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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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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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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5 15:45:44 |只看該作者
五六零章 暗影浮動

“仲臺,兄弟我舍命陪君子,可你也得給我交個底,你到底有沒有成算啊?那可是天下無敵的王鵬舉!咱們……”兩個殘疾人聚在一起,吳敦這個瘸子顯得弱勢了很多,最初的激憤過后,他心里突然有些沒底了。

“什么成算不成算的?”孫觀老大不耐煩的揮揮手:“他敢從咱們的地頭上過,咱們就憑借地利往死里打!他隨行的只有五百騎,咱們這邊,就算只有你我,也能湊出兩千悍卒來,如何就奈何不了他了?”

“……就這樣?仲臺,你就是打算拼命,硬拼?”吳敦心下越發的虛了,有些后悔一時沖動,可現在回去找臧霸,他又覺得丟不起臉面。

孫觀惱羞成怒,大叫道:“他在青州擁眾百萬,能有個兩千打五百的機會已經不得了了,你還想怎樣?”

“說是這么說……”吳敦縮縮脖子,不吱聲了,但閃爍的眼神告訴了孫觀,他怕了,怕得不得了。

孫觀呸一聲,一把將吳敦推開,嚷嚷道:“你不敢去就算了,老子一個也能拉出一千多人來,一千打五百,一樣能拼死他!”

吳敦瘸了一條腿,孫觀惱怒之下,下手也沒輕重,這一下直接就讓吳敦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力道猶未盡消,滾地葫蘆般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這才停住。翻過身時,已是灰頭土臉了。

“你打我?”吳敦不能置信的看著同伴,質問道:“老子拼著性命不要,跟你算計那王鵬舉。給你死了的大哥報仇,你居然打老子?”

“我……”孫觀有心解釋說是失手。可又拉不下顏面,場面一下子就僵住了。

吳敦越想越委屈。火頭也是越來越大,在地上狠捶兩下,一骨碌就要起身放狠話,與孫觀分道揚鑣。

就在這時,一雙手扶在了他腋下,一把有些陰森的聲音隨之響起:“都是自家兄弟,仲臺放了那種狠話,宣高都立誓不給自家兄弟拆臺了,二位本就志同道合。怎么鬧得這般模樣?”

“還不是他!”見是昌豨,吳敦一肚子不痛快算是有了宣泄處,他指著孫觀,氣哼哼,罵咧咧道:“當年大伙兒在蒙山聚義,為什么會推舉宣高做頭把交椅而不是他們兄弟?還不就是他們兄弟沒有容人之量,也聽不進別人的說話,現在看來,還真是很有道理。”

“你……”孫觀本來理虧。想著讓對方罵兩句,昌豨再打個圓場,事情就揭過去了,誰想吳敦不但罵他。連他死去的大哥一起罵上了,當下也是怒火上涌,惡狠狠的瞪向吳敦。嚇得后者向后急縮了幾步,躲到了昌豨身后。

“好了。好了。”昌豨難得的收起了身上的陰森之氣,很努力的打著圓場:“都是陳年舊事了。連孫大兄都被人害了,現在還提他作甚?現在最重要的是一致對外,解決了王鵬舉,仇不就報了?出路不也有了?還有什么可吵的?”

“談何容易,談何容易啊。”吳敦只是搖頭,孫觀卻聽出了昌豨的言外之意:“昌兄,你有辦法?加上你的部眾,咱們的把握的確更大了,四、五千人,三千精銳對上王鵬舉的五百騎兵,他的兵當真能以一當十不成?”

“孫兄弟,你這就太過高看我了。”

昌豨不肯接茬,搖頭不迭道:“那王鵬舉本身就是勇冠三軍的角色,他麾下眾將,也有萬夫不當之勇者也不是一兩個,雖然太史慈出了海,但他身邊還有趙云!那可是個狠角色,聽說這兩年,他又很是招攬了一些少年俊彥,兵精將勇,縱有十倍之兵,又豈有必勝之理?”

見孫觀還要爭辯,他緊接著說道:“仲臺,你再想想,表面上雖然只有五百騎兵,但你知道他暗地里有多少護衛?徐晃離得還遠,不足為懼,可張頜離得可近,他要增援還不快?就算借助地勢攔他,可至少也得分一兩千人吧?伏擊的力量不就弱了?”

孫觀的腦袋耷拉下去了,昌豨卻意猶未盡,他反問道:“就算真的如你所想,你能確保在亂戰中盯住點子,把他拿下嗎?一個徐庶,帶著一群泥腿子,就在亂軍之中殺了孫大兄,王鵬舉、趙云的武藝勝過徐庶何止十倍?”

孫觀張口結舌,不能回答。

吳敦更是一臉頹喪,捶胸哀嘆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這仇是報不了了,瑯琊的基業也保不住了。鵬舉小兒,你好狠吶!”

只有身在局中,才能清晰的體會到,王羽這一招借道是多么的致命,他把泰山賊逼到了死角上!

不借,就得動武,可野地浪戰,山賊哪是青州精銳的對手?

借,那就意味著投降,臧霸失去斗志,不就是因為這樣嗎?

也不知是不是王羽算計好的,圍繞著戰降與否,泰山賊內部還起了爭議,差點起了內訌。要是真的內訌了,那就更簡單了,王羽唾手而得瑯琊,與徐州之間再無阻礙。

不然怎么說這一手厲害呢?

要知道,在這之前,泰山眾寇打的主意可是隨時面對青州軍的大舉進攻,然后放棄包括開陽在內的所有城池,躲到山里打游擊的。他們不求能對青州軍造成多大打擊,但只要他們這么做了,就能對青州軍造成牽制。

瑯琊一帶的地形很適合打游擊,后世抗日戰爭時期的沂蒙山敵后根據地,就是瑯琊一帶。先前被困在開陽一帶,是因為眾寇不舍得放棄經營許久的老巢,到了后來發現大局已定,沒有翻盤機會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張頜的八千兵馬扼守住了所有出瑯琊的道路,把泰山賊牢牢的困在了其中,要突圍,只能化整為零,可那樣做了之后,再想收攏起來可就難了,不是每個嘍啰都死心塌地,愿意當一輩子賊的。

所以,開始臧霸等人害怕張頜大舉進攻,后來發現,張頜若大舉進攻,才有他們的出路。現在王羽突如其來的一手,卻讓他們連最后這點指望都失去了。

沒有牽制青州軍的功勞,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就算投靠其他勢力,又豈能受到重視?吳敦很絕望。

“棋到絕處便逢生……”幾句話的工夫,昌豨已經把主導權拿到手里了,用高深莫測的一句話,引起二人的注意力,他輕輕在二人耳邊說了一番話,很快就讓吳敦破涕為笑,孫觀臉上的晦氣一掃而空了。

由于昌豨說話的聲音太低,就算是貼身的近衛,也只是斷斷續續的聽到了幾個字。

“力量不夠就……外援……里應外合……出其不意……只要聽我的,就萬無一失!”

東海郡,郯縣。

睜著無神的雙眼,陶謙看著正在爭吵中的雙方,耳中卻什么都沒聽到,只是靜靜的想著自己的心事。

終于能再次見到那個英姿勃發的少年了。老陶謙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帶著欣慰,帶著感慨,帶著歷經滄桑后留下的世事洞明。

欣慰的是,對方聞訊后,不避兇險,立刻就動身南下,自己從前的看顧總算是沒有白費,對方還是那個重情重義的泰山小霸王。

感慨的是,少年的眼光還是那樣的獨到,謀略依然是那樣的深遠,行事依然是那樣的霸氣。先前留著瑯琊不動,避免泰山賊寇四下流竄,為害鄉里,現在卻一舉兩得,用這么漂亮的一手,要來解決瑯琊問題。

最讓老陶謙驚訝的是,盡管自己只是讓那醫術精湛的小姑娘傳了個口信,對方卻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這個時候解決瑯琊問題,顯然是要為接收東海和徐州做準備了。

對此,陶謙除了欣慰還是欣慰,那個少年,本來就是他早就選好的接班人,只是沒想到,對方的實力膨脹得這么快,原本的一份重禮,現在已經變得可有可無了。

的確是可有可無,現在的禮物,與其說是徐州牧,還不如說是東海相呢。接收后,還會伴有數不清的麻煩。若是易地而處,天下絕大多數的諸侯都會嗤之以鼻吧?誰會為了這樣的禮物而親身冒險呢?

歸根結底,鵬舉的心情和自己應該是一樣的,千里迢迢而來,只是為了見上最后一面。沒有禮物,也沒有其他的幫助,就讓這個璞玉般完美的少年,將自己的理想繼承下去吧。

“陶公……陶公?”

臆想被打斷了,陶謙皺起了眉頭,有些惱火,可看到叫他的是陳珪,老人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瞇著眼睛,看向對方,意存問詢。

陳珪輕聲提醒:“遣人接應驃騎將軍之事,您意下如何?”

“哦?”陶謙有些意外的睜開了眼睛,看向陳珪。

王羽一路疾行,有意取道瑯琊,在徐州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有人反對,有人期待,無論如何作態,無疑都與立場和站隊有關。陳珪雖然沒發表太多意見,但他的立場……

陶謙想了想,卻覺得頭顱微微發昏,想不得更深,只想到陳珪近年來幾次向青州示好,還有意推薦自己的兒子去青州出仕。后來雖然出爾反爾,將長子陳登換成了從子陳德,但巴結的意思還是很清楚的。

或許,他已經明白大勢所趨了?嗯,陳漢瑜畢竟是個聰明人……陶謙如是想著,點了點頭:“也好。”

“人選,就都尉張闿可好?”陳珪又問:“為了取信于驃騎將軍,須得陶公您下一道手令!”

“就這么辦吧。”(。。)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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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5 15:48:00 |只看該作者
五六一章 恐怖組合

沂山號稱東泰山或小泰山,臧霸等人在瑯琊國起兵,卻被稱為泰山賊,就是出于這個緣故。()

這里雖然是山區,但卻并不閉塞,有沭水、巨洋水、淄水、汶水、濰水等多條河流發源于此,又有連通徐州北部各郡國的沂水流經,只要通行的不是大隊人馬,其實這里是個交通相當便利的地方。

王羽選的捷徑,就是從齊國沿著巨洋水逆流而上,然后穿過群山之間的小路,抵達沂水流域,最后沿著沂水一路南下,直抵目的地郯縣。

這條路徑雖然崎嶇了些,但這一帶的地形都這樣,就算繞行其他路線,同樣免不了在群山之間折騰上一遭,哪有走直線來得便利?

另一樁好處就是,路上的風景極佳,若非王羽心中有事,這一趟倒是很有游山玩水的味道。

極目四方,連綿的群山上山花浪漫,春意盎然,間中點綴著野林疏樹和縈繞而過的河流小溪,襯得幽深的山谷也變得靚麗起來。

一處處的飛瀑流泉,奇峰秀出,不時出沒林間,用好奇的目光看著王羽一行,當王羽等人舉目回視時,又迅速跑開的各式小獸,沒有經過任何修飾的大自然美得使人悠然而神往。

王羽一臉悠然,龐統、諸葛亮也有目不暇接的感覺。

特別是后者,雖然年紀不大,但數年從瑯琊遷移去豫章,再從豫章輾轉至荊州,最后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家鄉。一時間,少年也很有種對世事無常的感嘆,以及近鄉情怯的感觸,以至于他忽略了身遭的動靜。無暇向王羽求教亦或找茬了。

王羽這會兒也沒空理會他們,而是不無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一位雄壯少年,而張頜策馬走在另一側,正向王羽介紹著:“文向是莒縣頗有名望的游俠兒,年紀雖少,但名聲不小,末將屯兵莒縣,奉主公之名,設立了招賢館。招募賢才……”

想統一天下,治理天下,光靠歷史上有名的名將可不夠,后世有句話不是說了么:歷史是由無數默默無聞的人構筑起來的。

何況,王羽這個偽三國迷。只是觀其大略,記住的內容比大略還少,說白了就是看個熱鬧。他憑借回憶前后抄錄下來了百十個名字,聽起來很多,其實也就是那么回事。

這里面有不少已經被他招攬了,而沒招攬到的,多半也是各有其主。由于治政理念、價值取向等原因,想挖角也不太可能,所謂的驃騎名錄,名聲越來越大。但效用卻日漸降低。

其實名錄里的一些名字,壓根就是找不到的,比如王羽寫在趙云之后的姜維,這位諸葛亮的后繼者壓根還沒降生呢。王羽隨手寫下來了。結果忙壞了青州的密探們,因為這個名字高居名錄第二位。評價尚在太史慈之上,肯定是搜尋的重點啊!

