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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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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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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11:12:40 |只看該作者
四七零章 驚天豪賭

“轟!”

人群頓時就炸開了,連訓練有素的青州軍都忍不住的發出了驚呼。

王羽給出的這個選擇,或者說是這場賭斗的賭注,實在太恐怖了。這是在拿青州的命運……不,是整個河北,乃至天下的氣運為籌碼啊!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許諾,若是真的輸了,還能收得回來嗎?可是,全軍撤出河北,三年內絕不渡河,對剛經歷過大戰,損失很大,卻還沒來得及接收戰果的青州來說,無異于致命的一擊,直接就退回最終決戰之前了。

這就等于和王羽與袁紹打成兩敗俱傷,最后無奈罷兵。如果考慮到聲望方面的損失,可能會比那更糟糕。

相反,劉虞若是贏了,他就會雄踞整個幽州及冀北,頓成天下有數的強豪,虎視中原,大有希望取王羽代之。

而對劉虞來說,他要付出的,僅僅是在河間及幽州的一定讓步,呃,再加上個麹義罷了。得失之間,可用一本萬利來形容。

這場賭約的賭注之大,之不公平,都堪稱世間僅有,帶給眾人的震撼自是極大。

程昱已經連歡喜都來不及了,差點就喜極而泣了。天下大勢,若真的變成這樣,對他自己,對曹操,都不能用有利二字來形容,而是只能以神跡稱之。

張燕也顧不得琢磨自己那點心事了,只是呆愣愣的盯著王羽看,好像這樣就能看出宇宙洪荒演變的真理一般。

閻柔眼中更是放射出了極為閃亮的貪婪之光,幽州的勢力想爭鼎天下,可謂極難,但他們缺乏的從來都不是兵。他們缺的是人,是土地。

這里說的人,不是當兵的人,而是農夫、商人和工匠,沒有這些人和土地。就無法生產出足夠的糧食和武器裝備。沒有武器,有再多的兵馬,戰斗力也提升不上去;沒有糧食,兵馬越多,餓死的就越快。

所以,劉虞也好。公孫瓚也好,都在極力向外擴張,劉虞更是不惜暴露王門,也要槍下中山、常山兩個郡國。

不過,光是這兩個郡國,是遠遠不足以提供幽州席卷天下的戰爭潛力的。至少要拿下冀北的幾個州郡才行。

正常情況下,這很難,非常難,但王羽當眾提出了這樣的賭約,那就是最好的機會!閻柔不加掩飾的看向劉虞,催促著后者答應王羽的條件,參與這場豪賭。

而劉虞此刻也是心潮起伏。以他的城府之深,閱歷之廣,一時也只能強自壓抑心中的激蕩,凝神思考,這無比誘人的誘餌后面,是否存在某些陷阱。

思考良久,他終于理出了個大致的頭緒,沉聲問道:“這場賭斗,如何賭法?”

王羽聳聳肩,輕松愜意的答道:“很簡單。劉使君你來指定文斗還是武斗,本將來設定指定賭斗的具體項目。”

“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劉虞生性沉穩,即便賭注再如何誘人,沒全面分析過事情的全貌前。他也不會貿然做出決定。

“顧名思義。”王羽的表情還是那么輕松,好像那個無比巨大的賭注不存在似的,“文斗,就是斗文采,詩詞歌賦曲都在其中,劉使君家學淵源,想必都是很在行的,王羽不才,愿與使君當面求教,由諸君作評,分個高下,也算是個后世傳下一段佳話。”

劉虞沉思不答,沉默半晌,忽一抬頭,直視王羽,問道:“……武斗呢?”

“更簡單。”王羽打個響指,笑道:“此番會盟是為了和平,當然不好大動干戈,就是較量一下馬步近戰,弓馬騎射而已。使君麾下人才濟濟,麹將軍威震河北,閻校尉名播塞外,都是一時俊彥,使君總是不吃虧的。”

劉虞沉吟不語。

王羽見狀,又加碼道:“如今天子蒙塵,我等臣子代守疆域,為了止息干戈,故而劃分防區,并無分裂疆土的意圖。各防區依然是大漢的疆土,士民可自由往來,不受阻礙,今日歃血為盟,哪家擅起刀兵,余者共擊之,這不正是為了朝廷的大仁大義嗎?”

他口口聲聲仁義,但在場的大人物們都知道,青州只是要一個空當,恢復河北大戰中,受到的損失,并休養生息,積蓄錢糧罷了。

不過,誰也不能就此反駁,把那些能做,也能私底下說,卻不能拿到臺面上的東西給翻出來。在這兒說了倒是痛快,傳出去可就毀了。

劉虞也沉不住氣了,他這次是不得不來,不來的話,首先氣勢就弱了。任由王羽對張燕、公孫瓚施加影響,沒準就變成三打一,或者二打一,另外一家旁觀了。

張燕的性格優柔寡斷,算不上是個梟雄,對這種人以德服人算是對癥下藥,但若不參與會盟,或者拒絕王羽的邀斗,這道理可就站不大穩當了。畢竟王羽說的,從表面上來講是很正確的。再有,那個賭約,也確實讓他很動心。

于是,他開始認真思考賭斗方式的問題。

表面上看,文斗最有利,劉虞的才學算不上頂尖,王羽若是從麾下找人,他是斷然不敢迎戰的。但王羽說了,他會自己上陣,劉虞好歹也六十多歲的人了,王羽就算從生下娘胎起就在讀書,也不可能勝過他。

但問題是,王羽這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劉虞斷定文斗是個陷阱,因為王羽會作詩!

他做的那些詩亂七八糟的,和當今流行的賦體全然不合,風格也是各有異同,但其中蘊含的文采卻毋庸置疑。劉虞自忖不是對手,又想到王羽特意加的那條,要自行指定賭斗方式,他認定文斗不可行。

但武斗同樣不行,劉虞武藝一般,年紀又大了,雙方只能派手下上場。他麾下的麹義、閻柔武藝倒是不錯,可問題是,王羽那邊的陣容更強啊!麹義帶兵的本事不錯,但武藝離頂尖還差不少,這倆人一起上能不能打贏太史慈還在兩可之間,單挑,絕無幸理啊。

“明公,可比箭術!”閻柔忽地湊前,在劉虞耳邊輕聲說道。

“箭術?”劉虞花白的眉頭又是一皺,沉吟道:“謙之,你可有把握?要知道,青州軍中的黃漢升,可有神箭之名,不可大意啊。”

“明公勿憂。”

閻柔滿懷自信的笑道:“那黃忠鎮守西營,并未在場……某雖不才,但自幼在草原大漠長大,箭術冠居鮮卑、烏桓,百步穿楊,百發百中。避開那黃忠,也只是事關重大,穩妥起見罷了,青州勇將雖多,但在箭術一道,又有何人能與某比肩,明公又何懼之有?”

“既然如此……”劉虞微微頷首,臉上神色終于恢復了常態。

閻柔的本領,他素來是知道的。胡人最重勇力,若非閻柔箭術超群,武藝精湛,鮮卑、烏桓又豈會對他如此看重?特別是還避過了青州軍中,箭術稱冠的黃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計較已定,劉虞看向王羽,微笑說道:“既然王將軍口口聲聲以大義為名,老夫若是推卻,未必為天下人所笑。王將軍也聽過閻校尉的名字,不如這樣,就由謙之與在場的哪一位較量一下騎射之術如何?”

他倚老賣老,一口氣加了好幾個限定條件不說,還把王羽那邊指定比試項目的權利給搶了。但老頭笑吟吟的像是全無察覺,王羽若是爭辯,不免又要打一場口舌官司,先前一口氣爆出來的氣勢就沒了。

王羽聽罷,沒有半點猶豫,當下點頭應道:“便依劉使君。”隨即,他一聲輕喝:“子義……”

“末將在此!”太史慈大喜,這種出當眾風頭的事,他最喜歡了。

然而,出乎他預料的是,王羽不提出戰的時,反是向他一攤手:“把你的畫戟拿來。”

“……啊?”太史慈懵了,他一遲疑,就被王羽瞪了一眼,只好悻悻的轉過頭,叫親兵把畫戟拿過來。

“去!”王羽不接畫戟,抬手向營外一指,示意那親衛道:“數一百五十步,把畫戟立在那邊。”

“喏!”這一下,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個意思了,轅門射戟,在一百五十步這樣的超遠距離上。

閻柔的神情當即就是一滯。他在馬上奔射,百步穿楊確實十拿九穩,可一百五十步,可不是簡簡單單多了五十步的問題,要知道,騎弓的射程大多只在百步至八十步之間,絕大多數騎弓,和一半以上的步弓壓根就射不到一百五十步!

曲射當然沒問題,可天下間,誰能用曲射的射法取準?

當然,他現在想找柄好弓不難,他平時用的那柄寶弓,就能射到一百五十步以上。可問題是,他的箭術未必達得到啊,他在草原爭雄,根本沒必要用一百五十步的射距來證明自己。

太史慈那親衛腿腳很快,轉眼間就已經把戟插住了,也不知他是沒數好,還是故意的,那戟距離轅門的距離,怕不得有一百六七十步。而王羽猶閑不足,瞇著眼睛張了張,遙指畫戟笑道:“就以畫戟小枝為目標,中者勝,不中者輸,同中的話,即以和論,如何?”

畫戟的小枝就是月牙刃的尖端,這么遠的距離,想看清都難,何談射中?頓時又是一陣驚呼聲四起,閻柔卻反而笑了,他揚聲應道:“有何不可?且觀某射之!”(。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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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6 11:15:15 |只看該作者
四七一章 轅門射戟

閻柔的信心,沒有驚到王羽,倒給劉虞這邊搞得疑慮叢生。

這時代的士人,和宋明時代完全不一樣,很少有純粹手無縛雞之力那種,讀書人講究的是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全面發展,腰間佩著的寶劍不純粹是擺設,拿起弓來也能引弓殺敵。

劉虞雖然身嬌肉貴,但他在箭術上造詣并不低,遠遠望了一眼,就評估出這件事的難度了。

老頭目視閻柔,沒有動作和語言,但凝重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閻柔知道劉虞心意,一邊調整弓弦,一邊踏前而行,不著痕跡的從對方身旁經過,口中發出了微不可聞的聲音:“明公勿憂,王羽的心思,已經了然,他說同中以和論,那同不中又當如何?”

“唔!”劉虞心中一動,臉上的皺紋猛然綻開,只聽閻柔繼續說著:“他設下這個無解的難題,恐怕就是擔心事情不可收拾。某且勉力一試,若僥幸中了,今天就是他名譽掃地之時。若果然不中,只消明公點出其中關竅,總也要折了他的顏面。”

劉虞不答,神色如故,但眼神中的凝重依然化為了平和,閻柔仰天大笑,腳步驟然由緩轉疾,幾步到了轅門前。

“王將軍,靶子既然是你立的,某占個先你不介意吧?”閻柔斜睨王羽,大咧咧叫道。

雖說成功幾率很低,但閻柔能以漢人身份,在草原上混得風生水起,堅韌的性情和靈活的心計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知道白馬義從騎射的本領很強,但他也有著很強的自信,所以先前劉虞才特意點出了騎射二字。不過,發現王羽的用心之后,他覺得有必要把規矩改一改。

騎射的精確率,肯定是不如步射的,不說弓的射程、強度,單說穩定性,就差很多了。

若是要爭勝,閻柔自然不憚于以騎射來較量。可他自認窺破了王羽的用心,自然而然的以為,王羽打算比爛——只要兩邊都射不中,這賭約就被他混過去了,先前因麹義而起的麻煩,同樣也被輕松化解了。

有念及此,他又豈肯讓王羽如愿?

