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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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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18:51 |只看該作者
七一零章 神醫華佗

“他要我去,我就得去?我呸,老夫不去!王鵬舉那小子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斥候并不知道,田豐也沒能冷酷到底,回府不過片刻,他就被人噴了一臉的吐沫星子,只有苦笑搖頭的份兒,哪里還扮得了酷?

“元化兄,主公請你來青州,的確用了些……嗯,心機,但也談不上‘騙’字?您也看到了,中山、常山這邊確實有很多病患,若沒有您主持大局,張醫令一個人可支撐不過來。何況胡虜入寇,北疆大戰連場,倒時候……”

田豐在中山主持內政、戰后撫恤、重建的工作一把抓,境內很快安定,百姓幾乎把他當做了萬家生佛,威望僅在王羽之下,這當口敢當面噴他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

說話的是個很難看出年紀的老者,說是老者,主要是因為他說話時語氣神態都是老氣橫秋,而且田豐也稱之為兄。單從外表上看來,這位身穿青sè道袍之人,也許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氣質,但老態卻無論如何都是說不上的。

尋常老者,在五十歲的年紀上,須發早就花白了,豈能如此人一般亮黑如新?若不是臉上的皺紋多了些,寫滿了歲月滄桑的痕跡,說他是位青年,怕是也有人信的。

“田元皓,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華佗氣哼哼道:“蒼生疾苦?如今天下烽煙處處,哪里的黎民不受苦?江東那位小霸王比你家主公還不管不顧呢,打完仗的地方,比胡虜經過的地方也強不了多少,那里需要救助的病患多著呢,偏你們河北的百姓金貴不成?”

猛一拍桌子,華佗義憤填膺的喝道:“告訴你。老夫之所以隨他北上,純屬被他給忽悠了!”

“……”田豐剛含了一口熱茶到嘴里,沒等咽下去,就聽華佗說這話,好懸沒把茶噴對方一臉。被忽悠就被忽悠唄?青州上下,被主公忽悠的人還少么?說的這么自豪,這么理直氣壯算是怎么一回事?

“師父,您喝口茶,消消氣。”一邊張寧素手奉茶。柔聲道:“上當了也不是您的錯,只是您宅心仁厚,被人覷準了,利用了而已。”

“還是我的乖徒兒貼心……”

轉過頭,華佗一下就變得和顏悅sè起來。接過茶杯,感受著溫熱的氣息,他又想起一段公案,于是繼續抨擊起王羽來:“王鵬舉這小子,就是個有眼無珠的濁物!老夫這徒兒才貌雙全,哪點差了?偏他視若無睹,連個名分都不肯給。元皓老弟,你說,這是人干的事兒嘛!”

“……”田豐繼續悶頭喝茶,這話題里面全是坑。打死也不能接!

“元皓先生說的是公事,師父,您說這個干什么?”張寧俏臉飛紅,嗔道。

“怎么不說?”華佗一吹胡子。冷哼道:“華夏幾千年,誰沒事整天讓女兒家在外奔走?一下子是徐州。一下子又是兗州,這又一口氣給指使到幽州了!哪兒危險往哪兒去,還連個名分都沒有,憑什么啊?”

“我看吶,他就是欺負你娘家沒人,否則按照順序,你就是第三沒錯!徒兒別擔心,張道兄駕鶴西游了,可還有你師父我在,雖然咱爺倆剛認識沒幾天,但咱們道家講究的是機緣,不用在乎那些俗禮。這個公道,老夫定要給你討回來才算完!”

“……”田豐的頭低得都快貼上胸口了,他不敢抬頭,不然肯定會讓華佗看出他在偷笑,搞個不好,老頭的矛頭又要沖著自己來了。

“師父,您再說,我,我便不依了!”

張寧本質上是個與世無爭的xìng子,雖然和王羽的關系在青州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但被華佗當眾說起,她還是覺得羞得不行。可偏偏又說不出什么重話和辯解的話來,只急得滿臉通紅,連雪白的脖頸上都染了一片赤紅,看起來很有玉女懷chūn的味道。

“好,好,不說,不說了。”華佗不怕王羽,也不在意田豐,不是故意賣弄,只是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無yù無求罷了。但對張寧,他就緊張得多了。

名師出高徒,伯樂固然不常有,千里馬同樣也不是大白菜,他漂泊半生,一身醫術已經登峰造極,卻始終沒找到合適的弟子傳授衣缽。

不是他敝帚自珍,實在是好徒弟不好找。心xìng肯定要好,誰喜歡欺師滅祖的徒弟啊?天賦也不能差,不然累也累死了,還談什么傳衣缽?

挑來挑去,結果就這么耽擱了,要不是一時不慎被王羽拐來青州,遇上了張寧,華佗這身醫術八成會按照歷史固有的軌跡,就此失傳,成為后世的重大遺憾之一。

好容易找到的徒弟,重要xìng不在老來得子之下,華佗對王羽橫眉冷目,未嘗不是替徒弟抱不平的意思。現在,張寧就是他的命根子。

“不過啊,女子可以學醫,治人,但終究還是要和藤蘿一樣,有個依靠的……也不知那小子怎么想的,大江南北走著,收羅了一大群鶯鶯燕燕,卻都在外宅放著,莫非是有不舉之虞……嗯,也不對,老夫上次看他面相,氣血兩旺,jīng神得很呢。”

眼見華佗越說越不靠譜,田豐趕忙出面圓場:“咳咳,元化兄須知,主公身負國家大業,從初平元年至今,一直東征西討的,這不是沒有閑暇么?所以,正要我等為君分憂,他才能家國兼顧不是?”

“這倒也是。”華佗點點頭,很講道理的認可了田豐的說法:“也罷,那老夫就去幽州走這一趟……不過話說回來,元皓老弟,今天你這話可是撂在這里了,這個保人你做定了,等幽州戰事一了,婚事……”

“師父!”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華佗一邊安撫徒弟,一邊反手在背后,向田豐豎起了三根手指。毫無疑問,這位神醫是在提醒田豐,一定要保證徒弟的排位。

田豐啼笑皆非之余,眉頭很快又皺了起來,張寧心細,怕田豐對師父不滿,輕聲問道:“元皓先生,您這是……”

“唉,還不是心憂眼下的戰局?”田豐點點手中軍報,長嘆道:“國事艱難,百姓何辜啊!”

“飛狐道的鮮卑大軍,不是已經被紀將軍堵住了嗎?主……主公他在范陽也是連戰連捷……”張寧眨眨眼,不明所以。

“羽林軍主力已經到了淶山,就算紀靈守不住廣昌,以文則的穩重,西線也不至有失。老夫只是擔心,鮮卑人另有算計……以胡虜的狡猾,看到飛狐道不通,知道計謀敗露,應該會另覓戰機,而非強攻硬打才對。”

說著,田豐將信紙攤開,指著末尾一處解釋道:“東線也有jǐng訊傳來,在閻柔等人的配合下,烏丸人大舉西進,一舉攻破了盧龍塞,然后在土垠城擊敗了田楷,現在東路已是一馬平川,蹋頓既可以選擇繼續西進,和鮮卑人夾攻薊縣,也可以南下攻打漂渝津,形勢,險得很……”

聽田豐說得鄭重,張寧也是心中一驚,湊前一看,正看見最后幾句話:“咦?子義將軍已經迎戰去了?他是咱們青州的頭號猛將,那個叫蹋頓的,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田豐臉上苦笑意味更濃:“若是他二人單打獨斗,別說一個蹋頓,就算十個,子義也能戰而勝之。可現在……唉,子義身邊只有五百部屬,雖然有水軍的優勢,但遼西一帶天氣冷得很,河流,甚至近海都已封凍,縱有水軍,也無用武之地啊。”

現在鮮卑人的策略已經變得很清晰了,他們就是要利用兵力上的優勢,在漫長的邊境線上,發動全面的進攻。

飛狐道的鮮卑軍隊暫時不用擔心,發現于禁的主力抵達后,他們肯定會轉強攻為牽制。不過這樣一來,為求穩妥,于禁也不能分太多的兵去支援中路,羽林軍就這么被牽制住了。

王羽打敗麴義之前,范陽其實也是個牽制點,再加上東路的烏丸,中路的鮮卑主力,以及鮮于輔的雜胡主力,幽州的形勢可謂錯綜復雜,同時也是危機四伏。

現在看似在牽制的敵兵,如果發現了己方戰線的弱點,隨時有可能變成強攻模式,現在強攻的戰線,也隨時有可能改變為牽制,甚至誘敵。

稍有疏漏,就是滿盤皆輸的結局。

這就是胡虜最難對付的地方。本來胡虜是狡猾不到這種程度的,不至于連田豐都憂心忡忡,但他不會忘了,對方陣營中還有yīn謀家許攸,以及通曉幽州情勢的一群雜胡首領。

有了這些人的幫助,胡騎的威脅被放大了何止一兩倍?進入幽州之后,青州反倒像是在敵境作戰一樣,沒有接應,也不識地理,太史慈出發前,就很可能沒考慮到遼西河流、海水封凍的情況,這一次想必是要無功而返了,但愿不要影響到東線的士氣才好。

“原來是這樣……”花了點時間消化田豐傳達的信息,張寧突然轉向華佗,急道:“師父,救兵如救火,以徒兒之見,咱們還是立刻出發的好!能多讓一個戰士恢復戰力,對未來的大戰,就有一分助益啊!”

“罷了,罷了,誰讓老夫只有這么一個徒兒呢?就讓那小子再得意一回。”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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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19:33 |只看該作者
七一一章 王羽的打算

“主公,您當初邀請元化先生北上的時候,到底答應了什么?怎地會惹來如此之大的怨氣?要不是張醫令苦勸,搞不好他真的不肯來幽州呢。”

諸葛亮看著王羽,滿面狐疑。

華佗他見過,除了醫術高超之外,完全就是一派隱士風范,脾氣或許古怪些,但絕對算不上暴躁之人。王羽能延請到這位世外高人隨軍效力,本就是很讓人疑惑的一件事,現在看來,其中似乎還有其他隱情啊。

很顯然,自家這位很擅長忽悠的主公用某個承諾引起了華佗的興致,然后卻沒有兌現,惹得后者大為不滿,差一點就要一拍兩散了。

諸葛亮很好奇,自家主公忽悠的人不少,但基本上事后都沒什么手尾,這一次終于是失手了嗎?

“唉,此事一言難盡啊!”王羽被問到了傷處,不由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他籠絡人才最大的法寶,無非就是利用先知的優勢,投其所好。

華佗是醫生,要投其所好當然要在醫學領域中想辦法,王羽雖然會的很多,但醫術方面的知識卻近乎為零,即便因為任務需要學了些急救的手段,和中醫也是不搭邊的。好在華佗不是普通的中醫,而是華夏歷史上,罕見的以外科手術而聞名后世的醫生。

在江淮見到華佗時,王羽展示了一下急救處理的手法,引起了華佗的興趣,然后兩人就外科醫學方面的問題進行了深入的談論,王羽讓華佗意識到了外科醫學系統化的美好前景,這才順利邀請到了這位神醫。

不過,深入接觸之后,華佗很快就發現,王羽壓根就是個半桶水,他所有的醫學知識都在剛見面的時候展示完了。要不是青州的鑄造技術提升,在王羽的指導下,打造出了一些華佗很感興趣的醫療器械,華佗可能早就離開青州了。

“張醫令得的是太平道那一脈的傳承,防治疫病很有心得,但在外傷方面,只能說是普通,有華神醫來坐鎮,北疆這場大戰中,將士們就多了一層可靠的保障,思及于此,本將哪還顧得個人的些許名聲?”

