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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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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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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24:13 |只看該作者
七二零章 馬踏胡營

彈汗山就是后世的大青山,縱觀華夏幾千年的歷史,除了檀石槐之外,也沒有哪個草原異族敢將王帳設立在距離中原王朝的邊境如此之近的地方。
這種行為展示出來的是赤裸裸的野心,并帶有十足的壓迫感,令得一直試圖以懷柔政策解決鮮卑問題的朝中大臣們,也不得不正視檀石槐的威脅,并采取了一系列相應的措施。

比如熹平六年的那次聲勢浩大的反擊,三萬漢騎出塞,再如馬城的嚴防死守。

熹平六年的那場大戰,鮮卑人雖然取得了最終勝利,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三萬漢軍精銳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連檀石槐都在那場大戰中受了傷,戰后沒幾年就掛了。

相對于此,馬城這個名不見史籍,默默無聞的小地方,則是檀石槐畢生的痛。

雖然他被鮮卑人和后世的蠻族崇拜者譽為不世出的雄主,與鐵木真、野豬皮等蠻族英雄并論,但終其一生,他都沒能突破近在咫尺的馬城防線。在這個彈丸小城面前,鮮卑英主不知多少次折戟沉沙,頭破血流。

而在馬城擋住檀石槐的,并非什么名將,只是連名字都被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的一位無名校尉,以及他麾下的一營邊軍而已。

做為鮮卑王族的后裔,遏必弘率兵進入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毀了馬城原本就不算高大的城墻。在他看來,這是在完成祖先的未盡心愿,是對祖先當年的雄才偉略的祭奠。

鮮卑人都認為,馬城這個地方很邪門,可能是被漢人施了法術之類的,否則,這個無名的小城和城內的一千多無名戰士,不可能擋住鮮卑的多次侵攻。要知道,那可是檀石槐率領的鮮卑大軍,是草原上最強大的力量!

族中的長堊老和薩滿都說,拆毀城防,就是破除法術的關鍵,只要沒了法術的庇佑,孱弱的中原綿羊豈能是草原上野狼的對手?

讓整個中原都在鮮卑人的馬蹄下顫抖,殺光男人,搶走女人,將財富和土地統統畫上鮮卑人的圖騰……這是所有鮮卑人,從先輩英豪那里繼承到的理想!

馬城,代郡,乃至幽州,不是個開始罷了,遏必弘堅信,拆毀馬城之后,實現理想的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既然理想即將實現,做為頭號功臣,將馬城一帶的土地做為遏必弘部新的牧場,就是理所應當的了。這倒無關于理想,遏必弘只需要知道,漢人們用仇水河澆灌過的土地都是熟地,種上糜子時遠比在他們自己開墾的那些土地長得好,就已經足夠。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理所當然的舉動,卻給自己惹了大禍。

他根本沒想到這種天氣里還有人會從群山中突然沖出來,因此他和他的族人們完全來不及做有效抵抗。

在山上的長城中負責瞭望警戒的哨兵偷了懶,不但沒能搶先發現疾風騎兵的到來,反而被人先發現了,等到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哨兵終于吹響示警的號角時,疾風騎兵已經風一樣卷過冰河,發動了全面攻擊。

城墻雖然拆了,但望樓還是保留了下來,在城門原本存在的地方,用城樓的舊材料拼湊而成,一左一右的聳立著,充當著部落的第一層屏障。哨兵劇烈的馬蹄聲中抬起頭,連警報都沒來得及沒發出,就被趙云和秦風一人一箭了結了性命。

然后秦風熟練的指揮著幾個義從的老兵,用套索拴住了望樓,如果那種用幾根木頭搭起來的簡陋東西也可以被稱為敵樓的話。幾個騎在馬背上的士兵用力一拉,敵樓立刻四分五裂,里邊的尸體重重地摔下來,雪水在冰雪之中濺起老高,別樣的艷紅。