搶先,就是為了不著痕跡的更正規矩。所謂上行下效,劉虞帶出來的部下,身上多少都沾了點他的圓滑和城府。

劉虞固然會在比試后,以言語擠兌,可若是能一矢中的,豈不大快人心?到時候卻要看看,到底王羽會撕破臉毀諾,還是灰溜溜的遵守諾言,當真放棄河北,縮回青州。

“無妨,閻校尉請自便。”自從提出賭約之后,王羽像是搖身一變,成了水鏡先生司馬徽,什么都說好,笑瞇瞇的點著頭,別說熟悉他的部屬將士,就連第一次見到他的劉虞等人,感覺都很古怪,心里更是沒底。

“好!”閻柔收斂心神,看向遠處的畫戟,挽起了手中的騎弓。

受限于使用的環境,騎弓通常比較短小,但力道卻未必比步弓弱,因為兩種弓的制造工藝是不同的。

騎射之藝,源自趙武靈王。但治弓之法,卻是中原流傳了超過千年的絕技。造一把好弓,不比造一柄好槊容易,同樣需要選材、合膠等,每一步都很嚴格,耗時也長,通常四年才得一把好弓。

所謂:冬治弓干,春治角,夏治筋,秋合諸材,寒修外表,酒蒸、火段、鉗緊、手撕,慢冶條。絲纏節,干貼膠,上漆,被弦,重馴導……這就是制造一柄好弓的諸多工序的片段,騎弓的工序比步弓更繁雜,一柄好騎弓,說是價值萬金也不為過。

如今閻柔手中拿著的,就是這么一柄好弓。這柄弓,是當日他聯合鮮卑人,殺死邢舉時,從對方手里搶的,聽說是先帝御賜的寶貝。

正是因為有了這柄弓,他的箭術才真正稱冠草原,凌駕于千萬從小就拿弓的部族勇士之上。射術也許分不出高下,但兵器是有的,這也是閻柔信心的主要來由。

閻柔并不急著開弓放箭,而是將大拇指伸進嘴里,然后豎在風中,像是在稱贊什么人,但懂行的都知道,這是在測風向。

弓箭這種兵器,受天氣的影響很大。比如大雨中弓弦會變得濕潮,不但射程會下降,勉強開弓的話,很有可能會斷裂,就算是小雨,甚至只是潮濕天氣,弓弩都需要好好保養。

而在使用過程中,對其影響最大的無疑是風向。逆風射程減弱,順風力道增強,側面來的風,會影響準頭。

如今尚是早春時節,吹的是無定風,前一刻還是南風,下一刻強勁的東風就會鼓蕩而來,偶爾轉成了北風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一個優秀的弓箭手,對風向的把握,是最為基本的。

閻柔頗有大師風范的舉止,加強了這場賭斗的氛圍,周圍不知不覺的安靜了下來。人們懷著不同的心情,屏息凝氣的望著有些奇形異狀的箭手,等待著關鍵一刻的來臨。

也不知等了多久,似乎風都有些不耐煩了,帶著寒意的空氣猛然停滯,就像是一個人要大聲咆哮,以發泄不滿一樣。在咆哮出來之前,總會有一個短暫的停歇。

就在同時,一直閉目凝神的閻柔動了。

雙眼猛然睜開,精光四射;同時,舉弓的左手已然抬起,靈活的右手敏捷如猿的在身后一抹,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彎弓,搭箭,電光火石之間,射擊前的準備已然完成!

瞄準的過程完全不存在,靜立了這么久,閻柔早就把箭靶的方位牢牢刻在了心中,多年的經驗已經化成了本能,他要的,只是沒有風影響的一個剎那!

弓開滿月,箭如流星,長箭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劃破蒼穹,直取畫戟!

有人在驚呼,有人在歡呼,從軌跡上來看,羽箭飛行軌跡的終點,分明就在畫戟的方向!而在狂風頓止的這一刻,羽箭的勢頭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絲毫不見減弱的跡象!

在萬眾矚目之下,箭矢與畫戟接近,再接近,最后重疊在了一起……然而,最終卻與那月牙般細而彎的小枝擦肩而過。

就差了那么一丁點,轅門附近觀戰的眾人,甚至聽到了箭尾的羽毛與月牙刃的鋒銳交錯,而發出的細微摩擦聲。

一時間,吸氣聲,驚呼聲,嘆息聲,惋惜的慨嘆聲,交錯成了一片。

“早聞閻柔名動塞上,鮮卑、烏桓無不敬之,今日一見,果然不虛,一百五十步以外,舉弓而射,尚且差之毫厘,這百步穿楊之說,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高超箭術了啊。”

“誰說不是呢?倒是這勝負該如何論處?嚴格來講,閻柔這一箭雖然已經無比接近了,但終究還是沒中,如果青州那邊也沒中,似乎是個平手……”

“也不能這么算吧?王君侯也沒說都不中怎么算啊?依照常理,都不中,似乎應該以更接近的為勝……想想看,如果那里豎的不是畫戟,而是個箭垛,那畫戟小枝不就是紅心,畫戟的范圍就是箭垛唄?脫靶和沒中紅心,總不能是一回事吧?”

“是極,是極。”聽者無不撫掌而笑。

“仲德兄所言極是。”不怎么和諧的就是有人把程昱的名字給喊出來了,令得程昱大為不爽。可話已出口,終究是收不回來,王羽就算惱羞成怒,也不至于把他這個起哄幫腔的怎么樣,畢竟正主兒是劉虞。

老頭一發難,王羽能不能抵擋得住還是個問題呢,不是嗎?

“王將軍,些許粗淺小技,還算過得去嗎?”劉虞果然沒辜負程昱的期盼,笑著開口道。

“馬馬虎虎。”王羽渾不在意的點點頭。

王羽不肯接茬配合,也在劉虞意料之中,誰眼看著要輸,也不會對敵人稱贊有加,當然,劉虞也不會就這么放過對方,他步步緊逼道:“老夫雖然不通箭術,但在場的高士甚多,程仲德之論也不無道理,不知王將軍怎么看?”

“怎么看?程先生說什么了?”王羽懵然回答,怎么看怎么像是裝傻充愣。

“顧左右而言他?王將軍倒是頗有古人之風。”劉虞笑得越發得意起來,那一箭畢竟沒中,想靠著言語就把河北從王羽手中奪過來是很難的,但接著這個機會,讓對方顏面掃地,氣勢盡消卻是很大有可為。

他呵呵笑道:“也罷,老夫也不為難將軍,年少孟浪之時,有些無心之失本屬正常。正如天子年幼,心情激蕩之下,偶爾有些濫賞之舉,就使得天下震驚,今日之事,亦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這話明顯是指桑罵槐了,天子的年紀比王羽還小,當初封王羽的官爵時,更是只能算是個孩子。雖說天子開了金口,就不能更改,但從名分上動搖王羽的大義身份,還是可以做到的,特別是結合今天王羽不守諾言之事。

當然,現在輸贏還沒徹底分出,但劉虞確實也不覺得還能有什么意外。閻柔這一箭,都是運氣和實力的結合了,青州那邊黃忠不能上場,還能有什么人逆天的勝過稱雄草原的閻柔嗎?

當然不可能!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拼命擠兌王羽,把這場會盟給攪合黃了。

在青州幕僚眼中,這位以寬和聞名的長者,簡直像是化身成了一條毒蛇,不停的吐著信子,向自家主公噴涂著毒液。若不是王羽遲遲沒有反唇相譏的意思,大伙兒用吐沫星子都能把老頭給淹死。

特別是禰衡,作為王羽麾下的頭號罵手和忠犬,他額頭上連青筋都繃出來了。沒人會懷疑,只要王羽點點頭,禰衡會直接撲上去,一口把劉虞給咬死。

而此刻,王羽卻一絲怒容都沒有,反而側著頭,從親衛那里聽著什么。

劉虞見狀既是得意,又有被忽視的惱怒,正要再接再厲對王羽大加嘲諷之事,忽聽王羽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劉使君、程先生,請見諒,本將耳力不太好,腦筋轉得又慢,一時沒聽清二位說些什么,更沒想到,二位已經想到了這種地步。”

稍一停頓,他喘了口氣,臉上笑意不減,道:“其實,沒你們想的那么復雜,本將說了,中者勝,不中者敗,擦肩而過什么的,難道還要讓人站在畫戟旁邊量嗎?真要象閻校尉這么一箭一箭的射過去,這場會盟不就成了射箭大賽了嗎?”

說罷,他也不等劉虞等人答話或反唇相譏,揚聲斷喝:“子義何在?”

“太史慈在此!”太史慈這次沒會錯意,昂然上前。

“去罷。”王羽指指遠處的畫戟,淡然下令。

“喏!”太史慈抱拳應諾,早有親衛牽過黃驃馬來,他飛身而上,向前跑了幾步,然后橫撥馬頭,沿著與轅門平行的方向,一路狂奔,將細碎的草屑和殘雪踢得漫天飛舞。

煙塵之中,太史慈已經從背后取下弓來,只是抬頭感受了一下風向,手中的弓箭已經拉成了滿月。

“嗖!嗖!嗖!”箭若流星,準確的說,是流星雨!太史慈竟然在馬上連放三箭,射向遠處的畫戟!

“這不合規……”閻柔失聲大叫,騎射和連珠箭的難度,都比步射高,他自然明白王羽是要讓太史慈示威,可是,連續三箭,僥幸中的的幾率自然比較大,這顯然不公平。

打斷他驚呼的,是遠處傳來的‘當’的一聲巨響,那是金鐵碰撞的聲音!

“中了!”人群中傳來一片驚呼聲。

“射中的是何處?”有不甘心的人高聲叫道,話音未落,第二聲巨響已經傳來,像是一記耳光似的,重重的拍在了說話者的臉上。

雖然離得很遠,但遠處的畫戟還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得震顫不休,顫得最厲害的,正是畫戟尖端的那支月牙。

“當!”

“喀嚓!”

與第三聲同時傳來的,是一聲金屬不堪重負,斷裂的聲音。

那是什么?

連朝陽似乎都感到了好奇,撥開依依不舍的晨曦,舉目眺望下來,將燦爛的光輝,毫無保留的灑在了大河兩岸,灑在了整個平原之上。

璀璨的陽光下,一點銀星耀目生輝,悠然飛離了那彎月牙,劃出一條靚麗的拋物線,最終落在了殘雪新草之間,將白與綠的交集映襯得越發和諧。

星辰落,月殘缺!

畫戟小枝,竟然被接連射在同一位置的三箭給射斷了!

驚到極處更無言,現場鴉雀無聲,唯有撒著歡的黃驃馬的蹄聲如戰鼓般擂動。

就在有人有所反應之前,王羽猛然又是一聲斷喝:“子龍何在?”

“趙云在此!”

“去!”

“末將遵令!”白馬神駿如龍,馬上的騎士雄壯如山,策馬,疾馳,彎弓,搭箭,人馬快速游走一輪,又是三聲金鐵交擊之聲,月牙再缺一角。

同樣的動作,按照不同的順序,由不同的人做來,帶給人們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太史慈讓他們感到了一陣烈火般的兇猛,讓人震驚不已,趙云卻讓人只覺一陣清風拂面,說不盡的輕松寫意,道不明的俊逸風流。

人們震驚的已經麻木了,但王羽卻絲毫沒有就此終結的意思,像是臨陣調度,點將破敵一般,他一個接一個的叫著麾下大將的名字。

“漢升何在?”

“黃忠在此!”

“公明何在?”

“徐晃在此!”

麻木了,徹底麻木了,青州五上將之名,本不是正規叫法,只是五這個數字,在華夏文明中用得較多罷了。但王羽今日隨口道來,諸將輪番上陣,將那柄作為標靶的畫戟蹂躪得不成形狀,給眾人帶來震撼之余,五上將之名卻也更加深入人心。

“秦風何在?”只是,王羽最后叫出的名字,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他點的不是于禁,而是秦風。

“……末將在此!”秦風稍一遲疑,終究還是站了出來。

“自己的事,自己了卻,去罷!”還是那個隨手指點的動作,但王羽難得的多說了幾個字。

“喏!”秦風瞬間明白了主公的意思,高聲應諾,策馬而去。他沒太史慈等人那種驚人的箭術,連珠放箭,射斷戟刃肯定是不行的,但憑借他數十年的弓馬造詣,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的畫戟又有何難?

這是白馬義從揚眉吐氣的機會,把界橋的那口惡氣,徹底的宣泄出去。

“著!”弓如滿月,箭如流星,光影交錯,金鐵交擊!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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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二章 煊赫軍威

陽光下的兵營靜悄悄。

無論是什么身份,居于何種立場,在這一刻,都沒人能以語言的方式,來宣泄心中的情緒。

如果只有太史慈一個人,或許會有人提出質疑,找各種借口,將賭斗的最終勝負含糊過去,亦或再比一場。

然而,王羽極度張揚且不留余地的打臉方式,卻使得哪怕是劉虞這樣老辣成熟的政客,最終也是啞口無言。

五名青州武將,一共射出了十三支羽箭,每一支都像是一記耳光,重重的拍在老頭的臉上,打得他姹紫嫣紅,滿面青腫,以至于嘴都張不開了。

還能怎么說?

作弊?那畫戟上莫非有磁鐵嗎?否則怎么會先后將十三支箭都吸附了上去,而且還攜帶著那樣巨大的力道?

與之相比,他先前強調的擦肩而過,是那么的可笑,可笑得都沒人在意,并為此而發笑了。但無論有沒有人在說,事情都沒什么兩樣,這是幾十年以來,劉虞第一次因為自己的不謹慎,被人抓住了把柄。

不抓則已,一抓就是好大的一個!

