個帶百十個騎兵沖上去,一頓飯的工夫就能把劉虞一行人殺個精光。

可問題是,如果事情能這么簡單的處理,主公又何必對劉虞這么重視呢?

項羽在鴻門宴不殺劉邦,不是心慈手軟,而是不能殺。在戰場上殺了劉邦,可以震驚天下,在邀人飲宴時動手,只會被天下人唾棄。

開了這個先例,將來還有誰愿意和青州打交道?春秋無義戰,信義對諸侯來說并非不可或缺的東西,但什公事都不能越過底線,否則就不是沒有信義的問題了。所以劉邦殺功臣,必須得等到天下大勢已定之后,若是殺早了,再強的勢力也會分崩離析。

“可是……”明白歸明白,但秦風不甘心啊。

若麹義降了主公,這口氣他可以忍,但此人居然一臉桀驁,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營門前,若是就這么看著,將來怎么去見嚴將軍和死去的袍澤呢?

“不要中計!”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上了秦風的肩膀,隨即,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秦風身前,卻只留了個背影給他,只聽太史慈沉聲說道:“麹義那副模樣,就是引你出手呢!只要你把刀拔出來,劉老匹夫勢必掉頭就走,然后四處宣揚,主公欲擺鴻門宴,誘殺諸侯大臣!”

“大哥,你這話從何說起?”太史慈的話讓趙云、秦風都是驚詫莫名,只是原因各不相同。秦風只是純粹的吃驚,趙云卻另有想法。

趙云雖然對劉虞重用的,與胡人關系密切的鮮于輔、閻柔等人沒什么好感,但對劉虞還是很有好感的。因為這人名聲實在很好,連被人推舉他當皇帝都推辭了,還不是無欲無求,一心為國的長者么?

太史慈突然說陰謀什么的,聽起來確實很刺耳。

“子龍,你想想看,麹義兵敗失蹤是在什么時候?主公派人打探了這么久,為何一直沒有風聲?既然做得如此隱秘,幽州又不是沒有能打能拼的了,又何必非得此人同來?這其中若是沒有點算計,那才真的奇了呢。”

太史慈冷笑有聲:“堂堂一州州牧,當朝大司馬,出行只乘牛車,飲食只有一道葷菜,不覺得太做作了嗎?主公招待各方來使,雖顯寒酸,但不失為光明正大,劉虞在邊關又是與諸胡互市,又是開放漁陽鐵礦,任由當地豪強招兵買馬,擴大實力,他會缺錢至此嗎?哼,收買人心罷了。”

趙云皺皺眉,一時無從反駁,其實他心里隱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羽看重實效,他定的規矩,自己遵守,是為了以身作則,引導軍民效仿。他很少故作姿態,連收買軍心這種事,都是踏踏實實做到實處。

大半年以來,趙云也受了不少影響,以前的觀念多少有些改變。

劉虞為人節儉,無論真假,都應該是有目的才對口可是,說他以身作則吧,他又很少在領地內宣揚節儉的美德,治下百姓用不著他說,也不得不省吃儉用,可幽州那些豪強呢?如果只是自己節儉,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他一個人的節儉,又能省得幾何?

麹義的出現也過于突兀。

先前一直沒出現,可以說是養傷,但聯想到高唐決戰時,劉虞的兵馬曾一度與戰場相當靠近,趙云不得不懷疑,對方是否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心思。

如果那一戰僵持的時間再久一些,劉虞軍會不會參戰呢?激戰一起,有麹義的先登死士潛伏在軍中,劉虞軍對青州軍又能造成怎樣的打擊呢?

麹義對付騎兵的手段,堪稱河北第一,若是沒有預先的防備,輕則演變成界橋之戰的翻版,騎兵主力遭受重創,重則全軍潰敗!

現在麹義又出現在護衛隊伍之中,目的又何在?難道真象大哥說的那樣,是引義從們出手嗎?

這也不是不合情理,麹義并非以武藝見長,他擅長的是在野戰中對付騎兵,即便劉虞擔心自身安全,不怕他暴露,也是讓他打出旗號,留在軍中作為震懾更有用,而不是單單充當一名護衛。

這場爭執很激烈,好在趙云、太史慈的反應都很快,前者按住了秦風,太史慈直接將兩人手上的動作遮住。

當然,動作再快,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特別是在有心人眼中。

“太史將軍,趙將軍,當日廣川一別,竟是今日方得再見,久違了。”爭執間,劉虞的車隊已經到了近前,麹義遠遠一抱拳,揚著臉,高聲說道:“二位精神不錯,身手敏捷,情深義重,不愧為繼任白馬義從主將的英雄,令人敬佩!”