騎兵不擅長攻城,但攻打游牧民族的營寨,白馬義從卻是駕輕就熟,用不著指揮也能完美的完成任務。

轟隆隆的倒塌聲驚醒了幾個睡在村口附近房屋中的部族武士,他們光著身體,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沖出窗子。漢人用泥土和木料搭建起來的房屋遠比牧人們四面漏風的帳篷暖和,因此乍一搬入房屋中的部民們總是睡得太死。

當他們笨拙地從窗臺上跳下來時,一匹快馬已經沖到他們面前。青虹劍冰冷的劍鋒隨風而至,鋒利的劍刃如同切瓜一般切開了迎戰者的肚皮。睡眼惺忪的武士猛然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內臟冒著熱氣向外滾,劇烈的痛楚隨之而起,他痛苦地尖叫起來,喊聲凄厲而絕望。

在即將過去的這一年的秋天,他在遏必弘的率領下,踏入馬城時,也曾這么對付過這件屋子的主人。那個手無寸鐵,身體瘦弱,卻至死還擋在妻兒面前的漢人一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是敬重對方的勇氣,只是用彎刀給對方開了膛之后,那個漢家女子痛苦絕望的尖叫聲,讓他覺得賞心悅目,快樂無比。

據說,代郡的土地原本就是草原人的,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被漢人的天子還有他的爪牙搶了去。所以,鮮卑人南下是為了報仇,同時將屬于自己的土地和財富奪回來。

一想到那些漢人強盜占了鮮卑人的便宜,還享受了這么長時間,自己卻只能饑一頓飽一頓,睡在四面漏風,能凍死人的帳篷里,武士就憤恨不已。

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下,將漢人的痛苦哀號聽在耳中,他覺得好像仙樂一般。唯一的遺憾也只有那個漢家女子性子太過剛烈,看到丈夫死后,竟然合身撲在了刀刃上,而不是像部族女人一樣,含著淚匍匐在殺戮者腳下,予取予求。

當然,他對漢人感到憤怒的時候,并沒有抬頭去看在群山之巔綿延的巨龍——自先秦時代,在苦寒之地努力求存的燕人就已經將華夏的烙印凝刻了上去,亙古不滅!

所以,他的憤怒是沒有道理的,現在,就是他遭報應的時候了。

“把所有人殺光!”震天的馬蹄聲中,有人高喊著疾馳而過。

用的是漢語,鮮卑人聽不懂,即便聽懂了關系也不大。草原上部落之間的戰爭本就沒有留俘虜的習慣,戰敗的一方通常整體消失,除了女人之外。在牧人眼中,女人屬于財產范疇,兄終弟及,父子相承,因此不需要斬草除根。

“殺!”疾風騎兵的戰士們以呼聲相應,不需要動員,他們自己知道該怎樣做。

連月以來,鮮卑人用自己的行為給他們做好了示范,今天這一切不過是回報對方的“善舉”而已。他們打馬跑過低矮的茅屋,將火把扔上房頂。然后將長槊對準窗子和門,將爬出來的人一一刺翻。

從一開始,戰斗就進入了屠殺的節奏。

因為溫暖的房屋,鮮卑人的反應本來就比在草原上時慢了一拍,房屋的構造又注定了他們只能從低矮的門窗中鉆出來,而不是象住在帳篷里一樣,從任意的方向脫離險境,去尋找自己的戰馬。

沒了馬,鮮卑武士的戰力下降了不止一兩籌,而沒完成集結,就和成建制的騎兵搏殺,更是猶如噩夢一般的遭遇。

有人揮舞著斧頭和圓盾試圖抵抗,但斧頭太短,圓盾太薄。

騎兵們配備的長槊光鋒刃就長達三尺,可以輕易地刺穿皮盾,挑飛短斧。除了長槊之外,疾風騎兵更拿手的騎射本領,更是全面發揮出來。

騎兵如風般在街巷中席卷而過,長槊、戰刀、弓箭像是被風卷起的尖銳物體,劈頭蓋臉的砸向了每一個站立著的胡人,無論他們試圖抵抗,還是想要逃跑,亦或正在求饒,下場都只有一個……

血濺五步!