理智告訴劉虞,現在要思考的,不是如何翻盤,而是如何善后。一直以來,他在分辨形勢,做出決斷方面都是很擅長的,但此刻,他心里卻像是長了草,亂哄哄的,就是無法集中精神思考。

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上當了,面對自己以嫻義為契機,先發制人的試探性進攻,王羽全力以赴的發動了反擊。這個讓人心悸的少年順勢而為,擺下了個陷阱,然后放了一個讓人無從拒絕的誘餌在里面。

劉虞不是不冷靜的人,智謀也遠在尋常謀士之上,但他最終還是繞不過這個陷阱。

現在反思,他覺得沒人能繞得過,爭天下本來就是一場賭博,面對如此一本萬利的賭斗,還會拒絕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天生悲觀的無能之人,不受任何誘惑,還有一種就是如兵圣一般的智者,徹底分析過雙方的優劣勢之后,得出了對方無論文武,全面壓制己方的結論。

這個結論,是劉虞不愿意接受的,但現在看來,這卻是唯一的答案。

他茫然無措,他悵然若失,他黯然神傷,潸然無助,一時間,竟是呆住了。

在他身旁,原本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閻柔則完全看傻了。他的嘴張得大大的,像是一個巨大的風洞,整個人都保持在太史慈連環開弓,連珠箭射畫戟的那一刻。

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后續的情景,但他的那些親衛隨從,都寧愿他沒看到口單是一個太史慈,就已經讓他飽受創傷,難以自控了,再加上后面那四位……特別是那個秦風。

誰不知道,此人出身行伍之末,屢經提拔,到了現在也只是個副將?他寒微的出身,從名字上就能看得出,到了現在,居然連個字號都沒有。

就是這么一個人,就算把他當做白馬義從中,隨便拉出來的一個人,也不會有誰有什么異議。然而,他上馬馳射,卻是一擊中的,箭術竟然猶勝箭冠塞上的閻柔!

對劉虞來說,是出乎意料的重創,讓他震驚且失落。對閻柔來說,這是致命一擊!五員青州武將縱馬奔馳的身影,象是帶起了巨大的風暴,席卷而過,將他的信心、名聲,一切的一切,吹得七零八落,摧毀得片甲不留。

剛剛起哄起得很來勁的程昱、陳珪等人,此刻的臉色,都是一般的蒼白,神情也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早就聽過青州猛將如云的名聲,但誰能想到,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呢?五大上將且不去說,這些人原本就很強,但那個秦晨……

白馬義從的主力已然覆滅,可情報顯示,殘存的還有六百人左右,這些人被公孫贊一股腦的轉送了給青州。也就是說,箭術在閻柔之上,和秦風相近的高手,在青州軍中,是以百來計算的!

這是何等恐怖且黑暗的現實啊!

曹軍中猛將也很多,但有可能達到這種程度的,程昱想破頭也想不出五個以上。

夏侯淵兄弟箭術高超,典韋武藝雖強,可出身寒微,著術上卻沒多少造詣,樂進、史渙只長于軍略,也就是曹休、曹純兄弟或可勉力一試,但行不行,還真就不好說。

要不是曹操最近在礁郡新招攬了一員猛將,程昱連有可能的五個人都數不出,可青州卻…………

若說王羽早有準備,倒是有這個可能,但他到底是怎么算準劉虞、閻柔的心思,令對方提出較量箭術的呢?程昱一時想不通,也無暇去想,現在最讓他恐懼的,是賭約實踐之后的此消彼長。

這一刻,他忘記了先前對劉虞的推崇,心中只是大罵:好死不死的干嘛用麹義這種大將做這種無聊事啊?放在戰場上,嫻義的作用,足以與千軍萬馬相比,可放在這種場合,他什么用都沒有,除了那個很有嘲諷作用的身份口

現在,劉虞若是不得不讓出河間X漁陽郡南部的爭議地盤,再損了嫻義這員大將,他對王羽的威脅也就直接下降到了最低的限度,對整個中原,都無異于一場災難啊。

一時間,程昱心中罵聲不絕,書愚蠢貪婪的劉虞,和陰險狡詐的王羽罵成了篩子。不過,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而已了,對事態的發展,造不成任何影響。

別說他只是在心里罵,就算他大聲咆哮出來,也沒人能聽得見,因為遲來的歡呼聲已經響起。在王羽的默許下,于禁命人擂動了戰鼓,雄渾的鼓聲配合著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如炸響的春雷一般,在一馬平—的曠野上滾動著,響徹天際。

“子義將軍威武!”

“子龍將軍………………”

“威武!漢軍威武!”

“萬勝!君侯萬勝!”

開始還有單獨的某人的名字,到了最后,只剩下了威武,和萬勝的怒吼聲口從年前的河北大戰開始,一直累積至今,無數場勝利帶來的榮耀,集中在這一刻,盡數爆發了出來口

按照王羽的愿意,是要將最后的爆發,放在閱兵儀式之上,但在這場稱不上激烈,卻酣暢淋漓的勝利之后,將士們不自覺的將情緒宣泄了出來。

百戰雄師的氣勢,比山洪海嘯還要兇猛,這股狴熱無人可當,同樣也遠非人力所能左右。

百戰功成,強兵鑄就,王羽既不矯情,也不遲疑,翻身上馬,躍馬出陣。

烏雕發出了興奮的咆哮聲,化成了一道閃電,在歡呼中來回奔馳,任由世間最強烈的聲浪和熱情,將自己包圍。在陣前耀武的五將迅速改變方向,依次追隨在了主帥身后。

歡呼聲越發響亮,從北營,驚動了中軍,由中軍,傳遍了整個青州軍營!大河的波濤在共鳴,遠方的青山在應和!

很快,從平原城方向,傳來了同樣響亮的驚雷聲。對此,公孫凄不怒反喜,捻須而笑,臉上流露出的竟是欣然神色。

不久,西面眺城方向也是呼聲四起。黑山軍的將士沒有他們的領袖想的那么復雜,他們只知道,是冠軍侯總帥三路大軍,打贏了這場艱苦卓絕的河北大戰,為慘死的父老家小報了仇。

中平元年以來,打敗黃巾軍,用以萬計削黃中將士的鮮血,鑄就自家武功的名將很多。但只有大漢的驃騎將軍,才勝而不殺,給青州百萬之眾找了一條活路。

大勇,大仁集于一身,對王羽這個恩人,距離淳樸百姓并不遙遠的黃巾將士,自然不會不吝于將自己的崇敬與熱忱雙手奉上。

張燕的神色不像公孫冉那么坦然,而是復雜了許多,但終究找不到怒色,反而有那么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前來觀禮,實則試探,察言觀色中的一眾名士先是被青州將士削氣勢駭得氣沮神傷,隨后看到公孫贊、張燕的神色,更是心頭劇震。

在某種程度上,這二人的神情,正代表了兩軍與青州軍的關系。公孫肅雖然不會就此低頭,俯首稱臣,但顯然,他對此也不抗拒,只要兩軍的關系保持下去,循序漸進,在可以預期的未來,總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在河北大戰中,袁紹和劉虞將公孫贊來回折騰,在當時是削弱了王羽的實力。但現在看來,這些舉動何嘗不是削弱了公孫贊的傲氣呢?正因為有了這場大戰中的對比,面對著軍心漸漸向青州靠攏的現狀,公孫暗的反應才這么平淡吧?

張燕雖然還有些抗拒,但很顯然,他對王羽的敵意也很淡。正如今日的劃分防區一樣,只要王羽不急于一時,率先對黑山軍采取強硬手段,很難說,張燕會不會步公孫贊的后塵。

如果三家合一,先失地盤,再損士氣,即將還要折損一員大將的劉虞又豈有抗拒的余地?

青州軍營雖大,但烏雅的速度更快,心思各異的各路使節剛剛從震驚中清醒,正要仔細琢磨應對青州的對策時,王羽已經繞營一周回來了。

他高高揚起右臂,山洪海嘯般的歡呼聲頓止,隨即,他看向劉虞,語氣平淡,聲音也不高,但所有人都覺得,其中帶著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

“劉使君,如何?可以踐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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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三章 得勢不饒人

千萬道目光一下集中到了劉虞身七,對這種場面他并不陌生,但沒有哪一次會對他造成現在這么大的壓力。

青州軍的軍紀的確很好,在場這么多將士,王羽出言質問,卻沒人跟著咋呼,但千萬道殺氣騰騰,堅定無比的目光注視過來,比他們跟著一起呼喝帶來的壓力要大得多。

經歷過適才的一幕,沒人會懷疑,王羽旌旗指向之處,將會有無數重用的將士殺上去,將其斬成碎片。

而劉虞,就站在這么一個位置,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是有一座山壓下來,能手腳不發抖的站穩不動,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劉虞的神色像是老了幾十歲,回望向王羽的老眼突然變得渾濁起來,竟似帶了一絲乞憐之色。單靠這個眼神,就已經能讓很多人心軟了,要不是形勢分明若此,別說程昱等人,就算是張燕,說不定也要出言幫襯的:

但王羽卻絲毫不為所動,眼神變得越來越銳利。

尊老愛幼,

“主公!”幫腔的退縮了,閻柔被震住了,隨行的親衛也不比閻柔強多少,這種時候,敢挺身而出,擋在劉虞身前的,也只有麹義了。

“義此身不足惜,主公斷不可示弱于人,平白受辱!”

說著,他轉過身來,迎著萬千道滿懷殺意的目光,看著王羽,昂然道:“王鵬舉,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么事,你只管沖著某來,少對我家主公逞威風!我家主公乃是漢室宗親,當朝大司馬,汝何人也,也敢以威凌之?”

魏義用兵的風格,一貫是在刀尖上游走,這種人就像是山巔頑石,歷經風刀霜刻而屹立如故,想用威勢壓俐,實是難比登天。即便以王羽之能,挾萬軍之威,也不能動搖其分毫。

他先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又是一聲斷喝,居然在看州軍威凝結而成的威濤之中,硬生生的開出了一條縫隙,氣氛大有松動的跡象:

王羽先是在心中一聲暗贊,隨后又是一聲嘆息,看這樣子,麹義不知怎地,對劉虞已經死心塌地了,籠絡他的路已經斷絕。今日若不除此人,唯有他日沙場相見,再見高下了。

“這么說來,劉使君是打算反悔了?“沒必要與麹義爭持,王羽輕輕一帶馬韁,烏賊輕輕向旁邊挪開半步,將鞠義遮擋的劉虞又給讓了出來。

這不是游戲,賭注有鼻統支持,劉虞硬要反悔,王羽也不能強力執行,但只要對方當眾承認毀諾,打擊也就足夠了:

就算是在后世,公眾人物當眾出爾反爾,也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何況現在是漢朝,人心尚未墮落,對信諾看得極重的漢朝。

劉虞是無法正面回避的,除非他達到了他的祖先劉邦那種境界,倒是有可能逃過這一劫。

“正理,你暫且退下。”劉虞幽幽一聲長嘆,從麹義身邊走過,身形變得越發佝僂起來,他拱手向王羽施禮,一揖到地,慘聲道:“驟騎將軍,老朽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將軍成全。”

來了!

王羽暗叫一聲,心情頓時變得有些怪異。

道理虧輸,形勢逼人,除了認栽服輸,還能怎么辦?如果王羽自己,那肯定是沒辦法了,他知道辦法,但以他的作風,肯定做不出。可若換成是一位成熟的政客,那辦法還是有很多的。

當年楚漢爭鼎,劉邦屢戰屢敗,家人多次被項羽抓住。其中一次,項羽搞了一口大鍋,提溜著劉邦的老爹,對貓在城垛后面的劉邦說:你不出來,我就把你老爹給煮了。

依常理而言,這是無解之局。

不管老爹,就是不孝,就笤勉強守城,軍隊的士氣也勢必大跌,沒準兒就被項羽一鼓而破了。救老爹更慘,那就等于是投降,項羽再怎么豪氣,也不可能放過劉邦,再給他卷土重來的機會,能保住一條命,就謝天謝地了。

可劉邦就是劉邦,他一句話就化解了危局。他說:你我有兄弟之誼,我爹就是你爹,你把他煮了后,記得要分我一晚肉湯。

這個,事例很好的說明了,人若連臉都不要了,那他就無敵了。

項羽不傻也不笨,當然不會因為劉邦一句你我是兄弟,就放過劉邦老爹。但劉邦這句話已經示弱之極,漢軍的士氣,肯定沒法再跌了,說不定反會生出一種哀兵必勝的氣勢來。煮不煮那個老頭,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當然,這多少會對劉邦的薦聲造成損害。但比起當眾毀諾,或者強行硬抗,這招還是很有效的。

王羽現在算是信了,劉虞果然是這個時代,最出色的宗室之一,劉備可能都比不上他。該低頭時就低頭,耍起死狗來,全然不輸給當年的漢高祖。

“正理為人忠直,當日先為君侯所敗,再為袁紹所棄,一生忐忑。若是今日再因老夫的謬誤,隕落于一場賭斗之間,我大漢豈不憑空折了一員棟粱之才!老朽如今已近古稀之年,些許顏面本不足惜,若非顧慮這身份,與天家威嚴有些干系,今日俐也不至連累旁人……”

劉虞語聲悲戚,帶著不盡的蕭索喪懷之意,再加上他陡然老了幾十歲似的面容和精神狀態,即便是對麹義殺心最盛的義從們,此煎也不由心生恰憫,殺氣頓消:除非是鐵石心腸,否則誰能對這么個身份尊貴的可恰老頭苦苦相逼呢?

只有王羽絲毫不為所動,既沒插嘴打岔,也沒大度的表示不要緊,事情就此揭過,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

誰也不知道,此竟他心里想的和當下的局面沒多大關聯,他覺得自己正在見證歷史當年劉邦說分我一杯羹的時候,用的會不會也是同樣的神情和語氣呢?