麹義這話夾槍帶棒,配以他那一臉桀騖之色,以趙云的沉穩,心頭也是火頭大起,他臉色一沉,剛要反唇相詰,冷丁手上涌來一股大力,只聽‘嗆哪’一聲響,卻是暴怒之下的秦風終于把刀給拔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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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七章 以剛克柔

語聲朗朗,擲地有聲。

沒人敢貿然接話,連劉虞也不行。

仗著旁觀者清的便利,程昱倒是猜到了些王羽的意圖說白了,也很簡單,就是仗勢壓人。

劉虞擺出了以德服人,以理逼迫的架勢,以他的城府,在占了先手的情況下,就算是賈詡、郭嘉出手,和他講理,恐怕最后也是個輸。

王羽干脆不講理了,直接以強勢壓人,他回避開了麹義的問題,直接拋出個眾人不得不關注的話題,直接就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開了。

當然,劉虞不會眼睜睜看著事態往不利的方向發展,以他的手段,自然也有辦法將麹義重新推到臺前。但主動權畢竟已然易手,劉虞想保持最初那副諱莫如深的架勢,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君侯,劃分防區這種大事,是不走到中軍再商議比較好?此間,畢竟不是說話處。”劉虞皺眉不語,也沒什么動所,答話的人卻是張燕。

張燕果然和劉虞存在默契?眾人心中都是一動,有人喜有人憂,王羽未在大勝之后,直接展開全面攻勢,全取河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張燕的曖昧態度。

沒人知道張燕是見何北形勢開朗,突然起了野心;還是不看好王羽的前景,和某一方勢力暗中結盟,甚至直接投靠了對方。現在看來,張燕和劉虞的確存在一定的默契,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罷了。

程昱心中的欣喜,幾乎都快抑制不住的形于顏色了。

如果張燕、劉虞當真結成聯貝,對抗青州,那天下的大勢,以及自己和郭嘉的競爭態勢,就會完全改變。這叫他如何不喜?

“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在場的都是本將麾下的將士,如同本將的腹心一般,有什么可回避的?”王羽淡淡的看了張燕一眼,眼中若有深意,令得后者心中一緊,卻沒進一步的表示,而是輕輕揮手,向親衛示意道:“拿典圖來。”

“嗟!”當下有親衛領命而去,北營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烈烈晨風,吹動旗鼓,聲聲炸響,在耳畔鼓蕩不休。

過不多時,中軍那張用于軍議的大典圖被搬過來了,豎在了王羽身邊。

對真正的大人物們來說,用不著典圖,河北州郡的分布,也都了然于胸。不過,圖既然拿來了,也沒人會特意回避著不看。

這一看,他們就驚訝了,那圖不是普通的圖,上面用不同顏色,已經畫成了若干個區域。對河北形勢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上面畫的正是河北目前的各方態勢。

“袁紹有悖逆之心,擅起兵戈,今已覆滅,但給河北萬民帶來的傷痛卻無法消弭。

如今的河北,四方勢力共存,如果不把防區劃分清楚,做個公議,以后難免再有爭端。所以,才有了今日這場會盟。”

王羽在典圖上指點道:“眼下,平原、清河、樂陵、陽平、魏郡,都在本將的控制之下,應該不存在異議吧?”

龍湊之戰后,平原、清河就一直在青州軍的控制之下。陽平、魏郡是冀州的腹心之地,袁紹潰滅,王羽接收戰果,也是應有之義口盡管王羽派去接管魏郡的只有兩百輕騎,但還是沒人有那個便利或實力與他爭奪。

稍有存疑的是樂陵國,這個……鄰渤海灣的小郡國本是屬于袁紹的轄地,但其位置過于偏遠,早早就與冀州斷了聯系,公孫攢一度在此籌集軍糧,但卻始終沒派遣官吏治理,王羽順手接過,只要公孫‘攢不出聲’也沒人會說什么。

真正讓人意外的是,王羽似乎有滿足于這樣的戰果的意向。盡管他指定的是冀州南部最富庶的五個郡國,但河北大戰,青州軍也是主力不是?外間本都認為,他會盡量攫取冀州的土地呢。

就算放棄公孫攢實際控制的渤海和大半個河間、安平,以及路途過于遙遠的常山、中山,可還是有巨鹿、趙國、安平數郡可取不是?

只見王羽抬手一指,在趙國、安平、巨鹿三郡范圍劃了個圈,將其圈入,朗聲道:“平難將軍曾在三郡與袁逆及胡騎激戰,黑山百萬之眾,也是大漢子民,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山里存身,總得有個落腳之地才好。三郡之地,并無其他勢力存在,故而……”

他輕輕松松的一句話,竟是把三郡之地統統讓給張燕了!