漢末有建安三神醫之說,華佗在外科造詣非凡,張仲景則不用說,第一內科圣手,至于那位隱居廬山,留下杏林佳話的董平,王羽所知有限,總覺得若非身份問題,也許張角也會名列其中。

而華佗和張角的醫術,在亂世之中意義非凡。

防治流行病不用說,戰爭、天災往往和瘟疫都是伴隨而生的,青州這幾年一直沒有大規模的流行病爆發,不能不說是張寧和她的信眾們的功勞。

外科醫學就更不用說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受傷和死亡的距離是很接近的。金屬兵器上多數帶有鐵銹,只要被這種兵器劃破皮肉,就算是輕傷,也很容易感染破傷風一類的急癥,染上了就離死不遠了。

歷史上周泰為保護孫權,曾身披二十余創,重傷不起,按照書上的描述,他身體發高熱,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應該就是染了破傷風。等華佗一到,當場施藥,立竿見影的緩解了病情,由此可見,華佗在細菌感染方面,也是有心得的。

想想也不奇怪,能在兩千年前就有把握做開顱手術的人,沒有消菌的手段才真叫奇怪呢。

王羽雖然也懂一些這方面的知識,終歸不夠專業,延請華佗來書院任職,建立系統的學科和醫學系統才是當務之急。

所以,王羽這番話雖然有唱高調的嫌疑,但基本上算是發自肺腑。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亮總覺得,您早就算計好了。”諸葛亮點點頭,卻沒盡信王羽所說的意思:“您知道元化先生膝下沒有弟子,處心積慮的讓張醫令和他接觸……”

“哪能呢?孔明你想得太多了,本將又不是神仙,哪能事先料得到這種事呢?元化先生沒有弟子,本將也是張醫令拜師之后才知道的啊。”王羽大汗,身邊聰明人太多,就是這點不好,有點什么小心機,完全瞞不過去。

華佗沒有傳承留下,那可是后世的巨大遺憾,別說弟子,連他的醫學筆記——青囊書,都只剩了殘頁,自己有了機會,當然要盡力彌補。

張寧可是張角的義女,十幾歲就靠著張角的口授自學成才,在醫學方面,算得上是天才中的戰斗機了,再加上她的性情溫和,更有一股子悲天憫人的圣女氣質,這樣的弟子華佗要是再看不上,那他的傳承真的只能帶進棺材了。

這也是王羽敢于冒著和華佗一拍兩散的風險,堅持把人先忽悠到手的倚仗所在,有了這層關系,這位神醫就算是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車上了。至于態度什么的,那都是小節,有本事的人,有幾個沒有點脾氣的?

王羽很自得。

“那可不好說,先前東線之危還只是猜測,現在烏丸大兵入境的消息已經得到了證實,可主公您還是一點都不著慌,把軍中斥候都派去了西關,顯然是要以解居庸之危為優先考慮……亮覺得,您這樣做,肯定是有什么計劃,而且是在子義將軍出兵前,就策劃好的。”

因華佗而生的感慨只是附帶,現在的話題這才是諸葛亮真正想說的。

青州軍三路進兵的計劃本來沒什么問題。

中路的軍力看似最少,但實際上,風火騎兵單獨作戰時都相對有欠缺,聯合作戰的時候威力才是最恐怖的。中路的六千多騎兵,戰力一點都不比兩萬步兵差,單說攻擊力,只會更強而非相反。

現在的危機主要還是因為對公孫瓚的策應,趙云出塞的本意是去截斷劉虞的后路,結果由于公孫瓚進兵太早,反而成了脫離戰線的孤軍。而本應全力扼守東線的泰山軍為了彌補中路的的破綻,疑兵西進,致使東路的防御力量不足。

疾風騎兵成了孤軍倒不用太擔心,趙云指揮輕騎的本領還是很強的,鮮卑人或許能憑借兵力優勢打敗他,但絕對不可能設下埋伏什么的包圍他。連沮授當初都沒做到的事,鮮卑胡虜又豈能如愿?

將軍府對趙云的關注,主要還是在他的動向,以及在沒得到充分情報的情況下,能否和主力達成配合。而東路,帶給幕僚們的,就只有心驚肉跳的感覺了。

閻柔的號召力和手腕都比齊周強出不至一籌,在烏丸人之外,他自己就拉起了一支由七千騎兵和上萬步兵組成的隊伍,與蹋頓合兵一處之后,軍力已經超過了四萬。

挾打敗田楷的威勢,聯軍一路耀武揚武,招降納叛之下,軍力也是急速擴充。雖然也受到了巨馬水之戰的影響,但勢頭卻也只是稍稍減緩,薊縣收到情報時,聯軍的兵力已經達到了五萬,閻柔的前鋒更是馬不停蹄的攻入了漁陽境內,進抵鮑丘水一線。

如今遼西的河流大多都已封凍,鮑丘水完全形不成障礙,如果閻柔愿意,他可以在三天內趕到漂渝津。而漂渝津就算將建筑大隊都拉上陣,也只有萬把人,泉州、雍奴雖然還有援兵,但相對于五萬賊軍而言,卻也只能說是杯水車薪。

更讓人擔心的是太史慈這個主將,帶著船隊出海后,他很快就與閻柔的先鋒部隊遭遇。兩軍沒有開戰,因為距離太遠,一個在船上,一個在岸上,中間隔著數里之遙的冰層,除了當斥候,似乎也干不了別的。

從交通方式上面,太史慈更占優勢,坐船比用兩只腳趕路舒服得多,算是以逸待勞了,進而催生出夜襲等戰法也不奇怪。

但問題是,冰層對雙方來說,都是難以逾越的障礙。

別看冰層凍的挺厚實,但久在遼東的人都知道,冰層的具體情況,是最難預測的,特別是海冰,不經過一定的勘探就貿然闖上去,保不準會發生什么呢。

冰層斷裂,人掉進冰窟窿里是常有現象;還有可能走著走著,冰層就突然漂移開了,看似整體的冰層,其實是由很多個部分單獨形成的,聚聚散散,根本無從預測。

于是,遭遇后同向而行的兩支部隊一直相安無事。

閻柔知道打不到太史慈,但他也不擔心;太史慈雖然更具主動權,卻是無從下手。

別說兩軍一直在行進之中,他根本沒機會,也沒條件勘探冰層,探明登陸路徑。就算兩軍相持不動,他這邊一勘探冰層,目的就暴露了,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奇襲優勢,五百人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七千騎兵?更不用提閻柔身后那軍力超過四萬的主力部隊了。

諸葛亮很擔心,一直這么下去,太史慈會不會按捺不住,強行發動奇襲。

如果真是那樣,就算太史慈運氣好,平安通過了冰層,風險也是相當巨大的。閻柔的先頭部隊可是純騎兵,為的就是保持機動力,避免和青州主力部隊正面交鋒。

即便太史慈突襲得手,但他只要沒能擊潰閻柔軍,遠離船隊的陸戰隊,就要在平坦地勢上承受優勢騎兵的圍攻了,兇險,不言而喻!

這樣的情勢下,再看到王羽氣定神閑的模樣,他怎能不懷疑,王羽是不是又神機妙算了一次,早早就制訂了什么計謀呢?

“所以說啊,孔明,你想得太多了,反而百密一疏。”

王羽抬手拍拍諸葛亮肩膀,呵呵笑道:“錦囊妙計肯定是沒有的,不過你多少有些小覷子義了,他可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再說了,你可不要忘了,他當年逃難去遼東,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呢,你覺得他出發前會不知道河水結冰這種常識么?”

“那……”

王羽悠然說道:“總之,他沒求援,就代表他有把握,咱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利用他爭取到的時機和機會,把伯珪兄先救出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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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20:07 |只看該作者
七一二章 狼群戰術

新年前后,是一年最冷的時間。

夾在連綿的燕山與浩瀚渤海之間的遼西走廊上,臘月的寒風正鼓動著最后的瘋狂,嚴寒徹骨,滴水成冰。

對中原人來說,足可凍死人的天氣,對胡人大軍卻沒多大影響,即使是中原人眼中的苦寒邊塞之地,也比草原大漠上好多了。

草原上缺乏森林阻擋,所以夜風大得嚇人。沒有找到合適的避冬處所之前,牧人們連帳篷都不敢扎,只能把所有的衣物全部裹在身上,而后抱著肩膀,縮卷著身體,圍著火堆苦捱。

雖然不懂物理力學,但生活經驗告訴木人們,占地方越大的物件受風越大,萬一地上的木樁打得不夠牢固,大伙睡著時,連人帶帳篷都有可能被風卷走。

每一個冬天對于牧人們來說都是生與死的考驗,那些有山有水,可以避風的地方,向來只有單于、大人們才能享用,其他的牧人,只能各聽天命。

因此,對草原人來說,冬天南下寇邊,既是軍事行動,同樣也是一種季候性的遷徙。只要翻過燕山,氣候就變得完全不同,漢人們修建的房屋,也比帳篷暖和得多,結實得多,在這里,生存,再不是無解的命題。

在這種心態的驅使下,即便面對青州軍這樣的強敵,胡騎的士氣依然很高,即便實在離開溫暖的縣城后的行軍途中,也沒什么人叫苦。

畢竟中原是越深入,就越繁華的,每向中原腹地踏出一步,就朝幸福生活更接近了一些,強敵什么的,大可以等碰上了再說。

大人說的對,中原的英雄們正在自相殘殺,即便有幾個腦筋頑固的,也沒什么可怕的,好虎架不住群狼,大伙兒這么多人,堆也堆死那幾個漢家英雄了。

整個營地內,最暖和的當屬閻柔的中軍大帳。

大帳是依照草原風格搭建的,足有尋常氈帳的五倍大小,四周以木條相拼,外圍裹以雪白的毛氈,穹頂和氈墻的各個方向都開了大窗。

中央處擺著一個巨大的銅火盆,盆中有篝火熊熊而燃。篝火上方架著烤架,上面串著一整只整治好的肥羊。

看起來羊烤的已經差不多了,油光閃閃,隨著廚子的翻動,不停的從烤羊身上滴下,落入火中,發出‘嗤嗤’的響聲,冒出的白煙與香氣混在一起,裊裊升向帳頂的天窗,任由呼呼北風吹散。

篝火旁邊圍了一群人,裝飾各異,有的穿著中原人的儒服,有的穿著勁裝,更多的則是裹著皮裘,髡頭結辮的胡人裝束。這情景,倒像是后世所說的胡漢一家了。

其中最顯眼的,莫屬坐在東首,滿頭小辮的閻柔。鮮卑人髡頭的習俗和后世的滿韃差不多,通常是男子留獨辮,女子多辮,似閻柔這種身為漢人,偏做胡人打扮,而且還搞得不男不女的,無疑是個異類。

不過此時的胡人,遠沒有后世滿韃那么執著且變態,對自身的習俗談不上有多重視,之所以髡頭,只是圖個方便。畢竟草原人沒有中原人那么講衛生,頭發搞得太長,不但不好打理,而且還會滋生各種寄生蟲,剃了才方便些。

“來,齊兄,且勝飲!”

胡人用的器皿和身處的環境差不多,粗糙而大氣。飲酒用的是大號銅碗,盛酒用的是大個牛皮口袋,所謂的菜,也多半都是整個的羊,烹飪的方法無非煮和烤。

閻柔手里端著的就是個大銅碗,渾濁的酒液隨著他邀飲的動作劇烈的晃動著,碗邊緣上稠乎乎,亮晶晶的油膩清晰可見,看得齊周直欲皺眉。

雖然也自認是雜胡,但齊周始終也想不明白,閻柔到底是如何忍受這種骯臟的,也許和他少年時代的經歷有關,反正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當然,現在寄人籬下,沒法不低頭。

“勝飲!”他強作笑顏,舉起酒碗與閻柔遙遙一碰,閉著眼睛一口灌了下去,一股苦澀而辛辣的味道頓時滿溢了整個身體。

讓他感覺苦澀的不止是劣酒,閻柔緊接著的發言也刺得他不輕,有意或無意的,閻柔放下酒碗,從羊背上肉最肥厚的地方切下長長的一條,就那么用刀子扎著,送入口中,一邊大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老齊啊,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見識不咋地……吭吭……”

“出兵前,咱們不就說好了嗎?不和青州人正面硬抗,就是跟他們耗著,耗到他們耗不下去,自己退兵,或是露出破綻,讓咱們一擊致命……你可倒好,和傻狍子一樣直接送上門去了,第一仗是羅瞎子他們發瘋,倒還罷了,第二仗,你明知王羽那支兵是具裝鐵騎了,是鐵板,咋還硬往上撞呢?”