劉虞也沒指望,王羽這么容易就放過自己,就算是裝死狗,總也是要拿出點干貨的,他語聲低沉的說道:“若是將軍愿意放手,老夫愿意全面從濤陽、河間退兵,依將軍之言,還河北百姓一個太平世道未知將軍意下如何?”

說著,他又是一揖到地。

溯禮是蒙元時代才開始流行的,在漢朝,作揖,特別是這種將腰徹底彎下來的禮節,就是很隆重的大禮了,和明朝人跪地求懇是一個性質的。

劉虞這次說話一點刺都不帶,理由也說得過去,再加上如此隆重的大禮,誠意算是展現了個十足十,能屈能伸的梟雄本質,同樣一覽無遺:

王羽若是斷然拒絕,難免會留給人強橫霸道的印象。王羽當然不在乎這個,但這次會盟是為了消餌刀兵,若一開始就見了血難免不美:

更重要的是,劉虞的讓步也很大。

幽州和揚州是大漢面積最大的兩個州,除了遼東諸郡外,公孫瓚實際控制的,只有右北平和遼西郡,以及渣陽南部的一部分地域,其余燕國、山谷、范陽、代郡,以及大半個漁陽郡都控制在劉虞手上了

此外王門的叛軍攻勢迅猛,在公孫濤南下之前,已經將鄒丹全面壓制,除了田豫堅守的武垣城之外,幽州軍已經被壓制在了痔沱河一帶,大半個河間都被王門給占了。

如果要奔回這些土地,少不得要再打幾場。

可現在,河北群雄哪家也沒多少余糧。公孫瓚從開戰就缺糧,一直缺到現在,王羽州占下的土地,都忙活不過來呢,哪有空再去河間、漁陽搶地盤?

當然,不搶的話,公孫濤的領地就沒有縱深,威脅太大,劉虞愿意拱手讓出,自是再好不過。

利弊得失,王羽瞬間就盤算完畢,他不理會劉虞,轉向秦風問道:“秦校尉,你怎么想?”

“末將……“秦風先是一驚,隨即一怔,他怎么沒想到,這事兒突然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若是你等執意報仇,那沒什么可說的,愿賭服輸,你們既然是本將的兵,本將總要給你們出這個頭!如何答復,你只管說便是。

“王羽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很霸道的話,但在場這么多人,無論敵友,卻偏偏都覺得,他說這話是很合理的,或者說是一種必然:

“末將……“感受著主帥話語中的霸氣和信任,秦風緩緩轉過頭,視線在袍論們臉上一一滑過,最后,他望向公孫瓚,后者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于是,他有了答案。

“回稟主公,戰場事,戰場了,末將等不殺沒有還手之力的人!”秦風的回答干脆利落,劉虞和眾多旁觀者長吁一口氣之余,也不免有些失落。他們知道,青州軍內部最后一絲破綻,也被彌補上了,想從內部瓦解,要等到很久以后,機會才會再次出現。

王羽點點頭,再次看向劉虞,朗聲道:“既然如此,就如劉使君所愿,不過,本將也有叮,不情之請……”

“將軍但管直言。”劉虞幽幽答道。

“本將與麹將軍在戰場上幾度不期而遇,卻屢次未能盡得全功,對麹將軍的武藝、兵法都是很佩服的,想私下里與麹將軍談一談,不知劉使君意下如何?”

王羽話一出口,幽州人和圍觀眾頓時就是一陣騷動。話怎么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思很直白,這就是要公開挖墻腳啊!先收了人讓步的好處,再來挖角……”

得勢不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對劉虞來說,忍不了也得忍,他微一點頭,低低答了一聲:“將軍請便。”然后就帶著兩眼還有些發直的閻柔一行人,往中軍方向快步去了,像是一秒鐘也不想停留,不打算再理會麹義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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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四章 全面壓制

劉虞走了,程昱等入也無顏駐留,表面上,他只是來觀禮的,但實際上,他也有相應的訴求。程昱此行,主要是來討還曹仁和戲志才的尸身的。

以王羽的豪氣,本不至于拿曹、戲二入的尸身做什么文章,但若程昱給他太明顯的借口,他也不介意順勢給曹操添點堵。

劉虞一敗涂地,程昱自然沒道理繼續折騰。其他入的情況也都差不多,除了荊襄來使伊籍,算是無欲無求之外,其余的圍觀眾,都有著迫不得已要偃旗息鼓的理由。

很快,軍營北門就恢復了平靜,除了遠遠警戒著的親衛之外,其他入都離開了,只剩下了向王羽怒目而視的麹義。

“王將軍,某雖然一直與你為敵,卻也敬你是個英雄,今日你設下圈套,誆吾主入彀倒也罷了,爭雄夭下,斗智斗勇,本也無可厚非。但你一計不成,又要行反間之計,不嫌畫蛇添足嗎?須知,若是此計不成,弄巧成拙,反會成為夭下笑柄,某竊為將軍不值o阿。”

王羽和劉虞對話的時候,麹義一直沉默不語,等到眾入都離開,他才寒著臉開口,擺出了一副拒入于千里之外的架勢。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麹將軍去了幽州,別的沒見長進,這嘴皮子功夫,的確今非昔比,一日千里了,佩服,佩服。”麹義擺冷臉,王羽既沒有好言相勸的意思,也沒有震之以威,反而反唇相譏上了。

“與王將軍比口才心計,麹某自是甘拜下風,這刮目相看之言,實不敢當。王將軍既然有話,不妨直說,何必打這些機鋒,沒的讓入看輕?”麹義扭頭看向一旁,語氣和聲音都硬邦邦的,像是河邊的石頭,任河水如何反復沖刷,都不肯動搖分毫。

顯然,他是在暗示王羽,離間亦或籠絡,都全無用處。

王羽微微一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示意對方不必緊張:“麹將軍不必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事情沒那么嚴重,實際上,本將只是有幾事不明,想當面向你請問罷了。”

“哦?”麹義臉上的神情終于有了些松動,再次轉頭看向王羽,眼中疑惑之色大起。

王羽攤攤手,無奈道:“麹將軍莫非信不過本將的為入?仍然以為我要拿話來誆你?”

麹義搖搖頭,很認真的說道:“將軍神機妙算,鬼神莫測,麹某不過一介莽夫,在將軍面前,豈有不謹言慎行之理?”

“這樣o阿。”王羽用手指在額頭上點了點,笑道:“公平起見,不如這樣,本將問你三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本將一個問題,雙方都需如實回答,如何?”

麹義思忖片刻,終于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本將很好奇,龍湊之戰后,你應該是受了傷,隱藏在民間,本將派入四下尋訪,卻一直沒找到線索。但你也應該知道,本將只是愛才心切,并非有什么惡意。劉使君在冀州的活動,應該是很隱秘的,不可能大規模的搜索。因此,某種意義上而言,你是主動在回避本將,然后投效幽州的?”

麹義坦然答道:“不錯。”

王羽皺皺眉,緊接著又問:“今日之事,你被劉使君當做了誘餌。雖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之說,可如今畢競是亂世,本將就算動了手,頂多也只是多點惡名,給劉使君一個不參與會盟的正當理由,僅次而已。而你要賠上的卻是自己的性命,本將知道麹將軍你一向置身死于度外,可這樣的犧牲,值得嗎?你就這么心甘情愿?”

“正是。”麹義的回答依然那么簡短,沒有半點猶豫。

王羽眉頭皺得更緊,沉聲問道:“你在西涼時,一直率部與羌胡作戰,廝殺十數年,與胡入仇深似海。而劉使君在幽州,對胡入采取的是懷柔綏靖之策,將來戰事一起,說不定你就要與胡入并肩作戰,你也心甘情愿?”

“……不錯。”這一次,麹義很是遲疑了片刻,才做出回應。

“何故?”這些問題,確實困擾了王羽很久。

一個麹義不值得他多做困擾,但麹義明知青州勢大,對劉虞的作風也不是一無所知,卻仍然死心塌地,這個事實,的確令得王羽很費解。他很想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或規律。

麹義可能無法可想了,但搞清楚這件事,對今后招攬其他名將想必是有些幫助的。

“將軍施政,與某理念不合。”

“青州新政?哪一條?抑制豪強么?”王羽很意外,麹義的家世他調查過,破落的豪強而已,說是寒門也沒什么錯,不應該對青州新政有抵觸情緒才對吧?

“正是。將軍抑制豪強,或許是出于善意,想借此將青州上下擰成一股勁,以增強國力,消除內部隱憂,正如武皇帝當年曾經做過的那樣。”

麹義的回答,讓王羽更加疑惑了,很明顯,此入并非真的莽夫,他對治政也頗有些心得和見解。可越是這樣,王羽就越奇怪,既然知道自己的用心,為什么還會排斥自己呢?

“用意好,并不代表就行得通。千百年來,士庶之別便始終如一,貿然更改之,無異于動搖國本,是以當年以武皇帝之雄才大略,抑制豪強之策依然無疾而終,王莽急功近利,更是激得夭下大亂,如是種種,都證明了,將軍此策是行不通的。”

王羽的問題一定程度上消除了麹義的疑慮,但他侃侃而談的內容,卻也大大的出乎了王羽的預料。

王羽奇道:“那你認為,如今夭下大亂,原因在誰?夭子?宦官?外戚?亦或豪強?”

“兼而有之。”麹義正色道:“先帝荒淫,夭下皆知;十常侍之惡,夭入共鑒;何進無謀,野心卻大,最終引狼入室,這才有了董卓亂政;豪強兼并土地,使得百姓無所依,流民四起,終釀大亂。”

遇上個什么都明白的,王羽有些迷糊了,什么都懂,還抵觸青州新政,這種思維方式,是怎么產生的?

“既然如此,想要避免重蹈覆轍,變法不就是勢在必行的嗎?”

“出了問題就推翻原有政略?王君侯,不得不說,您的智勇雖然當世無雙,但在政略方面,畢競還是太過夭真了。”麹義大搖其頭,對王羽的說法不屑一顧。

“大漢的政策,是在商周、春秋列國的基礎上,改進而來,經過了無數歲月的驗證,豈是說改就能改的?抑制了1日豪強,難道新的功勛之臣不會成為新豪強嗎?到時,君侯又當如何自處?”

“更何況,縱要改,也得有所憑依吧?君侯若行暴秦之政,終究逃不過兩世而終的命運,到時候,夭下豈不是又要經歷一次動蕩?除了暴秦之策外,夭下間還有比大漢朝更全面,更優秀的政略嗎?不存在!”

“劉使君在幽州,施行的是兼顧各方的政策,表面上無所作為,卻深合黃老無為而治的精要,本朝初期的文景之治,不就是這么來的嗎?至于對胡入的政策,只要胡入愿意奉朝廷正闕,聽從號令,自然可以一視同仁,這才是真正的持重之政o阿!”

王羽聽得目瞪口呆。

他當然不是被麹義的說法給說服了,只是沒想到,麹義不但精通政略,而且還是個堅定的頑固派。

這種入他在后世見得很多,一有入說國內有什么不妥,需要改進的地方。頑固派就會大聲斥責,并舉例外國欠缺之處,表示世上就沒有完美的體制,一切不足都是理所應當的,一切需要改進的地方,都不存在。

特別是涉及到特權方面的問題是,那些入的說法,和麹義簡直同出一轍。入類始終要有優劣,所以特權的存在就是必然的,所以,就不能在這方面稍做改進,甚至連談論都最好不要談論。

有了這樣的認知,王羽心中最后一絲籠絡麹義的心思也沒了。

這種頑固派,是不可能被說服的,因為這是立場問題。如劉虞那種政客還好說,只要逼他到了窮途末路,他自然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但麹義這種又倔又犟的,恐怕到死也不會改悔。

就算破落了,變成寒門了,他始終還是把自己當成了高高在上的士族。與后世那些與特權階層沾個邊,就誓死維護的頑固派是何等的相似。

不是政策不好,就是執行的入多少有些問題,只要讓這些入意識到問題所在,再換個明君上位,夭下自然就太平了。

這就是麹義的政治理念了,夭真而可笑。

不過,通過麹義的回答,王羽也算是知道了,在入心這一點上,當今之世和后世也沒多大不同,今后招攬名將時,考慮的要更加周全才是。

道不同不相為謀,王羽不愿意繼續浪費時間在對方身上。他點點頭,算是交代一聲,正轉身欲走,忽聽麹義揚聲說道:“將軍莫要忘了,您還欠某一個問題呢。”

“你問。”王羽腳步一緩,頭也不回的答道。

“將軍今日設下的局,奧妙到底在何處?將軍怎能料定,我家主公一定會選擇以箭術較量?做好事先準備的?”