結果正主兒根本不存在,再加上搜索的地方還是天水那種荒僻到極點的地方,分派到這個任務的密探自是苦不堪言,連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青州這么大的盤子,王羽當然不能只依靠單一的方式搜尋人才,泰山書院和張頜口中的招賢館,就是他的補救措施,或者應該說,是招募人才的正規途徑。

實際上,早在青州新政實施之初,和后世科舉有些相似的招賢制度就已經展開了,糜貞就是通過這個方式,進入將軍幕府的。可由于泰山書院的存在,很多慕名而來的讀書人更愿意先進書院進修一番,然后再出來做事,很大程度上分薄了招賢令的作用。

漢朝的太學機構,就是和后世國子監,或者中央大學差不多的東西,在里面就讀過的人,某種意義上就算是天子門生了。

泰山書院是王羽親手創立,主持書院大局的,更是他的岳丈蔡邕以及夫人蔡琰這樣的重量級人物,但凡有點見識的,都會想到差不多的方向上去。

因此,招賢令的效果一直沒有凸顯出來,倒是驃騎名錄被炒得沸沸揚揚,泰山書院紅紅火火,這就是王羽和田豐等始作俑者始料未及的結果了。

盡管如此,招賢令還是一直存在的,在青州的領地擴大后,招賢令的審核機構,也不再僅限于都府高唐一地,而是在各郡的治所都設有招賢館,負責對應募人才的初審和評判。

張頜是武將,當然不會摻合行政事務,但偶爾有武人來應募,招賢館的官員們還是要借助他的眼光的。

“文向的年紀太小,只有十四歲,招賢館的官員雖然未曾慢待于他,但也以此為由,笑著勸他回家再等幾年,或者去書院報名,先學些兵法韜略。他卻不肯,自稱武藝精熟,略通兵法,縱然不能做上將,也可為沖將,眾人見他說得有趣,便考校了一番……”

“眾人本是存心讓他知難而退,拿了兩個最重的石鎖過來,說能拎著任何一個圍校場走上一圈就算過關。結果他一手一個,將兩個訓練膂力用的六十斤石鎖同時提起,當鐵錘揮舞著在校場上耍了一整圈!”

張頜的話里帶了幾分唏噓之意,道:“英雄出少年,末將這般年紀時,可沒這等膂力。”

“張將軍過謙了,盛只是一時血氣上涌,仗著有幾分蠻力,逞強而已,您這樣說,盛實在是,實在是……”少年在王羽面前本來就有些拘謹,再被張頜如此盛贊,更是窘迫的玉面通紅,手啊腳啊,都不知往哪里放了,要不是騎在馬上,說不定走路都會絆倒。

王羽擺擺手,示意對方不必緊張,像是聽故事一樣,饒有興致的追問:“后來怎樣?”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對眼前的少年并不陌生,徐盛徐文向,可是東吳的大將,特別是在三國后期,是很出彩的一位大將。

只是王羽對他沒多少了解。以為對方也是和姜維的情況差不多那種,故而壓根就沒讓人去找。誰知道對方突然就這么冒出來了,還與張頜先發生了交集。

“眾人皆驚,通知了末將,末將一時見獵心喜,和他交手了幾招……”張頜滿面贊許的做出了評價:“馬上、步下的功夫都很扎實,加以時日,必是主公麾下的又一員虎將。”

“盛只在張將軍手下走了二十招,還是張將軍有心相讓……只有見識過了。才知道自己先前的狂妄是多么可笑。”徐盛半是解釋,半是感慨的說著。

他的模樣,倒是勾起了王羽年少時的回憶。少年不識愁滋味,特別是有些本領的人,一個個都是心比天高。直到遇到了難以逾越的高山后,才會突然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有人會就此沉淪,自暴自棄,也有人會知恥后勇,更有動力。

徐盛應該用不著自己擔心,畢竟是歷史上的成名人物,毅力和不畏難的心志肯定是不會差的。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想了想,王羽做出了決定:“儁乂,就讓文向跟在你身邊吧,先從親衛做起。將來若是有了功勞,就作為你的副將好了。”

“謝主公!”張頜、徐盛俱都大喜。

前者愛惜徐盛人才,有心收個弟子,但不得王羽首肯。終究不敢逾矩;后者見識過張頜的武藝兵法,早就佩服得不得了。他本就期望能從行伍開始,不想浪費時間去書院進修,跟在張頜身邊接受教導,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

說話間,一直沒出聲的趙云突然策馬而近,輕聲喚道:“主公……”

王羽轉向趙云,只見對方的神色頗為凝重,沉聲說道:“已經是第五批了,恐怕賊寇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趙云說得語焉不詳,可在場眾人卻都在第一時間,領會了他的意思。

從王羽南下,進入山區開始,沿途就一直在被人窺探著,有時是零星的哨探,有時則是規模以上的人馬靠近!

這些異常,都落在了趙云眼中。

若是研究透徹了,趙云特異功能般的直覺,其實也沒那么神乎其神,就是敏銳觀察力帶來的增益效果罷了。趙云的靦腆,和龐統的全然不同,他話少是因為他隨時都在觀察著環境、人、以及其他什么。

如果說諸葛亮的腦子象中央電腦,趙云的觀察力就像是智能化的高清攝像頭,只要視野所及,就算再纖微的異常情況,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就像是一只雄鷹,在這個時代,趙云是最好的斥候和先鋒將領。要是放在后世,王羽可以輕易把他打造成世界頭號的狙擊手。

因此,盡管是在山區,山賊的動向也很隱秘,但他們的所有偵察和試探,都王羽都了若指掌,靠的就是趙云的這雙銳目。

“很奇怪啊。”王羽摸著下巴,有些費解。

對泰山賊來說,如能伏擊了自己,肯定是賺大了,別說是功勞,想借機一躍成為真正的諸侯也不是難事。可問題是,伏擊最好的辦法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不是打草驚蛇。

這前前后后的偵察和試探,就算沒有趙云在,普通的斥候也能偵察到大部分,臧霸那些人孤注一擲的搞出這樣的陣仗,所為何事?

“或許是想逼迫我軍后退、繞行,借此揚名?”得到王羽的認可,徐盛也活躍了不少,第一個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不會。”諸葛亮搖搖頭,“臧霸本就是泰山人,從君侯回返青州就在關注,他對君侯應該很了解,不會這么天真的。或許他只是想以此來驚擾我軍,達到草木皆兵的效果,最后才一舉發動吧?畢竟現在還是在東莞境內,張將軍的步卒隨時都可以來策應。”

張頜對瑯琊的戰略是以圍堵為主,沂蒙山區實在太大了,八千兵聽起來很多,真的灑出去,八萬人也未必夠用。他這樣的宿將,當然不會犯隨意分散兵力,被人各個擊破的錯誤,他的八千大軍分成了四路,分別駐守在幾個要道上,互為應援,結成了封鎖線。

王羽現在選擇的這條路上,就有他的一營兵馬駐守在東安城。

“其實,末將有一個想法……”眾說紛紜,張頜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看王羽,又看看徐盛,將計劃簡要的說了一遍。

“文向武藝不錯,身形也與主公頗為相近,若是以他為替身,離開大隊,暗中潛行,很可能會吸引到山賊的注意力,等山賊大舉出動,我軍便可以聚而殲之了……未知主公意下如何。”

這是個將計就計的辦法,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徐盛是新來的,并不為外界所知,以他的武藝,如果被山賊發現行蹤,進行試探,很可能會給對方造成王羽離開大隊,暗度陳倉的印象。

只要青州軍利用這個形勢,布置妥當,倒是可以將風險壓縮到極低,還能順利完成目標。

當然,擔任誘敵任務的徐盛肯定很危險。不過,看徐盛自己躍躍欲試的神色,和張頜說話時的凝重,在主觀方面應該不會有什么障礙。

王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突然轉向趙云:“子龍,你怎么看?”

趙云緩緩搖頭,說的話也是一針見血:“暗中潛越不似您的作風,賊寇未必會上當。”

“何況……”另一個聲音同時響起,龐統有些遲疑的說道:“賊寇另有算計,說不定有高人在背后指點,以巧計應對,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張頜眉頭微皺,并非著惱,而是在反思,王羽見是龐統,溫和一笑道:“士元,那你覺得賊寇還有什么布置?”

“……統不知。”龐統想了想,搖搖頭道:“不過,賊寇的真實意圖,肯定是掩蓋在這一系列騷擾舉動之下,卻又與其息息相關的。”

諸葛亮眼睛一亮,接茬道:“士元言之有理,以此再深入思考,賊寇可以采取的策略一共有十三種,其中幾率最高的是……”

兩名少年異口同聲道:“聲東擊西!”

“好一個聲東擊西。”王羽笑了。明察秋毫的趙云,再加上臥龍鳳雛,就算后面那倆還沒長大,這個組合也很恐怖了。想在他們面前耍詭計,別說是區區泰山賊,亦或某位幕后高人,就算是自己也不行啊。

看來,真的有人要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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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8 00:38:42 |只看該作者
五六二章 無畏者無敵

沂水自北向南,綿延千里,沿途經歷的地勢不知凡幾,除了平原、丘陵之外,沂水沿岸最多的就是河谷。
而在沂水流經的諸多河谷之中,有一處并非最長,也并非最險峻,但名字卻在諸多河谷中獨樹一幟,這里就是伏龍谷。

龍在華夏傳統文化中,是至尊無上的圖騰,在封建集權達到一定程度之后,會逐漸演變成天家專用的名詞。

漢朝雖然沒有那么多講究,可以龍為名的地方畢竟不多,這神龍谷算是一個特例。

只有親身到過這里的人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不顧禁忌,將這里冠以神龍之名。

伏龍谷,整條山谷呈南北走向,從遠處看,整個形體仿佛一條相轉騰挪的巨龍。山谷兩側的山崖層巒疊嶂,每塊山壁都不算大,疊在一起后,遠觀的效果,就像是龍身上的鱗片一般。

如果趕在陽光充足的天氣里遠觀此谷,這些被歲月風霜磨礪得極為光滑的山壁可以反射紅日的光輝,散發出一種莫可名狀的光彩來。

在那一刻,整條山谷會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變成了一條閃閃發光的金龍,搖爪擺尾,揚首欲飛。

不管外觀如何,伏龍谷都是個好地方。

陽春時節,峽谷內桃花、杏花及各種不知名的野花競相開放,爭奇斗艷,芳香遍野;春燕、布谷、百靈等還有各種外界罕見的鳥兒百囀千啼;奔騰的沂水在谷內也放緩了腳步,用瀝瀝的水聲與鳥鳴相應和,景色美不勝收,氣氛和諧安詳。

但若是有人能向山谷兩側的密林中再靠近一些,立時就會從明媚的春光中驚醒,感受到陣陣怒號的陰風。

“桀桀……伏龍谷,不錯的名字,可惜很快就要換名了。”

昌豨所在的地方,光線仿佛會變得陰暗,氣溫似乎也會降低。這當然是錯覺,不過他招牌式的陰鶩目光,和嘴角上時常掛著的陰森冷笑,加上他行事的毒辣風格,每個熟悉他,并靠近他的人都會感受到那股發自骨髓深處的陰寒。

但此刻他身邊遠比平時熱鬧得多,桀騖的孫觀,膽小的吳敦,都老老實實的站在他身后,就像從前對待臧霸那樣,顯然是把他當做主心骨了。

因此,怪笑聲未落,就有人湊趣般問道:“改谷名?改什么名字?”

“當然是降龍谷了。”昌豨指指北面,得意笑道:“那王鵬舉縱橫青、冀,所向披靡,不正是一條狂龍嗎?今天他死在這里,我等以降龍二字命名此谷,何愁不成就一段佳話,讓我等享盡身前身后的美名呢?”

“原來如此,昌老大果然英明。”吳敦很賣力的拍起了馬屁。

自從和孫觀鬧僵后,吳敦就一直不遺余力的奉承昌豨。他也是在泰山諸多巨寇中脫穎而出的人,不是沒有心計,如何看不出昌豨就是要趁著這個機會上位?

不過,既然臧霸沒什么斗志了,而孫觀恐有斗志,卻沒有什么章法,奉昌豨坐第一把交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無論想報仇,還是找出路,總是要有個能拿主意的人帶頭。

昌豨的智謀和人脈,遠非有勇無謀的孫觀和更擅長明哲保身的自己能比,由他當頭兒,不是天經地義么?

“昌兄,沒見到王鵬舉授首之前,還是不要大意的好,此子可不是沒有謀略之人。”孫觀一臉凝重的提醒道。

他也不是一味沖動的人,日前與臧霸翻臉,倒有一半是因為禰衡的那張嘴,他被氣得冒煙,一時壓不住脾氣了。事后回想,他未嘗沒有悔意,只是后來的變化太快,他再想回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仲臺,先前嚷著要報仇的是你,事到臨頭,怕了,要退縮的也是你。”昌豨沒答話,也不需要!吳敦已經幫他做出了回答。

吳敦一臉訕笑,語帶譏嘲道:“仲臺,你不會是想用孫大兄的死,做你上位的籌碼吧?如果真是,那我不得不說,你的眼皮子太淺,本事也有限,心卻太大了。”

孫觀懶得理他,只是盯著昌豨不放。吳敦挑釁的本事比禰衡差了何止一籌,最近幾天,經歷了這么多事,他早就把這些虛名看開了。現在主事的是昌豨,沒必要和吳敦這個狗腿子糾纏。

“孫兄弟,你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可這件事真的沒什么可擔心的,你仔細想想,無論事成與否!咱們都是立于不敗之地的……”昌豨指指眾人所在的地方,然后朝谷外比了比,意味深長的說道:“何憂之有?”