“麴義?切,那就是個楞子!整天想著用步兵克騎兵,你說多余不多余?這里又不是西涼,也不是給中原的昏君賣命,馬還不有得是?也就是跟咱們能橫一橫,碰到真正的硬岔子,哼……吭吭……死路一條!”

“吃一塹,長一智,你也不用繞路去找子玉他們了,就留在這兒好了,看老子怎么戲耍王鵬舉,給你報仇!”

閻柔的語氣算不上客氣,齊周聽著自然也不入耳,不過沒辦法,他現在也是走投無路了。巨馬水一戰,他雖然沒參戰,但三千多黨羽嘍啰卻當場做了鳥獸散,事后收拾,僅剩了兩百余騎。

向北的路被封死了,李樂得到巨馬水之戰的消息后,立刻兼程趕往涿縣,在當地漢民的幫助下,很快控制住了局勢。西邊有羽林軍,南邊有王羽,只有東面還有一線生機。

幾經周折,一路東行,等他與閻柔會合的時候,身邊只剩下最后十幾名親兵了,在崇尚弱肉強食的邊塞之地,哪還有大聲說話的地方?

饒是如此,當他聽到閻柔大言不慚,說要戲耍王羽的時候,臉上還是流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

“你覺得我在吹牛是不是?”閻柔外表粗放,觀察力卻不一般,一邊抱著羊腿骨狂啃,他居然還有空觀察齊周的表情:“所以說呢,我一直跟你們說,要多留意天下大勢,你卻總是當耳邊風……要是你認真研究過就會發現,戲耍王羽其實一點都不難。”

他扔開啃得溜光的羊腿,打了個飽嗝:“很簡單,咱們兵多,跑的也快,王羽那點兵散的到處都是,他本領再大也是顧東顧不了西,這不正好發揮咱們的拿手本領嗎?弟兄們,你們說呢?”

“可不是么!咱們打破了盧龍塞,把田楷一路趕到了臨渝不敢動彈,也沒見青州人發一兵一卒來救啊,王羽小兒已經沒兵了,哈哈!”

“海上那位不是青州的五大上將么?現在卻只能帶著幾百人在海上漂著,一邊吹風,一邊干瞪眼,青州軍已經捉襟見肘了,要咱說,閻老大,咱們還在這兒磨蹭啥呢,直接去漂渝津把青州人的糧倉給端了豈不是好?就剩最后百十里地了,一鼓作氣啊!”

“聽說,漂渝津那里的糧食堆成了幾座山,夠幾萬人敞開了吃上一年都不止……”

“那還不趕緊去?等泰山軍回援就糟了。”

一干大小頭目紛紛叫嚷起來。

閻柔安營的地方,正處于鮑丘水東岸的海岸附近,從此地西南而向,一直到潞河入海口,都是一馬平川,而漂渝津的港口,就建在河南岸。

如果閻柔愿意,以騎兵的突進速度,一天就能趕到漂渝津,青州的部隊遠在幾百里之外的薊縣,即便聞訊來援,也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

只要能在三天內打破漂渝津的城寨,就可以將那里山一般的糧食分掉了。

再進一步,說不定還有機會重創,甚至殲滅斷糧的青州軍主力,那時候,整個河北都將成為長生天子孫的牧場!

想到這里,由不得頭目們不激動。

“切,瞧你們這點出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閻柔用剔骨刀刮著牙縫,冷哼道:“三天打下漂渝津?你們真有這個把握?有沒有想過打不下怎么辦?老子告訴你們吧,打不下,就會被青州軍給黏上,然后王羽帶著主力這么一包抄……嘿,你么猜怎么著?全軍覆滅!”

“不信?你們自己問問老齊,王羽那支鐵騎有多狠?一千五百人?打起來比一萬騎還邪乎呢!誰要真把他們當成一千五百兵來打,肯定把滿口牙都崩掉!你們以為老子在這里等什么呢?老子就是要等王羽先動,他等得,公孫瓚卻等不得……”

“咱們現在就是看到野牛的狼,迎著牛犄角沖上去,只有被頂飛,被踩扁的份兒,想吃掉野牛,就得耐心,等他轉身,等他露出破綻,然后……”刀光一閃,閻柔將剔骨刀重重往地上一插,厲聲喝道:“像狼群一樣撲上去,一口一口的撕碎了他!”

狼群捕食,很少一上去就奔著要害下手,而是會充分利用數量優勢,趁著獵物顧此失彼,不斷給對方制造傷口,最后在對方不支倒地之前,才一擊致命。

“可他若不去救公孫瓚呢?”有人提出了顧慮。

“不去就耗著唄。”閻柔不以為然的回答,想了想,他又向南指指,邪笑道:“反正咱們身邊還有只兔子呢。咱們在鮑丘水這兒一爬,隨時都能咬到漂渝津,王羽能沉得住氣,海上那位能沉得住氣嗎?等著吧,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按捺不住的撲上來了,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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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三章 夜襲與破襲

“娘的,又在烤肉吃,小rì子過得倒挺滋潤啊。”

閻柔在發狠,海上的太史慈何嘗不是恨得磨牙,只是雙方發狠的理由不盡相同罷了。

閻柔生平最大的恥辱,就是在高唐的時候被青州眾將輪番打臉,雖然他身上胡xìng較重,不太注重在中原的名聲什么的,但被人猛搧了一輪下來,還是覺得顏面掃地,臉都腫了。

罪魁禍首當然是故意設套給他鉆的王羽,但王羽的那群幫兇也同樣可惡,特別是太史慈,他不但第一個出手,還有意把畫戟小枝給shè斷了!就算你箭術更高,難道就不知道要給別人留點余地嗎?

閻柔在鮑丘水徘徊不前,固然是和王羽拼耐心,耗時間的意思,但未嘗不是想用這種姿態引太史慈出擊。太史慈的脾氣和他的武藝一樣出眾,閻柔相信,就算王羽提前囑咐過,只要自己一直在對手的視野內徘徊,太史慈遲早會按捺不住的。

所以,他將營寨扎在了海岸上,也沒做太多特別的防備,為的就是引太史慈上鉤。

而太史慈對閻柔的不滿,純粹是出于伙食方面的比較罷了。

航海的生活其實是很無聊的,經青州將作司改進過的海船,都是船身狹長的那種,船上的空間極其有限,即便是太史慈這個主將,也沒多大活動的空間,除非他肯不顧身份體統,在桅桿上下攀爬,否則連個活動筋骨的地方都沒有。

在近海航行本來時不時的靠個岸,但現在也算是臨敵狀態,收羅淡水等補給品還好,若只是為了溜個彎之類的理由,兜個大圈子靠岸。就太不像話了。

太史慈是個講究人,平時可能很隨意,但臨戰的狀態還是很靠譜的。

當然,海上也有海上的好處,這一路船隊沒仗大,將jīng力都用在捕撈海鮮上面,收獲倒是挺豐厚的。不過對太史慈來說,海鮮什么的,才不是好東西呢。

“當年在遼東。就只能撈魚蝦打牙祭,到了三韓,還是只有海鮮,現在誰再跟本將提海鮮,小心本將跟他急!”

“是。是……將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還是回港口協防。”

副將陳撼看看碗里煮得通紅的龍蝦,心里有些委屈,這玩意可是主公的最愛,足足為龍蝦發明了十二種吃法,太史將軍不喜歡龍蝦。卻去羨慕胡人烤的羊肉,真不是一般的不識貨。

“現在回去?開什么玩笑!”

太史慈的眼睛一下瞪圓了,嚷嚷道:“震霆,你怕了嗎?虧你起了這么威風的名字。膽子竟然這么……你忘了咱們出兵前是怎么說的?咱們是來打仗的,現在面對的只是一支先頭部隊,還是混編的雜兵,有什么好擔心的?制勝良機就在眼前。只等著咱們去收獲,豈有回港之理。”

“屬下。屬下……咦?將軍,您說什么?制勝良機?”被說成是膽小鬼,陳撼當然不甘心,一張臉漲得通紅。

正要據理力爭,說明自己不是怕事,只是擔心師老無功,反而墜了士氣。此外,雖然青州的海船xìng能比從前的強上不少,渤海也不如東海那么風高浪急,但這么在海上漂著,也不是一點風險都沒有。可聽到太史慈最后那句話,他當時就懵了。

“將軍,您不會真的要夜襲?”

“不靠夜襲,五百人怎么打得贏七千騎兵?震霆,你好歹也是個軍司馬了,平時多讀讀兵書好不好?正面作戰,那不是送菜去了嗎?你說,是你傻還是你當我傻?”太史慈回答,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陳撼被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主公嘗言: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現在子義將軍會抓人話柄了,自己除了認栽還能怎么辦?

“閻柔一心只想著怎么和鮮卑人配合,威脅我軍主力,自以為吃定了咱們,把營寨立在這種地方,想誘本將上當?豈不知本將等的就是現在?蹋頓那廝被主公的鐵騎嚇到,不敢輕進,躲在土垠城看風sè,閻柔又自陷死地,今rì乃是天賜良機也,如若不取,是要遭天譴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

蹋頓的主力部隊與閻柔的先頭部隊之間的距離超過了百里,從兵法上來說,已經算是脫節了。不過,東線的胡虜打的就是不正面作戰的主意,如果現在王羽東進,閻柔肯定回頭就跑,再追近的話,蹋頓也會視情況開溜。

閻柔的先鋒部隊全是騎兵,別說鐵騎和泰山軍的步卒,就算趙云來了,也別想追得上。蹋頓的主力有不少步兵,機動力沒這么強,但他的距離足夠遠,也不怕王羽窮追。

所以,從策略上來說,這個布置沒什么問題。

至于太史慈這支水軍,無論蹋頓還是閻柔,都沒放在眼里,不然閻柔也不會故意把營寨擺在兩面臨水的地方。

陳撼可以肯定,閻柔就是故意露出破綻,引自家主將上鉤呢!

“放心,放心,本將自有主張。”

太史慈大力一拍陳撼肩膀,將后者的諫言拍回肚里,吩咐道:“事不宜遲,今夜便可動手。等某出發后,震霆你在船上留守,視情況予以接應。若是我軍戰況不利,或者無法擊潰敵軍,會發黃sè信號,你設法接應便是,若是有望擊潰敵軍,我會發紅sè信號,到時,你便率領全部水手棄船登岸,共擊閻柔!”

“……喏!”陳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要不是太史慈神情鄭重,他肯定會將對方這番話當做是開玩笑了。

船隊共有十五艘船,除了太史慈的陸戰隊之外,還有兩百多水手,都算是有些勇力,可即便如此,數量也不足敵人的十分之一。

再說,只要無法解決安全,快速越過冰層的難題,就完全達不到奇襲效果。更何況,閻柔表面不做防備,但既然他有心誘敵,在軍營內部肯定做了相應的布置。

奇襲,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談何容易?

太史慈哈哈一笑,神秘兮兮的說道:“不用怕,本將有秘密武器,這可是主公給某的錦囊妙計喔。”

“竟有此事?”陳撼眼睛瞪大了,主公這倆字,就是奇謀妙計的代名詞,既然主公提前算到了,那這一仗可就有的打了。

“那是自然,主公那是什么人啊?還有他算不到的事?放心,只管放一萬個心。”太史慈拍拍對方肩膀,轉身走了,他要去安排出戰前的各項事宜,留下陳撼獨自一人,呆呆的望著數里之外連綿的軍營。

“將軍,主公真有錦囊交待給您?”太史慈身邊的親兵多有同鄉,平時相處也很隨意,對主將的神秘殺手锏都很好奇,也不怕當面問詢。

“當然……”太史慈呵呵笑著,拉了個長音:“沒有了!你們幾個整天跟在我身后,主公要是給我神秘妙計,你們能一點端詳都看不出么?我杜撰來騙他的,不過這東西也和主公有關,說是主公傳授的也不算錯……”

幾個親兵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得到了相似的結論:“難道是……”

“就是那個!”太史慈給出了肯定的答復,隨即賊兮兮的笑了起來:“這寶貝可是主公準備用來向月英小姐求親的,結果被咱們給捷足先登了,主公知道后,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呢。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這玩意是將作司做的,那里有什么事能瞞得過月英小姐呢?”