圍觀的都聽傻了,張燕更是瞠目結舌,腦海中一片空白。

那可是三個郡國,數百里的土地啊!一直以來,黑山軍最夢寐以求的,就是在山下找個落腳之地了,山里面雖然可以躲避官軍,但畢竟不利生存,黑山軍的日子過得艱辛得很。

所以,在戰前面對劉虞的使者時,張燕才產生了動搖。

他很擔心,王羽會不會借著大勝之勢,直接把黑山軍拉上戰車,卷入席卷天下的戰爭中去。青州新政本身也很讓人擔心,張燕不在乎王羽是否抑制豪強,但那高達六成的田賦,令他非常在意。

再聯想到,這一年來,王羽以區區青州之地,與袁紹的冀州,甚至小半個中原對抗。張燕很懷疑,在青州光鮮的外表之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不是把百姓壓榨得苦不堪言,又豈能與冀州對抗了這么久?

要知道,到了大戰末期,連家大業大的袁紹都支撐不住了,在后方刮地三尺自不待言,在清河這種失而復得的地方,更是連臉皮都不要了,直接上手去搶。

冀州如此,青州又是憑借什么,才能支撐到了最后呢?

這是張燕態度轉變的王因,他也想到過,以王羽的強橫霸道,他的轉變很可能會給黑山軍招惹一個恐怖強敵。可即便如此,張燕也不愿意做出錯誤的選擇后再后悔。

然而,意想之中的狂風暴雨沒看到,倒是看到了靚麗的彩虹。

張燕疑惑,張燕迷茫,張燕完全不知所措了,連后面王羽又說了什么,他都沒留意。直到劉虞身后有人發出了一聲怒哼,他才驚醒過來。

“這位是……”王羽饒有興致的看著劉虞身后那人,問道。

“廣陽閻柔,見過王將軍!”此人臉上的怒意不足為奇,讓王羽在意的是此人的裝扮。

古人視須發為身體的一部分,很是愛惜,中原人一般都會梳發髻,將頭發挽起,故而成年又被稱為‘束發’。但放在異族身上,就千奇百怪了,比如眼前這位,他的頭發結成了很多條小辮子,視覺效果和后世的足球明星很相似。

王羽不是球迷,記不得那球星到底叫古利特,還是什么,但這個形象確實差不多。配合上此人身上的皮裘,說這閻柔是個胡人,應該也沒人會提出異議。

“原來是閻校尉,閻校尉是代劉使君說話么?不知有何見教?”

閻柔不肯上當,冷哼道:“閻某何人,敢代劉使君行事?某只是覺得王將軍未免太霸道了一些。青州固然勢大,可既然是會盟,總得讓人有個說話的余裕才是,王將軍指點江山,各方她……防區皆是一言而決,難道不是以勢壓人么?”

王羽從閻柔頭上晃來晃去的卜辮子上收回視線,看著劉虞,反問道:“這么說來,劉使君莫非對本將的防區有興趣?”

劉虞沉默不答,卻也沒有回避王羽犀利的視線,淡淡回視,只是任由閻柔發作。

“天下誰不知王將軍百戰百勝,誰敢觸王將軍的霉頭?”

閻柔語帶諷意,眼含譏嘲,冷笑有聲道:“冀州倒也罷了,王將軍居然干涉起我幽州的事務來了,不嫌管得太寬,手伸得太長嗎?今日觀禮的高士不少,莫非會盟之后,君侯也要以此法,威逼諸君,劃分中原防區么?”

他一邊與王羽對抗,一邊還不忘拉攏盟友。

程昱等人當然不會看著不管,他不肯明著站出來與王羽對抗,但搞點聲勢,推波助瀾還是沒問題的。只聽人群中一陣騷動,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很像是王羽激起了公憤的樣子。

“久聞幽州霹靂火的大名,原以為是個豪杰人物,今日一見,不過如此。”王羽搖搖頭,用很不屑的語氣說道。

閻柔并不發怒,反唇相譏道:“王將軍是想說某不識時務嗎?豈不知幽燕之地,自古多有寧折不彎之人,王將軍兵威再盛,強得過當年的贏政嗎?”他暗示的顯然是荊軻刺秦王的典故,值此之時,倒也應景,一股慷慨悲歌之氣油然而生。

“不識時務?哈!”

這次輪到王羽冷笑了,他看也不看閻柔一眼,冷聲道“閻校尉未免高估自己了,本將此番會盟所為何事?”

他自問自答,加重語氣道:“唯消弭兵禍而已!冀州西南八個郡國,都無爭端,自然一言而決,這是劃“分防區,不是搶劫勒索,還要坐地分贓不成?如今河北有軍事沖突可能的,無非河間、漁陽,不說個明白,日后戰事一起,誰來負責?你這個搶來的烏丸校尉嗎?”

“你……川。”王羽這話輕蔑之意盡露不說,最后那句誅心之言,更是直刺本心,閻柔氣得臉紅脖子粗,看向王羽的目光若是可以殺人,這頃刻之間,王羽至少也死了上百遍了。

搶在閻柔失去理智之前,一張厚實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劉虞止住閻柔的暴怒,看向王羽,緩緩說道:“所以,王將軍就要為附庸實力出頭了?”