“麹義,你自詡聰明,卻連這么簡單的事都看不明白嗎?”王羽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將軍的意思是……”

“很簡單,我青州入才濟濟,不管較量的是個入文武藝,還是兵法與韜略,都遠在你幽州之上,是全面壓制!較量什么,結果都不會有區別。貴上機關算盡,但他可以憑借的,除了路途遙遠,土地貧瘠之外,也只有草原上的援兵了。”

王羽冷然一笑:“不提日前與匈奴那一戰,今夭的結果,你也看見了,你覺得貴上憑借的這些東西,除了制造麻煩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用處嗎?麹義,你不妨親眼見證一下,接下來的幾年,到底是朝氣蓬勃的青州更勝一籌,還是暮氣沉沉的幽州能將和衷共濟進行到底。”

說罷,王羽毫不停留,率眾往中軍而去,只留下麹義呆立原地,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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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五章 獻捷揚威名

所謂的會盟,其實就是王羽打算攜大勝之威,召集諸侯,以閱兵、祝捷的方式炫耀一下兵威,把各路諸侯嚇住后,定個規矩。

他的做法,和歷史上,項羽攻破咸陽后的做法倒也差不多,區別只在于他沒有項羽那么強勢罷了。

強勢期定下的規矩,當然沒有太長時間的效力,好在王羽也沒奢望太多,他就是想借此將河北的形勢安定下來,把各家的領地劃分清楚,免得再起爭端而已。

由于劉虞的算計,這個步驟不得不提拼了,效果也算不錯。

會盟后的河北,王羽的領地擴大得沒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大。不過,他占下的五個郡國,都是……鄰大河的,地理條件非常好,堪稱冀州最富庶的五個郡。

此外,來自北方的威脅也降到了最低,劉虞的壓力,完全被張燕和公孫攢給分擔了。一旦中原有事,王羽可以迅速將絕大部分軍事力量投入進去。

至于讓給張燕的那三個郡,看似吃虧,其實也是易便宜的。

通過和麹義的對話,王羽對張燕的評估也更加準確了。身為張角兄弟的得意弟子,張燕雖然野心不大,但也是個有政治綱領的人。黃巾軍的終極政治綱領,應該更趨向于徹底的均貧富,比青州新政走得極端得多。

而且,這理念大概也是相當于秘籍,非托衣缽之人不交,所以張寧、徐和對此都沒多少了解。這也是為什么所有黃巾高層都認可張燕的地位,歷史上青州黃中,河東白波,都有過長途跋涉去黑山,與張燕匯合的計劃。

張燕這條路,肯定是走不通的,但不讓他自己去撞一下墻,想必他也是不甘心的。

反正青州屯田的壓力也很大,王羽干脆順勢劃一塊地盤出去,讓張燕自己折騰。王羽相信,用此人的方式折騰到最后,不是把領地給折騰崩潰,就是他的黃中政府破產,自己到時候再去收拾殘局,張燕想必也就沒什么可抵觸的了。

劉虞認截,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王羽直接下令,開始閱兵。

準備是事先就做好了的,在高唐以西,青州軍沿河布置了一塊場地,在北邊搭建了一個土木結構的臺子,各軍只要按部就班的行進過來,各就各位就好了。

來觀禮的各方使者早就被引到了高臺附近的觀禮臺,王羽軍令一下,營內的集軍鼓頓時轟然敲響。

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各營將士穿著整齊的甲胄,手中的刀槍擦得錚亮,在軍官的引導下迅速列隊出營,在營外的空闊地面上排列整隊,然后魚貫行來。

隊伍還沒開到,觀禮的使臣們已是盡皆色變。

不是因為激昂的戰鼓,也不是因為龐大的隊列,真正讓人駭然色變的是,青州軍整隊行軍的速度!

整隊的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反應的就是軍隊對軍令的響應速度。

所謂如臂使指,指的就是響應速度很短,指揮起來好像使用自己的身體似的,這是兵法的至高境界,也是幾乎不可能達到的境界,但青州軍展現出來的,正是無限向這個極限靠攏的趨向。

士兵潮水般從大營內涌了出來,怎么看,怎么雜亂無章。可一出營門,就像是河水進入了水渠似的,洶涌的人流沿著看不見的軌道,迅速找到了自己應該去的位置。

在那些外人看不到的界限上,青州軍結成了整齊的方陣,在此起彼伏的號令聲中,隨到隨走,和水渠里的水進入井田一樣的流暢且自然。

外行看熱鬧,行家看門道,不用上陣廝殺,只是從集結行進的細節之中,青州強兵的風范,便一展無遺了。

震驚過后,使臣們變得更加沉默起來,兵精將勇,統帥的智略又高,如此強鄰在畔,豈能不令人憂心忡忡?

心情激蕩之下,眾人對后面的行軍并重新集結的過程,都沒怎么關注。盡管逾萬將士排成一列長龍,刀槍并舉,旌旗林立,連腳步的節奏都整齊劃‘一的場景確實很驚人。

可這一天以來,他們收到的震撼已經太多了,反正青州軍就是很厲害,光是一遍遍的震駭驚嘆又有何用?

似乎就是一轉眼的工夫,青州的兩萬大軍已經完成了從軍營到臨時校場的轉移,按照特定的順序,在校場上列出了六個大小不一的方陣。

直到這時,使臣們才回過了神,觀禮臺上也傳出了議論的聲音。

“這陣勢有什么門道么?”

“似乎是要單獨成軍了吧?”

“怎么說?”

“青州早先的編制,是以校尉為主將,故而每軍都是以營為主,射聲營和騎軍倒也罷了,羽林、摧鋒二營,屢經擴充之后,已經超過了五千人,再以營為編制,未免不妥。如今青州勢力大漲,各軍的駐地勢必更加分散,原先的編制就不合時宜了。”

“原來如此Q我道驃騎將軍表奏天子,為屬下請封了將軍之位后就沒下文了,原來就等著今天一次解決呢。”

“青州兵馬如此彪悍,還要再行擴充,唉,天下多事矣。”眾人紛紛搖頭嘆息,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就那么看著。

“各軍聽命,獻捷!!”

鼓點頓時一變,比之先前有節奏的抑揚頓挫,變得越發的慷慨激昂起來,過不片刻,在點將臺左側的方陣,有一名騎士從左至右縱馬跑出來。

觀禮臺上的使臣們都能看到這名騎士身上穿著的服飾,這是一名軍司馬。

他騎乘的坐騎速度很快,手里拎著一塊旗幟似的布,很快到了點將臺下,觀禮,臺正對的方向。

只見騎士把手中旗幟的布塊狠狠地丟在地上,一拽馬韁,馬匹轉向,馬蹄在那旗幟上反復踐踏幾下,然后停住馬匹,莊重的給臺上的王羽抱拳施禮,在木臺左邊角落,一名親兵大聲的唱名道:“大漢驃騎軍,射聲營前部軍司馬某某,獻兗州刺史劉岱軍旗!”

場中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士兵們無不激動,這可是在統帥面前展示軍功的機會,在各方來使,乃至天下人面前,揚名立萬的機會。

這個事先也有安排,凡是部下有所斬獲的軍侯以上的軍官,都有機會乘馬把河北大戰中繳獲的軍旗和敵將的首級丟在點將臺前,控馬踐踏,夸耀武功。

這是莫大的榮耀,是每支部隊的榮耀,那名軍司馬丟下軍旗之后,王羽在臺上揮手示意,射聲營的方陣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大漢驃騎軍,射聲營左部丙曲,軍侯某某,獻兗州劉岱部裨將某某首你……”

“大漢驃騎軍,射聲營右部軍司馬某某,獻匈奴右逐貝王首級……”。”

“大漢驃騎軍,射聲營……獻……”

每一名騎士上前,點將臺上都有親衛高聲唱名。

斬將奪旗,敵將的首級,敵軍的軍旗,這都是沒有大勝就無法拿到的戰利品,此刻被輕蔑的丟在地上,被馬蹄無情踐踏的戰利品,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場巨大的勝利!每一個名字被報出,都會得到他所在部隊的巨大歡呼。

“大漢驃騎軍,射聲營主將黃忠,獻河北驍將顏良,并白奴左賢王于夫羅首級!會戰河北,射聲營共經歷蒞平奔襲戰,落雁谷伏擊戰,平原突襲戰,高唐會戰四場大戰!裨將以上,斬將二十有四,奪旗三十面,繳獲“”

震天的歡呼聲中,王羽親自走下點將臺,引領黃忠上臺。盡管這不是黃忠經歷過的第一場祝捷儀式,但老將還是激動的滿面通紅。

“百戰功成,今日酬之!”王羽從親衛手中接過一面旗幟,迎風一抖,揚聲喝道:“本將表奏黃忠為征北將軍,原射聲營擴建為軍!昔日兵圣有云:難知如陰,動若雷霆。漢升統軍,以射見長,故而以雷命名之!”

說罷,他將手中軍旗,鄭重交付給黃忠口黃忠高舉雙手接過,隨即轉身,迎風展開,鮮紅的旗面上,一個斗大的雷字如波而動,幾欲破帛而出。

老將迎風大吼:“雷霆軍!”

“威武!”

“萬勝!”

歡呼四起。

雷霆軍之后是羽林軍,羽林軍的編制最大,但在大戰中,一直充當后衛,鎮守后方。大戰之時,也多是以防御為主,戰績反而不如射聲營多,但王羽的重視,卻是一般無二。

“沒有羽林將士當敵欽銳,鎮守后方,也不可能有驃騎軍的百戰百勝。今日,本將表奏于禁為撫軍將軍,并正式恢復羽林之名,以此成軍,眾將士當與本將共勉之!”

如是宣告著,王羽又將一面‘林’字旗授給于禁。雖然這面旗與羽林營先前用的軍旗是一樣的,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為國羽翼川……”

“如林之盛!”

古老的戰號聲再次響起,其中蘊含著的光彩,永不褪色,煊赫古今。

羽林之后,趙云統帥的輕騎也正式成軍,既然以兵圣的名義命名,這支來去如風,戰功赫赫的軍隊的軍名當然不會有其他選擇。

“其疾如凡……趙云為嫻軍將軍川……”

王羽之前曾封了趙云一個虎威將軍,那個名頭雖然威風,但不屬于漢廷的正式編制。按照漢朝的位軼,武職中,大將軍最高,其次就是驃騎將軍,再下則是車騎將軍,然后就是四征、三軍、二胡將軍并列其下。

趙云這個翎軍將軍聽起來沒虎威將軍威風,但品級比后者這種雜號頭銜可強多了。

隨后,火字旗授給了太史慈,任其為征東將軍口大戰之后,王羽繳獲了不少甲杖,他準備將在東武陽和太史慈一起沖陣的三百輕騎,加上原有的重甲騎兵編制,擴充一支千人左右的重甲騎兵出來

山字旗授給了徐晃,任命為征西將軍,摧鋒營恢復千人編制的單一兵種部隊,作為整個山字軍的中堅和主力口山字軍正式成為多兵種混合的方面軍,移防后,會逐步展開擴軍行動。

五軍之后,王羽將青州的特戰隊也亮了出來。

因為徐庶和戲志才的幾輪較量,這支秘密部隊已經暴露在世人眼拼了。但各方勢力對其所知有限,神秘性很高,王羽突然將其亮出來,倒是給了使臣們一個驚喜。可讓他們失望的是,王羽大方有限,雖然把軍旗亮出來了,但站在眾人眼前的這支部隊,壓根就是個空殼。

徐庶不在,他的幾個副將也不在,代徐庶受封并拜領軍旗的,只是個貌不驚人的校尉。

王羽任命徐庶為內軍將軍,然后給了這支部隊一個編制,以‘霧’命名之。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驃騎六軍,卻是正好與兵圣的真言相合。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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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六章 下一個目標

王羽的趣味,并非觀禮的使臣們關注的重點,驃騎六軍擴軍之后,到底會游成怎樣的規模,能否保持原有的戰力,這才是他們最為關注的。

但這種事,王羽既不會拿到大庭廣眾下來說,單從表面上也看不出來,眾人也只能把疑問壓回肚子里,等日后再說了。

實際上,看了今天的閱兵之后,青州軍的具體實力不但沒有暴露,反倒被隱藏起來。

從前青咐的幾支部隊,都有很鮮明的特點。射聲營就是弓堊弩手組成的部隊,摧鋒營則是重裝刀斧兵,羽林軍以槍矛部認為主。

而現在,雷霆軍的中堅固然是黃忠的射聲營,但這支部隊繼續擴充下去,不可能出現數千,乃至上萬的弓堊弩手。

未來的發展,到底是以原有的遠程部認為中堅,輔助以部分其他兵種?還是說,會將原本的各營兵馬打散,形成各方面軍獨擋一面的態勢?

這些都是未知之數。

而風火兩支騎兵,和以霧為名的特殊部隊如何擴充,就更讓人難以捉摸了。青州現有的騎兵已經超過了五千,如果進一步擴充,超過公孫瓚的邊軍也是指日可待。

烈火鐵騎更是和大戟士一樣的純重騎兵部隊,現在看來,已經接近了千數,等到完全成型之后,會是怎樣可怕的一支力量?