“將軍說的是。”幾個親兵也覺得有趣,紛紛點頭附和。

太史慈說得起興,呵呵笑著,又道:“要我說呢,主公的安排是大有問題的……”

“您是指……”

“笨啊!仔細想想……”太史慈給了說話的親兵一個爆栗,煞有其事道:“主公的幾位夫人,大夫人管的是文教,輿論什么的遲早要一把抓;二夫人管的是情報,三夫人……呃,到底誰是三夫人還不好說,反正啊,糜家那位管錢,張家那位管醫,月英夫人管制造……”

他扳著手指,一一計數道:“還有啊,新來那對姐妹,現在一個在學廚藝,一個在學紡織,嗯,還有個掌軍的呂夫人,不知道甄家那位將來管啥,反正呢,主公將來可就慘了。”

“怎么會慘?”親兵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這么多才貌雙全的夫人,是享福才對啊。

“所以說你們笨呢!”太史慈一人一個爆栗,洋洋得意道:“男兒生于天地間,總要活得自有自在才好。主公現在給各位夫人各找了一攤子事,看似省了力氣安撫,將來就慘嘍……吃穿用度,情報輿論,全都被夫人們掌控在手中,將來他要是在家里無聊了,想要去外面找點樂子……唉,那可就難嘍。嗨,我還沒說完呢,你們要去哪里?”

親兵們齊齊翻個白眼,只差沒當面吐他一臉了,娶了這么多夫人還要出去尋花問柳,將軍,是您太瞧得起主公呢?還是您太瞧得起自己呢?

再說,今天晚上是要夜襲來著?還有時間扯這種八卦?

您到底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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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四章 正名之戰

夜已深沉,北風正烈。

隔著冰層對峙的雙方依然相安無事,各自點起了警戒的火把,若有人從遠方看過去,就會看到仿佛隔著黑暗之河的星空,繁星點點中間,是巨大且深沉的黑暗,使得雙方涇渭分明。

當然,這只是表象,因為雙方都缺乏隱蔽接近對方的手段,所以對敵人的真正部署都無從得知。

從這個角度來說,閻柔更占優勢,綿延數里的營盤,足夠他在其中做出更多的布置。而太史慈這邊,翻來覆去就是那十幾艘船,兵力上限、船隊動向都是一目了然,計謀什么的自然也無從談起。

這項優勢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閻柔,他關注的重點,始終都是青州船隊的整體動向,對船隊內部的調動卻沒什么興趣。

因此,當太史慈將所有戰士全部集中到旗艦上,開始突襲前最后的動員時,閻柔軍瞭望手的回報依然是:一切正常。

太史慈站在船艙頂上,看向即將要追隨在自己身后,向軍力十倍于己的強敵發動攻擊的戰士們,心情如海潮般翻涌起伏。

夜里太黑,為了不引起敵營的警惕,船隊也沒有特意增加照明度,僅有的幾支火把被猛烈的海風吹得飄搖不定,忽明忽暗,即便以太史慈的眼力,也無法看清所有戰士的臉。

不過沒關系,用不著用眼去看,只要他想,所有人的音容都會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之中。

“作戰計劃,大家應該都清楚了,如果有人還不清楚,就快點向自己的隊官詢問,不要等事到臨頭時出錯。現在,本將要和你們說的,不是作戰的步驟和方式,而是這場戰斗的必要性………”

太史慈的訓話和他的戰斗風格一樣,干脆直接,直入主題。

“敵人,比咱們強很多,即便突襲順利實施,此戰也是兇險異常。而我軍的戰略形勢雖然有些不利,但也談不上多危險,自主公起兵開始,比這兇險的大風大浪多著呢,與那時相比,現在的形勢算是很不錯了。”

“坦白說,這一仗即便取得全勝,也起不到決定性作用,蹋頓的主力大堊軍還在,響應閻柔號召的兩萬雜胡也還在,東線的形勢不會發生太大變化。此外,閻柔也有誘敵的意思,很可能擺了個內緊外松的陣勢,等著咱們入彀。”

“可能有人會想,既然如此,何必還非要打這一仗呢?”

“為了建功立業?不,某自初平元年追隨主公至今,身經何止百戰?就算躺在從前的功勞簿上,也足夠下半輩子逍遙了,沒必要冒這九死一生的風險,去取這不甚大的一樁功勞。而你們………”

“這里有從一開始就追隨某左右的老兵,也有剛加入不久的新兵,不論怎樣的身份,卻都是經過嚴格的挑選和訓練,自己付出了極大的努力,將軍府也花費了很多資源才造就出來的。似乎,將你們投入到這樣一場戰斗中,也很虧本,不如回去漂渝津堅守,等反擊時再一展身手。”

太史慈這五百兵被王羽以海軍陸戰隊命名,不過嚴格來說,這支部堊隊并不屬于海軍的戰斗序列,而是隱霧軍的一個分支。

追隨太史慈東渡,廖戰三韓的那兩百壯士,就是從隱霧軍中抽調選拔出來的,其余的新兵,則是在回歸之后補充進來,先前接受的,也是和隱霧軍新兵一樣的軍事訓練。

所以太史慈才會說,讓他們去冒險是虧本買堊賣。這句話不是太史慈的原創,而是將軍府中文職幕僚,在統計過隱霧軍的消耗,并與其他各軍做過對比之后得出來的結論。

論單兵的消耗,六軍之中,唯有親衛鐵騎能與隱霧軍的作戰部堊隊相比擬,而前者可是具裝鐵騎,實戰中威力絕倫,完全可以以一當十,而隱霧軍卻需要在特殊環境下,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功用。

比較起來,確實很虧。

太史慈心知,王羽輕兵南下徐州,沒有帶親衛鐵騎,而是帶了魏延新成軍的五百隱霧,未嘗沒有給整編后的隱霧軍展示戰力的機會,正名的意思。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自河北大戰整軍之后,論擴充之速,消耗比例之強,選拔新兵的優先度之高,隱霧軍可謂駐軍之首。

這里指的擴充,不是單純人員上的擴充,而是系統化的擴充。

截至目前,隱霧軍內部已經有了幾大系統。

賈詡的諜報部門依然如故,負責暗堊殺等黑暗行動的行動組從中劑離,在徐庶在王羽的指示下成立教導隊之后,指揮權移交到了潘璋和馬忠手上。魏延的部堊隊則屬于作戰序列,是王羽確定成立海軍陸戰隊之前,唯一擺在臺面上的隱霧部堊隊。

只憑目前的五大分支,隱霧軍就足以自成系統了,如果再考慮到后勤供應方面,隱霧軍和其余五軍簡直有天差地別。

隱霧軍有個專門的裝備制造司,從屬于將作司之下,但接受的卻是王羽的直接領堊導,這個部門的主管正是黃月英。

這個部門專門實驗并生產新裝備,只要有新裝備通過技術驗收,第一個列裝的必定是隱霧軍,在這方面,連親衛鐵騎和專攻遠程兵器的雷霆軍都比不了。

也就是魏延在徐州表現得不錯,徐庶在并州打得也是有聲有色,軍中這才沒有多少異聲,但隨著北疆大戰的開始,隱霧軍的表現就差強人意了。

消耗的資源不比其他各部少,但戰略上的作用卻很有限,幕僚們沒少拿這事兒向王羽提出勸諫。眾人都認為,除了諜報系統和教導隊有必要存留,海軍陸戰隊值得商榷,其他部堊隊其實都可以酌情削減,取消了。

魏延的特種作戰部堊隊兵太少,實戰效果也有限。前次在徐州是在王羽的親自指揮之下,所以戰功彪炳,等到北疆大戰一起,魏延立下的功勞就遠不如拼了。

在冀北戰場,起決定性作男的是趙云的騎兵,在范陽戰場魏延幾乎沒能起到任何作用,一直等到王羽親自率兵趕到,這才平定了范陽的局勢。

幕僚們認為,與其將消耗巨大的尖兵政策進行到底,還不如改弦易轍,精確定位魏延這支部堊隊,按照普通戰斗部堊隊的模式予以擴充,變成真正可以獨當一面的戰力。

而暗堊殺刺客部堊隊,其實沒有太大必要。經過了王羽刺董,徐庶在徐州搞出的暗堊殺狂潮之后諸侯們無不引以為戒,大幅增強了自己以及軍中重要人物身邊的護衛。

現在如果再要用暗堊殺、行刺解決問題,成功的希望不會完全沒有但成本和支出一定會相當之大,得不償失。

時此,太史慈是很不爽的,特別是在海軍陸戰隊成立之后。

隱霧軍的前身——特戰隊本來就是在太史慈手里成長起來的,他算是元老級人物了。雖然因為他自己不貪戀權柄,很快就將部堊隊指揮權移交給了徐庶但心里還是隱隱以這支部堊隊的戰績而自豪的。

現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初始位置,太史慈倒也沒什么不滿,反正有仗打就好,但有人看輕隱霧軍這種事,他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了的。

這一次突襲戰,決定因素有很多但從太史慈主觀上而言,他就是想轟轟烈烈的戰上一場,為隱霧軍正名!用事實告訴那些只會盯著數據看的文臣,主公精心打造出來的這支軍堊隊,是有其價值所在,和存在必要的!

士兵們屏息靜氣的聽著,深沉的夜幕也擋不住他們眼中的精光,死死攥著的拳頭,更是清晰的表明了他們內心的不平靜。

但沒人喧嘩出聲現在不需要用語言表達決心,當然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

若說在太史慈訓話之前,還有人覺得不以為然。那么,當太史慈給這一戰銓釋出了這層特別的意義之后,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一戰的勢在必行,在這樣的決心面前,語言是蒼白無力的用刀槍來說話,才是一名戰士應有的作為。

“當年建立特戰隊的時候主公曾對某說過,特戰隊就是全軍的尖刀,應該一往無前,寧折不彎!人多人少都不是理由,吃不吃虧也不需要考慮,尖刀的使命,就是替主公分憂,讓敵人喪膽,這,才是隱霧軍真正的精神!”

太史慈猛一揮手,沉聲斷喝:“今天,我將帶著你們,為隱霧軍正名!讓所有曾經看輕咱們的人都大吃一驚,讓他們重新正視主公一堊造出來的強兵!所有以隱霧為名,為榮的人,隨我來,殺他今天翻地覆!”

“誓死追隨!”眾人齊聲響應。

一直對太史慈的決策持保留態度的陳撼是第一個行動起來的,他指揮著水手們,將事先準備好的長木板從船舷伸出去,斜斜的搭在冰層和船舷之間,不停的低聲敦促:“再近點,再近一點!”

“陳司馬,不能再近了,再近的話,船底很容易撞到浮冰,會漏水的!”水手提醒道。

“漏就漏吧。”陳撼輕松答道:“某只恨不能追隨子義將軍一道出擊殺敵,若是船沉了,那也算是破釜沉舟,將來也是一段佳話呢。移近些,把踏板伸得更遠些,讓陸戰隊的兄弟少冒點風險!”

“嗟!”

水手忙活的時候,其他人也沒閑著,太史慈第一個完成了準備工作,等船挺穩,陳撼打出了完成的手勢,他環視身遭,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是!”

“很好,出發!”太史慈點點,飛身一躍,精準的落在了斜向的踏板之上,隨著一陣尖利的摩擦聲響起,他瞬間加速,沿著踏板飛速而下,轉瞬間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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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五章 詭異襲擊

“咝……我的娘誒,凍死人了!這么冷的天還讓人在高處吹風,閻老大算是缺了大德了。”
“這是望樓,警戒用的!海上那位可是東萊太史慈!是天下間最擅長強襲作戰的大將!不提防著點怎么行?別看現在他沒幾個兵,但你要知道,當初他在都昌城破了五萬黃巾,也只用了八百輕騎而已!閻老大的布置還是很在理的。”

“老郭勒,你少來了,敢情你只是偶爾輪個崗,說這話當然輕巧,老子可是連著值了六天崗了,六天啊!有本事你也值過六天崗再來說這話!”