戰事很快推進到了城中堊央地帶。

在檀石槐在彈汗山建立王帳之前,馬城只是個邊境的村寨,雖然經過擴建,但仍然是個很小的地方,這里沒有城守府之類的建筑,城中堊央的是一個大戶人家的老宅,這家人就姓馬,這座老宅也有幾分塢堡的性質。

圍墻超過了半丈,僅比原來的城墻稍低,墻頭上搭著青瓦,還設了幾座箭垛。

在鮮卑人攻進城的時候,宅子里的主人曾依靠地勢,抵抗過一陣子,給鮮卑人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他們的下場自然也不言而喻。

當然,無論抵抗與否,在被漢廷遺棄的一刻,他們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朝廷保護不了自己,就自己保護自己,顯示出的是不屈的勇氣,但僅此而已。

做為部族的首領,遏必弘理所當然的將此地當作了自己的官邸,只是院子的大門在和原主人的戰斗中已經被拆毀,遏必弘覺得沒必要重建,也沒那個本事,所以就那么敞著了。

現在他當然很后悔,他不會忘記那兩扇厚重的門板,一度給他和他的勇士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但現在,面對突如其來突襲,他連最基本的防御都沒有,只能將匆匆召集起來的部屬全都堆到沒有遮擋的大門口去。

“堵住大門,吹號角,讓城墻上的人點狼煙求援!”站在人墻之后,遏必弘揮舞著彎刀,聲嘶力竭地大喊:“堵住,堵住,彈汗山還有兵,很快就會來救援我們!”

忽然,他覺得心頭一寒,仿佛被頭猛虎盯住了脊背,自幼在草原上養成的本能讓他快速前撲俯身,想要臥倒避過致命的殺機。

本能而來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讓他絕望的是,殺機來的更快,從鎖定目標露出殺意,到開弓放箭,將殺氣實質性的施放出來,前后不過剎那之間。

遏必弘這一撲,避過了咽喉要害,卻剛好把自己的頭顱送了上去,羽箭有如冷電一般,帶著森寒的氣息,穿過了人墻的間隙,越過了空間的距離,直接鉆進了他的眼眶!

迸射而出的血水和慘叫都無法阻擋羽箭強勁的勢頭,直到穿透堅硬的后顱骨,羽箭才顫動著停下,而在這一刻,鮮卑王族遏必弘,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一箭致命!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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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24:51 |只看該作者
七二一章 強突猛進

連通著關墻與彈汗山的仇水河,其名稱到底有何來由,如今已不可考,但趙云卻有些固執的認為,或許是因為,這條河連通了地域的同時,也累積了中原和草原兩個種族之間太多的仇恨。
胡人在草原上過不下去,就跑來中原搶掠,漢人不甘受辱,建起城關,出塞反擊。從商周時代起,這個宿命般的輪回便周而復始的持續著,無數的鮮血和仇恨隨之而生。

如何中止這個殘酷的輪回?在王羽的熏陶下,趙云和他的同僚們早就達成了共識,只有死了的胡人才是好胡人,胡虜死光了,自然就不會再有人打著仇恨又或其他名義來邊關滋擾。到那時,仇水河或許就可以改個新的名字了。

趙云不是哲學家,以上的思考,也只是在行軍途中偶發感慨而已。

此刻,距離馬城的第一場突襲戰已經過了十天,如果沒記錯的話,新年應該已經過完了,現在已經到了大漢的初平五年,或是新漢的開元二年。

這十天,趙云帶著麾下的弟兄們沿著仇水河兩岸,豹一樣的捕殺著自己的獵物。游牧民族行蹤無定,但也是有規律的,他們逐水而生,只要能把握準大致的方向,沿著河流突進過去,肯定一撲一個準。