說著,他又指指山谷的另一側,意態悠閑的說道:“何況,咱們現在的實力也比原來壯大得多了,就算正面沖突,也不會吃虧。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真的打輸了,這里是什么地方?打不贏還怕跑不掉嗎?卷土重來也就是了。其實,這一仗,壓根就沒有輸的可能,萬無一失一。”

這次的計劃……,堪稱他生平謀劃之最。怎么想,都找不到漏洞,除非王羽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否則怎么都不可能失敗,就算抓不住王羽,只要能擊敗對方一次,讓其落荒而逃,自己就足以揚名天下了。

至于手下的嘍啰,死了也就死了,有了擊敗王鵬舉的名聲,天下何處去不得?若是一切順利,那……

一邊解說,一邊想著,說到興奮處,昌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忽地笑了起來。強自壓抑的笑聲,依然驚動了林間的飛鳥,可憐的小生靈們感受到了被夜梟盯雕般的氣息,嚇得四散而逃,漫空飛舞著,驚叫著,久久不息。

“老昌那家伙這次算是得意大發了,我怎么突然覺得,他這次真的要得手了呢?”尹禮的語氣酸溜溜的,全然聽不出對即將到來的戰斗有期待或是恐懼的情緒。

“要是王鵬舉這么容易就被人算計掉,那他早就完蛋了。”

相較于尹禮,臧霸表現得很淡定,他淡淡說道:“他可是打敗了袁紹的人。袁紹是誰?四世三公的世家之后,單說用陰謀,當世誰能出其右?他身邊還有許攸、逢紀、郭圖那些陰謀家參贊,最后不也是奈何不了王鵬舉?老昌這兩下子,也就是算計算計自己人吧。”

“可不是嘛!”尹禮大聲附和,怨氣十足。

先前孫觀和臧霸翻臉,他本以為就是分家,需要警惕的也只有孫觀,結果當天晚上他就發現事情不對勁了。昌豨突然出手,一舉折服了孫吳二人,一下子就擁有了壓倒性的勢力。

先前昌豨的部眾雖多,但也只是比臧霸、孫觀多上一些,另外四家只消任意兩家聯手,實力就不在他之下。所以,昌豨不急著搶臧霸的位置,未嘗不是因為他沒把握。

現在有了孫吳兩個的支持,臧霸這邊就完全沒有抗衡之力了。而臧霸也像是徹底失去了斗志,將兵權盡數交出,只留下了自家的百多個精銳私兵。臧霸都屈服了,尹禮還能翻出什么浪?很快也是步了臧霸的后塵。

看在他們識相的份兒上,昌豨也沒過分進逼,按照實力大小分了新得的部眾后,就開始進行伏擊王羽的計劃了。

按照尹禮的想法,這一趟他們壓根就不應該跟來,昌豨小人得志有什么好看的?可臧霸不知犯了什么邪,一定要跟來,他拗不過對方,也只能跟來了,對昌豨的怨氣也越來越大了。

“不過,宣高啊”,發泄完對昌豨的怨憤,尹禮突然回過味來:“照你這話說,王鵬舉豈不是無敵了?不怕陰謀,實力又冠居當世,那不是誰也治不了他了嗎?”

“那也未必。”臧霸抬頭北望,幽幽道:“王羽,也不過和昌豨一樣罷了,沒有外力介入,他的實力固然冠居群雄,可若是……咦?”一句話沒說完,他臉色突然一變。

尹禮一驚,正要追問,可話沒出口,臉色頓時也是一變。隨即,他身形一矮,竟是伏在了地上,將耳朵緊貼著地面。

地聽之術,這是山賊掌握的特殊技能,通過地面震動就可以判斷附近是否有大軍行動,敏銳的人甚至可以推斷對方的人數和距離,乃至載重量一類的信息。

尹禮最擅長,冠居群寇的本領,就是這地聽術!

“有大隊人馬靠近,最多不過二十里……不,可能只有十余里了……來的好快!騎兵!大隊騎兵!是王鵬舉到了!”尹禮的語速很快,可即便如此,他的說明也似乎有點跟不上心形勢的變化,一轉眼,就連嘍啰們都感覺到敵人的到來了。

臧霸二話不說,疾步向山頂攀去,尹禮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追在了臧霸身后。

谷中埋伏的山賊也是一陣紛亂,但在大小頭目們的叱喝下,很快恢復了平靜,畢竟早就有了準備,驚訝的只是敵人到來的方式而已看起來,青州騎兵是要一口氣沖過河谷啊,否則為什么不減速?

“那是……”作為山賊的首領,臧霸登山的身手不是一般的敏捷,數息間就到了山頂。

正午的陽光從他身后的方向照耀過來,沂水象一條玉帶般閃閃發亮。玉帶向遠方的群山延綿著,無窮無盡一般。

陡然間,一縷煙塵截斷了力帶,遮住了陽光!

再下一刻,殷紅如血的大旗穿透煙塵,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了烈火一般的光芒!

煙塵如同被強風吹動,化成了一條黃龍,突進的速度比沂水流動的更加迅猛。更迅猛的則是煙塵之下的風雷之音,那是鐵蹄疾馳的戰鼓!

毫無畏懼,一往無前,這就是王羽一造的強兵。

等到尹禮氣喘吁吁的追到臧霸背后,后者已經完全僵直了,騎兵狂飆猛進的氣勢,震撼了他,但真正讓他不能自已的,是風雷聲中傳來的雄渾歌聲!

“長風起兮天蒼蒼。

天火焚兮野茫茫。

迎風火兮奮霜刃。

安亂世兮路漫長。”

開始只是一人放聲長嘯,一輪唱罷,竟是數百人的齊聲應和:

“長風起。

天火焚。

迎風火兮安亂世。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秦家筑城避胡處,漢家烽火燃不息!”

臧霸不是沒聽過戰歌,但他從未想過,當一支戰歌被人以縱馬狂奔的方式唱出來的時候,會變得如此壯烈雄渾。

平定亂世,每個諸侯都想,可有誰會這么慨然豪烈的唱出來呢?歌里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就難怪這支騎兵會顯得這樣的無所畏懼了。

臧霸不確定對方到底知不知道,或者有沒有懷疑山谷中有伏兵在。但他可以肯定,就算明知道,只要那位無敵的統帥將旌旗指向山谷,這支風一樣的騎兵,也會帶著烈火般的斗志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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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三章 無知者無畏

被王羽和他的騎兵嚇到的不僅僅是臧霸、尹禮,以及泰山賊的大小嘍啰們,連第一次隨軍行動的諸葛亮、龐統、徐盛三人也震驚得不得了,情緒久久難以恢復平靜。

在昨日的商議中,眾人雖然沒推測出地方計劃的全貌,但一些重要關竅都很清楚了,其中就包括泰山賊有可能埋伏的地點。

伏龍谷地處陽都和開陽之間,過了開陽,地勢就變得一馬平川了。帶著幾千山賊在平原上伏擊五百輕騎?再怎么白癡的人,也不會做這種打算。所以,無論泰山賊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們都不可能在青州軍通過開陽之后動手。

在這段最危險的路程上,有大小七座河谷,能供數百騎兵通行,不須繞行的只有兩座,而伏龍谷正是其中最大的那座。

因為青州軍一直沿河前進,水上還有補給船只隨行,所以,最好的伏擊地點就是在河谷之中。只有在這樣的地勢中,伏兵才能保證一舉成功,沒有漏網之魚。

既然伏兵在伏龍谷中的可能性極大,就算要通過,也應該采取比較謹慎的方式才對,可王羽卻就這么放馬狂奔,高歌猛進的一路沖進了河谷。

這叫三位少年如何不驚?

當然,同樣讓他們震撼的,是騎兵狂飆猛進之際,突然唱起的戰歌。

坦白說,這首戰歌是王羽所做,流傳于外的辭賦中最沒水準的一首。用詞沒什么講究,詞意也很淺白,沒有余韻,可尚書中有言道:詩言志,歌詠言,詩詞歌賦這些文體。本來就是用來抒發情感的。

作為軍歌,如果用詞太講究,太生僻,詠唱的時候光是記歌詞就很辛苦了,哪里還有什么氣勢?反倒是現在這樣效果最好,數百人齊聲高歌,氣勢已經有若實質一般,若是數千人,上萬人呢?

想到成千上萬的騎兵伴著鐵蹄敲打出的風雷之音。高歌著發動沖鋒的景象,饒是以諸葛亮的沉穩,也不由一陣戰栗,那是何等恐怖的景象啊!

諸葛亮有心提示兩句,可這是他第一次縱馬疾馳。光是在馬上穩定住身體,就已經很艱難了,要不是左右兩側都有人護持,他不知要經歷多少次墜馬,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等到撲面而來的強風和要命的顛簸終于停下來的時候,諸葛亮發現,自己什么也不用說了。因為一切都很清楚了。

隊伍已經沖進了河谷,在河谷中段靠后的地方,一群山賊正手腳并用的搬運著一座座拒馬,忙著將拒馬沿著河谷中的道路排開。看起來很倉促的樣子。

諸葛亮多聰明啊,看看這群笨賊,再看看周圍的地勢,頓時就恍然大悟了。

這個河谷太寬闊。而且還有河流作為屏蔽,伏擊的兵馬只能在一面發動進攻。偏偏河谷還很寬闊。長風吹過,就算居高臨下,弓箭也很難造成多大殺傷。

山賊們或許是打定了主意,準備在青州軍通過的時候,發動突然襲擊。結果看到了青州騎兵的氣勢后,他們駭然發覺,對手不能以常理揣測,沿用原來的計劃,很可能根本攔不住青州軍,被人家一口氣沖過去。

現在已經沒法收手了,從第一次試探、襲擾開始,雙方就進入了敵對狀態,莒縣的張頜部,費縣的徐晃部幾乎同時發動了進攻。

由于泰山賊已經全軍集結,所以這一仗他們也是有進無退,攔不住人,那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等到東安的青州軍跟在騎兵后面殺到,他們就要被包餃子了。

昌豨的確不在乎嘍啰的死活,但那得是他打敗王羽之后,如若不然,他就是很不起眼的一只喪家犬罷了,誰會理他?不得已,他只能提前發動,變伏擊為強攻,把所有的手段都拿出來了。

“泰山好漢全數在此,王羽小兒還不下馬請降!”

“你們被包圍了,早早放下武器投降,還能留得命在,若要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爺爺們的刀若見了血,可就收不住了!”

“殺,殺啊!”

不久前還安安靜靜的山谷,驟然間沸騰起來,到處都是喊殺聲,漫山遍野都有賊寇揮舞著刀槍大呼小叫。人多勢眾營造出來的氣勢,倒是彌補了幾分措手不及的狼狽,拒馬陣后的山賊自己都長吁了口氣。

在山賊們看來,雖然自己這邊發動的有些倉促,但這樣的優勢已經足夠了。登高望遠的斥候沒有發現其他軍隊靠近的跡象,只有一支補給船隊慢悠悠的漂著,接近著,沒什么值得擔心的。

五千多人對五百,而且是失去了速度的騎兵,還有不勝之理嗎?

正常情況下,敵軍應該已經驚慌失措了才對。倉促遇襲,他們會調轉馬頭逃跑,然后絕望的看到,在北門的谷口處,會有另一支伏兵出現,用拒馬擋住他們的歸路。然后,被包圍者的士氣就會崩潰,成為任由宰殺的羔羊。

這么多年來,山賊對付官兵,都是這個套路,瑯琊連綿的群山,就是他們最好的戰場。

然而,讓他們意外且失望的是,敵人絲毫動搖的跡象都沒有,有條不紊的下了馬,從行囊中取出了什么東西,披在馬身上,然后從背后取下了弓,自顧自的調整起了弓弦……

“混賬……”吳敦本意是要破口大罵,可話到嘴邊,卻變得有氣無力起來:“王羽小兒,王羽小兒……這是瞧不起爺爺們嗎?”

“他是沒看到你這副德性,否則他就更有理由瞧不起你了。”孫觀用獨臂拔出了刀,冷冷看了吳敦一眼,然后向昌豨道:“昌兄,下令吧,再不攻一陣,滅了他們的氣焰,弟兄們的士氣恐怕就撐不住了。”

“不行。”昌豨渾身都在發抖,既是被氣的,也是被嚇的。

計劃,明明是很完美的,可敵人就是不按套路走,這叫人情何以堪吶。他知道孫觀說的沒錯,可是,如果按照孫觀說的做,一旦進攻受挫,計劃就徹底落空了啊。

“擂鼓!吹號!”昌豨咬著牙吼叫。

孫觀急道:“這樣不行!光是打雷不下雨,就算是我易地而處,也會覺得有問題,王鵬舉那么精明的人,豈會……”

“你知道所有計劃,當然會心虛,王羽小兒又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昌豨惱羞成怒,厲喝道:“計劃都進行到這個份兒上了,怎么能中途放棄?至少也得看看,那邊到底行不行才能做最后定奪!”