閻柔平日雖然都以胡人自居,但行軍布陣遵循的卻是漢軍的法度。

沒辦法,胡人安營實在太過簡陋,在草原上部落間互相攻伐倒是無所謂,反正進攻者和防御者同樣沒章法,只要及時上馬,拿起武器一窩蜂沖上去,就可以及時應戰了。眼下是在中原,與近在咫尺的敵人斗智斗勇,自然要謹慎行事。

他在營寨四周設下了少量鹿砦和拒馬,在這些工事后面用大木搭起了一人高的寨墻,在臨海、臨河的兩個方向還豎了幾座望樓。

這些布置放在擅長行軍布陣的行家眼里是很簡陋粗糙的,不過對于塞外的胡虜來說,已經是很奢華的營地了。

對于自己不能在豪華營地里好好享受,卻要在望樓上吹風的事實,哨兵當然很不滿。

老哨兵縮著脖子,口氣卻硬:“嘿,你以為我挺不住?別看俺老郭勒已經老了,但咱的眼睛、耳朵,可比很多年輕人還強呢。這點苦算得了什么?想當年俺跟著檀石槐大人……”

“哈哈,老郭勒又開始吹牛了,誰不知道當年大單于縱橫漠北的時候,你還流著鼻涕放羊呢?還想當年?別胡扯了!”老胡人的吹噓,沒有引起多少共鳴,反倒是招來了一通嘲笑,連望樓下面值守的衛兵都加入進來。

“胡說!”老哨兵急了,氣急敗壞的就要爭辯:“俺當年可是給大首領牽過……”一句話沒說完,他的臉色突然變了,側耳聽著,驚疑問道:“咦?什么聲音?”

其他人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側耳聽時,卻什么都沒聽到,于是又譏笑起來:“老郭勒,你這是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了?哪里有什么聲音,只有風聲罷了。”

“軍中大事,誰敢拿來說笑?”老哨兵急得直跺腳,大聲說道:“聽!仔細聽!那嗤嗤的聲音,就像是刀子在冰上劃過一樣……聽到了沒有?”

他說的惶急,其他人為他的情緒所感染,終于收起了玩樂的心思,順著他指點的方向凝神細聽,這一次卻是有了收獲,果然如老郭勒所說,風聲中有異聲在鳴響著!

“嗤……”

寒夜之中,聲音和光亮都格外清晰,特別是尖利的聲音。之前沒人提醒,那異聲本身也不大,所以沒人在意,現在被老哨兵一提示,屏息靜氣的一聽,風聲中夾雜著的尖銳就無所遁形了。

“是逆著風傳過來的……”

“從海上來的?難道是……”

“敵襲?不會吧?人踩在冰面上,沒有腳步聲,沒有冰被踩裂的咔咔聲,而是這種刀子劃冰的動靜?不可能吧?青州人要是有本事無聲無息的通過冰層,他們干嘛還要刻意用刀子劃冰,怕自己不被發現嗎?”

“可不是青州人,還會是誰?聽這動靜,似乎越來越響了啊……有什么東西在靠近的樣子……”說話者一邊說,一邊打著寒顫,而他的問題,也不出意料的引起了恐慌。

“是鬼怪吧?是海里的鬼怪吧?海……海是長生天管不到的地方啊!”

草原人最陌生的事物,莫過于大海,未知帶來的是新奇,同樣也帶來了恐懼,長生天是草原人的至高神明,草原上卻沒有海,這就是閻柔失誤的地方了。連太史慈都沒想到,他的奇襲還沒發動,就已經成功的引起了對手的恐慌。

因為心中太過驚慌,連經驗豐富的老郭勒都忘記了示警的職責,雖然他們的驚叫聲吵醒了不少人,但相對于整個大營來說,影響卻是微不足道的。

“嗤嗤……嗤嗤……”

剛剛有人準確的說出了聲響的來由,但恐慌一起,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只覺黑暗中走來了無數惡鬼,奔走如風卻無聲無息,那聲響就是他們吞吐著的長舌!

恐慌中,聲音漸漸連成了一片,前一刻還在黑暗中不可知的遠處,下一刻就到了近前!

黑暗中有什么閃了一閃,沒等哨兵們回過神,橘紅色的亮光已經成片的亮了起來!

不是錯覺,而是真實的存在,是火光!

看到火光的一剎那,老郭勒差點從望樓上翻下去,他被嚇壞了。

火光有大有小,小團的火,都是從大團的火上面分離出去的,但無論大小,那些火都在急速的運動著。

在此刻的能見度下,從郭勒的角度看過去,找不到任何參照物,無從評估火光移動的速度,但他知道,那些火移動的很快,非常快!因為在黑稠如墨般難以化開的暗黑之中,那火映在眼中,形成了大片的殘像,可見其快!

正是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把他的示警聲卡在了喉嚨里。

這不是敵襲,敵襲的話,那火就是敵人點燃后拿在手里的,問題是,那是在冰面上,就算是草原上最好的駿馬,在冰面也很難跑起來,而那火光移動的速度,卻快逾奔馬!

他渾身冰冷,看著那火光飛速靠近,看著火光越來越多,看著火光升入高空,然后仿佛流星墜落,滑過墨一般黑的夜空,在兵營上空散開,璀璨得有如銀河倒瀉,天女散花。

“啊!”一股驚秫到了極點的情緒不受控制的在胸腔中炸開,化成了一聲悲鳴,靠著多年的軍旅經驗,老郭勒終于意識到,那火光是什么了……是敵人的火箭!

大部分流星都砸在了地面上,跳了跳,瞬間便熄滅了。也有小部分橘紅色的星星濺在了毛氈做成的帳篷上,干毛遇上烈火,烈火頓時如同草原人搶劫的熱情般迸發出來。

“敵襲,趕快迎戰啊!”老郭勒是哨兵中最快回過神,并作出正確反應的,但他的努力沒有起到多大作用,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流星接踵而來,伴隨著冰面上犀利的嗤嗤聲,將死亡之焰帶入軍營。

最靠近軍營外側的帳篷里有人被驚醒了,本能的抄起彎刀,披著皮襖跳到了營帳外。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但草原人的本能驅使他們做出迎敵的正確反應。正是這種反應,使得草原上絕少發生突襲戰,所有戰爭,都是面對面的較量,比拼的唯有實力而已。

不過,再怎么快速的反應,也只是本能,當這些草原勇士發現自己身處于熊熊大火中時,本能地發出了一聲尖叫。很快,這種凄厲的尖叫聲就交織起來,匯成了一曲來自八層地獄的哀歌。

黑夜里不知道來的是什么妖怪,風聲中夾雜著的尖銳,薄而短促,像是利刃劃在心臟上一樣,讓人的心陣陣收縮。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軍營外風一般的卷過,然后騰飛而起,像是一片片流星雨。那火光同樣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干草、帳篷、旗子,木墻……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只要被那火沾上了,就會迅速燃燒起來。

烈火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在軍營里蔓延,比烈火蔓延得還快的是人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多的胡兵沖出了營帳,拿著武器,衣不蔽體,駭然望著周遭的恐怖景象,然后抱著頭,如同看見了色狼的少女一般,尖聲尖叫著,抱頭鼠竄。

“鬼啊!是海里的水怪!”他們這樣哀嚎著,哭喊著,出于求生的本能,向營寨深處逃去。

在營寨深處休息的人被周圍紛亂的腳步聲從睡夢中驚醒,幾乎沒經過任何思考,他們就加入了逃命行列,與潰下來的人一道哭喊著奔向軍營的更深處。同時,也把恐慌傳播到軍營的更深處。

“這幫廢物!”閻柔被騷堊亂從夢中驚醒,帶著微醺的酒意,他快速沖出了營帳,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氣得肺都差點炸開了。

因為存了誘敵之意,他將嫡系部隊都布置在了內營,并且完成了思想上的統一,使得內營所有人都對被襲擊有了心理準備,隨時可以在動亂發生的時候完成集結,并投入戰斗。

軍營外圍的警戒程度雖然不太高,但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他布置在外圍的都是胡人,這些人應對偷襲的經驗很豐富,即便不是青州軍的對手,也不至于一擊即潰。

閻柔的計劃很完美。

利用外圍那些不值錢的性命拖延時間,纏住太史慈的奇襲部隊,然后內營急速發動反擊,那么,太史慈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來了就別想走。可誰想到外圍崩潰的竟是如此之快,一觸即潰,幾乎連抵抗都沒有!

“將軍大人,現在怎么辦?”大人是草原上對首領的敬稱,而閻柔除了部落聯盟首領之外,還有的烏丸校尉的官職,所以就出現了這么個不倫不類,在后世倒是司空見慣的稱呼。

閻柔咬著牙,語氣森寒:“走最短的路徑,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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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六章 逆襲落空

幾根白羽突然從黑暗處飛來,將倉惶逃命的戰馬連同馬背上的騎手射翻在地。

“嗚嗚……嗚嗚……嗚嗚!”凄厲的號角聲撕裂黑暗,緊跟著,數以千百計的戰馬從夜幕中沖出來,徑直闖向混亂的戰場。

這是草原部族獨有的戰法。

換成中原的將軍,即便有預備隊,也絕對不敢迎著潰兵發動逆襲。被嚇破了膽的潰兵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們只會往自認為安全的地方逃,友軍的隊列,無疑是黑暗中的明燈,汪洋中的孤島,是必須要抓在手中的救命稻草。

不論多嚴整的隊列,部隊多么訓練有素,被潰兵一沖,也就亂了,即便有心奮戰的勇士,在人潮的挾裹下,也只有跟著潰退的份兒。

所以,中原的武將們即便詐敗誘敵,也會避開誘餌部隊逃跑的方向,迂回到敵軍的側后發動進攻。此舉固然有包圍殲滅敵人的目的,同樣也是避開潰兵的意思。

現在,閻柔的逆襲就遇上了麻煩,倉惶逃竄的草原武士如同見了大人的孩子,哭喊著急馳而來的戰馬跑去。漆黑的夜里,遭遇了詭異莫測的襲擊,突如其來的大火,這一切都讓他們感覺到恐懼,擺脫恐懼的最佳方法,無疑就是躲到同伴的身后。

“砍!”閻柔舉刀前指,冷冷喝出一個字。

得到了主將的命令,嫡系親衛一擁而上,毫不留情的對著同袍亮出了鋒刃。他們一邊用腳跟踢打著馬腹一邊揮刀,砍翻一切擋在面前的活物,頃刻間便在亂軍中開出了一條血淋淋的通道。

他們不是中原人,沒有那么多講究和說法。

無論是袍澤還是族人,都只有在不構成威脅,不成為拖累的時候才有意義,類似眼下這種情況,處理的辦法只有一個,真正的勇士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砍!這些沒有骨氣的逃兵,正如狼群中最弱小的那些,在族群面臨威脅的時候,將其咬死果腹是天經地義的。這是狼的生存之道,殺人者不會有絲毫心里負擔,被殺者同樣不會有被出賣的感覺,只會覺得天經地義!

潰兵們被血光嚇醒了,哭喊著向兩翼讓開。實在躲避不及的人則抱著腦袋撲到在地上,盡量不讓自己被飛速向頭頂踏來的戰馬當場踩死。轉瞬之間,閻柔的攻勢就從軍營深處推進到了營寨邊緣。

“殺!一個不留!”閻柔大聲獰笑:“敢放火燒老子的營寨?今天就讓你們看看老子的厲害!”

太史慈的奇襲之犀利,的確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但閻柔有信心,不論敵人用什么方式襲來,也想不到自己的反擊來的這么快,這么猛。

這就是他敢于誘敵的憑仗了。

對手再怎么狡猾,也改變不了實力的對比;對手再怎么勇猛,也避不開自己好整以暇的馬蹄和彎刀!

懷著這樣的信念,他一路突進到了火勢最旺的地方,看到了令他匪夷所思的突襲場面。

“這是……什么?”他勒住了戰馬,茫然問道。

“……”除了戰馬的響鼻聲之外,他沒能從親衛那里得到任何回應。

他身邊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放到草原上也是震驚四方的,響當當的角色,但越是這種兇徒,對不可理解的鬼神之說就越信服,越畏懼,正如草原上的野蠻人對長生天的虔誠一般。

眼下的景象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因此帶來的畏懼讓他們裹足不前。

在河面和海面上,無數光影在疾速穿梭著。若說是人,人移動的速度怎么可能這么快?若不是人,這些身影手中的火為何會那么真實?