第二個部落的位置,就在馬城以北的仇水河西岸。直到看見疾風騎兵的戰旗前,這個部落的首領還在想著,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按照常理,鮮卑的大軍攻入上谷、代郡之后,這個區域內就不應該再有敵人了才對,戰斗應該發生在部落之間。

馬城一帶的地盤本來就很惹人羨慕,只是遏必弘身份不凡,又搶了先,其他人想著反正很快就能南下牧馬了,沒必要為了過冬舒服,和遏必弘起沖突。

不過,人和人的想法總是有異同的,萬一有哪個愣頭青想不開,非得和遏必弘掰掰腕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所以,第二個被趙云解決的部落,并沒有做好迎戰的準備,交戰的過程和第一個仗差不多,鮮卑人瞬間被踩平,連警訊都沒放出去。

隨后,第三、第四……發動突襲的前三天,疾風騎兵分兵兩路,馬不停蹄的向仇水河上游突進,將出其不意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沿途遇上的部落象爛橘子一樣被踩扁,躲不開也擋不住,甚至連敵人到底從那里冒出來的都搞不清楚,同樣也沒人能預料到,下一個輪到誰遭殃。

駐扎在彈汗山一帶的部落,都是各大首領的嫡系親眷,出于互相防備的目的,首領們沒有把部落中的男丁都抽調走,再加上族中的老弱婦人也都能騎馬揮刀,所以這些部落雖然身在后方,但并非是不設防的狀態。

然而,在那支獵豹一樣的漢軍騎兵面前,這些防衛力量沒有任何意義。

遭遇之初,被人劈頭蓋臉的一頓箭雨,先死傷了一大片,。短兵相接時更是一面倒,無論武器裝備,還是個人戰力,漢軍都領先了太多,失去了人數優勢的最大倚仗之后,胡騎在戰場上呈現出的,唯有狼狽之態。

僅僅前三天,被趙云掃平的部落就達到了十個之多!

聚集在仇水河的部落,遠比進入上谷的部落要密集,他們本來是準備等到戰局穩定之后,再大舉南下的,沒曾想被趙云來了一招長途奔襲,倒是方便了后者尋找目標。

其后的七天因為消息傳開,一些離河岸較近的部落紛紛逃散,尋找目標的效率降低了不少,但先后也有近似于前的戰績入賬。從南下牧馬的美夢中驚醒的大人、小帥們嚇得魂飛魄散,膽兒啊,肝兒啊,一個勁地顫抖著,連睡覺都不得安生。

留守彈汗山的魁頭之弟步度根不敢怠慢,一面遣使向前線告急,一面召集所有留守部落的長老、大人,試圖向漢軍發動反擊。

這個節骨眼上,他也顧不得彼此之間的齷齪了,哪管東部鮮卑還是西部鮮卑,亦或騫曼、魁頭,過去的恩怨暫且擱下,撐過了眼前的無妄之災再說。

“還是退吧!孩子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戰旗是青州疾風騎兵的旗,帶隊的是趙云,就是那個在大河之畔,一人一騎擋了兩萬匈奴人兩天的武將!他一個人就能頂住兩萬騎了,除非魁頭大人回軍來救,否則肯定沒得打,退吧!”

說話的是西部鮮卑的拓跋鄰,鮮卑名字叫日律推演的,此人和檀石槐是同時代的人,做為一手創立了‘七分國人’制度,令得拓跋部急速壯大的元老級人物,此人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

“怎么能走?”一聽這話,步度根的臉色頓時一沉,拓跋鄰的暮氣讓他大為不爽:“咱們在這里是干什么的?是來朝圣的嗎?不是,咱們是來策應主力部隊的!現在走了,若大帥打敗了漢軍,長驅南下,便宜豈不是都要讓給那些墻頭草了?”