“可是……”

“沒有可是!”昌豨手按刀柄,雙眼血紅:“現在老子是大當家,不服者……死!”

雖然強撐著壓下了反對意見,可昌豨卻沒有擺脫絕望的陰影,完成了部署的青州騎兵,繼續展開了推進,步行,向前。

無視漫山遍野呼喝著的賊兵賊將;

無視比山間草木還要密集的刀斧叢林;

無視鋪天蓋地的鼓號和喊殺聲……

前進!

“這些人是瘋的嗎?”昌豨絕望的呻吟著,這一刻,他終于理解臧霸的心情了。青州軍,確實能以一當十,單憑這股氣勢,對付五千賊兵就已經足夠了。

哪有人會在十倍以上的敵人的包圍下,鎮定得跟沒事人似的?這股斗志,簡直已經逆天了。昌豨很懷疑,要是讓敵人就這么走到拒馬前面,拒馬陣里的守衛會不會一哄而散。

全面進攻的命令就在嘴邊,他卻無論如何都喊不出口,只急得滿頭大汗,手抬起又放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孫觀冷眼旁觀,很是懷疑,王羽是不是故意走得這么慢,為的就是把昌豨給折磨死。

最終解救昌豨的,是河谷南邊傳來的一陣急促的號角聲。

聽到號角聲的一剎那,昌豨差點癱倒在地上。這輩子他也算是身經百戰了,可這還是第一次,連打都沒打,形勢上還占著上風,就被人給逼得差點尿了褲子。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肯定會重新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和王羽作對。

現在當然沒什么可想的了,昌豨強忍著虛脫般的眩暈,喝令旗手、號手發號施令。

很快,繼號角聲后,南面谷口又傳來了一陣新的嘈雜聲。

喊殺聲,金鐵交擊聲,慘叫聲,鼓角聲響成了一片,單是從聲音中分析,那里應該正進行著一場非常激烈的戰斗。

激戰很快分出了勝負,一群山賊抱頭鼠竄的逃進了山谷,一頭撞進了自家的拒馬陣。拒馬陣中的嘍啰一下就被自己人給沖散了,亂糟糟的跑成了一團。

在敗逃的山賊身后,一支打著徐州旗號的步卒氣勢如虹,將山賊殺得七零八落,特別是為首一將,手中一柄大刀掄得虎虎生風,擋者披靡,很快從拒馬陣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直驅王羽的將旗而去。

“對面可是驃騎將軍?末將張闿,奉我家主公之命而來,接應來遲,罪該萬死……這里有主公的手書一封,請將軍過目!”

青州軍陣勢一分,將張闿和他的幾十名親衛讓了進去,后面的徐州軍仍然在和拒馬陣中的嘍啰糾纏,遲遲不能解決戰斗。

就在這時,拖后的青州補給船隊也緩緩駛進了河谷,只是已經沒人注意到他們了。因為張闿進去后,不片刻時間,那桿銀紅如血的大旗突然倒了,驚呼聲,怒吼聲驟然炸響。

“有刺客!”

“保護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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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四章 峰回路轉

變故發生得很突然,徐盛只看見那個徐州武將抵前說了些什么,王羽點了點頭,他便雙手奉上了一封信。王羽展信來看時還好好的,突然之間,那徐州武將就從懷里抽出一把利刃,惡狠狠的刺向了王羽。

就是那一刻,徐盛反應過來了,并且發出了示警,但終究還是來不及了。

似乎是被徐州來信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王羽對這致命的一刀沒做出足夠快速的反應,只是用手中的信擋了一下——雖然青州紙已經開始普及了,但陶謙是個戀舊的人,用的仍然是竹簡。

竹簡的防御力當然比紙強,可卻遠不足以擋住一名武藝高強的武將蓄勢一擊,竹簡像是薄紙一樣被刺穿,尺多長的鋒刃直沒至柄!而那名刺客還在一臉獰笑的轉動著刀柄……

接下來又發生了什么,徐盛就不知道了,他不敢去看,也不忍去看。他腦子里一片空白,隨后便瘋了一樣沖向刺客,想要做些什么來補救,盡管他也知道,很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個亡羊補牢的目標,他也沒能達到。幾乎就在張闿拔刀的同時,隨他入陣的幾十名親兵也拔出了刀,砍向身邊的人,見張闿一擊得手,他們也不管斬擊的戰果如何,立刻大聲歡呼起來。

“死了!”

“王羽死了!”

一邊喊著,這些人毫無逃跑的意思,反而更加興奮的向身邊的青州軍將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其中兩人就沖向了徐盛——青州軍的人數雖然更多,但防御的重點在外圍,王羽身邊的人反倒比刺客更少,這一刻,反而是刺客在以多打少。

能得到張頜的贊譽,徐盛的武藝還是很不錯的,雖然在驚怒之中,他依然敏捷的避開了一刀,拔劍架住了另一刀。不過,當他順勢展開反擊,想用拿手的近身搏殺功夫格殺兩名敵手時,卻意外的發現,對方的武藝竟是出乎意料的高!

反擊的兩劍同時被架開,兩名敵手發出驚咦聲的同時,揮刀的力量也增加了不少,刀劍連續碰撞幾次之后,徐盛竟然覺得虎口微微發熱!

以他的力量,對付兩個雜兵怎么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不,這些人不是雜兵!

徐盛迅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心下越發焦慮,因為他看見更多的人沖向了王羽,大有將其斬成肉醬的架勢。

其他人大多都遭受著圍攻,武藝最高的趙云因為要護著諸葛亮和龐統,一時騰不出手來;而張頜昨天就已經返回莒縣,與主力部隊匯合,準備展開全面攻勢了;唯一有望迅速救援的自己,卻被對方分出兩人就給纏住了……

這兩個敵手雖強,終究不是他的對手,但急切之間,他也無法解決對方。而外圍的自家人,也被牽制住了。

刺客們的歡呼,就像是一個信號,剛才還畏縮不前的山賊們聞聲奮起,以極其迅猛的勢頭,大聲嚎叫著,從四面八方沖殺過來。沖進山谷的數百徐州軍,也突然放棄了對手,以比先前迅猛一倍以上的勢頭,向青州軍攻殺而來。

首領被刺,不知生死;主要將領齊齊被牽制,無法指揮,也無法救援;外圍則是十倍于己,士氣高漲的悍匪趁勢圍殺……

徐盛完全搞不清楚,形勢怎么一下就變得這么惡劣了?明明就在昨天,不是已經識破了對方的陰謀嗎?怎么還是落入了這等境地?主公說的所謂有青州特色的應對方式,就是眼下這樣嗎?

他陷入了迷茫,但手上的招式卻更加狂猛了,而且直接用上了以命搏命的招式。

兩名刺客發現他的厲害之后,就改速殺為游斗,一人正面與徐盛搏殺,另一人從側面牽制;徐盛若對付側面之敵,兩人就互相交換位置。這種打法和節奏的變幻,若非經歷長時間的訓練和實戰,肯定是用不出來的,可見這些刺客的準備有多么的充分。

意識到對方的意圖后,徐盛果斷改變了戰法,硬頂著側面的騷擾,只是避開要害,任由對方的刀在身上留下一道傷痕,然后以一記迅猛絕倫的突刺,將正面之敵刺了個對穿。

另一人大駭之下,揮刀追擊,想趁著這個厲害的有些離譜的少年斬殺一人,力竭之際,殺了對方。

可沒想到徐盛頭也不回,直接以背脊反撞,不但險之又險的避過了刺客的斬擊,而且還撞得刺客眼前發黑,暫時失去了還手的能力,被徐盛順勢轉身,一劍抹了脖子。

說來話長,其實從徐盛發覺有異,到他以搏命打法,格殺二敵,只是數息之間的事罷了。直到他帶著滿頭滿臉的鮮血,沖向張闿時,后者還攥著匕首,向王羽獰笑呢。

“哈哈,王鵬舉,王君侯,你當日派人去鷹游山奪我這個小人物基業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吧?若是下次再投胎,一定要記牢了,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你有再大的權勢,終究也只是個人!”

張闿整張臉都放著光,連額頭上皺紋都綻放了開來。徐盛沒聽清他所有的話,但‘鷹游山’三個字,卻像是一道電光般閃過心頭,他失聲道:“你是海盜!你們都是海盜余孽!”

“海盜?”張闿冷笑,隨即厲喝有聲:“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論卑鄙齷齪,海盜哪比得上這些竊國大盜!兄弟們,把他們斬成肉醬!用他們的腦袋,把咱們被奪走的東西換回來!”

“噢!”眾盜齊聲呼應,攻勢愈發迅猛了。

奔向王羽的海盜中分出四人,殺向了徐盛,其他人刀槍并舉,斬向王羽。

“賊子敢爾!”徐盛看得睚呲欲裂,卻怎么也沒辦法突破新的包圍圈,實際上,這四人的武藝更勝先前二人,就算正面搏殺,徐盛都未必能贏,想要速勝又談何容易。

徐盛悲憤的怒吼,聽在張闿耳中卻如同仙樂,他用力回抽匕首,想要再刺王羽幾刀,結果這一抽不要緊,他臉上的得意神色像是退潮一樣退了個干凈,一下變得無比蒼白。

“你……你……”他看向王羽,這才發現,對方一直低垂著的頭抬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雙銳目中卻精光四射,哪里有半分重傷垂死的模樣?

“剛才你說‘換’?”王羽厲聲質問道:“和誰換?是誰看上了本將的腦袋?”

張闿哪里肯答話,只是奮力回奪匕首。

剛才打假仗突陣的時候,他手里拿了把大刀,可實際上,他一身本事都在短兵刃上。關羽、徐晃那樣的猛將,用長柄刀斧,揮舞起來威力巨大,可是海盜拎著那種兵器,卻要如何施展?一個不小心,說不定直接被兵器給墜到海里去了。

那柄大刀是障眼法,就是為了掩護他用最擅長使用的匕首突襲,結果看似成功的突襲,卻完全沒能達到目標。

張闿的目光移到了竹簡上,他知道古怪就在竹簡背后!

可是,王羽兩只手一手在前,一手在后,都保持著拿竹簡的狀態。何況,就算他騰出了一只手,又怎么可能擋得住自己的全力突刺?

正疑惑間,幫手到了,剩下的三名海盜看出了老大的窘迫處境,當下全力揮刀,想著有老大的牽制,怎么也能有人建功。

三道刀光霹靂般斬下,激起的不是血光,而是一片七彩長虹!

七彩長虹要離得遠才看得見,身處彩光之中的三名海盜,只覺眼前一花,手上一輕,然后喉頭一涼,在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之前,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而就在這一刻,張闿終于看清楚了是什么擋住了他的突刺——王羽右手的兩根手指!

王羽格殺那三面海盜的圍攻,用的是左手中持著的一柄七彩短劍,因為要持劍揮斬,拿在手里的竹簡散開了,所以張闿得以解惑。

“怎么可能……”張闿想要驚呼,發出來的卻是呻吟般的聲音。

他的武藝不算太高,在徐州算是個高手,若放在群英薈萃的中原、河北戰場,他頂多也只是三流。可問題是,他這一刀明明就應該是有心算無心的啊,而且還是全力一擊,就算因為竹簡有了緩沖,也可能被人用兩根手指就給夾住吧?

除非……

除非對方也是早有準備,可這怎么可能呢?那份書信的確出自陶謙之手,徐州的內應還特意在信上寫了些很敏感的內容,就是為了分散王羽的注意力,結果還是被識破了?

這怎么可能?

他心里有一千個不解,一萬個不甘心,但王羽卻沒留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

干凈利落的斬殺了三名海盜,王羽無聲無息的飛起一腳,重重的踹在張闿的小腹上,然后腳下發力,如影隨形的追在被踹飛的張闿身后,手中彩光連閃,殺向了和徐盛纏戰著的四名海盜:“文向,交給你了,要活的!”

徐盛有點沒反應過來,微微一愣,結果就是這么一愣神的功夫,眼前一團彩光亂閃,四名頑敵瞬間橫尸在地,一團黑影則呼嘯著砸了下來……

側身一閃,反腿一踹,順勢拗住張闿的手臂,奪下他手中的利刃,將其制服,一切都在無意識間完成。直到這時,徐盛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形勢居然很神奇的再次逆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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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五章 成功誘敵

徐盛環視身遭,發現圓陣內的騷亂已經被肅清的差不多了。
刺客的突襲雖然很突然,但王羽的近衛卻也像是早有準備的樣子,他們兩三人結成陣勢,互為應援,雖然以寡敵眾,但竟是無一陣亡。

趙云那邊更夸張,賊眾似乎也知道他的身份和厲害,故而足足分了十五人去圍攻!不光是向他進攻,而且還有人攻擊諸葛亮和龐統,以分散趙云的注意力。

這是個看起來異常強大的必殺陣勢,徐盛一度以為趙云被纏住了,甚至有可能飲恨于此。畢竟張闿帶來的都是海盜中的翹楚人物,以自己的武藝,尚且無法以一敵四,趙云武藝雖高,可又要保護人,又要殺敵,恐怕很困難的吧?