閻柔蓄謀已久的犀利的反擊,就像是鼓起全身力量的一拳打在了空氣中,除了冰面上那些鬼魅般的影子,他的軍營內一個敵人都沒有,混亂完全是被嚇出來的。

冰面上往來的那些影子固然詭異,不斷飛入夜空,落在營寨內的火光也有不少古怪。引火效果好只是其一,最一目了然的還是那些火流星的飛行軌跡。

如果那是火箭,其軌跡應該是很明顯的拋物線,斜向飛入空中,升勢用盡后,再斜向落下。火箭由于箭桿上附著了引火之物,所以射程往往比正常的弓箭還低,無論如何也不會超過二百步。

但現在的這些,就像是火鳥一樣,先是一聲響——就像是煮沸的水,蒸汽從水壺的尖嘴中噴出來那種聲響,隨即快速升空,升到最高處之后,微微有個停滯,然后像是伸展雙翅滑翔而下的鷹隼一樣,循著一條平直的軌跡,遠遠的飛入軍營深處,或是無聲無息的熄滅,或是引起熊熊火光。

那火鳥到底飛了多遠,閻柔無從估計,但只要看看大半個軍營都陷入了火光,連他出發的中軍都被囊括在其中,就可以做出評估了。

七千騎兵的軍營好歹也是縱橫數里的,能從邊緣地帶一直飛到軍營的中間,射程至少也是普通弓箭的一倍有余!

什么弓能把箭射這么遠?

如果偷襲的是人,那這些在冰面上跑得比馬還快,射出的箭比草原上最優秀的勇士射出的還遠一倍的人,比起鬼神來,又差得了多少呢?

“大人……現在怎么辦?”一路猛突而來的士氣瞬間跌落,也就是發動反擊的都是騎兵,一路迅猛突進,沒有仔細觀察并思考的機會,若是緩慢推進的話,恐怕現在已經出現逃兵了。

“……繼續沖!把那些裝神弄鬼的人揪出來!”閻柔咬著牙,殺氣騰騰的厲喝道:“那肯定是人,是太史慈的青州軍,不管他搞出了什么花樣,總不會是撒豆成兵的仙法,變出了兵來,他不派人上岸,就是因為他不敢硬來。他不來,老子就揪他出來,給我上!”

“……”一片沉默,無人應命。

道理的確是這樣沒錯,但問題是,敵人顯然有某種辦法可以在冰面上高速移動,而自己的馬卻沒辦法在冰面上跑起來,即便能拋開畏懼心理,那也是以短擊長啊。

何況,現在能保持正常的人實在沒有幾個,用這樣的士氣迎敵,勝算恐怕……

“這就怕了?行!那就撤!七千人,連王羽走狗帶著的五百人都打不贏……不,不是打不贏的問題,是連對方的面都沒看到,就被嚇得屁滾尿流了,還想什么榮華富貴?都滾去荒漠上吹冷風吧!”

閻柔冷笑有聲,滿懷譏嘲的語氣刺得眾人陣陣戰栗,怒火、不甘與畏懼混雜在一起,互相爭斗著,翻騰著,形成了極其復雜的情緒。

若不是害怕失去入寇中原的機會,草原部族豈會如此齊心合力?久居邊塞的雜胡們又何苦這么賣命?不擋住王羽和公孫瓚這兩個部族殺手,那塞上諸部就等著餓死吧。

“想去吹冷風其實也不是那么簡單。去草原存身,就得和各個部族爭奪草場,人家可以呼朋喚友,你們有什么?爛命一條,還是過慣了舒坦日子的,即便能爭贏,都不見得有好收成……今天跑了容易,但之后呢?仔細想想吧!”

閻柔的話重重的砸在眾軍心頭,砸得他們眼冒金星。

被說中要害了,雖說以雜胡自居,但塞上的雜胡和胡人畢竟不是一碼事。雜胡早就習慣了中原的生活,不愿意也沒那個耐力去塞外苦熬;而胡人同樣視邊塞的雜胡為可掠奪的對象,在草原上,部落間互相掠奪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他們本來也沒有什么民族概念。

兩者只有在共同面對漢軍、漢人時,才會聯合起來,若是有一方落難投靠另一方,面對的,只會是被徹底掠奪的命運——被當成牧奴是最好的結果,通常草原部族互相吞并時,只會留下女人和很小的孩子。

“他們只有五百人,只有五百!”閻柔張開左手,大聲呼喝,提醒著,煽動著。

“咱們這里足足有三千騎,就算他們有什么古怪,也是六個打一個,這樣還能輸?若是不沖,讓他們繼續放火燒下去,那就等著徹底崩潰吧。沒了軍隊,就都是喪家犬了!還想活下去的,都給老子沖,沖啊!”

“拼了!”終于有人下定了決心,跳下戰馬,掄著戰刀沖向了黑暗中的點點光明。

“六個打一個,不可能會輸!”有人帶頭,跟進就沒壓力了,越來越多的雜胡騎兵跳下馬,拔出了刀。他們大聲給自己鼓著勁,瞪著血紅色的眼睛,努力的看向黑暗中,極力尋找著能證明對手是人不是鬼的蛛絲馬跡。

近了,近了!

當率先突進的勇士踏足冰面的一刻,借助火光,閻柔的猜測終于得到了證實,那是人……至少外形是人的輪廓,有手有腳,手里拿著的是弓箭,身上背著刀!

“果然是人!”

“殺啊,殺了這些裝神弄鬼的漢狗!”

越來越多的人踩到了冰層,清楚的看到了讓他們畏懼不已的敵手的真容。

是人沒錯,大團的火光是火盆,被人拉拽著,時不時的會有人快速從旁掠過,用手中的火箭在火盆中點火,在遠處看來,就成了火光自行分裂的詭異景象。

雖然還搞不清楚敵人到底如何快速移動的,但有一點卻非常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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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七章 冰上激戰

耳畔所有雜音完全消失,這一瞬間,太史慈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現在的沖鋒速度和騎馬比起來,到底哪一個更快,他自己都說不清,但就此刻的感受而言,他覺得在冰上疾馳比騎馬更帶勁兒。
一柄長刀迎面劈過來,砸向他的頭部。太史慈看也不看,腳下的頻率猛然加快,冰刀迅速回應了他的發力,速度于極快之中更增一籌,搶在對手的刀落下之前,太史慈整個人已經穿了過去。擦肩而過的同時,他快速將手臂向身側一伸,利刃在對方的脖頸間抹過。

長刀在半途中落地,太史慈順勢一拽再一推,還在狂噴鮮血的尸體陡然飛起,重重的砸在人群中,將慌亂中的敵人掃倒了一片。

正常情況下,一具尸體當然不會有這么大威力,但現在是在冰面上,棄馬步戰的馬賊腳底本就在打滑,被突如其來的尸體一砸一絆,哪里還站得穩腳步?

比起騎兵沖陣,長槊大戟鐵馬硬橋的打法,借助冰刀的幫助,在冰上用速度戲耍敵人,殺戮敵人,別有另一番淋漓暢快的味道。

太史慈強忍著大呼爽快的沖動,抖擻精神,借著火光的照射,尋上了下一個對手。這個對手身上披著皮裘大氅,大氅下面還有貼身的皮甲,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

那人是個小帥,被太史慈不同尋常的打法,和快逾奔馬的速度嚇得連連后退,險之又險的避過了致命的一刺后,他罵罵咧咧的開始反擊。

這輩子沒打過這么窩囊的仗,有馬不能用,敵人沒有馬卻跑得比馬還要快,這仗可怎么打啊?

“啊啊啊……”心里在罵,手上卻沒緩,雜胡小帥口中發出狼一樣的嚎叫,奮力揮刀。

前鋒和敵人交上手后,他就一直在后面觀察,并很快發現了玄機所在,敵人的腳下似乎有刀具一類的東西,通過這種刀鞋,得以在冰面上高速滑行。

這東西的滑行速度很快,轉折之間也比戰馬靈活,但還遠稱不上完美。和騎兵的高速沖鋒相比,這種戰法的速度有余,力量不足。

騎兵在馬上沖鋒,腿腳都不需要發力,只要全力以赴的運使手中兵器就可以了。而敵人腳下的冰具卻始終需要運用腿腳的力量和技巧來保持平衡,才能保持高速前進或是變向。

再加上沒有人馬合一的重量,這種戰法快則快矣,但只要適應了對方詭異的速度,也未必不能破之。

利用連續后退來蓄力并躲避敵人的追擊,他兩手一起握上了刀柄,全力猛揮,來了一招橫掃千軍,打的就是和對手硬碰硬的主意。

“當!”兩柄戰刀交擊在一起,雜胡小帥只覺手中一輕,下一刻,只見亮光一閃,他驚喜莫名的看到對手的刀飛上了半空!

觀察了一陣子,他也發現這個對手武藝高強,身份不凡了。此刻,敵人的武器被磕飛,二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只要將彎刀反轉回來,就可以順勢抹斷對方的咽喉!

如果真能如此,自己豈不是要立下大功?

他奮力抽刀回斬,試圖把這樁大功勞抓在手里,但巨大的慣性讓他難以如愿,與此同時,強勁的風聲卻是撲面而來。

糟糕!他心中大呼不妙,敵人竟然是有意棄刀,自己的全力一擊和先前的逆襲一樣,完全是撲了個空。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眼前的點點星光已經被一個巨大的拳頭所籠罩,對手棄刀出拳,一氣呵成,動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嘭!”雜胡小帥臉上綻放了萬朵桃花,仰面朝天的向后摔倒。透過模糊的視野,他看到對手輕舒猿臂,接住了他脫手落下的彎刀,順勢向下一抹……

“鐵狼!”齊周大聲悲呼,那個小帥是他的親信,從范陽逃到漁陽的一路都走過來了,卻不想死在了這里。

“混蛋!不要亂,結陣,結密集陣型,他們腳下那古怪不是馬,密集結陣就能擋住!”

鐵狼發現的弱點,齊周也發現了,冰刀戰法速度足夠,沖擊力不足。

一對一沒問題,借助速度在敵人身邊飚過,順勢用彎刀抹過去就行了,但若是敵人結成了相對密集的陣勢,就很難對付了。即便成功殺掉第一個對手,面對第二個對手時,也會因為來不及調整失去先機。

只要趁機圍攻,或者逼敵人硬碰硬,就能解決對手,鐵狼的戰術是成功的,之所以會死,只是因為對手太強。

雜胡軍沖下冰面后,就被太史慈的迎頭殺上,予以痛擊,此刻正在暈頭轉向呢,突然聽到有人指揮,頓時就找到了主心骨,彼此靠近著,互相掩護著,情況頓時就得到了好轉。

來去如風的青州軍不敢硬沖雜胡軍的密集陣型,只能在陣勢旁邊掠過,不但沒能向之前那樣殺傷敵人,反而被雜胡軍用長兵器或絆或刺放倒了好幾個。

從一開始就被動挨打至今的雜胡軍大聲歡呼起來,敵人的真面目已經被看到,詭異的戰法也被破掉,今夜這口惡氣,總算是有宣泄出來的希望了。

“老齊,干得漂亮!”閻柔大喜,高聲叫道:“穩住,穩住就可以了,不要急于求成,穩步推進,把他們趕走就行!”

他沒有去冰面上廝殺,他不確定對手是不是只有這么一招,萬一冰面上的只是部分敵軍,全軍沖上去,被人繞到背后,包夾在冰上就完蛋了。為了防止萬一,他帶了千余騎兵在岸上守著,當做預備隊。

本來他以為兩千人沖下去之后,能很快將敵人拉進混戰,結果對手不光裝神弄鬼厲害,真正打起來也很強。在齊周發令變陣之前,全線壓上的雜胡軍被打得站不住腳,看得他心驚肉跳,只是無可奈何。

好在齊周身臨一線,很快發現了破綻,不然,閻柔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他非常后悔,早知如此,就想那么多了,好好的把游擊戰術進行到底多好,何苦多此一舉呢?

現在,他衷心的希望敵人見好就收,知難而退,如若這樣,他肯定不予追擊,只等著天亮后收攏殘兵,然后就遠遠的避開海岸,找個安全的地方扎營。仇恨什么的,他都顧不得了,他被青州軍層出不窮的詭異手段嚇壞了,只想著安全第一。

“不要戀戰,驅散他們即可,讓弓箭手招呼他們!”