真是想想就令人心生寒意。

更可怕的還是隱霧軍,這支軍隊最擅長的是刺殺、伏擊、追襲!原來只有幾百人就已經震動徐咐,令得臧霸的泰山賊日夜不寧,最后還殺了戲志才。如果進一步擴充,有可能成為目標的各路諸侯,還能安寢嗎?

一時間,眾使節都如坐針氈一般,哪里還顧得上原先的任務,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自家主公身邊,盡快籌謀出個應對之策才好。

只可惜閱兵雖然差不多結束了,但整個儀式還很長,沒人能在這種時候離開。

漢朝沒經過異族入侵的破壞,行的是完整的周禮。

在周禮之中,祝捷、慰靈,都是很重要的儀式。在商周時代,天子之下就是六太,也就是太宰、太宗、太史、太祝、太士、太上這六大重臣,其中太祝就是專門進行各種祝禱儀式的。

王羽不擅長這個,但卻對這些后世已經湮滅的禮節很敢興趣。畢竟這才是華夏真正的傳統禮節,而不是后世那樣,穿個露大堊腿的旗袍就可以自稱很有歷史韻味了。

由孔融、管寧、邴原幾位大儒主持的儀式,確實也很莊重,掌六祈,作六辭辯九祭,行九拜——

大儒們進退有據口中念念有詞,王羽亦步亦趨,也是樂在其中。兩萬大軍肅穆凝視,一眾使臣雖然心不在此,卻也只能一臉苦色的坐著了。

當然,不耐煩且坐不住的人也是存在的,太史慈就不怎么老實。

他的性子本就有幾分跳脫先前獻捷時倒是很興奮,現在這些繁文縟節就讓他很頭疼了。忍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他就到了極限,東張西望了一番,腳下往旁邊猛蹭,蹭啊蹭啊,就蹭到了秦風身邊。

他壓低嗓門,向秦風打趣道:“我說瘋子你有兩下子啊,今天那一箭射的這叫一個漂亮,要不是你那一箭,說不定那劉老兒還不肯服輸呢。”

秦風瞥他一眼,又看看點將臺,顯然是在示意,別亂來,小心主公找你麻煩。

太史慈大咧咧的笑道:“沒事,主公也不是真的喜歡這些儀式,他就是小時候總在屋子里窩著看書,沒見過,覺得新鮮,咱們小聲說話,他不會在意的。”

秦風翻個白眼,就你這嗓門,小聲說話和別人大聲嚷嚷能有多大差別?

太史慈一點都不自覺,自顧自說著:“我就是奇怪啊,你那一箭射中不奇怪,瞎貓還能碰上死耗子呢,可主公他是怎么算定的呢?要是萬一不中,這事情不就糟糕了?”

兩支騎兵的方陣本來就在一起,趙堊云離得也不遠,聽太史慈在這邊‘小聲,嚷嚷起來就沒完沒了,他不得不過來干涉:“咳咳,大哥,你仔細想想就知道了,主公他根本沒算定秦兄能一舉建功。”

太史慈大奇:“這你也知道?”

“大哥,你小點聲聽我說。”趙堊云一頭是汗,又拿這個義兄沒辦法,低聲道:“這很簡單啊,比箭術本來就是臨時決定的,秦兄箭術雖強,力量上畢竟稍遜一些,能不能中本就在未知之數。若主公事先料定,豈有不令秦兄第一個出場的道理?”

“這倒也是。”太史慈點點頭,明白了。

白馬義從的箭術都很不錯,但能否射中一百五十步以外的目標,光靠箭術是不夠的,力量才是決定因素。若秦風有十足的把握,讓他直接出場的效果顯然是最好的。

閻柔是劉虞麾下的頭號大將,秦風卻只是個普通的副將,兩人的身份往一起擺擺,高下立現,打臉的效果也很好。大哥你行堊事張揚,武藝又高,不過早已名聲在外,你一個人勝了,說服力未免不足。所以,主公令我等接連出手,最后才讓秦兄出手。中了固然好,就算失手了,也不影響大局。”

“子龍,你對主公的心思把握得很準啊。”太史慈認可了趙堊云的說法,疑惑卻未盡消:“那你說說看,主公是怎么知道,某就一定能射中的呢?以前,某似乎沒用弓箭射過一百五十步的目標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趙堊云搖搖頭,不確定的猜測道:“主公或許只是對你我有信心吧?”

趙堊云當然不知道,在他的主公的影響里,呂布曾經搞過一出轅門射戟的故事。當時呂布有兩個觀眾,一個叫紀靈,一個叫劉備,這倆人看到呂布的表現后,都覺得很神奇。

于是王羽就有了個概念,那就是一百五十步這種目標,對超一流武將來說不在話下,對準一流和二流武將來講,就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

他不知道閻柔有多大本事,但既然他都不知道了,想來此人的本領有限,怎么也高不過紀靈。所以,當劉虞指定要比箭術之后,王羽隨口就說出了這么個辦法,然后又兼顧安全性和震撼性,安排好了自己這邊的出場順序。

結果就是大家都覺得很神奇。

武藝差的,覺得太史慈等人的箭術很神奇;太史慈他們自己,覺得主公的信心很神奇。

太史慈咂咂嘴,似乎回味了一下先前痛快的打臉過程,繼而長嘆一聲:“唉,只可惜,今天過完就沒事可做了,那個名叫潘璋,很有趣的家伙又被元直給帶走了,這無聊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沒仗打了?怎么可能?”秦風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劉老兒也許嚇破了膽,可你看看其余那些人的眼神,都是心懷鬼胎的樣子。就算是劉老兒,也沒這么容易嚇破膽,那人的城府深著呢。”

“瘋子,你可真笨。”太史慈很得意的看了秦風一眼,笑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之所以主公一說要閱兵,這些人就不管有沒有接到邀請都跑過來,不就是想看看,我軍的損失如何嗎?現在,他們看到了,誰還敢來挑釁?”

“我軍要休養生息,不能遠征,就是想省點糧食,傻堊子才趕在這種時候上門挑釁呢。就算是劉老兒,他也就是知道我軍乏糧,想激怒主公,讓咱們勞師遠征罷了。”

他唉聲嘆氣的說道:“反正啊,今年、明年八成都沒仗打了,就算打也沒有大的,只有小打小鬧,早知道我就自己請纓,跟著元直去河東了,哪怕去荊咐走一趟也好啊。”

看他這模樣,秦風只是好笑,倒是趙堊云認真的安慰道:“大哥,其實不打仗是好事,老堊子曰: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得了吧,子龍,你要知道,書上說的都是騙人的,要讀書就得讀精髓,太當真就變成書呆堊子了。劉老兒不也裝得跟個圣賢似的,可現在你還真能把他當做圣賢看嗎?”太史慈撇撇嘴,曬道:“就是那么回事兒。”

趙堊云被他堵回去了,一時也是默然無語。

聞名不如見面,沒見面之前,他真的覺得劉虞是個仁厚宗親,和公孫瓚的矛盾,可能是有些什么誤會。但現在,他的想法已經動搖了,改變了,開始體會王羽所說的政客和忠臣的區別了。因此,也沒法反駁太史慈的話。

無法反駁,并不代表沒話可說,想了想,趙堊云忽然笑了,他看著得意洋洋的太史慈,低聲說道:“大哥,你總是有道理的,小弟不與你爭。不過,你有句話可是說錯了。”

“哪句?”

“沒仗可打了唄。”趙堊云瞇著眼睛,以免被太史慈看到眼中的笑意。

“哪里有仗打?你不會說是要去瑯琊吧?那種仗也值得一提?”太史慈大搖其頭。

“當然不是。”

太史慈撓撓頭,一臉茫然:“那,還有哪里?總不成主公改變主意了吧?”

“是啊,子龍,你是逗子義呢,還是真有其事啊?”秦風也好奇問道。

“這種事,豈能拿來開玩笑?”趙堊云正色道:“你們沒注意,水軍的將校一直不見人嗎?還有那位周將軍,主公說要將他安排到水軍去,可你們最近有見到他的人嗎?”

“說的也是啊。但水軍,能打誰啊?去江東?打贏了也站不住腳,除非主公打算掠奪地方。去遼東?公別、將軍剛幫過咱們,現在就翻臉不太好意思吧?難不成酬”太史慈自問自答,接連否定了幾個目標,最后,看著趙堊云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中忽然一動。

“原來如此,主公果然是主公,永遠也不會消停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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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七章 高唐得勝山

實際上,太史慈說錯的可不止一句話。各方使者的確被震懾到了,但沒人真正打消爭雄的念頭,只是堅定了來之前的想法,對抗青州,不能急于一時,須得另尋良策。

儀式一結束,劉虞和程昱就慌不迭的向王羽告辭。

“王驃騎的兵威煊赫華夏,今日起,天下群雄,塞上諸胡,想必再無人敢于側目相視了。”劉虞控制情緒的本領,讓王羽極為驚嘆。

剛剛吃了那么個大虧,閱兵典禮上,想必也是震駭非常,但此刻,老頭卻表現得想個沒事人似的。語氣、神情都極為誠懇,云淡風輕、看淡榮辱的氣度,擺了個十足,以王羽的眼力,也看不出半點破綻來。

當然,老頭這話里雖然沒帶刺,但也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王羽注意到,聽到這番贊譽,一旁程昱眼皮子就猛跳了兩下,顯然是有所觸動。

王羽拱手為禮,淡然一笑道:“使君謬贊,羽愧不敢當。”

“王驃騎年雖少,氣度卻深如淵海,便是當年的霍驃騎,也未必及得上將軍今日……”

劉虞似乎轉變了策略,打算轉對抗為捧殺了,本來只是告個辭,他卻拉著王羽的手,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各種贊譽之詞不要錢似的往王羽身上砸。這次,老王匡都聽不下去了,想要出言謙遜幾句,但劉虞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又哪里插得上嘴?

“哪里,哪里,羽自忖有些本領,但又豈能與封狼居胥的霍驃騎相比?以實績論,恐怕連十分之一都及不上。”王羽不在乎那么多,搶著打斷了劉虞的話頭,然后揚聲道:“十一……”

“末將在!”李十一閃身而出。

“等下送劉使君出去時,記得從得勝山走,也好讓使君看看,本將到底是不是在謙虛。”王羽很隨意的揮揮手,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老劉給打發了。

捧殺這套路太老套了,也不怎么合時宜,若放在自己剛起兵那會兒,倒是挺有殺傷力的。現在么,有沒有這招,會有很大差別嗎?

天下群雄本來就視自己為眼中釘了,如果聯盟能解決問題,你當他們不會四面圍攻嗎?可惜,他們做不到,除了曹操和沒到場的張楊、高干之外,其他諸侯甚至都沒有與自己的領地接壤的地方。

而張燕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對張楊、高干的屏蔽。到了現在,青州得天獨厚的戰略優勢,就要全面發揮出來了。

“喏!”李十一抱拳應諾,虛手延客,劉虞雖然意有不甘,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率眾離去,心里倒是在納悶,高唐附近,什么時候多出了個得勝山?莫非這小子得意忘形,把鳴石山的名字給改了么?

劉虞如何想法,王羽已經不在意了,他施施然轉向了程昱。

“仲德先生為何走得這么急?莫非有人招呼不周,觸怒了先生嗎?”

程昱拱手為禮,持禮甚恭:“不敢,實在是軍中事務繁多,又叨擾了這么長時間,不得不回返了。貴軍的軍容軍威,以及君侯的止戈存仁之意,程某自會轉達給我家主公,若兩家聯手,平定亂世,想必也是指日可待。如此大事,實在容不得程某久留。”

“原來如此。”王羽點點頭,突兀問道:“不知貴上接下來的行止如何?可是要揮師西進,攻略關中、洛陽嗎?”

程昱一怔,尚未答話,只聽王羽自問自答,語重心長的說道:“若當真如此,曹將軍可得小心些,董卓擁兵十萬,人馬彪悍,更有西涼的百萬羌胡、叛軍可以調用,大戰若起,怕是難以速決,曹將軍當慎之。”

“……”程昱臉色一滯,強笑道:“君侯的教誨,程某自當轉達給我家主公。至于西進關洛之事,程某雖位卑職低,不得與聞機要,但以理度之,想必以主公的沉穩,也不會擅興刀兵,此事不過人云亦云,只是子虛烏有而已。”

兩人一問一答,看似平淡,其實暗藏了許多刀光劍影。

王羽提出曹操西征之意,暗示程昱,他會提醒董卓,令其全力迎戰,使得曹操西征的阻力大增。

程昱雖然吃了一驚,但回答得也是滴水不漏,特別是那‘沉穩’二字,更是不軟不硬的反擊了王羽一下。暗示曹操行事的風格是謀定后動,有了把握之后,才會真正發動,就算王羽提醒了董卓提防曹操,也未必能起到效果。

王羽用欣賞的眼光,重新打量了程昱一番,忽然展顏一笑道:“仲德先生行事言談都頗有古人之風,特別是這綿里藏針的本領,確實讓人驚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則主而事,先生在兗州既不得意,而我青州領地、人口驟增,正在用人之時,先生可愿屈尊?”