這話同樣誅心,聞訊趕來的公孫攢臉上當即閃過一抹懾人的紅光,雙手更是捏得嘎嘎亂響。

“附庸?哈哈哈哈……”這話可不好回答,一個不好,說不定連公孫攢都得罪了,但王羽卻毫不在意,微微一怔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在眾人相顧駭然之中,王羽笑得前仰后合,上氣不接下氣,劉虞只是冷眼相看,卻也不出言催促。

好半天,王羽才收斂笑意,沉聲道:“伯珪兄統帥的乃是大漢邊軍,身負保家衛國的重責!除了天子,誰敢視其為附庸?誰能視其為附庸?誰有這個資格?劉使君,您的見地,未免太讓人失望了一些。”

他失望的搖搖頭,嘴里卻沒停,不肯留給劉虞絲毫反駁的機會。

“不過,未免天下人以為本將仗勢欺人,開啟不正之風的先河,本將這里,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不光是劃分防區的問題,連帶麹將軍與本將的怨仇,也可以一并解決了,不知劉使君意下如何?”

“你說。”劉虞不知道不正之風的典故,當然也聽不出王羽的冷幽默,他思忖片刻,冷聲答道。

“很簡單,比一場!若是使君贏了,本將負責說服伯珪兄,退出幽州、冀北,到冀南五郡安身,本將則徹底退出河北,三年內,絕不令一兵一卒渡河北上!若是使君輸了,這防區之事,就按本將劃下的套路來,貴軍退出河間,伯珪兄讓出北漁陽,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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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八章 快刀斬亂麻

劉虞這一招的確讓王羽很難受,事情不算大,但處理不好就是大事。這就是劉虞的風格,就是用類似的手段,他才逼得公孫瓚多次難堪受挫,卻還發不了飆。

王羽很清楚,自己若是直接找上麹義,無論是抖威風,還是以禮相待,都化解不了眼下的窘迫局面。麹義不是禰衡,他性格不好是真的,可若說他有與之相匹的口才,那就是扯淡了。

所以,王羽略過麹義,直接找上了劉虞。

樹的影,人的名,王羽這一報名,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義從的老兵雖然怒氣不減,手上揮刀或推搡的動作卻停下了,數百道目光望向同一個方向,都深信,只要統帥在這里,大伙兒的公道就能討回來。

于禁的親衛執行的本就是和憲兵差不多的職責,鬧事的人安靜了,他們也是松了口氣,在于禁的指揮下,向后退了幾步,重新列成了整齊的隊列。

秦風臉上滿是羞慚神色,人群中有人起哄開始,他就明白了,今天的事自己搞砸了,可當時卻已是騎虎難下,他也無法可想。王羽的到來,令得場中的焦點轉移了過去,但事情的棘手程度卻也增加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現在也只能候著了。

太史慈不知是余怒未消,還是對王羽的信心太足,臉上不但沒有憂色,殺氣反而更濃了。他斜睨著麹義,用眼神告訴對方:小子,你和你家大人都要倒霉了。

趙云的神色有些復雜,他不崇尚陰謀論,王羽事先對劉虞的各種評估,也沒向他交底,但他已經意識到了,麹義的出現,是某個計劃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下馬威。

從前心目中的偶像級人物,一直以謙謙君子、敦厚長者形象示人的劉使君,突然搞起陰謀詭計的事實,多少讓趙云有種偶像崩滅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麹義眼神中有些不甘的意味,卻也沒插嘴或挑釁,對上秦風、太史慈,他的地位相當,反唇相譏也沒什么理虧的。可王羽的身份不同,他若貿然接茬,禮數上首先就錯了,禮差了,理自然也虧了,不免違背了主公事先定好的:以德示眾,以理服人的行事原則。

場中眾人神情各異,圍觀者們幸災樂禍的心思卻更濃了。

越過麹義,直取劉虞的策略倒是沒錯,也很符合王羽的風格,但問題是,麹義只是個武夫,劉虞卻是老而彌堅的朝堂常青樹,哪個容易對付,還用得著說嗎?

程昱、陳珪是眾來使之中,最富智計和閱歷之人,他們對場中形勢把握得很清楚,對劉虞的目的,也是洞若觀火。

只要有足夠的借口,劉虞就可以中途拂袖而去,而這場會盟若是半途而廢,對王羽的威望無疑是個重大打擊。若是王羽怒而興師,遠征幽州,那就更是中原各路諸侯的福氣了。

特別對程昱來說,這算是天降之喜了。他本來對郭嘉的示弱之計就很不認可,卻又提不出更好的建議,這次主動請纓出使,就是為了來探虛實,尋找機會的。

通過先前數日的試探,他發現形勢很不樂觀。

王羽在高唐建城,意味著青州的戰略重心沒有向北移動的意思,而是要居中協調,以青、冀二州對兗州形成鉗制夾擊的態勢。

程昱不清楚,王羽為何死盯著自家主公不放,但他必須得承認,青州的戰略是最有效率的。

與其強行兼并公孫瓚的軍隊,不如給予其信任,令其鎮守北方,與劉虞互相牽制。同時對張燕也是示之以寬,令其安返黑山,自行發展。自行其是的黑山軍,固然會對王羽占據的冀州造成一定威脅,可他同樣也會威脅劉虞。

占據了冀州最富饒的土地,又排除了河北的威脅,王羽大可從容對兗州采取壓迫式的策略,卻不展開軍事行動。等到青州修養生息幾年后,兵精糧足,發動全面進攻,數萬精銳傾瀉而下,誰能在中原之地與其爭鋒?