他咬咬牙,艱難說道:“萬一……若是有個萬一,沒了咱們接應,大軍后撤的時候,難道要靠那些墻頭草提供補給嗎?日律推演,我敬你是族中長者,但你也不能一味倚老賣老,你若怕了,自己只管走便是,沒人攔著你,但你不能當眾說這些亂軍心的話!”

“我怕了?老拓跋當年跟著大單于東征西討,打得漢軍聞風喪膽的時候,你和你大哥還在吃奶呢!現在居然敢指著老拓跋的鼻子說話,步度根,我倒要問問你,你仗的是誰的勢?真當大伙聯合,就是捧你大哥做大單于了嗎?呸,你做夢吧!”

拓跋鄰老眼一翻,指著步度根的鼻子就罵上了。

他資格老,步度根的身份尊貴,軍議剛開始兩人就吵得這么激烈,其他人看看也不好攔著,干脆各幫一邊,加入了戰團,中軍帳頓時變得比菜市場還熱鬧。

鮮卑各部仇怨甚深,開始眾人爭執的還是戰逃問題,沒過多長時間,話題就變成了單純的互相攻擊。

騫曼部的長老蒲頭大罵步度根兄弟狼子野心,趁著騫曼年幼,占據了大單于的位置不放,鮮卑有今天,純粹都是他們兄弟倆害的。步度根當然不肯示弱,只道騫曼就是被蒲頭這樣的人教唆壞的,鮮卑內亂,對方才是罪魁禍首。

屁股決定腦袋,這種立場問題,靠唇舌的話,永遠也別想分出勝負,關鍵還是得看誰的勢力更大。中部鮮卑的柯最、闕居兩部各幫著一邊,蒲頭這邊加上了拓跋鄰,一時間在場面上占了上風。

東部鮮卑這邊,彌加部向來以簇擁正統自居,當然站在步度根一方,闕機部受中原文化影響較大,認為父位子承才是正理,素利向來鼠首兩端,想讓他明確表明立場是不可能的。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亂,一直沒表態的慕容部長老慕容奪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別吵了,別吵了,漢軍已經殺到山腳下了,你們還吵什么?再吵下去,就等著被漢軍割腦袋嗎?”

他指指拓跋鄰,質問道:“日律推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知不知道那趙云的騎兵為何以風為名?就是因為他夠快!咱們這么多部落聚在一起,不下十萬人,跑得過人家嗎?現在跑,那就是看各人的運氣了,誰被他咬上誰就死!”

其實他明白拓跋鄰的心思,漢軍這一戰的目標是幽州,不可能咬著西部鮮卑不放,若是拓跋鄰單獨開溜,很可能會被趙云盯上;若是所有部落一哄而散,趙云肯定不會往西面追,而是得先可著東部和中部鮮卑打。

所以,拓跋鄰主張逃,因為他知道這樣最安全。

慕容奪當然不會明著點破此節,那樣只會激得拓跋鄰惱羞成怒,生出其他事端來。他只需暗示一下,讓那些跟著起哄的人冷靜下來就足夠了。

果然,聽了他的話,蒲頭第一個安靜下來。

騫曼和魁頭兩部為了爭位,爭得你死我活,導致兩人的威信同時大減,地位早就不比彌加、闕機這樣的大人高多少了。經過許攸的提醒后,兩人也都意識到了彼此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才有了此番聯手南下之舉。

如果被漢軍攻下彈汗山,那兩人的威信肯定會進一步被削弱,若是此戰最終不敵漢軍,搞不好兩人會被其他大人當做罪魁禍首獻給王羽,這和他們的初衷差得可就太多了。

“步度根,你也是,家中的孩子們都跟著各家大帥出戰了,眼下就算各部聯合起來,能湊出多少騎兵?兩萬?一萬?八千……只有八千勇士,再加上幾萬老弱壯婦,你就想和五千青州精騎決戰?漢將可是常山趙子龍!”