適才形勢危急,徐盛只是看了一眼,就無暇關注趙云了。等到王羽開始發飆,他打眼一看,愕然發現,圍攻趙云的十五名悍匪,已經全部尸橫遍地了。此刻,趙云將龐統二人交由其他人保護,自己正揮槍追殺其他刺客。

和另一邊揮舞著七彩光,一刀一個的王羽差不多,趙云的對手基本上也沒有撐過一個照面的。為了不引起王羽的警惕,混進來的悍匪一共只有五十來人,被這兩大兇神殺過一輪,頓時就潰不成軍的。

驚嘆于真正的沙場悍將的武藝,感嘆著自己從前坐井觀天而來的自大,感受著縱橫沙場的氣氛,徐盛心里依然有著憂慮。

形勢逆轉,但逆轉得并不徹底。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征戰沙場之所以讓人沉醉,未嘗不是這種不確定性帶來期待敢,和功成后的成就感。

看到現在,徐威已經基本明白了王羽的戰略構想,很簡單,就是以身為餌,誘山賊從進可攻、退可守的山谷中殺出來,然后聚而殲之,一舉平定瑯琊國。

目的知道了,可還是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

以身為餌是藝高人膽大,可別的呢?自古以來,兩軍沙場對戰,很少會出現某一方全員戰死,導致最終落敗的。

在高唐之戰中,匈奴人全軍覆滅,可實際上,遠在他們的傷亡人數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胡騎就已經崩潰了,只是被圍住了,沒法逃跑而已。當時王羽若下令收降,至少能抓到一萬多俘虜。

能承受多大的傷亡比率才會發生崩潰,本來就是衡量軍隊精銳與否的重要標準之一。

通常而言,只要形勢惡劣到一定程度,悲觀的情緒就會開始蔓延,很快會由量變引起質變,進而變成絕望。而當千萬人的意志都被絕望這種情緒感染了之后,個人的意志,哪怕是這個人擁有再大的權勢,在這種情況下,也是無濟于事的。

反過來,這個道理其實也能通用。

王羽誘敵成功,山賊也的確殺出來了。

問題是,這些山賊可不是剛剛那些為鐵騎的氣勢所懾,畏畏縮縮的蟊賊,而是士氣高漲,甚至可以說是陷入了狂熱狀態的瘋賊。在河谷這種完全不利騎兵發揮的地形,想要以寡敵眾,而且面對的還是士氣瘋狂飆升的對手,是不是有點太勉強了呢?

“殺!殺光青州人!王鵬舉中了老子的妙計,不死也是重傷,沒什么可怕的,殺啊!”昌豨的確已經瘋了,這種紅著眼揮刀大吼,率眾沖鋒的舉動,在泰山眾寇其他幾名頭目身上都發生過,可他這個向來以陰沉著稱的人,卻不可能這么做。

陰險固然讓人厭惡,但同樣也讓人畏懼,就像是一條毒蛇,盤著身體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昌豨沒有臧霸高人一等的武藝,家世也不如豪強出身的眾多頭領,能在泰山賊中混出名堂,占據一把交椅,靠的就是他的陰和狠!

但此刻,一直被壓抑著的情緒猛然宣泄出來,就連他,也沒辦法保持一貫的作風和形象了。這一刻,只有打贏這一仗,盡殲青州軍,拿到王羽的人頭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昌豨搶的不是臧霸的差事,而是孫觀的。后者才是泰山群寇的急先鋒,每次大戰,都少不了他沖鋒在前,揮刀狂呼的身影。

可現在他只剩了一條胳膊,形象沒從前那么威武了,再說什么沖鋒在前,鼓舞士氣,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盡管如此,他也沒氣餒的意思,默默的提刀沖在最前列,雙眼通紅,殺氣四溢。沒人會懷疑他的戰意和亡命一搏的決心!

就連膽魄沒多大,總是以明哲保身為上的吳敦,也加入了沖鋒行列。

適才青州軍縱馬高歌的氣魄,把他嚇得不輕,直到刺客們的歡呼聲響起,告訴他計劃成功了的那一刻,他的腿才停止顫抖。

丟了這么大的臉,此刻的他,懷著的未嘗不是惱羞成怒的心情。在誰身上丟的臉,就在誰身上找回來,若是不能在打落水狗的戰斗中好好發泄一下,念頭怎能通達?將來怎能成佛?

瘋狂,也是會傳染的,效果和絕望是一樣的。在頭領們的鼓舞,和王羽的死訊的刺激下,五千多賊寇全都瘋狂了。

這一刻,他們爆發出來的戰力,絕對是平時的兩倍以上,甚至更多!

“真的成功了!宣高,你不是說……唉,可惜啊!”尹禮臉色蒼白,心下開始后悔,早知如此,自己也應該去分一杯羹啊,哪怕這一杯羹很少……

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自己和臧霸的部眾已經交出去了,而且還站在河谷的另一邊,隔著沂水相望。就算自己找到船,趕過去,肯定也來不及了,在五千多悍匪的全力沖擊下,五百跑不起來的騎兵還不就是一碟小菜?

“還差得遠呢。”臧霸冷笑回答。

“怎么說?”尹禮一愣。

“你看青州軍的陣勢如何?有亂象嗎?”臧霸向河畔指點著。

青州軍下馬之后,在馬身上披了厚氈毯,作為屏蔽,結成了個圓陣。正是因為這個圓陣,泰山賊才放棄了騷擾的遠程攻擊,倉促出動拒馬陣阻攔。

在遇襲后,這個圓陣不但沒有散亂開,而且還進行了一些調整。馬墻變成了兩層,陣型變得更加緊密了,最重要的是,沒人沖向圓陣中央救援,所有調整針對的都是大舉攻來的山賊!而所有的調整,都是在將旗傾倒的情況下發生的!

“你是說……青州人早有準備?可是,這怎么可能?”昌豨等人身在局中不自知,但尹禮旁觀者清,被臧霸這么一提點,頓時看出了門道,進而得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驚訝萬分的結論。

“沒什么不可能的。”臧霸淡然說道:“中平二年的那場河北大戰,袁紹兵強馬壯,糧草器械,無不足備,一呼百應,盟友眾多,首戰就成功的重創了公孫瓚……誰能想到,僅僅九個月之后,他就山窮水盡,被人活活罵死在一個小縣城了呢?”

尹禮不能答。

自己不也參與了那場大戰嗎?若非如此,現在他們又豈會落到這般凄涼的地步?徐州亂成這樣,他們本可在其中分一杯羹的!

“沒有點超乎常人想象的本領,王羽也不可能有今天這等成就。”臧霸感慨萬千:“其實,我早就應該明白的,若是當初他入主青州后,來招撫我等時,我不那么貪心,也許……”

尹禮依舊保持著沉默,但腦子里卻不知不覺的順著臧霸的假設思考起來,沒錯,曾經錯過的,是多么美好的場景啊?就算入不了五上將之列,也不會比現在的張頜差吧?

可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兩家的恩怨結得太深,就算順應時勢,降了王羽,恐怕也只能考慮能否保命的問題了。從前的雄圖壯志皆成泡影,自己這個廢人能接受,可心高氣傲的臧宣高能接受嗎?顯然不能。

“風!”

青州軍開始攻擊了,箭手們拉開了弓弦,奏出了死亡的節拍。前排平射,后排曲射,帶著耀目的光芒,一波波的箭雨落入洶涌的人潮中,激起浪花朵朵,綻放著血色的光芒。

放在平時,這樣的攻擊足以令半數山賊心存遲疑!放緩沖鋒的腳步,用同伴的身體做掩護,才敢繼續沖鋒,卻拖慢了整體攻勢。

然而,現在,狂熱的山賊們無視于傷痛和死亡,硬頂著青州軍極富殺傷力,極有效率的遠程攻擊,亡命狂奔。

尹禮的直覺告訴他,這一仗,山賊贏定了。可臧霸的話卻一直在耳邊回響,讓他腦子里亂成了一團。

他搖搖頭,像是要將紛至沓來的念頭甩開一樣,然后突然問道:“宣高,你似乎有什么打算?”

“確實有……”臧霸坦然回答:“之前有人給我送了封信,要我盡可能的在瑯琊牽制青州軍,只要能達成這個目標,就算我只身相投,也有封侯之賞……只可惜,我失敗了。

說是可惜,但尹禮聽得分明,臧霸的語氣中,赫然有種釋然的意味。想了想,他很快就明白了。牽制青州軍最好的辦法不是決戰,而是憑借山賊的老本行,進行游擊戰。

臧霸先前一力反對阻擊王羽,就是出于這樣的考慮。

結果孫觀翻臉在先,昌豨窺伺在后,臧霸的謀算落了空。可反過來想,這種也算是非戰之罪了,而且某種意義上,臧霸也順水推舟,完成了一個很大膽的計劃。盡管很有可能會失敗,但敗給王羽的人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這樣一來,臧霸反倒是解脫了,用不著繼續和王羽周旋,可以用這個結果去交差,就算得不到封侯之賞,好歹也能得到個領軍的機會吧?

果然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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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六章 奇招迭出

這不是一個比喻,無論是遠觀之形,還是實際的現狀,青州軍的陣勢都堅若磐石。

最前列的山賊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由弓箭和長槊構筑的墻,在這面墻面前,他們撞得頭破血流。

孫觀看得很清楚,青州兵手中拿著的,不是騎戰用的馬槊,而是步槊。

這兩種兵器,前者長度稍短,但韌xìng更強,適合化解高速沖撞的反彈力,保護騎手;而后者和矛戈的用法差不多,長度更長,中近程的攻擊力巨大,適合密集列陣狙擊之用,算是長矛的升級加強版了。因為步槊除了刺擊,還可以揮斬。

持槊的四百青州軍雖然是騎兵,但下馬之后的戰力也不弱,三百人排成兩排,前排刺擊,后排揮斬,再加上后面近百弓箭手的支援,將圓陣防守得密不透風。

山賊們有勇氣,武藝也不錯,若是形成混戰,青州騎兵肯定不是對手,不是每個人都能以一敵十的。

可問題是,山賊們沒有將戰斗發展成大規模混戰的機會,致使他們的兵力優勢無從發揮出來。

沖在前列的山賊是最勇猛,武藝也最jīng湛的一批亡命徒。以為借著沖擊的勢頭,可以一口氣沖散青州軍的圓陣,畢竟對方連將旗都倒了,用來防御的陣勢也不像是有什么玄機,這樣還破不了陣,那世上還有公理和正義么?

結果,他們撞了個頭破血流,很多人甚至連揮刀的機會都沒有。

原因很簡單,他們的兵器不夠長。就算避過了弓箭,也避不過兩排長槊的刺斬。

就算有那極為兇悍的,被長槊刺中后想要拼個同歸于盡。卻很快發現,自己的兵器根遞不到敵人身上,頂多只能刺到外圍的戰馬。稍一猶豫的工夫,機會就沒了,后排的長槊揮斬而來,收取了悍匪最后一絲生機。

“先殺馬!”昌豨看出了問題,那馬墻看起來簡陋,但實際上的作用卻很大。

這些戰馬訓練有素,又被蒙住了雙眼。毫不理會身遭的金鐵交擊聲,安靜的履行著城墻的職責。兩排馬墻說來不厚,可卻已經超過了大部分山賊的兵器長度。

山賊終究不是正規軍,他們慣用的最長兵器,也不過是丈二的纓槍。哪里能和青州軍的丈八、兩丈四的超長步槊相比?

一寸長,一寸強,這句老話可不是說著玩的。

仗著兵器的優勢,青州軍好整以暇的應對著山賊的亡命沖擊,山賊人數雖多,可幾個照面過去,雙方的傷亡壓根不成比例。

山賊這邊死了兩三百。青州軍那邊只是多了幾個傷兵——這不是白刃戰的戰果,而是山賊中不多的弓箭手全力攢shè的收獲。

雙方都擠成了一團,不需要多高明的shè術,就能輕易命中目標。不過。青州軍身上有jīng工制作的皮甲,大多數箭矢都沒多大殺傷力,只是偶爾有幾個倒霉蛋中箭受傷;而大多數山賊身上只有布衣,在青州軍的箭雨下。只要中箭,那就是個非死即傷。

其實昌豨認為。要破圓陣,必須得先破馬墻!

心里也開始疑惑了,連將旗都倒了,主帥也被刺殺了,青州軍的防守怎么仍然這么堅強,強的都有點逆天了。

不過,戰事正緊,他也無暇多想,已經殺下來了,難道受了點挫折,就回頭逃跑么?那樣做,和臧霸那個膽小鬼又有什么區別?