這就是王羽正在做的,他召開會盟的用意也就在于此!

程昱當然不會樂見其成,可來了好幾天,他依然束手無策,劉虞的橫空出世,對他來說無疑是曙光乍現。他按捺著心中的興奮,一邊和陳珪等人對著眼色,一邊不著痕跡的向隨從們打著手勢,讓他們伺機而動,準備配合劉虞。

萬眾矚目之中,牛車中傳出一陣笑聲,聲音低沉并寬和,讓人瞬間就能在腦海中勾畫出一位寬和長者的形象來。

“有勞王將軍了,王將軍乃是我漢家棟梁,悍勇直逼當年的步、越,老朽聞名已久,今日一見,足慰平生矣。”說著,車簾一挑,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緩步而出。

這時代對人的相貌很有講究,長得帥,也很有助于增強魅力和推廣名聲。劉備、劉表之流都是正面例子,反面例子是龐統,作為漢室宗親的第一人,劉虞自然生得相貌堂堂,儀表非凡,令人望之而心折。

蒼白中泛著紅光的國字臉,及腹的長髯,七尺八寸的軒昂身材,劉虞的外形,完全就是這個時代審美標準的集中體現。只是一笑一言,走上幾步,但其風儀氣度,已經隱隱勝過了王羽見過的幾位大儒,由此可見,此人得享大名,并非是沒有來由的。

比之外貌,對方話里的機鋒更是厲害。

劉虞看似答話,其實根本沒接王羽的話茬。

先是一句‘我漢家棟梁’把王羽定位在家臣范疇,隱隱以勢壓人;然后以英布、彭越來比擬,暗示王羽假大義之名,實則行悖逆之事,悍勇指的想必是有勇無謀,只會在戰陣上逞威;最開始那句有勞,更是顧左右而言他,直接把王羽的邀請,定義成了來迎接。

至于其他說法,王羽一時想不到,只能事后去請問賈詡,才能得到正確答案。但是,就王羽聽出來的這些機鋒,已經很厲害了,要知道,劉虞一共也只說了一句話而已。

聽出來也沒用,這些暗示都很隱晦,以之當面質問,肯定是不行的。英布、彭越雖是逆臣,但也是被稱為漢初三大名將的人物,以之稱贊王羽的兵法韜略,也沒什么可說不過去的。

王羽若為此而翻臉動怒,那就顯得小肚雞腸了。

在心中暗罵一句:老妖怪,王羽朗聲一笑道:“天下大亂久矣,劉使君卻一直在幽州養望,羽又何嘗不是心慕已久,緣吝一見呢?聽說劉使君素來愛才,故而羽特命子龍,子義前來迎接,不想卻起了爭執,真是讓人嗟嘆。眼下之困,不知劉使君以為如何?”

王羽沒本事把機鋒打得那么游刃有余,但他的風格就是直來直去,干脆把事情都攤開了來說,讓對方避無可避。

“王將軍這話卻是從何說起?孩子們鬧一鬧罷了,何困之有?此番河北會盟,關乎天下安危,多少大事等著吾等商榷,哪里有空理會這些胡鬧?隨他去,久聞王將軍治軍嚴謹,賞罰分明,想必也出不了大事,且隨他去便是。”

劉虞雖然沒練過太極拳,但詞鋒中這太極推手卻是厲害得很。

放任不管,讓麹義繼續和秦風等人對峙?怎么可能?很顯然,劉虞是鐵了心要把文章做大了,為此,他甚至不惜賠上一員上將的性命!

王羽瞥了麹義一眼,后者臉上神情依舊桀驁,似乎沒聽出劉虞的意思似的。但王羽不會那么天真,劉虞那話說的算不上隱晦,麹義不可能聽不明白,他神色不動的唯一答案,就是他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王羽知道麹義不怕死,此人練出來的兵,都和敢死隊沒兩樣,他自己又豈會是個膽怯惜命之人?可問題是,在戰場上戰死,和在敵營中被仇人圍毆而死,完全是兩碼事啊!