以王羽所知,大人物說話,都喜歡用瞬間轉移話題的方式,主導談話的走向。他平時不用這些心機,但偶爾用一用,倒也有奇兵突出的效果。

程昱又是一怔,片刻后,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無奈答道:“君侯厚愛,昱愧不敢當,然則,古語亦云:一馬不鞴雙鞍,忠臣不事二主,曹將軍待昱甚厚,實不忍棄之。”

他也沒想到,王羽竟然公開挖角,還挖得這么理直氣壯。但不得不說,有那么一瞬間,他還真的有些意動。畢竟青州的勢頭更好,曹操就算順利拿下關洛,與王羽也就是平分秋色的局面,若是拿不下,等王羽緩過手來,曹操壓根就沒有抵抗的余地。

不過,動搖也只是那么一瞬間,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不說其他,單說出使之時背棄主家的名聲,就不是程昱愿意承受的,跟別提轉換陣營涉及的諸多現實問題了。

“那就太遺憾了。”王羽嘆口氣,卻是不依不饒:“與先生無緣,是羽福氣不夠,也無法可想。不過,對先生這樣的高士,青州的大門始終是敞開的,哪怕他日兵戎相見,等到勝負分明之時,先生若回心意轉,同樣不晚。”

“君侯厚意,昱愧領之。”程昱一邊辭謝,心中也是大叫邪門。

王羽和他不是第一次見面,去年王羽大婚之時,就是他代表兗州出使的,當時王羽的言辭還很有些不客氣,現在怎么突然有了這么大的轉變?

是勝利后,改變了姿態?還是說,通過什么事對自己的才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又或者……程昱眉頭微微一皺,突然想到了一個很荒謬的可能性:王羽打算通過自己,向曹營中的其他人,或某個人傳達某種信息?

“敢教君侯知道,昱此番來……”不管王羽到底是什么目的,既然他擺出了以禮相待的姿態,程昱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順勢提出了出使的主要目的。

“好說。”王羽很大度的一擺手:“子孝將軍力戰身死,某亦敬之,并未斬首記功;志才先生之死,本就是個意外,仲德先生只管將其領回安葬便是。”

程昱聞言,心中頓時一松,深深一揖,拜謝道:“君侯大度,程某代我家主公謝過了。”

拜謝王羽,出了中軍,看著帳外恭候著的幾個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特別是看到閻象和陳珪偶爾對視時,冒出來的火花,以及荊州來的那個少年滿是警惕的眼神時,程昱僵硬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滿是自嘲意味的苦笑來。

青州的強勢無可逆轉,但想用從前對付董卓的辦法對付王羽,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時過境遷,聯盟已經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各家之間互相算計還來不及呢,誰會安心將背后放給別人?

徐州原本是來抗議的,與袁術的使者接觸后,卻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危機——袁術的實力比不上王羽,但他的優勢在于不要臉,只要閻象成功說服青州不干涉,徐、淮之間的戰事,怕是難以避免了。

而荊州方面,比起遠在青、冀的王羽,劉表等人更擔心的是自家。

雙方隔著小半個南陽,已經近在咫尺。如果放棄東線,曹軍只有西、南兩個方向可以攻略,劉表無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這次遣人來,很可能是來與青州商談結盟事宜的!

遠交近攻,本就是諸侯之間永恒不變的規律。而派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人來,顯然也是為了顏面著想。

自家主公的爭雄之路,可謂荊棘遍布,而王羽中原霸主的地位,事實上已經達成,接下來要何去何從,讓人無法不覺得迷茫啊。

程昱木然走出營門,心中思緒起伏。

眼下最值得依靠的,似乎也只有劉虞了。想到這里,程昱舉目四顧,想看看劉虞是否還在,能不能先行接洽一番。

平原四周地勢平坦,視野極為開闊,程昱很快找到了目標,劉虞那輛標志性的牛車,正停在一座小山旁,想必那就是王羽口中的得勝山了。

也不知那山到底有什么古怪,他離得雖遠,但還是隱約聽到了陣陣喧嘩聲,程昱心下疑惑,想了想,低聲吩咐隨從一聲,然后快步往劉虞所在方向走去。

“高唐附近,不是沒有險要地勢嗎?”程昱沒來過高唐,但對作為河北大戰休止符的那場大規模會戰,卻知之甚詳。正因為無險可守,袁紹的大軍才會一朝崩潰,就變得不可收拾。

隨從兼向導恭敬答道:“是,除了鳴石山高過十丈之外,連丘陵都很少,這得勝山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也許是青州那邊人工堆起來的?”

“堆起來的?”程昱心下大奇。為了炫耀武功,就堆座山起來?這是什么規矩?只聽說有人用首級堆京觀震懾敵人,哪有人會堆山……咦?不對,這不是山,而是……

程昱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只聽身旁‘噗通’聲連響,幾個隨從先后倒地,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得勝山,臉色慘白,嘴唇上下顫抖,半晌才哆嗦著吐出了幾個字。

“人,人,是人頭啊!”

程昱大吃一驚,凝神看時,頓時渾身冰冷,腿上一軟,險些也步了隨從們的后塵。

可不是人頭怎地?這得勝山,就是由成千上萬個人頭堆疊而成的!

走得近了,甚至能看到人頭上的表情!表情各異,但每顆人頭上,都瞪著一雙圓睜的眼睛!空洞的眼神中,還能看到恐懼和悲哀,臉上的表情則是從兇狠到乞憐,不一而足。

站在山前,面對著那些瀕死前的表情,被無數雙空洞的眼神注視著,饒是程昱見多識廣,養氣功夫極好,也只能是勉強挺著不摔倒罷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戰栗不停。

“嘔……”幾個癱倒在地上的隨從狂吐不止。戰亂后初定,曹操派給程昱的護衛,也算是勇士了,但冷丁看到這種地獄般的景象,還是被刺激得不輕。

另一邊,劉虞的隨從卻是在哭喊著咒罵。

死的人與幽州方面沒有直接關系,但從人頭上的種種特征可以輕易辨認出,死的,都是草原人!與草原關系緊密的幽州眾人,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更是令他們既驚且懼。

“現在是冬天,還不要緊,等過些日子,建城的工作緩一緩,我家主公會命人在這座京觀上覆上土,將其建筑成半永久性的景觀,供后人憑吊……”

唯一神色自若的,就只有李校尉了,他面帶微笑,像是后世的職業導游似的,對得勝山的由來和意義做著極為詳細的說明。

“各位請看,在山頂上的那個,就是袁紹的人頭,他勾結胡虜,入寇中原,是整個華夏的敵人,所以,不但要讓他成為京觀之中唯一的非胡人,而且還要立碑山下,以彰其事。”

說著,李十一往山腳下旁的一塊石碑上一指,眾人木然轉頭,正見那石碑上刻著兩排大字:“大漢驃騎軍盡誅兩萬胡騎并漢奸袁紹于此,以儆效尤!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碑上的文字也不知是用什么書寫的,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動人心魄的血紅色,聯想到這龐大的京觀,一股沛然莫當的殺氣,撲面而來。

看著劉虞灰敗的臉色,幽州眾將惱羞成怒般的神情,校尉李十一臉上的微笑,程昱心中突然泛起一個疑問:劉虞這個盟友,真能指望得上嗎?欺軟怕硬的胡虜,真的敢為了劉虞火中取栗,和王羽這個恐怖的屠夫對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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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八章 徐州之亂

程昱想的不錯,在見識過青州軍的軍威,又看到閻象之后,陳肆的確轉移了重心。

等程昱一走,這二人就迫不及待的進了中軍帳,當著王羽的面,互相指責起來,都說讓王羽來主持公道。兩人爭執的重點,正是彭城的歸屬。

“漢瑜先生,某敬你家世、名聲,故而以齊相待,你總得投桃報李,拿出點誠意出來。當日徐咐外有曹兵犯境,內有薛禮、笮融作亂,瑯琊的泰山賊同樣虎視眈眈,內憂外患,正在風雨飄搖之時。是誰解了徐咐的危局?是我家主公!”

閻象義憤填膺的大聲質問著:,“我淮南軍出兵北上,是從戲志才和曹純手中奪取了彭城!我軍出兵出糧,難道就是為了陶公的一聲謝嗎?現在徐州由危轉安,你卻空口白話,就來討要,天下如何就有這般道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陳珪也不是普通人,當然不會被閻象大聲嚷嚷幾句就給震住了,他據理力爭道:“閻主簿,青、徐、淮南分屬同盟,守望相助算是本分,哪有一家出兵入境助戰,就須得割讓土地相酬的道理?如果都以此而論,那各家的疆界豈不形同虛設?盟友互相侵吞,又與當日袁紹主導的關東聯盟有何不同?”

“分屬同盟就當守望相助?出兵相救,就是白救?”閻象冷笑連連:“照漢瑜先生的道理,每個人都只為他人著想,只管行出不求回報,這亂世早就結束了,不,應該說根本就不會變成亂世才對!世上豈有先生說的這種人?”

如果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就會變成溫暖的人間?這位閻象同學還真能扯,難怪袁術這么器重他呢。王羽肚里好笑,漢朝有沒有這種人咱不知道,但在后世的確是有的,他叫雷鋒。

閻象不知道王羽在偷笑些什么他只是一臉委屈,大聲說道:“當日四路諸侯在洛陽結盟,言明討伐不義之人袁紹和曹操,結果幽州、青州兩家在河北力抗袁紹,我軍奮力與曹賊搏殺,徐州卻一直置身事外,不但沒有一兵一卒的幫助連糧食都吝于出境,這也算是盟友么?”

陳珪臉上青光一閃,顯然是很火大,可礙于在王羽面前,他也不好發作,只能唯唯諾諾道:“此中情形,頗有些復雜,卻是一言難以道盡……”

“有什么好難以道盡的?”

此消彼長,閻象氣勢更盛他高聲道:“陶公確是位仁厚長者,但徐咐的各位高士卻都存了私心!故而才放任臧霸攻襲泰山,對薛禮、笮融不但沒有誅之而后快的意思,反而暗中提供各種支持!誰不知道廣陵陳氏在當地名聲卓著,舉足輕重?若非先生默許,薛禮逃跑后,那笮融在下邳立不住腳,豈有盤踞廣陵的道理?”

“胡說八道!閻象你這是血口噴人,你,稱有證據嗎?今喬你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了,老夫,老夫豈能容你!“陳珪跳腳大罵,這罪名實在太大,他是萬萬不能默認的,何況這事他確實也很冤枉。

要知道笮融到達廣陵的時候,殺害的廣陵太守趙昱,正是陳家的關系。本來陳珪確實是打算,借著笮融的手,在廣陵給自己留條后路,萬一徐州事不可為,他就回老家安身。

可笮融完全就是條瘋狗,明明趙昱已經把收留他的意思說的很明白了,禮數上也沒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誰想笮融還走動了歹念,居然連夜就襲殺了趙昱,占據了廣陵。

某種意義上來說,老謀深算的陳珪這次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實實在在的體驗了一把,到底什么叫亂世!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發現,王羽對徐咐一直還是很溫柔的。比之青州的驃騎軍,笮融算是個什么東西?也敢翻臉不認人?

“某是后將軍府的主簿,又不是徐州的提刑官,找我來要證據?不是南轅北轍嗎?就算不提此節,去年我軍與曹操苦戰,中了他的奸計,一敗再敗,退到談郡時,也曾向徐州求援,你徐州可有一兵一卒相助?”

“那也不是你血口噴人的理由!”

兩人都顧不得風范禮儀了,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大罵,看得青州眾將無不目瞪口呆。

翻了臉的盟友,果然比仇人還可怕。主公當初說,徐外可能有變故時,大伙兒還有些疑慮,現在一看,就算明天就有消息來,說這兩家開戰了,也不是啥新鮮事兒啊。

王羽沒只顧著看熱鬧,他覺得有些不妥,這兩家翻臉在預期之中,但翻臉的速度簡直太快了。特別是閻象對陳蟒的指責,他給對方冠上的罪名,八成都是真的,可問題是,陰謀什么的,向來是見不得光的,見了光,那就要你死我活了!

袁術的吃相再差,也得循序漸進吧?但很顯然,他現在要的不止是彭城,而是整個徐咐!所以閻象才對陳珪半點情面前不留,直接戳人傷處。“主公……”正思索間,身后傳來賈詡的聲音。

“如何?“王羽暗道來得正好,側目反問。

“周瑜已經動手了!“賈詡語聲很輕,但這句話卻是分量十足,像是一塊大石落入水中,在王羽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沒錯,這是唯一的答案!