挾著一喝之威,慕容奪又轉向了步度根,將對方的強硬氣勢生生給壓住了:“如果當年大單于也像你這樣打仗,咱們鮮卑早就被漢軍給滅了不知多少次了,想當頭狼?光會呲牙使狠可不行!”

步度根被訓了個灰頭土臉,卻又無可奈何,比勇力,慕容奪和拓跋鄰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比口才,十個他也不是老狐貍的對手。

他悻悻說道:“慕容長老,戰也不是,逃也不是,那你倒是說說要怎么辦?難不成就在這里等死吧?”

“當然不。”慕容奪扯了扯嘴角,在皺紋密布的臉上扯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那趙子龍見人就殺,手段辣得很,跟他沒道理可講,只能打,狠狠的讓他吃個大虧!但怎么打,就有說道了,我想了個辦法,不如大伙兒一起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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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25:22 |只看該作者
七二二章 三方競速

雪夜之中除了寒冷,夜幕也顯得格外黑沉,黏稠如墨的黑暗中靜悄悄的,只有簌簌的落雪聲清晰可聞。

這種天氣,對房屋遮不住風,衣物御不得寒的貧民來說,和下地獄也沒什么兩樣了,絕對是生不如死。可對身處深宅大院之中,裹著順滑的皮裘,厚厚棉被的上堊位看來說,卻是很不錯的天氣。

閑人可以睡個好覺,失眠之類的病癥絕對不會在這種天氣來煩人;有追求的人可以在雪夜里吟風賞雪,把酒言歡,施展一下自己在詞賦或書畫方面的才華。

宛城的城守府后花園中,一名白衣秀士卻顯得與眾不同。雖然身上的白色皮裘很貴重,保暖效果也很好,但在這樣的大雪之中,佇足久立,同樣會感到很冷。雪已經在他的頭上,肩膀上覆蓋了厚厚一層,但他依然恍若不覺,似在沉思,又似在等待著什么。

幾個隨從遠遠站著,臉上都是一副相勸又不敢勸,為難加無奈的表情。

“軍師今天又怎么了?這幾天堊大雪封路,難道還要打仗嗎?他的身堊體本來就不好,這要是著了咚……主公肯定拿咱們問罪啊!要不……咱們一起去勸勸?”說話者嘴唇發紫,語聲微微發顫,不是被凍的,純粹是被嚇的。

“軍師心里裝著多少軍國大堊事,這幾天不打仗,你當他就不要思考了嗎?要是果然有什么大堊事,貿然上去打斷了他的思路……你當主公得知后,就會很高興嗎?”

“那,那可怎么辦吶?”勸也不妥,不勸還是不妥,幾名侍從都傻眼了,臉上、肚里全是苦水,直埋怨自己倒霉,被挑選來伺候軍中最難伺候的這位大人物。

“還能怎么辦,提前多做準備唄?”提出反駁意見的侍從經驗很豐富,見幾個新來的同伴都沒了主意,主動將責任承擔起來,有條不紊的布置起來:“把姜湯多熬幾遍,把柴禾再烘烘,再熱上一壺梅酒,等軍師回去,好給他驅咚……嗯,醫匠那邊也通知一下好了………”

說著,他突然發出了一聲驚疑,隨即抬起頭來:“咦,那是………”

眾人循聲望去,正聽到空中傳來一陣‘撲棱棱’的響動,似乎是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

一直在沉思中的白衣秀士也抬起了頭,讓侍從們感到非常詫異的是,他的臉上竟然滿滿的洋溢著喜色。

看來大伙都猜錯了,軍師不是在沉思,而是在等待,不出意外的話,空中飛來的,應該就是軍中剛應用不久的信鴿。

果不其然,下一刻,透過迷茫的風雪,一只灰色的鳥陡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撲騰著翅膀,落在了白衣人高舉的雙手之中。