為了給自己添堵,就隨便犧牲一員上將,同時又能讓被犧牲者心甘情愿……這等心性手段,令得王羽都是心中發寒,后背上也是有如被人塞了一把雪進去,帶來一陣徹骨之寒。

程昱等人眼中的興奮之色更濃了,劉虞說話并不強勢,卻像是一張網,讓人不知不覺就陷進去了,不得不跟著他的節奏走。

孩子們鬧一鬧,王羽還要糾纏,無疑就是把自己當做孩子那個范疇了。雖然他的年紀確實只是個孩子,可問題是,他的身份是一方諸侯,誰敢把他當成孩子?當然,他若自降身份,別人也不會提出什么異議。

治軍嚴謹,賞罰分明,都是套兒,只要王羽講道理,這些套他就避不過去。若是不講道理,那還有什么臉面召開會盟?

進退無路,左右為難,就是王羽現在的處境。

王羽沉默了片刻,似乎也意識到了種種問題,可就在程昱等使節幸災樂禍的當口,他卻忽然抬起頭來,展顏一笑道:“劉使君可能誤會本將了,本將年紀小,閱歷不多,哪有和各位長者商議國家大事的能耐?今日邀使君與張將軍,伯珪兄來此,不過是商議一下,如何劃分疆界,消弭河北的兵災罷了。”

“咝……”王羽話音剛落,四周就傳來一陣風箱抽風似的聲音。

會盟的目的,眾人心下皆明,但誰會把這事兒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攤開了來說啊?劃分疆域,理論上來講,河北的州郡都是朝廷的,是做臣子的可以私下里分的嗎?這種事,本就是能做不能說的嘛。

饒是劉虞城府驚人,冷丁被王羽這么不管不顧的來了個突襲,也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皺眉道:“王將軍的意思,莫非是不打算奉朝廷的令旨,徹底無視朝廷的威儀了嗎?”

這罪名不小,搞不好就坐實逆賊之名了,但王羽卻松了口氣。這是兩人照面以來,劉虞第一次沒兜著圈子說話,如果他這招快刀斬亂麻,對方都能輕輕避過,然后不著痕跡的反擊,王羽也只能認栽,換賈詡來應付場面了。

好在劉虞雖有城府,但終究還沒達到逆天的程度,這事兒還有得搞。

“劉使君說得是,是本將失言了。”面對劉虞義正言辭的質疑,以及眾人疑惑的目光,王羽輕輕點頭,似有示弱之意。

劉虞眉頭皺得更緊,他原以為王羽和公孫瓚比較類似,應該很容易對付,他精心準備了這么久,又搶了先手,占了上風,事情應該不會出現什么波折。可現在,他的信心有些動搖,他發現自己完全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現在對方是在示弱?不,不可能,遠未到示弱的時候。

實際上,王羽這招開門見山,很大程度上破壞了劉虞的節奏,眾人的注意力,已經從麹義身上轉移開了。

劉虞沒有急于答話,眼中警惕之意大起,心中更是心念電轉,急謀對策。

劉虞不答話,王羽略有些失望,對方實在很謹慎,想抓話柄應該是不可能了。

“疆域這個詞,用的不妥,應該說是防區。”王羽緩慢且清晰的說道:“今日會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劃分河北各方的防區,以消弭兵災,還河北萬民一個太平世道。為此,本將有一個提議,可以消除大部分爭議,直接敲定此事,未知諸君意下如何?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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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11:10:54 |只看該作者
四六九章 防區之爭

語聲朗朗,擲地有聲。

沒人敢貿然接話,連劉虞也不行。

仗著旁觀者清的便利,程昱倒是猜到了些王羽的意圖——說白了,也很簡單,就是仗勢壓人。

劉虞擺出了以德服人,以理逼迫的架勢,以他的城府,在占了先手的情況下,就算是賈詡、郭嘉出手,和他講理,恐怕最后也是個輸。

王羽干脆不講理了,直接以強勢壓人,他回避開了麹義的問題,直接拋出個眾人不得不關注的話題,直接就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開了。

當然,劉虞不會眼睜睜看著事態往不利的方向發展,以他的手段,自然也有辦法將麹義重新推到臺前。但主動權畢竟已然易手,劉虞想保持最初那副諱莫如深的架勢,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君侯,劃分……防區這種大事,是不是到中軍再商議比較好?此間,畢竟不是說話處。”劉虞皺眉不語,也沒什么動作,答話的人卻是張燕。

張燕果然和劉虞存在默契?眾人心中都是一動,有人喜有人憂,王羽未在大勝之后,直接展開全面攻勢,全取河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張燕的曖昧態度。

沒人知道張燕是見河北形勢開朗,突然起了野心;還是不看好王羽的前景,和某一方勢力暗中結盟,甚至直接投靠了對方。現在看來,張燕和劉虞的確存在一定的默契,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罷了。

程昱心中的欣喜,幾乎都快抑制不住的形于顏色了。

如果張燕、劉虞當真結成聯盟。對抗青州,那天下的大勢。以及自己和郭嘉的競爭態勢,就會完全改變。這叫他如何不喜?