徐州和淮南的矛盾雖然難以調解,但一定程度上的延緩還是沒問題的。但這二人不約而同的趕來,閻象、陳珪表現出來的態度,無一不在預示著,雙方矛盾的提前和加劇。

只有周瑜這種人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兩家的矛盾才會猛然變得如此劇烈。

“漢瑜先生,閻主簿請暫收聲,且聽本將一言!”王羽冷喝道。

王羽的威嚴還是很重的,一句話出口,爭吵聲惠然而止。閻、陳二人互相怒瞪著,都是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嘴倒是閉上了。

“請問閻主簿,貴軍欲據取彭坊,貴上屬意的國相是誰?“王羽這一問大有道理。黃巾之亂后,漢廷將兵權下放這才有了地方割據的局面。先前據守彭城的是孫策,已經形成了實際上的占領,如果袁術沒有別的想法,這國相一職自非孫策莫屬。

“這……“閻象表現得相當遲疑,看看王羽,又拿眼瞟一眼陳肆,顯然有所顧忌。

“這其中恐怕是有些誤會的閻主簿還是明說的好。“賈詡適時插言道。

在王羽的注視下,閻象屈服了,輕輕說出一個名字:“是紀靈。”

王羽和賈詡對視一眼,在后者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帳下的陳肆更是高聲悲呼道:,“淮南軍分明就是蓄謀已久,吞我徐州,王君侯,你要為我徐州百萬生民做主啊!”

作為袁術麾下的頭號猛將,紀靈統帥的是袁術軍最精銳的一支部隊,和袁紹的大戟士相當一向都是作為親衛使用的。紀靈做彭城相,無疑表明袁術有意將主力部署到彭城來

如今曹操收斂兵鋒青卅勢頭正猛,袁術的目的還用說么?

“漢瑜先生稍安勿躁,待本將問完,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王時的神情越發凝重。

平原的最終決戰,發生在去年的臘月二十三,至今還不到一個月。以淮南的到高唐的距離,接到消息也應該在新年前后了,閻象動身北上,應該在十天之前。

也就是說,一向沒什么決斷力的袁術,竟然在五天左右的時間里,做出了攻略徐州的決斷,制訂出了相關的計劃,甚至連兵力部屬的調整都開始進行了。

這顯然不正常。

王羽看向閻象很認真的說道:“閻主簿,本將問,你答,只須回答是與不是,這樣總沒什么可避諱的了吧?”

“是,去……”“閻象松了一口氣,王羽的威勢太可怕了,如果一直強壓,他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將秘密一直保守到底。但若是王羽已經猜測,只是要驗證一下,那就容易多了,回去也好交差。

“孫策是不是自行請命,愿意放棄彭城,為公路攻略徐州出力?對外則宣稱他與公路交惡,已然自立,離開彭城后,他的進軍路線想必是經由下邳,直驅廣陵?公路只需提供給他足夠的糧草器械,就可以一路接收過去,不費一兵一卒,全取彭城、下邳,乃及廣陵?”

閻象、陳珪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看向王羽的眼神中盡是駭然神色,用不著回答,王羽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搖搖頭,給了賈詡一個眼神,后者會意,向陳珪問道:“漢瑜先生,孫策是不是也派了使者去徐帥,找到先生,以及其他一些人,言明愿意歸還彭城,討伐笮融,只求徐州供應糧草軍械以及船只,并借路予他?”

斗雞一樣的閻、陳二人徹底傻眼了。

這倆人都是才智很高的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們如何還不明白,兩邊都中計了?

周瑜拿著區區一個彭城,左右逢源,對癥下藥,把淮南、徐咐都給圈進去了。拿著兩邊借出的糧秣,孫策大可任由徐州、淮南兩家在徐州大打出手,自己則一路南下,直驅大江北岸,乘上徐州借出的船只,直接就奔江東去了。

事后,就算兩家醒悟過來,也停不下手了,畢竟袁術原本就對徐州垂涎三尺;彭城、下邳加上廣陵,已經是大半個徐卅了,陶謙再老好人,也不可能輕易放棄。道理講不通,也只能用刀斜說話了。

周瑜的計謀,實在可怕,更可怕的是王羽,在千里之外的帷幄之中,僅憑二人爭吵中透露出的些許信息,竟然隨口道出了整個計謀!

鬼神一般的兩個人啊!閻、陳二人震驚得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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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九章 多事之秋

良久,閻象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猛烈驚醒,大叫道:“不能讓這豎子得逞,某這就回返壽春,向主公稟明此事!”

“來不及了。”賈詡輕輕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周公瑾發動已久,現在只怕已經到了廣陵境內。就算快馬回報,當場說服公路將軍,時間只怕也來不及了。”

“文和過慮了吧?”陳珪驚疑道:“笮融剛離開下邳不久,境內空虛,倒是有情可原,但笮融盤踞廣陵,豈是那么容易對付的?若及時傳訊回去,說不定正好可以趕在孫策與笮融對峙時,截斷他的糧草供應,正好令其自取死路!”

“來不及的,來不及的。”賈詡不與他爭辯,只是自顧自的搖頭嘆息。

陳珪心中又是驚,又是急,正待再說些什么,帳外忽然有人高聲叫道:“報……”

“講!”王羽一聲斷喝。

一名親衛閃身入帳,抱拳施禮后,稟報道:“啟稟主公,張將軍從瑯琊回姐………”

“哦?戰事已經有了眉目嗎?雋義進兵速度倒是不慢。”王羽眉宇一軒,嘴角一挑,逸出了一絲微笑。

瑯琊的仗很好打,也很難打。說容易,是因為臧霸在泰山慘敗,實力不復從前十一,兵力懸殊之下,自然容易對付得多。

但泰山賊畢竟不是尋常草寇,殘余的部隊都是悍匪,是猛獸!受了傷的猛獸,往往比受傷之前還要兇狠。戰場又是在這些猛獸最為熟悉的山林中,一個不小心的話,反而會吃大虧。

這種贏了顯不出多大功勞,稍一大意,就會吃虧的戰爭,顯然不適合常勝之后,傲氣十足的太史慈諸將。

除了于禁、趙云之外,也就是張頜最適合,現在看來,后者的表現正在自己的預期之中。

“張將軍回報,泰山賊將外圍的領地盡數放棄,將所有兵力都收縮到了陽都以南的蒼山之中。張將軍按照您事先的交代,將大營扎在了營縣,東莞、城陽二郡已盡在我軍控制之下!”

張頜進兵不可謂不快,十幾天的時間,已經席卷了大半個瑯琊國。莒縣是瑯琊的腹心之地,在沐水之畔,順流而下可直驅開陽,乃至徐州治所鄰縣!

對青州來說,這是個利好消息。可對陳珪而言,這封軍報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有這么一支兵馬在,王羽隨時可以向徐州發動大規模的侵攻。

好在那親衛提到了另外兩個名詞,讓陳珪看到了一線希望:“敢問君侯,這城陽、東莞二郡到底………”

陳珪飽讀經書,同樣也熟知地理,對城陽二字并不陌生。城陽國是在文帝二年初設,曾一度為青徐二州最大的郡國。后來在東漢初年,并入了瑯琊國。王羽突然重提城陽郡,顯然是要重設這個郡國了。

也就是說,青州對徐州的侵攻可能會到此為止?陳珪滿懷希望的看著王羽,想從他的神情中看出點什么。

王羽點點頭,漫不經意的答道:“為了防止泰山之役重演,本將與府中諸君商議過,認為重設城陽、東莞二郡,并屯兵于此是很有必要的。只有這樣,才能壓制瑯琊的泰山賊,并且和徐州保持最緊密的聯系。”

“原來如此。”陳珪在腦海中勾畫著被分割后的瑯琊局勢。

王羽說的話,某種意義上是成立的,理由很充分。依目前的局勢,臧霸被徹底圍在開陽一帶了,要么從山里鉆出來和張頜決戰,要么就只能在山里窩著。對徐州而言,有開陽這道屏障,還能稍稍安心,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他有些懷疑,王羽既然能預料到孫策的動向,那他攻瑯琊的計劃,很可能就是個趁火打劫的計劃。只要他不攻入東海,內憂外患,兩面受敵的徐州,也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了。

來之前,陳珪還想著多少要抗議一番,現在一看,他也只好把話都咽回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君侯布置得宜,想必陶公也不會有什么異議。”

陳珪的態度,令王羽相當滿意,他微微一笑,又問道:“為了讓兩地更好的融合入青州,本將打算以徐州人士出任郡守,不知漢瑜先生有沒有什么好推薦?”

“這……”,陳坯有些躊躇不定,看起啦像是示好拉攏?難不成對方已經將徐州當做囊中之物了?

王羽原本就知道,陳珪等地頭蛇,對自己是有些抗拒的,本來想借著這個機會給對方個臺階下,可現在看來,對方的抵觸心理,比想象的還要打,這樣都不肯順從。

“漢瑜先生不用急,可以慢慢想。”他也不催促,擺擺手,又看向了那名親衛。

不提陳珪如何如釋重負,那親衛帶來的軍情卻遠不止這點,當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再次響起……開口,就險些把陳珪嚇翻了個跟頭。

“孫策軍于正月初七誓師出征,離開了彭城,沿著泗水一路東進。淮南軍的紀靈率領兩萬大軍,孫策剛一離開,他便揮軍進入了彭城,稍事修整后,緊隨孫策之后,揮師東行。而徐州的部隊也于同日整師南下,主將曹豹,率領五千丹陽勁卒,一萬徐州精的……”

“兩軍在下邳城郊遭遇,談判不果,已經戰成了一團。屬下是三天前離開莒縣的,當時下邳還處于激戰之中,雙方的損失都很大………”

“老天!”陳珪眼前頓時一黑。

曹豹是陶謙的同鄉兼頭號心腹,麾下的兵馬雖然不多,卻是徐州戰力最強的主力部隊。他和紀靈在下邳開戰,基本上就等同了徐州和淮南的決戰了。

還沒等他的驚恐之意完全發泄出來,那親衛又給了他之名一擊:“離開彭城后,孫策進兵神速,于初九進入廣陵境內,十日在泗口與笮融軍展開激戰,親身上陣,陣斬笮融佛軍的左右護法,大潰笮融軍,其后………”

徐州的一團亂麻之中,孫萊兵力最少,勢力最弱,但他的目的也是明確的,行動同樣最為迅捷。他巧施妙計,把曹豹和紀靈引得激戰做了一處,兩大勢力的主力會戰,將周邊的徐州軍,和后續的淮南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自己則在下邳如入無人之境。

曹豹和紀靈的戰斗,當然影響不到笮融,但孫策也不是只會用計策的。對付笮融,他沒用任何計策,就走出人意表的全力發動了攻擊。

笮融的佛軍人馬眾多精銳卻少,在泗口擺下的迎擊大陣,被孫策身先士卒,一鼓擊破。

幾近于烏合之眾的佛軍敗勢一成,就再也收攏不起,被孫策一路追殺,連淮陰城都沒進去,只能一路向南,奪命而逃。

而孫策卻也不貪功,過淮陰城而不入,一路追在笮融身后,一直追到了大江北岸的江都城。

笮融此人無情無義,能生存到今天,靠的就是他的狡詐無端。他在盤踞廣陵的時間不長,但準備卻做得很充足,早早在江都渡口備下了幾百條船只作為后路。

可他哪里想得到,孫策一路窮追不舍,為的竟然也是這些船!

孫策一路窮追,卻一直故意追不上,只是墜在笮融身后不即不離,時不時的剿殺幾股掉隊的敗軍,增強笮融的危機意識。

就這么著,在正月十一夜里,兩支兵馬一追一逃的到了江都城。也不知周瑜用了什么計策,竟然讓笮融以為自己暫時安全了,于是離開城池去渡口取船,再然后,就悲劇了……

“孫策陣斬笮融,佛軍大潰,小半被殲滅,余者皆降。如今孫策軍據有數百條大小船只,擁眾近萬,更是占據了大半個廣陵郡,正走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張將軍認為孫策很有威脅,故而令屬下兼程回報,向主公請示。”

陳珪已經快要昏倒了,閻象也是目瞪口呆。

這些戰事都發生在他外出的時候,但他很清楚,淮南軍目前的戰略是盡量不打大戰,因為這兩年在南陽、兗、豫打了太多敗仗,損失過于慘重,根本不適合擴大戰事。

袁術之前的打算,也是準備讓王羽居中調停的,只是要控制好時機,最好是淮南軍全據徐洲三郡之后,才接受調停。

王羽再霸道,再偏袒徐州,也不可能讓袁術把吃到嘴的全吐出來,三個郡,頂多讓出一個。這樣一來,不但占據了實地,而且還能輕松的化解徐州的逆襲。

按照計劃‘”所有的硬仗應該是孫策頂在前面,淮南軍坐收漁利。現在可倒好,紀靈把徐州軍全給吸引過去了,反倒是給孫策營造了戰機。

現在孫策名義上占據了廣陵,但實際上,他的兵馬都集中在南面的江都,和淮南軍根本聯系不上。

正如王羽所說,孫策真的要單飛了。

想通此節,閻象、陳坯徹底沒心思互相指責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王羽,希望他快點出面調停,能挽回點損失,就盡量挽回一點吧。

然而,此刻的王羽,多少也有些焦慮。

他不關心曹豹和紀靈的勝負,但孫策提前南下,確實出乎了他的預料。別的倒還沒什么,關鍵是孫策南渡,會不會如歷史上一樣,拐帶一群人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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