閻柔很有誠意,太史慈卻不是個善解人意的,發現沖不動敵陣,他當機立斷的下令變陣。

“讓開,讓開,讓弓箭手招呼他們!”隨太史慈迎戰的百余精銳應聲滑開,給弓箭手讓出了射界。

“快……快躲啊!”閻柔大驚,他們攻過來的時候都是舉著火的,而且又擠成了一團,這個時候遭到弓箭的攢射,那不是要命么?

不用閻柔說,雜胡軍也知道大事不妙,他們哀嚎著,彼此推搡著,想向兩旁躲避。但冰上太滑,他們的行動力受到了極大的限制,青州軍腳下一順,人就遠遠滑開,他們卻只能三步一絆的慢慢挪動,旁邊沒人都走不穩當呢,何況現在又結成了密集陣型?

“嗖嗖……”在絕望的叫喊中,迎面傳來了密集的破空聲,這次射出來的不是火箭,但威力卻同樣驚人。

對付只有皮甲護身,沒攜帶盾牌的雜胡,羽箭造成的殺傷遠遠超過了先前的近戰。并非齊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羽箭穿梭著,與雜胡軍的哀嚎、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最為奇詭的節奏。

“還射,還射!”閻柔聲嘶力竭的叫嚷著,指揮身邊的一千騎兵反擊。

可是,就在發令的同時,他聽見了自己靈魂吶喊的聲音。那聲音清晰地從靈魂深處響起來,解答了他心中所有困惑。

沒用的!沒用的!

中原人雖然有著太多束縛,沒辦法像胡人一樣隨性而為,面對胡人的侵攻,經常都居于守勢。但同樣的,他們也能制造出很多胡人想破頭都想不到的利器。

當年匈奴先后出動了十幾萬大軍,與李陵的五千弓箭手連番激戰,連遭敗績,最后諸路大軍合圍,還要等到漢軍的箭矢射光才能最終取勝,整個過程中的傷亡足有數萬。

從中固然可以看到李陵降敵的無奈,但同樣也能看到,面對中原奧妙無窮的戰陣和犀利的兵甲,草原人是沒有太多辦法的。

正如此刻。

漢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冰上往來自如,使出了騎射一樣的戰法。自己這邊人數雖多,卻和對上騎兵的步兵一樣,空有優勢卻無從發揮。

對射?沒用的!敵人的陣型極為松散,數百人散布在廣闊的冰面上,移動速度又非常快,自己這邊再怎么還射,取得的戰果也將是微乎其微的。

冰面上的步卒漸漸有了崩潰的跡象,慘重的傷亡使得閻柔心頭在滴血,他抬起手又放下,如是反復了幾次,終于發出了最后的號令。

“騎兵,沖上去!不要顧及馬,只管沖上去,哪怕是用命換命,也要把他們驅趕開!”

只有騎兵才有希望追上對方的速度,克制對方的戰法,讓他們不能繼續肆無忌憚的縱橫往來。只是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了些,馬在冰上不是跑不起來,而是很容易滑倒,一旦摔倒,人馬怕是都死定了。

不過,閻柔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始終不能把對方趕走,七千大軍很可能就這么被拖垮,只能亡命搏一下了。

“轟!轟!轟!”一千余騎兵沖起,馬蹄踩過凍土,踏上冰面,排成了一條松散的弧線,在河面上由北至南的兜了過來。從這個陣勢上就可以看出,閻柔已經沒多少戰意了,他只想把青州軍趕走,以得到重整軍勢余裕。

然而……

“終于下來了嗎?”太史慈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將右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放在嘴里吹了個響亮的呼哨,青州軍聞聲紛紛收起弓箭,快速向南滑走。

閻柔見狀,心情頓時一松,只覺壓在心頭那沉甸甸的塊壘被挪開了。

單是,很快,他就發現了異常。

騎兵踏上冰面,不光趕走了太史慈,而且也使得冰面發生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咔嚓……咔嚓……”如果有人留意腳下就會發現,一個個蜘蛛網一樣的裂縫隨著馬蹄的踩踏而呈現,龜裂,直至破裂!

“啊……救……噗通!噗通!”

第一聲慘呼是在河中心處響起的,隨即,就像突然春季提前到來了一樣,整個河面瞬間開凍,仿佛被煮沸的一江春水,雜胡兵好像餃子一樣,接二連三的落入水中,冰寒刺骨的河水瞬間中斷了他們的慘呼。

“怎么可能……”閻柔覺得自己要抓狂了,難道上天也在幫助青州人嗎?為何他們在冰上疾馳來去那么長時間都沒事,自己的騎兵一下去,冰面就全都裂開了?青州人全都跑掉了,自己的兵卻全都落了水?

正在驚駭欲絕時,一縷火光突然從遠去的青州軍手中升起,扶搖直上,最后在空中炸開,綻放出瑰麗的紅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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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八章 疾風出塞

yīn山山脈就像是一條分界線,將中原和塞外jīng準的分割開來。

進入山區之后,大雪就一直在下,沒完沒了。

大軍已經在雪地里走了兩天了,前方至少還有一半的路要走。就秦風的經驗而言,即便是以耐凍著稱的丁零人也不敢在雪地里像這樣不間斷地行軍。

虧了隨軍的將士基本上都出身于冀北或幽州,否則,就算經過了嚴格的訓練,秦風也不敢擔保會不會出現大幅的非戰斗減員,塞北的冬,不是光靠耐力就能撐得過去的。

“還要很遠么?這鬼天氣,連個太陽的影子都看不到!難怪叫白山呢,看這樣子,這雪能下一冬。”雖說是老資格的邊軍,但秦風基本沒來過白山這邊,因為公孫瓚的作戰方向從來都不在這里。

檀石槐死后,鮮卑一直都處于四分五裂之中,特別是中部鮮卑,一年之中,萬人規模的大型內戰就至少要打上十幾場,自然無瑕旁顧。因此,其威脅遠不如實力遠遜,但始終保持團結的烏丸和東部鮮卑,公孫瓚自然沒空理會他們。

等到劉虞到了幽州之后,幽州就分成了兩個部分,差不多是以潞河為界,西面的四個半郡是劉虞的勢力范圍,東邊的兩個半是公孫瓚的,在河北大戰之前,兩邊一直涇渭分明,秦風當然沒有機會來代郡。

“照這個速度,恐怕還得走兩三天,虧得趙將軍帶得馬多,足夠輪換。”秦風右側,田豫一邊抹著臉上的雪水,一邊回答。

雪太大了,自入冬來積累至今。厚厚的雪層下面全都是冰,戰馬和騎手稍不謹慎就會摔個重的。好在士卒們都是在塞上長大,從小像胡兒一樣用慣了坐騎,不至于摔倒后立刻失去重新爬上馬鞍的勇氣。

“路遠師疲,縱僥幸取勝,所得亦不足夸,若是撲空,那就……”秦風呼出了一口白氣,看向田豫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質疑味道:“國讓。你真的是從居庸城突圍來的?帶的是將軍的手令?”

從一開始,他就不贊成這個長途奔襲的提議。

按照田豫所說,居庸城那一戰,公孫軍久戰力疲的時候遭到胡虜大軍的圍攻,雖然奮力一戰。殺傷甚眾,沒讓胡人占到多大便宜,但終究眾寡不敵,只剩下了數千殘兵退入孤城,形勢可說是萬分危急。

趙云出擊代郡,以策應公孫軍的消息,在戰前就已經通報給公孫瓚。在那種危急關頭,公孫瓚派田豫突圍向代郡,顯然是要求援才合情理。

可田豫卻說,公孫瓚建議趙云出塞。長途奔襲鮮卑部落,要不是了解田豫的為人,知道對方不會叛降胡虜,秦風真有心把對方拿下。嚴刑拷問一番的沖動。

這提議分明就不在理啊!

隨著鮮卑大軍一同入關的,有很多部眾。有大有小,這些部落如今散布各處,涿鹿、下洛、潘縣等城池皆入其手,整個上谷郡都是烏煙瘴氣的。

如果要打擊鮮卑人的后方,這些部落就是很不錯的目標。胡虜不會守城,占了縣城也沒用,憑借趙云的指揮才能和疾風騎兵的jīng銳,橫掃上谷郡的鮮卑部落又有何難?

通過這樣的戰法,可以有效的牽制居庸城下的鮮卑大軍,比直接去救援更穩妥,也比出塞偷襲彈汗山什么的靠譜得多!

即便對鮮卑人的兵力優勢和機動力有所顧忌,也有其他策略可選啊。居庸之戰后,鮮卑人很快分兵南下,經當城、代縣,過飛狐道,一路攻向廣昌城。

廣昌那里應該有羽林軍守著呢,如果疾風騎兵配合得好,說不定有機會和羽林軍來個前后夾擊,甕中捉鱉,把這支鮮卑軍給全殲在飛狐道。

相對而言,出塞偷襲彈汗山的策略簡直弱爆了。

沒錯,彈汗山是鮮卑人的王帳所在,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但草原的規矩和中原不一樣,鮮卑人是游牧為生,不會始終停留在一個地方。只有在chūn夏之際,水草最茂盛的時候,鮮卑王帳才會出現在彈汗山,其他時間,王帳多半也是居無定所的。

如果彈汗山沒人,這次奔襲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霍驃騎封狼居胥,得享大名,是因為他在狼居胥山這個具有特別意義的地方,打平了匈奴王帳,其意義,就像是有人打進長安或洛陽,殲滅了天子御營一樣。

若是換成初平元年那種情況,董卓和天子都走了,洛陽只剩下一座空城,占來又有何用?頂多是名士清談的時候,做為談資,拿來吹噓炫耀罷了。

所以,秦風對田豫轉達的建議一千,一萬個不理解。加上對故主的牽掛,他的心情就像是此刻的天氣一般,晦暗yīn沉,風雪交加。

心情如此,秦風的語氣當然也不可能客氣,那句質問十足像是審訊俘虜一樣。換成脾氣差點的人,說不得要反唇相譏或者冷眼相對,田豫卻展現出了和他的年齡卻完全不相符的涵養和城府。

“秦將軍過慮了。”風雪之中,他露出了一個和煦如chūn的笑容:“主公遣至此求援、引路,其實是經過反復斟酌的。誠然,以疾風騎兵的戰力,若是一心牽制,也能給鮮卑人造成相當大的麻煩,不過,那樣做對整個戰局的幫助卻很有限。”

“哦?請國讓兄詳細說說。”一直沉默趕路的趙云回過頭來。

因為一直沒說話也沒什么動作,他的頭盔,乃至眉毛上都覆了一層霜,看起來很是滑稽。但無論是田豫還是秦風,都沒有發笑的意思,正是因為趙云身先士卒的作用,這支部隊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經過了長距離的行軍,士氣卻得以一直保持在出發時的水準。

“鮮卑重新聯合,應該是出于塞上諸部對驃騎將軍的顧忌,加上許攸游說的結果。鮮卑人既然來了,烏丸人想必也不會甘于寂寞。若不是夫余、丁零與鮮卑仇隙極深。高句麗被遼東太守壓制得太慘,恐怕來助戰的敵人還不止這些……”

“幽州軍戰敗后,漢軍將會全面受敵,正如鮮卑主力分兵攻打飛狐道一樣,烏丸人肯定會猛攻東線,若驃騎將軍急于救人,就會落入胡虜的圈套,三面開戰,處處受敵。最后露出破綻,為胡虜所趁。”

“所以,主公認為,無論直接還是間接,只要子龍將軍卷入救援作戰。后果就是先后將整個青州軍的主力都卷進來,導致無論在哪個戰場上,都無法占據絕對優勢,最后打成一場消耗戰。鮮卑人的整體策略,就是建立在這個前提上的。”

秦風詫異問道:“跟我軍拼消耗?就草原上的那點男丁,他們怎么敢?”