“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在場的都是本將麾下的將士,如同本將的腹心一般,有什么可回避的?”王羽淡淡的看了張燕一眼,眼中若有深意,令得后者心中一緊,卻沒進一步的表示,而是輕輕揮手,向親衛示意道:“拿輿圖來。”

“喏!”當下有親衛領命而去。北營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烈烈晨風,吹動旗鼓,聲聲炸響,在耳畔鼓蕩不休。

過不多時,中軍那張用于軍議的大輿圖被搬過來了,豎在了王羽身邊。

對真正的大人物們來說,用不著輿圖,河北州郡的分布。也都了然于胸。不過,圖既然拿來了,也沒人會特意回避著不看。

這一看,他們就驚訝了。那圖不是普通的圖,上面用不同顏色,已經畫成了若干個區域。對河北形勢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上面畫的正是河北目前的各方態勢。

“袁紹有悖逆之心,擅起兵戈。今已覆滅,但給河北萬民帶來的傷痛卻無法消弭。如今的河北。四方勢力共存,如果不把防區劃分清楚,做個公議,以后難免再有爭端。所以,才有了今日這場會盟。”

王羽在輿圖上指點道:“眼下,平原、清河、樂陵、陽平、魏郡,都在本將的控制之下,應該不存在異議吧?”

龍湊之戰后,平原、清河就一直在青州軍的控制之下。陽平、魏郡是冀州的腹心之地,袁紹潰滅,王羽接收戰果,也是應有之義。盡管王羽派去接管魏郡的只有兩百輕騎,但還是沒人有那個便利或實力與他爭奪。

稍有存疑的是樂陵國,這個毗鄰渤海灣的小郡國本是屬于袁紹的轄地,但其位置過于偏遠,早早就與冀州斷了聯系,公孫瓚一度在此籌集軍糧,但卻始終沒派遣官吏治理,王羽順手接過,只要公孫瓚不出聲,也沒人會說什么。

真正讓人意外的是,王羽似乎有滿足于這樣的戰果的意向。盡管他指定的是冀州南部最富庶的五個郡國,但河北大戰,青州軍也是主力不是?外間本都認為,他會盡量攫取冀州的土地呢。

就算放棄公孫瓚實際控制的渤海和大半個河間、安平,以及路途過于遙遠的常山、中山,可還是有巨鹿、趙國、安平數郡可取不是?

只見王羽抬手一指,在趙國、安平、巨鹿三郡范圍劃了個圈,將其圈入,朗聲道:“平難將軍曾在三郡與袁逆及胡騎激戰,黑山百萬之眾,也是大漢子民,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山里存身,總得有個落腳之地才好。三郡之地,并無其他勢力存在,故而……”

他輕輕松松的一句話,竟是把三郡之地統統讓給張燕了!

圍觀的都聽傻了,張燕更是瞠目結舌,腦海中一片空白。

那可是三個郡國,數百里的土地啊!一直以來,黑山軍最夢寐以求的,就是在山下找個落腳之地了,山里面雖然可以躲避官軍,但畢竟不利生存,黑山軍的日子過得艱辛得很。

所以,在戰前面對劉虞的使者時,張燕才產生了動搖。

他很擔心,王羽會不會借著大勝之勢,直接把黑山軍拉上戰車,卷入席卷天下的戰爭中去。青州新政本身也很讓人擔心,張燕不在乎王羽是否抑制豪強,但那高達六成的田賦,令他非常在意。

再聯想到,這一年來,王羽以區區青州之地,與袁紹的冀州,甚至小半個中原對抗。張燕很懷疑,在青州光鮮的外表之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不是把百姓壓榨得苦不堪言,又豈能與冀州對抗了這么久?

要知道,到了大戰末期,連家大業大的袁紹都支撐不住了,在后方刮地三尺自不待言,在清河這種失而復得的地方,更是連臉皮都不要了,直接上手去搶。

冀州如此,青州又是憑借什么,才能支撐到了最后呢?

這是張燕態度轉變的主因,他也想到過,以王羽的強橫霸道。他的轉變很可能會給黑山軍招惹一個恐怖強敵。可即便如此,張燕也不愿意做出錯誤的選擇后再后悔。

然而。意想之中的狂風暴雨沒看到,倒是看到了靚麗的彩虹。

張燕疑惑。張燕迷茫,張燕完全不知所措了,連后面王羽又說了什么,他都沒留意。直到劉虞身后有人發出了一聲怒哼,他才驚醒過來。

“這位是……”王羽饒有興致的看著劉虞身后那人,問道。

“廣陽閻柔,見過王將軍!”此人臉上的怒意不足為奇,讓王羽在意的是此人的裝扮。

古人視須發為身體的一部分,很是愛惜。中原人一般都會梳發髻,將頭發挽起,故而成年又被稱為‘束發’。但放在異族身上,就千奇百怪了,比如眼前這位,他的頭發結成了很多條小辮子,視覺效果和后世的足球明星很相似。

王羽不是球迷,記不得那球星到底叫古利特,還是什么。但這個形象確實差不多。配合上此人身上的皮裘,說這閻柔是個胡人,應該也沒人會提出異議。

“原來是閻校尉,閻校尉是代劉使君說話么?不知有何見教?”