所以他全力思考,找出了應對之策:要破圓陣,必須得先破馬墻!

山賊們雖然是烏合之眾,但執行起命令來,還是挺靠譜的。昌豨一聲令下,眾人頓時轉火,殺向了戰馬。隔著馬墻攻擊青州軍,根夠不著人,攻擊戰馬,就是青州軍打不著自己了,讓他們也嘗嘗干瞪眼的滋味!

青州軍確實打不著殺馬的山賊。若是只有一層馬墻,倒是很容易,但馬是活物,不是沙包,終究不能靠得太緊。對改變戰略的山賊,青州軍顯得辦法不多,只能加快了弓箭shè擊的節奏,更有效率的對敵人進行殺傷。

這當然阻止不了殺紅眼的山賊,他們刀槍并舉,惡狠狠的將憤怒宣泄在馬兒身上。

雖然戰馬身上都披了厚毛氈,可就算是鐵甲,也不可能承受這種強度的攻擊。

鮮血飚起,馬兒劇痛,少數無聲無息的摔倒,更多的卻長嘶一聲,揚起了馬蹄!

馬是有靈xìng的生物,它們不會傻傻的站著等死,而厚毛氈雖然無法抵擋所有的傷害,但對傷害的削弱還是很有幫助的。

沒有受到致命傷,卻被劇痛所折磨,于是,馬也瘋狂了……

由于被蒙著雙眼,馬兒狂奔也沒有確定的方向,只是朝遠離傷痛的遠處狂奔。而山賊在圓陣周圍擠得水泄不通,哪里想到會有這種變故,被近百匹瘋馬趟進去,轉眼間就出現了近百條血路。

名副其實的血路。

和騎手為了刺激戰馬狂奔,用馬刺、馬鞭刺激戰馬一樣,受了刺激的馬,會拼盡全力狂奔,直至死亡。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近百匹瘋馬瘋狂的撞進陣去,一直撞到前方沒有阻礙,或者死亡,帶給山賊的,就是慘重的傷亡了。

一瞬間,戰場突然陷入了寂靜。

青州將士在心疼馬;昌豨和他的嘍啰們則是被驚呆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青州軍把戰馬當做墻,居然沒栓馬韁……這不是存心坑人嗎?想到這里,他心中忽然一凜,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了心頭。

存心坑人?難道青州人早有準備?可是……

“從下面滾過去,走下三路!”一聲大吼打斷了他的思考,是孫觀!這位昔rì的先鋒大將獨臂擎刀,身先士卒的向地上一滾,從馬腹下滾進了圓陣。

一寸短,一寸險!

孫觀的舉動提醒了山賊,青州軍的武器再長。也刺不到從下三路殺過去的敵人。馬墻雖然有殺機,但同樣也有漏洞!

“小的們,跟仲臺上!”吳敦也吼了一聲,但人卻沒往馬腹下鉆。沒人責怪他,因為他的腿瘸了,滾在地上很難再站起來,滾進去純屬送死。

“正面牽制,掩護突陣的弟兄!”昌豨回過了神,不管青州軍到底有沒有準備。王羽死沒死,現在也是勢成騎虎了。只要能進入有攻有守的白刃戰,就算張闿失敗了,這一仗也能贏!

張頜軍中只有少量作為斥候的騎兵,而步兵就算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及時趕來救援了。只要打敗眼前之敵,就能獲勝!

這么想著,他指揮嘍啰們全面攻上,務必要使青州軍難以兼顧。

他看得很清楚,為了應對孫觀的攻擊,一部分青州軍棄槊抽刀,俯下了身去。顯然。孫觀的戰法擊中了對方要害,成功的造成了牽制!

嘍啰們蜂擁而上,戰斗越發的激烈起來。

但這一切都和孫觀沒有關系了,他成功的滾入了敵陣。正貓著腰,準備在槊林下面大開殺戒的時候,迎面撞上了一個年青武將。

青州少年英杰的比例很高,孫觀無法從年齡上分辨對方的身份。不過,卜一照面。他就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恐怖若實質般的氣勢。

最讓他感到驚疑的是,對方手上的那柄短劍——戰斗進行的時間并不長,晴朗的天空下,陽光依然明亮,亮光從槊林間透下來,那柄短劍上閃爍著七彩的光芒。

這樣花俏的武器不多,孫觀恰巧知道一柄——七星寶刀!

確認了武器,對方的身份也就呼之yù出了,孫觀惡狠狠的看著對方,牙縫中吐出了森寒的殺機:“王鵬舉?”

“孫觀?”王羽的視線落在孫觀的獨臂上。

“很好,你既然在此,我就可以親手為大哥報仇了!”換了昌豨、吳敦,此刻可能會震驚得發呆,但孫觀不同于那幾個喜歡以智謀自詡的同伴,他和他大哥孫康信得過的,只有手中的戰刀!

厲喝聲中,他身隨刀走,就那么貓著腰,合身撲向了王羽。

既然王羽沒中計,那對孫觀來說,報仇機會就只有這一個了。因此,孫觀這一刀也是勢在必得,報定了和對方同歸于盡的決心,發揮出來的,自然是遠勝平時的實力。

以他想來,王羽不能直起身體,手中的短劍又太短,不利于格擋,這一刀應該有很大的成功幾率。

可他哪里知道,王羽最擅長的,就是這種復雜環境下的近身格斗,別說是他孫觀,就算呂布跑來槊林下,跟王羽打這種老鼠戰,也只有一敗涂地的份兒。

面對孫觀勢在必得的一刀,王羽不退反進,在前進的過程中,身體與不可能中就那么一扭、一側,結果,當胸刺來的一刀竟是走了空!

沒等孫觀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眼前已是七彩光芒大盛,然后他聽到了‘哧哧’的液體飛濺聲,全身的力量快速流失,他終于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好……快……”孫觀頹然倒下。到死他的雙眼還圓睜著,似乎想看清取了他xìng命的那一招,到底如何是做到的,竟然快到了這種程度。

王羽無暇理會已死的敵人的感慨,現在戰斗進入到了最激烈的程度。

山賊們從上下兩路,發動了全方位的攻擊,青州軍這邊,連諸葛亮和龐統都cāo起了弓箭,可見戰斗之激烈。王羽現在的職責不是指揮,而是殺敵,淋漓盡致的殺敵!因為他知道,于他來說,這樣的機會可能不太多了。

“青州軍……應該最終還是頂不住的吧?”對眼下的戰況,尹禮如是評價著。

如果臧霸說的沒錯,青州果然是誘敵的話,那這招只能說是個壞招了。若非王羽詐死,山賊的士氣和斗志根高不到這種程度,早就敗下陣去了。

死戰,從來都不是山賊們崇尚的戰法,有便宜就占,占完了就跑才是他們的作風。

“那可未必。”臧霸一直默默看著,聽著,沉默著,尹禮先前的幾次感想,他都沒做出評論。但這一次,他目光炯炯,指著山下的戰場,做出了極為篤定的判斷:“青州軍馬上就要用殺手锏了!”

“殺手锏?在哪里?”尹禮驚詫莫名,順著臧霸的指點看過去,卻沒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只有那支補給船隊正在靠岸,似乎是想接應岸上正陷入苦戰的同袍。

臧霸搖搖頭,不知是在嘆息尹禮的遲鈍,還是在感慨青州軍布置的周全:“那是補給船隊?是誰說的?”

“是……”尹禮語滯。

“是因為船只吃水很深?可吃水深,只代表船上的重量大,并不代表那就是補給船隊啊?”臧霸越說越快:“假設那里不是河流,而是平地,船則是兵,你看現在青州軍的陣勢象什么?”

“啊!”尹禮定睛一看,頓時失聲驚呼。

沒錯,不知不覺之中,那船隊和岸上的圓陣已經形成了呼應,整體看過去,就像是一只振翅待飛的大雁!

雁行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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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七章 兇殘殺陣

經過臧霸提示,尹禮赫然發現,青州軍選擇的防御陣地,恰好是一個河灣。這不qíguài,伏龍谷的地勢本來就是蜿蜒起伏的,否則看起來也不會象龍。

之前尹禮沒當回事,只當青州軍是縮小防御的面積,以對抗為數眾多的敵人。現在被臧霸一說,他愕然發現,那果然是個雁行陣。

巧合,不會巧到這種地步,王羽既然早有準備,就一定會有殺手锏,現在看來,他的殺手锏就隱藏在船隊之中,烏篷之下!

這一次,用不著臧霸提示,他也接近真相了”“小說。

按照兵書上的說法,雁行陣是對遠程部隊有加成的陣型,青州五上將之中,黃忠就偏愛此陣。這樣說kěnéng比較虛幻,換成后世的說法,雁行陣,就是兩翼展開,成為一個夾角,然后jìnháng交叉火力的覆蓋攻擊。

漢朝當然méiyǒu機關槍,但并不代表這個規律會失效,弓弩的攻擊,同樣是致命的。

而就在尹禮大驚失色,失聲欲呼時,河面上的那支船隊也終于有了動靜。

“嘭!嘭!嘭!”

烏篷不分先后的被齊齊掀開,露出了船內的廬山真面目!

yīdiǎn點寒星,殺氣森然!

一雙雙銳目,氣勢逼人!

隱藏在船艙中的,赫然是數百手持強弩的精壯士卒!

“殺!”一名面色發紫的武將抬起手,猛然落下,風暴隨之噴涌而出!

“崩!崩!崩!”似山崩地裂,又似海潮澎湃。實則如雷鳴電閃一般。點點寒星呼嘯著,帶著狂風和殺氣。卷入了滾滾人潮之中。

凄厲的慘叫聲驟然響起,遠近之間。連成了一片。

“有埋伏!”

“娘咧,救命啊!是強弩!”

“天殺的青州人,連箭桿都是精鐵的,存心要咱們的命啊!”

后世發生過正規軍用機槍向游行的平民掃射的惡劣事件,子彈打進密集的人群,通常不會只傷害一個人就結束,在沖擊力耗盡之前,它會努力的穿過所有可以穿透的東西。

這樣的做造成的傷亡是極其巨大的。而現在情況,其實也差不多。

青州軍用的強弩。其實就是傳說中的大黃弩,這種射程高達數百步的強弩,在二三十步的近距離上發動攢射,用的還是精鋼所制的弩矢,威力不比火槍低,甚至猶有過之。

精鋼弩矢帶著巨大的沖擊力刺入人體,受到了阻礙后,猛烈的旋轉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鉆頭。除非正好射在胸骨上。否則,單一的人體遠不能將其攜帶著的狂猛力道消耗掉。

帶著一蓬血花,惡魔般的弩矢從人體背后穿出,惡狠狠的撲向了下一個目標。隨后,同樣的慘劇會重演……

由于人數太多,施展的余地又有限。前鋒受阻之后,后續的人馬還在沖鋒。收不腳,以至于擠成了一團。在強弩的打擊下。很多嘍啰是被弩矢串在一起死的。

或者背靠背;或者面向著彼此,親密的擁抱著;亦或側面相連……各種各樣的姿勢,千奇百怪,rúguǒ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只有‘阿鼻地獄’四個字!

“不要亂,不要亂!”不祥的預感終于應驗,昌豨卻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大聲呼喊著,讓嘍啰們繼續沖鋒,“沖上去,加上船里的,他們也頂多只有一千人,咱們人多,殺上去才有活路!”

“強弩能射四百步,轉身跑是尋死,沖上去才有活路,趁著他們裝弦……”吳敦的呼喊戛然而止,他駭然欲絕的看到,齊射后,船里的伏兵放下了手中的強弩,從腳下拿起了另一柄拉開了的弩,好整以暇的裝填弩矢,開始瞄準,顯然是要jìnháng下一輪的齊射了。

弩,是冷兵器時代當之無愧的最強殺器。就算是鬼神一般的呂布,也不敢迎著幾十柄強弩硬沖。除了巨大的殺傷力之外,弩比起弓的優點,還包括長shíjiān的瞄準,以及現在這樣,先拉開放著,隨用隨取。

理論上來說,只要有充足的供應,弩兵可以連環不斷的發射,唯一的缺點就是造價太高,一般人用不起。

而不幸被卷入第二輪風暴的吳敦,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心里想的正是,下輩子一定要做個有錢人,也要拉出一支強弩兵,人手兩架強弩,用一架,扔一架……

然而,一直到死,吳敦都低估了土豪王羽的兇殘程度。

第二輪齊射過后,船里的伏兵又把手中的弩扔到了一邊,然后一彎腰,拿起了第三架之所以zhīdào是第三架,因為那架弩,也是開好弦的……

死亡的風暴吹了又吹,別說是山賊,就算是青州軍zìjǐ,看了也是心驚不已。面對這樣的強力殺陣,大概也只有避其鋒芒,或者頂盾硬抗了,正面沖擊,換誰上都是傷亡慘重啊。

山賊被徹底打懵了。

雖然一度陷入了狂熱狀態,可骨子里,他們只是山賊,再怎么狂熱,被這樣的死亡風暴籠罩,也清醒過來了。

而理智一旦恢復,先前的恐慌加上新的恐懼,頓時加倍的襲來,狂熱和絕望的轉換,只在眨眼之間。

其實,若不是弩兵的三輪齊射間斷太小,讓很多人都來不及反應,單是第一輪打擊,就yǐjīng讓半數以上的山賊士氣崩潰了。只是后面的打擊來的太快,直到三輪射結束,他們才真正的做出了反應。

單是這三輪齊射,就造成了一千多的傷亡,超過了泰山賊全軍的三成!能承受這樣的打擊還不崩潰的軍隊,只會屬于天兵天將,或者機器人軍團的那個范疇。

“娘咧,跑啊,快跑啊!”