“別忘了,有許攸在。胡虜對中原的形勢就洞若觀火,他們知道現在面對的只有青、幽兩家,中原的其他諸侯,不但不會幫忙。反而會落井下石,此外……”田豫解釋道:“多消耗一些中小部落,對鮮卑的主帥們也是很有益處的。”

“這話怎么講?”秦風訝然,趙云臉上則是露出了深思的神sè。

“鮮卑的內亂持續得太久了。就算沒有騫曼和魁頭爭單于之位,幾個著名的大人也都愿意聽命。鮮卑也沒辦法恢復到檀石槐時代的局面……”

歷史總是有著種種巧合,在三國時代,中原陷入了長久的戰亂,無獨有偶一般,這個時代的鮮卑,也變得四分五裂。

只要有野心,能拉起一支人馬,就可以找個地方稱王稱霸,這種情況不單發生在中原,同樣也發生在草原上。因為草原過于廣闊的地域和相對少得多的人口,這種混亂的規模和復雜xìng也更嚴重。

公孫瓚認為,鮮卑雖然重新聯合,但那只是在劉虞在草原上的名望,加上許攸的口才,以及青州軍帶來的強大壓力之下產生的特殊效果。

就算這一仗打贏了,但只要沒有重創青州軍,無法趁勢攻入冀州,或者這一仗輸了,王羽沒有追進草原,那鮮卑人很快就會回到從前的狀態。

胡人雖然普遍智商低下,但魁頭、騫曼、慕容鋒這些部落領袖卻沒一個傻子,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想法。

“所以,鮮卑人做了幾手準備,最壞的情況下,他們也要借機完成整合部落的目的。隨軍入關的那些部落,俱非各頭領的嫡系,而是來趁火打劫,對王帳和各頭領陽奉yīn違的那些小部落。用這些不聽話的部落消耗漢軍,對鮮卑的高層來說,是很劃算的買賣。”

田豫沉聲說道:“子龍將軍若是攻入上谷,表面上牽制了鮮卑的兵力,但實際上卻正中了鮮卑人的下懷,還很容易給驃騎將軍傳遞錯誤的信號,導致他對戰局產生錯誤的判斷!”

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情況,由于胡騎的全面入侵,青州軍的兵力變得不那么充裕,王羽要解居庸之圍,沒辦法集中全力,只會根據戰局的變化,盡可能的帶出更多軍力赴援。

趙云若是進入上谷作戰,薊縣肯定能得到消息,很可能會推斷鮮卑須得分兵往援,并以此擬定作戰計劃。可實際上,鮮卑人對那些部落卻不怎么在意,這就形成了誤判。

搞不好,王羽會把自己搭進去都說不準。

想明其中的緣故,趙云也是驚嘆不已:“公孫將軍在居庸之戰時,就想得如此深遠了嗎?”

“主公說,打敗仗是他的錯,他可以付出代價來彌補,但若驃騎將軍和大漢百姓被他連累,也付出沉重的代價,他的罪過就大了。所以,他希望子龍將軍你不要去上谷,而是出塞去尋找鮮卑王帳!據主公的判斷,鮮卑王帳十有仈jiǔ就在彈汗山!”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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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23:43 |只看該作者
七一九章 洗蕩胡塵

從輿圖上看,標記著彈汗山的符號與代郡的邊界幾乎重疊,但只有親身在這條路徑上走過,才能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過了桑干河,就已經不存在官道了,只有山,一座挨著一座,沒完沒了。人和馬都慢慢開始麻木,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看,長城!”田豫突然在后邊喊了一嗓子,嚇得秦風差點沒栽下馬背去。

側轉頭,順著對方的手指遠眺,只見一條銀白色,綿延萬里的巨龍,橫亙在左側的山嶺上。

幽燕之地自古就四面受敵,燕國險些在外族入侵中亡國,全靠齊國尊王攘夷的軍事聯盟才渡過難關。有鑒于此,燕國是列國之中,少有的同時擁有南北兩道長城的諸侯國。

趙云等人現在看到的,就是燕國的北長城,經秦國的重修后,依托著連綿的燕山山脈,完全連成了一體,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萬里長風將巨龍的身軀吹得曲曲折折,龍的頭顱依舊高傲地揚著,揚在漫天烏云之下,群山之顛,俯視著被冰雪包裹著的萬里河山。

饒是看慣了塞外山河,此景入目,秦風也被其間的雄渾氣魄攝了心神,半晌才回過神,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是長城,用得這么大驚小怪么?”

田豫一把扯住了秦風,指著城墻,大聲叫道:“秦校尉,你仔細看,城上有人,有人啊!”

“有人……”秦風愣了愣神,呆呆的循聲看向布滿雪花的城墻與完全凍住的河岸,看著上面活動著的幾個黑影,猛然驚醒似的,失聲叫道:“怎么會有人?”

他這一問大有道理。

長城是天下間最宏偉的防御工事,東臨大海,西入祁連,綿延萬里,即便在后世,也被譽為世界奇觀。可是,據秦風所知,城墻上應該沒有守軍才對。

在早些年是有的,特別是在檀石槐時代,將王帳立在彈汗山的檀石槐,好不避諱的表現出了對中原的野心,燕山上的長城,就是扼制他野心的第一道防線。

終檀石槐的一生,他也沒能實現將王帳立在邊墻外,隨時隨地都可以進入漢境,予取予奪的理想,因為他始終無法徹底征服面前的這條長城。在那個時代的鮮卑入寇,都是從其他通道繞過去的。

后來檀石槐病死,鮮卑陷入分裂,威脅遠不如前,而漢朝的國勢也是江河日下,國庫日益吃緊。朝中大佬們一面張開厚實的手掌,從國庫和民間往自己的塢堡里收刮,一面叫苦連天,將邊軍一裁再裁。

西北戰事連綿,他們就建議天子放棄雍涼和三輔;北疆有事,他們就建議以胡制胡,利用內附的匈奴人來防守邊疆,以削減維系邊軍的巨大開支。

裁軍的第一步,就是駐守長城的部隊,這些部隊消耗巨大,又沒多大作用,留著只是拖累罷了。至于沒有了長城防線,鮮卑人會不會不安分,大佬們的考慮也很周全。

第一,鮮卑人在打內戰,如果有漢軍在旁邊圍觀,他們難免有所顧忌,打得不夠盡興。第二還是因為鮮卑人的內亂,大佬們認為,鮮卑人內亂都忙不過來,對南下侵攻之事肯定是無心也無力的。

遵循著這樣指導思想,朝中達成了共識,認為中原正在多事之秋,應該盡量避免邊境沖突,懷柔、和親都是很切實的手段,于是,才有了劉虞出鎮幽州。

等劉虞到了幽州后,很快就借助對公孫瓚的壓制,完成了向外族的示好,很快就和鮮卑、烏桓稱兄道弟起來。既然成了好兄弟,自然也不可能貿然翻臉,還在長城上駐守兵馬做什么呢?

當然,偶爾越境劫掠的行為是免不了滴。

沒受過教化的野蠻人么,精神狀態和瘋子是差不多的,出爾反爾算什么。只要他們傷害的都是邊塞上的草民,就沒人會多在意。犧牲幾個平頭百姓換取國家安寧,不正是犧牲小我,顧全大局的國家大義的精髓所在么?

高高在上者眼里,草民們唯一的權力就是做出犧牲,正是因為看破了這層意思,公孫瓚和他的邊軍戰士才對劉虞,以及劉虞背后的政客、名士們嗤之以鼻,乃至恨之入骨。

發動長途奔襲之前,秦風已經打探清楚了,此番鮮卑入寇,走的不是代郡,而是從上谷郡的廣寧,漁陽郡的白檀進來的。

這也是為什么他始終覺得,鮮卑王帳的部落不可能在彈汗山的原因,同樣的道理,此刻,代郡的邊關上都不應該有人才對。

“國讓兄,我們現在在何處?”趙云沒糾結這些問題,他直接翻出輿圖,向田豫問道。

田豫手搭眼簾,極力向風雪中眺望著,沉聲說道:“如果某所料不錯的話……前面那座小城就是馬城!城東北那條河就是仇水河!”語氣中有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

“馬城?那不是到了嗎?城墻上有人,就說明……”趙云也激動了,放著被圍困的盟軍不理;放任鮮卑人穿過飛狐道,向友軍發動猛攻;放著被鮮卑人荼毒的代、上谷兩郡百姓不顧,在冰天雪地里艱苦跋涉了五天五夜,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鮮卑人果然在彈汗山,馬城這里駐扎的就是他們的先哨!”秦風也琢磨過味了。

馬城不是很大的城池,卻處于極為要沖的地帶,在檀石槐時代,這里作為連通彈汗山與代郡的重要通道,是漢軍和鮮卑人的必爭之地。

被廢棄后,城墻被鮮卑人拆毀,萬里長城在這里露出了一個很大的豁口。雖然還被稱為是城,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個寨子罷了,只有那些為了逃避中原的苛政的百姓才聚居于此。

這些百姓可不會在山上的長城中巡邏,既然城墻上有人,那就說明公孫瓚的推測沒錯,鮮卑人果然玩了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把戲,將那些不聽話,不完全從屬的部落擺在明面上,將自己的嫡系部落都藏在了彈汗山!

趙云的反應極快,他一帶馬韁,沿著自家隊伍的側翼跑動起來,每跑開百余步,便停下來大聲喝問一句:“弟兄們,你們累不累?”

風大雪急,普通人說話的聲音連幾十步都傳不出,但趙云就像是剛養精蓄銳好一樣,說起話來中氣十足,聲音很快傳遍了全軍。

“不累!”事先只被告知即將被帶領前去找牧人部落麻煩,卻不知道最終目的地在哪里的士卒們齊聲回答。

疾風騎兵中有半數的幽州人,雖然大多都是家在漁陽以東的人,但其中也不乏仰慕公孫瓚和王羽大名,從漁陽以西投奔而來的。

此番鮮卑入寇,所過之處,百姓都倒了大霉,即便鮮卑大軍沒能到達的地方,因為有了鮮卑撐腰之后囂張起來的雜胡,同樣把地方上搞得烏煙瘴氣。

一路行來,不知目睹了多少家破人亡的慘象,無論出身何處,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口氣,正是這口氣,支撐他們在冰雪跋涉了五個晝夜,卻始終沒人叫苦。

“現在……”趙云揮手一指,指向了風雪彌漫的長城豁口:“鮮卑王帳就在眼前……弟兄們,你們怎么說?”

“報仇!”人群中響起轟然的回應。騎兵們或是揚起了手中掛著冰棱的長槊,或是奮力從腰間拔出了覆了一層霜的戰刀,以實際的行動,表示自己不累,戰意昂揚。

“胡狗守我漢家恩惠,以怨報德久矣,昔日高唐大戰,匈奴人已經付出了代價,現在,輪到鮮卑了!總有一天,吾等漢家兒郎要蕩清胡氛,使其萬劫不復,令我漢家子民再不受屠戮殘害之苦,從今天,從你我腳下開始!”

受到兄弟們情緒的感染,趙云一改平素的平靜沉穩,從背后拔出青虹劍,三尺青鋒直至蒼穹深處。

突然有那么一瞬間,世界變得安靜起來,所有人都緊閉著嘴,望著那個威武不凡的身影。眼前的子龍將軍還是個少年,但沒人會因為他的年紀有任何疑問,從界橋開始一路走來,他的英武是用無數敵人的生命和不甘鑄就出來的。

而他的許諾,則是另一位年紀同樣輕,同樣魄力超卓的人許下的,南征北戰,蕩清胡塵!

忽然間,秦風揚起長刀,大聲回應了一個殺字。緊接著,天崩地裂的喊殺聲響徹曠野。

“殺,殺,殺!”五千壯士齊齊揚起兵器,大聲疾呼。

仿佛聽到了眾人喊聲,灰沉沉的天空突然裂開了一道縫。萬丈陽光就從云縫中射下來,照在那個白馬銀槍的身影之上,照亮了每個人的眼睛,照出了城墻上正慌慌張張的往城樓逃跑,試圖向馬城示警的鬼祟身影。

歡呼聲中,趙云將劍鋒指向了遠處的冰河。騎手用盡全力舞動著大旗,‘風’字軍旗鼓動起了長風,吹在輕騎身后,速度瞬間飆升到了極致,如風般從結著冰的河面上沖過去,搶在城中的人應變之前,一場毫無預兆的屠戮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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