閻柔不肯上當。冷哼道:“閻某何人,敢代劉使君行事?某只是覺得王將軍未免太霸道了一些。青州固然勢大,可既然是會盟。總得讓人有個說話的余裕才是,王將軍指點江山。各方地……防區皆是一言而決,難道不是以勢壓人么?”

王羽從閻柔頭上晃來晃去的小辮子上收回視線。看著劉虞,反問道:“這么說來,劉使君莫非對本將的防區有興趣?”

劉虞沉默不答,卻也沒有回避王羽犀利的視線,淡淡回視,只是任由閻柔發作。

“天下誰不知王將軍百戰百勝,誰敢觸王將軍的霉頭?”

閻柔語帶諷意,眼含譏嘲,冷笑有聲道:“冀州倒也罷了,王將軍居然干涉起我幽州的事務來了,不嫌管得太寬,手伸得太長嗎?今日觀禮的高士不少,莫非會盟之后,君侯也要以此法,威逼諸君,劃分中原防區么?”

他一邊與王羽對抗,一邊還不忘拉攏盟友。

程昱等人當然不會看著不管,他不肯明著站出來與王羽對抗,但搞點聲勢,推波助瀾還是沒問題的。只聽人群中一陣騷動,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很像是王羽激起了公憤的樣子。

“久聞幽州霹靂火的大名,原以為是個豪杰人物,今日一見,不過如此。”王羽搖搖頭,用很不屑的語氣說道。

閻柔并不發怒,反唇相譏道:“王將軍是想說某不識時務嗎?豈不知幽燕之地,自古多有寧折不彎之人,王將軍兵威再盛,強得過當年的嬴政嗎?”他暗示的顯然是荊軻刺秦王的典故,值此之時,倒也應景,一股慷慨悲歌之氣油然而生。

“不識時務?哈!”

這次輪到王羽冷笑了,他看也不看閻柔一眼,冷聲道“閻校尉未免高估自己了,本將此番會盟所為何事?”

他自問自答,加重語氣道:“唯消弭兵禍而已!冀州西南八個郡國,都無爭端,自然一言而決,這是劃分防區,不是搶劫勒索,還要坐地分贓不成?如今河北有軍事沖突可能的,無非河間、漁陽,不說個明白,日后戰事一起,誰來負責?你這個搶來的烏丸校尉嗎?”

“你……”王羽這話輕蔑之意盡露不說,最后那句誅心之言,更是直刺本心,閻柔氣得臉紅脖子粗,看向王羽的目光若是可以殺人,這頃刻之間,王羽至少也死了上百遍了。

搶在閻柔失去理智之前,一張厚實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劉虞止住閻柔的暴怒,看向王羽,緩緩說道:“所以,王將軍就要為附庸實力出頭了?”

這話同樣誅心,聞訊趕來的公孫瓚臉上當即閃過一抹懾人的紅光,雙手更是捏得嘎嘎亂響。

“附庸?哈哈哈哈……”這話可不好回答,一個不好,說不定連公孫瓚都得罪了,但王羽卻毫不在意,微微一怔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在眾人相顧駭然之中,王羽笑得前仰后合,上氣不接下氣,劉虞只是冷眼相看,卻也不出言催促。

好半天,王羽才收斂笑意,沉聲道:“伯珪兄統帥的乃是大漢邊軍,身負保家衛國的重責!除了天子,誰敢視其為附庸?誰能視其為附庸?誰有這個資格?劉使君,您的見地,未免太讓人失望了一些。”

他失望的搖搖頭,嘴里卻沒停,不肯留給劉虞絲毫反駁的機會。

“不過,未免天下人以為本將仗勢欺人,開啟不正之風的先河,本將這里,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不光是劃分防區的問題,連帶麹將軍與本將的怨仇,也可以一并解決了,不知劉使君意下如何?”

“……你說。”劉虞不知道不正之風的典故,當然也聽不出王羽的冷幽默,他思忖片刻,冷聲答道。

“很簡單,比一場!若是使君贏了,本將負責說服伯珪兄,退出幽州、冀北,到冀南五郡安身,本將則徹底退出河北,三年內,絕不令一兵一卒渡河北上!若是使君輸了,這防區之事,就按本將劃下的套路來,貴軍退出河間,伯珪兄讓出北漁陽,另外……”

王羽抬手一指麹義,一聲斷喝:“此人,也任由本將處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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