“要命的王鵬舉來了。快跑啊!”

喊殺聲變成了哭喊聲,山賊們轉身就跑。任憑昌豨喊得聲嘶力竭,手中的鋼刀連續砍翻了好幾個潰卒也沒用。

沒人還記得先前的刺殺了。能設下這種恐怖陷阱的人,是隨便就能刺殺得了的嗎?山賊們豕突狼奔,只恨爹娘少給生了兩條腿。

可也不知是先前跑得太猛脫了力,還是被嚇破了膽,心里要逃,腿腳卻一個勁的發軟,怎么也跑不快。而且到處亂跑,互相推搡的同伴也干擾著彼此的逃脫,殘存的潰兵亂七八糟的擠成了一團。

“追!”另一邊。憋了很久的魏延只說了一個字,便一馬當先的跳下了船,追向潰散的流寇。隱霧軍將士以最快速度從背后趕上,把逃命者一一砍翻在地。從雁行陣的兩翼兜過去,把剩下的賊寇反包圍起來。

沒人敢再回頭迎戰,那些用之不竭般的強弩成了嘍啰兵心中的永久夢魘。直到若干年后,這場戰斗中幸存的流寇提起此夜來,說話的聲音依舊還會打哆嗦。

“界,界。爺爺那天倒霉,碰上了魏文長的隱霧軍!”若干年后,終于弄míngbái了對手是shíme怪物的尹禮口齒不清的對著zìjǐ的孫子說道。

那場戰斗是他平生參加的最后一戰,逃離戰場后。他便拒絕了臧霸同行的邀請,找了個偏僻的村落隱居下來,任誰來請。也再不出山。

他承認zìjǐ被嚇落了膽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那個漫長的亂世中,作為王羽的眾多敵人之一。他居然保住了一條性命,得以頤養天年。

為此,他也慶幸不已,捏著孫子的鼻子,他笑得很開朗,很幸福:“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要不是那天見到了這一幕,你爺爺我早就死在馬蹄下了,也就méiyǒu你嘍。”

王羽當然不zhīdào此戰過后,還有這樣的插曲,弩弦聲響起的一剎那,他就zhīdào戰斗yǐjīng結束了。

他煞費心思的設下這個局,目的就是將泰山賊一網打盡。這些人集結起來jìnháng會戰沒多大wēixié,可一旦分散,就麻煩了。

游擊戰這種戰法,從來都起不到扭轉乾坤的作用,但對任何一個希望恢復秩序的統治者來說,都會很頭疼。泰山賊對地形太熟悉,在當地也有很多情報來源,剿滅起來很浪費shíjiān和精力。

隱霧新軍訓練了大半年,技戰術基本上都有了模樣,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實戰演練一番。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一路潛蹤匿跡的隨同,連耳目靈通的泰山賊都沒發現端詳;后來在東莞上船,同樣也是悄無聲息;在船上的潛伏,依然未露行跡。最后的暴起突擊,三輪齊射,棄弩登岸后的包抄強攻,基本上將訓練的成果展現出來了。

王羽很mǎnyì。

他揮揮手,淡淡的吩咐道:“敵人yǐjīng失去戰意了,喊話,讓他們投降罷。”

“降者不殺,棄械伏地者免死!”騎兵們齊聲高喊起來。

山賊們yǐjīng被殺破了膽,聽到有活路,哪里還敢倔強?就有少數頑抗到底的,在面無表情,著力砍殺的隱霧軍面前,也只是撲火的飛蛾罷了。

抵抗很快消失,河谷中趴滿了人,有的是尸體,更多的是敗兵。

“文長和文向留下打掃戰場,等儁乂的兵馬到了,交接之后,再行跟上,其他人,隨我繼續前進。”大局已定,王羽連看一眼戰場的興趣都méiyǒu,翻身上馬,率領騎兵馬不停蹄繼續南下。

“喏!”魏延大聲應喏,但徐盛卻遲疑著沒說話。

“怎么?”王羽皺皺眉頭。

帶著徐盛到伏龍谷,是為了讓他增加點戰陣jīngyàn,順便考察一下對方的可靠程度。現在青州樹大招風,不再是隨便招個人就能用的了,用間是很常見的兵家之道。

從適才的表現來看,徐盛應該不是間諜,現在仗打完了,自然要讓對方繼續積累打掃戰場的jīngyàn,然后歸隊回到張頜麾下,接受后者的教導。若是徐盛認為zìjǐ立了功,有些別的想法,只會讓王羽看低他。

“主公,那張闿死了……”徐盛垂頭喪氣的說道:“您讓我看好他,我捆住了他的手腳,可沒想到他竟然事先在嘴里藏了毒藥……”

“哦,死了就死了吧。”王羽的眉頭頓時就舒展開了,寬慰道:“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就有jīngyàn了,這次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將來說不定是個大人物呢,不用為此煩惱。”

“可是……”徐盛又是感動又是驚訝,猛抬頭時,眼中甚至有淚光滾動。

今日一戰,他真正見識了王羽的威風,和青州軍的雄武,能在這樣一支令行禁止的強兵中一展身手,正是他生平所愿。按說從張闿身上可以追索到幕后黑手,是很重要的,他辦砸了差事,以為會被王羽重責,誰想到就這么輕輕被放過了,叫他如何能不意外?

“都是些跳梁小丑,沒shíme可在意的,今天之后,老老實實的就罷了,再敢跳出來興風作浪,咱們就再碾壓過去,不必在意!”

爽朗的笑著,王羽輕夾馬腹,烏騅發出了一聲歡快的長嘶,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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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八章 幕前幕后

伏龍谷一戰,王羽以一千兵,全殲了五千多泰山賊,而自身傷亡微乎其微。

不幸陣亡者不足十人,傷者也只有三十多,只有兩百多匹戰馬算是較大的損失了;付出了這樣微小的代價,卻當場殲敵兩千兩百,俘虜三千一,逃散者百中無一。這樣的戰果不可謂不輝煌。

諸葛亮雖然一直對王羽都有些不服氣,但親眼見證了此戰全過程后,他也被震撼得不輕。

除了路上召開過一次軍議后,王羽完全就沒多做其他布置,只是拉住趙云,私下里叮囑了幾句而已,魏延那邊,就算有交代,也是啟程前就交待好了的。

然而,任何一個了解此戰全過程的人,都不會這么想。

從高歌猛進開始,計劃,就展開了,識破此刻、誘敵、就地防御、奇兵突出,一環扣一環,一步步的將泰山群賊弓入了死亡陷阱。

諸葛亮事后反推,發現如果他和敵軍的指揮者易地而處,就算明知道青州的布局,也是無法可想,要么提前撤退,要么只能重蹈覆轍。

他現在算是明白,王羽說的青州軍風格是什么了。就是用實力堂堂正正的碾壓過來,用不著太多算計,讓人擋也不是,不擋也不是。

以泰山賊的底牌,只要他們發動攻擊,就只能吃敗仗。在平原地帶,王羽的五百輕騎可以很輕松的把他們耍得團團轉,最后不被打敗,也會把自己給累死。在其他地方,騎兵和船上的隱霧軍配合作戰,一樣無懈可擊。

要不是王羽打算一次性解決問題,連伏擊都不需要,就那么擺明車馬耀武揚威過去,泰山賊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諸葛亮自幼就喜歡兵法,在高唐這大半年來,在書院進修,也是大有進益。每次和王羽爭論之余他也曾設想過,將來若是自己離開青州,有朝一日與王羽對陣,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為此,他做過很多次推演。

虎牢之戰他想象自己是胡軫;陽人之戰他想象自己是徐榮;界橋之戰,聊城之戰……王羽送給他的幾座沙盤不知被他磨平又堆起了多少次……下的苦功不可謂不深。

諸葛亮認為雖然現在自己和王羽還有較大差距,但假以時日,還是有希望追上對方的。可經歷了這次南下之旅后,他覺得自己的估計可能還是太樂觀了。

也許軍略、智謀,遲早有一天會追上但時間越走向后推移,自己能用以和王羽周旋的余地就越小。王羽這種很霸氣碾壓方式,正是一切計謀的克星。

恍惚間,諸葛亮甚多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幕后之人使盡了千般計謀,萬般解數,卻只能給敵手造成微不足道的麻煩,甚至對手連追索主謀的想法都沒有。

就像是一只蒼蠅想要打倒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讓對方有點心煩罷了。

當然,這是他離開青州,另尋明主投靠的情況。

到了高唐之后,諸葛亮的眼界比從前開闊了許多。他很清楚的判斷出,依青州現在的勢頭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他而立之年的時候,天下沒準兒已經重歸太平了又何談與王羽沙場廖兵呢?

這些假想,不過是他心里那點不服氣作祟罷了。實際上,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對青州已經有了認習感,雖然嘴上還沒稱王羽為主公,但在軍議上,他以‘我軍’代指青州軍已經成為習慣了。

這就是潛移默化的作用,也正是王羽想要的。

而對龐統來說,體會到的則是另一種感受。

他對王羽的了解,除了日常的接觸和觀察之外,還有老師賈詡的教導。若說當世最了解王羽的人,非賈詡莫屬。他和王羽相處的時間,幾乎是青州所有人當中最長的。而胖子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人心。

王羽的那些奇思妙想,他無從盡知,但對方的性情和風格,賈詡早就了然于胸了。

雖然是撿來的徒弟,但賈詡也是當做衣缽傳人來看的,魏延畢竟是武將,而且一味劍走偏鋒,只能學到賈詡幾成的本領而已,龐統才是他最看重的弟子。

知道王羽不喜歡權術,賈詡傳授龐統心得自然也不是單純的為了揣摩上意,他只是想讓弟子更快的適應青州的氛圍。

無論王羽將來是否要稱帝,青州,乃至天下的主導權,肯定還是在他手上的。新漢的未來,一定會深深的打上他的烙印,在出仕之前就適應了王羽的節奏,對將來的前程自然大有稗益:

賈詡悉心教導,龐統學的也很用心,但他卻始終覺得有些迷茫。

傳說中的那個泰山小霸王,是個霸氣外露的人,可他在青州見到的王羽,卻是個很隨和,很親切的鄰家大哥哥般的人物。

倒不是說這種感覺不好,龐統其實挺喜歡這位很有親和力的主公,問題是,他沒辦法將眼前看到的人,和老師所說,外間傳說的形象對上號。

這樣還怎么談得上理解主公,適應青州的氛圍呢?

伏龍谷一戰,成功的將他心目中的幾個形象重疊起來了,龐統終于明白,自家的主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對屬下親和,厭惡權術,這是他獨特的領袖魅力;

對政務不感興趣,諸多奇思妙想,施行的時候卻顯得小心翼翼,這是因為他有悲天憫人的胸懷,以及獨樹一幟的政治眼光;

在謀略方面喜歡集思廣益,但施行的時候往往胸有成竹,處置時看起來有些隨意,這是他先見之明和強大信心的集中體現;

而只有在戰場上,他的無雙霸氣才會真正展現出來!

和傳說中的那位西楚霸王,真的很相似呢。

經過了長途跋涉,龐統的騎術已經很有些模樣了,用不著別人扶持或帶挈,他就能自己騎馬跟上隊伍。習慣了奔馬的顛簸起伏,和雷鳴般的馬蹄聲,倒是會覺得有種寧靜致遠的感覺,龐統靜靜的想著心事,突然聽到了好友斷斷續續的聲音。

龐統聞聲抬頭,心下微驚,孔明此時開口,不會是忍受不住了吧?

此刻前方就是即丘垢,過了即丘,就進入東海轄內了,王羽剛剛做出了決定,準備連夜趕路,一口氣趕到都縣。

龐統不太了解王羽為什么這么急,但他知道好友的情況確實不太好。

相比于龐統,諸葛亮的騎術就很愁人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長處都集中在大腦了,以至于小腦不太發達,幾百里走下來,他不但仍然無法獨自操控戰馬,而且就算有人扶持,他也沒少吃苦頭,一路上的臉色都不怎樣。

“亮不知明公為何連戰果都無暇清點,如此急于趕路,但亮竊為明公憂之。那張閨雖然是海盜出身,但在徐州為將已有多年,其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誠然,以明公的豪勇,這些宵小之輩掀不起大浪,可張閨既然拿到了陶公的親筆信,說明陶公很可能已經……”

諸葛亮臉色蒼白,卻努力做出一副名士侃侃而談,指點江山的樣子:“若是宵小之輩已經控制了城池,明公貿然撞進去,恐怕……呃,咳咳……”

正說著……戰馬突然輕輕一跳,避過了路上的石頭,卻被諸葛亮給顛得不輕,劇烈的咳嗽起來,勸諫的話自然也說不下去了:

難怪歷史上孔明一直坐車呢,原來他是不得已而為之啊,這已經不是騎術不好的問題了,而是暈馬一和后世暈車的癥狀差不多啊。

王羽想到了這樁趣事,又見諸葛亮痛苦不堪,猿臂一舒,直接將對方從馬上提了起來,然后輕輕放在身前。

“明公……你這是做什么?我自己能行,我不是小孩子了。”諸葛亮先是被嚇了一跳,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之后,小臉頓時漲得通紅,一邊叫著,一邊掙扎起來。

他又窘又羞又惱的模樣,看得王羽更覺有趣,他哈哈一笑道:“烏雅跑得更穩些,這樣說話也方便,都是男人,你還怕我要搞基不成,嗯,你剛才說什么來著?繼續……”

諸葛亮不知道搞基是什么意思,也沒想到那方面去,不過他也明白了王羽的好意,紅著臉不說話了,感覺烏騅的確跑得又快又穩,比普通戰馬上舒服得多。

他其實就是擔心陶謙不能理事了,怕城內的敵對勢力狗急跳墻,想建議王羽等后援到了再進場。

“用不著擔心。”聽諸葛亮說完,王羽滿不在意的擺擺手:“陶公現在可能精力不大行了,但還沒到連權柄都握不住了的地步,否則他也不會讓張醫令傳口信給我。至于張回,那應該是個意外。”

“何以見得?”王羽說得斬釘截鐵,諸葛亮緩過一口氣,又開始各種質疑了。

“這個么……”王羽略一遲疑。

張回是小人物,也是名人,他和歷史上徐州的一件重要事件有直接聯系。他殺了曹操的老爹,引發了曹操大規模入侵徐州,并以復仇為名,在徐州大肆殺戮,無辜百姓的鮮血染紅了泗水。

張闡殺曹嵩,肯定不是陶謙的意思,因為這不符合徐州的利益。

小說里的說法,是說陶謙想巴結曹操,故而遣人相送。這個說法未必可信,因為陶謙很早之前就加入了袁術、公孫瓚的聯盟,他對曹操有什么可巴結的?去抓人質還差不多。殺曹嵩,肯定得不償失啊。

張囤殺了人,事后消失無蹤,曹操也沒找到他報仇,這件事本身就說明了,有人在庇護他,或者殺人滅口了。

所以,王羽在聽到張闖名字的時候,就斷定了對方不懷好意,進而來了個順水推舟,誘敵破敵。同樣的,他也清楚,這只是個意外,不是陶謙的本意。

說不定這還是某后之人的一今后手,就想著萬一計劃失敗,用這招來讓自己遲疑不進,進而施行某個陰謀呢。

只是這其中的緣由就不那么容易對人解釋了,他想了想,擺擺手道:“想那么多也沒用,究竟如何,到了鄭縣城下便知,本將在城中多少有些耳目,若果然陶公被人架空,總是會有消息傳出來的。”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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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0-18 00:49:25 |只看該作者
五六九章 徐州暗流

連綿的沂蒙山脈起于泰山郡,橫貫東西,連通南北,綿延千里,最后在進入東海國境內后,走到了盡頭,這里就是后世所謂的臨郯蒼平原。

郯城,就在處在這塊平原的中心地帶。

處于沂、沭二水之間的郯城無疑是個好地方,這里四季分明,雨水充沛,土地肥沃,又有依山傍水之利,是當之無愧的魚米之鄉。

往常到了春天,城外田野上的阡陌之中,一定會有無數忙碌的身影在勞作著,連城東那座,因為戰國時代的一場大戰而聞名天下的馬陵山上,也會有著一派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但在初平四年的這個二月,田野中卻顯得很蕭條。

在田間耕作的農夫比從前少了許多,碩果僅存的那些,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就會抬頭向四周張望幾眼,若是有了什么風吹草動,更是會象受驚的小獸一般,一下子躲到草木深處躲藏起來。

這就是亂世中生靈的無奈,郯城這個魚米之鄉,除了土地富饒之外,還是連通南北的戰略要地。中平元年以來的天下大亂雖然沒有對徐州造成太大影響,可隨著局勢的劇烈變化,徐州終究還是無法獨善其身。

自去年開始,一直燃燒在中原大地的戰火,終于燒到了東海這個世外桃源,徐州百姓雖然沒經歷過戰亂之苦,南來北往的逃難者卻帶來了大量的信息,使得他們不得不緊張。

其實普通百姓并不太清楚敵人是誰,從何而來。目前徐州的局勢極其混亂,多方勢力犬牙交錯的交織在一起,就算是主持軍政的官員們,也無法準確判斷敵友關系的變化,何況普通的小民?

他們會緊張,只是因為城中的守軍擺出了如臨大敵的架勢。

“陳老大,咱們這是防備哪一方呢啊?不是說下邳挺安穩的嗎?怎么還會有人來攻打郯城呢?”擺出戒備陣勢的守軍也多半都是不明真相的,城門樓上,一名長得頗為俊秀的小兵正向自己的主官詢問兼抱怨著。

“君有命,做臣子的就得聽著,有什么好說三道四的?老實站崗去,少在這里鼓噪,亂我軍心!”被稱作陳老大之人形象頗為可怖,半張臉坑坑洼洼的,若是半夜里撞見,準會被人當成惡鬼,這樣一張臉,再嚴詞厲色起來,自然是很嚇人的。

那多嘴的小兵被嚇得一縮脖,溜到一邊去了。

眼見軍官走開,那小兵低低冷哼了一聲,又和其他人交頭接耳起來:“不就是一個屯長嗎?有什么好神氣的?就這芝麻綠豆大的小破官,還得用臉去換,換了我啊,給我,我都不要。還君啊,臣啊呢,哪位君上會搭理他這么不起眼的臣子?”

“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陳老大就是這脾氣,要不是他這脾氣,就憑他這些年立的功勞,怎么還不得弄個都尉當當啊?你沒見連張都尉那種水匪都……”

“說的也是呢。張都尉除了投效之功外,好像也沒干過什么,怎么就升得這么快呢?陳老大雖然脾氣不好,立的功勞可是實打實的,那張臉不就是當年陶使君征討瑯琊,攻打即丘城時,被賊寇的熱油燙的嗎?那可是先登之功啊!這么多年,居然只是個屯長,這賞罰實在是……”

另一人緊張起來,低喝道:“好了,張瀟,這話你也敢亂說?不知道當朝就是這規矩嗎?殺人放火金腰帶!討不平那些賊寇,就只能招安唄,不然還能如何?”

張瀟不以為然道:“要我說,大漢朝的事,都是被這些名士給壞了的。

”不等對方回答,他突然壓低聲音,啞著嗓子道:“我聽說,這次擺出的陣勢,是防著北邊的!”

“北邊?”和他對答的,還有旁聽的幾人都嚇了一跳,不能置信的說道:“北邊不就是……不會吧?青徐兩家不是同盟嗎?之前陶使君病重,青州那位驃騎將軍還遣了醫生來,妙手回春吶!當初王驃騎掃平青州,鏖戰河北的時候,陶使君不也一直送錢送糧的支援嗎?”

“是啊,之前街頭巷里都有人傳說,陶使君病重,眼看不治,正打算將徐州讓給王驃騎呢,有什么好防備的?”

“前幾天張都尉出城,不就是迎接驃騎將軍大駕的嗎?怎么突然就……”

眾說紛紜,總之是沒人愿意相信。

這可不是說笑的,現在的徐州已經亂成這模樣了,再和天下無敵的驃騎軍翻臉,大伙兒豈不是要化為齏粉了嗎?再說了,就陶使君和驃騎將軍那種交情,怎么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生出齷齪啊。

禮不發喪!這可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等眾人的驚異宣泄得差不多了,張瀟這才嘿然道:“所以說那些名士不是好人呢?這些事啊,都是他們搗的鬼……”

低語聲中,諸多隱秘事曝光出來,眾兵只聽得目瞪口呆,如墜夢中。由于受的震驚太大,太頻繁,一時間也沒人顧得上追究,剛剛還因為亂打聽被軍官責罵的張瀟,怎么突然就變成萬事通,包打聽了。

震驚過后,充斥在各人心中的是憤怒。

張瀟說的沒錯,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士果然沒把大伙兒當人看,為了他們自家的前程,要生生的把大家往死路上推!

誰不知道青州軍的厲害啊!

瑯琊的泰山賊厲害吧?以陶使君的手段,也只能令其在表面上服軟,實際上卻是占堊據了瑯琊一國,臧霸做的那就是土皇帝!

所謂樂極生悲,好死不死的,臧霸居然跑去泰山觸王驃騎的霉頭,結果不出意料的被打成了豬頭兼殘廢。如今青州的八千大軍就在過去的瑯琊地域,想要南下,也就是兩三天的事兒,就憑城里的三五千郡兵,能和人家抗衡才怪呢!

就這么點本錢,那些名士居然敢陽奉陰違,想將驃騎將軍拒之門外,這就是名副其實的要斷了大家的活路啊!

“誰要和驃騎將軍作對,就自己去,別拉上老子!”

“對!連陶使君都打算讓位了,還有什么可說的?俺們的命雖然不值錢,可也不是說糟蹋就糟蹋的!”

“王君侯若真的到了城下,俺就開城門迎接!管他上面有什么命令!”

有個煽動的,再有個挑頭的,群體事件通常就是這么開始的。眾兵卒義憤填膺的叫嚷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理直氣壯,他們的理由確實很充分,會有這樣的表現自然不為怪。

“咱們沒問題,可陳老大就未必了……”嚷嚷了一陣,突然有人看看在城墻上來回巡視的陳屯長,頗為擔憂的提出了顧慮。

一聽這話,眾人都皺眉頭了。

陳屯長單名一個業字,是行伍出身的老兵,在郡兵中極有威望。士卒們對他敬重,一方面是因為他資格老,更重要的是大伙兒平時都受過他的恩惠。

有人在戰場上被他救過性命——當年攻即丘城時,他率先上了云梯,城上守軍傾倒金汁,被他硬生生的用盾牌和身體給擋了下來,當時跟在他身后的攀城的士卒,都等于是被他救了性命。諸如此類的事例還很多,在徐州的歷次戰役中,都有他的身影出現。

此外,他還收養過不少戰死者的遺孤,接濟過不少因傷退役的同袍,等等。這么個人,盡管官職不高,但在郡兵中的威望,比大多數的都尉還高。就算士卒們有再多不滿,如果陳屯長堅持,也沒人能向他舉刀,進行嘩變。

張瀟見狀,心里也開始犯愁了。

他不是普通的郡兵,而是青州在徐州布置的密探。從前他的任務倒是很輕松,就是把日常聽到、看到的,當做情報傳遞會青州。

而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番王羽輕騎南下,徐州的工作也差不多到了收尾階段,他和許多與他一樣的人,開始活躍起來,為的就是保證王羽順利接收東海,至少不能在城里遭到暗算。

張瀟負責的,就是北城門的順利開啟,一切都很順利,就差陳業這塊石頭擋路了。

對這塊擋路石,他也沒什么好辦法,和眾人又嘀咕了一陣子,他找個由頭離開了城門,往城南而去。轉過了幾條小街巷,又過了幾條水溝,他到了一處小院落門前。敲門,三長兩短,門從里面被打開,雙方對視一眼,互相確認了身份,張瀟閃身而入。

“你怎么這個時候來?現在城內風聲很緊,刺史府內的消息都傳不出來,萬一暴露了可是大堊麻煩。”開門者低聲抱怨著。

“你當我想啊?這不是沒辦法,只能來求援了嗎?”張瀟攤攤手,無奈道。

“還是對付不了陳石頭?”

“可不!”張瀟撇撇嘴,郁悶道:“這人軟硬不吃,又是孑然一身,沒有任何牽掛,完全是無隙可乘,想要開城門,偏偏還繞不過他,你說我該怎么辦?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搞到陶公的手令,給他看一眼,就肯定沒問題了……對了,十一哥呢?”

開門者露出了深思的神情,隨口答道:“他去下邳了。”

“下邳也出事了?”張瀟一愣。

“總之,是很麻煩了……”開門者搖搖頭,神情忽然一凝,下定了決心:“也罷,就冒一次險吧,如果主公到了城下,城門不開,甚至起了沖突,那麻煩就大了!”

張瀟被嚇了一跳,陶謙病重,刺史府的幕僚心思各異,幾乎每天都有人轉換立場,聯系陶謙的風險很大,他這次來匯報兼求援,也沒報多大期望。他想的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也只能動用隱霧軍的殺手來清除障礙了。

結果,這邊給出的答復竟然是這樣!看來,下邳那邊的麻煩事,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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