白衣人一反先前的沉靜,急切的在鳥兒身下翻找起來,托著鴿子的手微微有些顫堊抖,看得一眾侍從的小心肝也跟著亂顫,生怕服侍的這位大人物出什么問題。

好在,白衣人很快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長長吐了口氣,轉過身,走到侍從們面前,將鴿子遞過,吩咐一聲:“好生照料著。”然后便捧著手中的一卷紙,如獲至寶般急急去了,連身上的雪都沒顧得上抖落。

兩名資格較老的侍從不敢怠慢,追在他身后而去,其他人則是在原地面面相覷:“不是說重大堊軍情都不會用信鴿傳遞嗎?軍師他怎么如此著緊,足足在雪里等了快一個時辰!”

“誰知道呢?”接茬的人撇撇嘴:“說不定啊,這不是什么軍情,而是北邊來的戰報,反正那邊離得遠,主公即便有心也干涉不著,用信鴿傳遞,既能及時傳消息過來,又不虞丟失泄露。”

他只是隨口說說,但眾人聽了卻都是點頭贊同,語氣意味深長:“是北邊啊………”

因董卓入京而開啟的天下大亂,沒有人們想象中那么混亂。隨著王羽的橫空出世,在短短四年時間內,這場大亂已經逐漸顯示出了平定的希望,至少勢力格局已經很明顯了。別說諸侯、謀士們,就連軍中的這些侍從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目前的格局就是三方爭雄的態勢。

以青州為主導的軍事同盟是最強的,囊括了整個河北,加上幾乎整個山東,以及兩淮的大片地域。雖然袁術、張燕還不能完全被當成青州的附庸,但在對外的時候,他們還是會和青州保持一致。

對這個軍事同盟來說,現在唯一的疑慮只有幽州的那場大戰。

此戰若勝,張燕、袁術勢必屈服,若敗,視敗仗的程度,最壞的結果會導致整個同盟瓦解也未可知。但總體而言,這個龐然大物帶給其他諸侯的,是巨大的壓力,懷著僥幸心思的諸侯少之又少。

其次就是西部軍事同盟,主導這個同盟的,正是侍從們所屬的曹操勢力。

比起青州的強勢,西部同盟的問題要多得多。

首先就是董卓這個最大的障礙,這是個極大的難題,董卓的實力本來就比曹操更強,偏偏對曹操來說,光是搬開對方還不夠,只有在解決對手的過程中,最大限度的吸取到足夠的好處來壯大自身,才能擁有和青州對抗的資堊本。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曹操做了很多努力,拉了很多盟友,這會造就進一步的麻煩——敵人消失后,若不能妥善處理與盟友的關系,很容易就反目成仇了。

青州同盟之前就出現過這樣的問題,幽州大戰之所以打的這么艱苦,同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是個無法回避,又萬分棘手的麻煩,解決麻煩需要的時間和資源都是很可觀的。

于是,第三個重大問題浮出水面,那就是時間!若不能在王羽從幽州抽身之前,完成西部聯盟的整合,曹操的努力就只能是徒勞而已。在這樣的前提下,軍師郭嘉對北疆大戰的極度關注,就可以理解了。

最后的一方,也是未知性最高的一方,江東勢力。

在三方勢力之中,江東是最弱的,要不是孫策本身的霸氣外露,軍師周瑜的運籌如神,加上他的對手劉表顯露堊出暮氣,天下人根本就不會將其與王、曹兩大勢力并論,而是會將其當做劉焉、劉表那種影響不到天下大局的地方勢力。

和曹操一樣,孫策能否加入逐鹿中原的角逐,時間同樣重要,只有在王羽抽身之前拿到最夠的籌碼,孫策才能擁有這個資格。

而相對曹操來說,孫策的對手無疑要難對付得多:擁有地方豪強全力支持,全力抵堊抗的劉表;以及勢力在淮南根深蒂固,背后又有青州支持的袁術,哪邊都不容易對付。

因為三大勢力呈現出的一強兩弱的現狀,曹操和孫策也開始有了聯合的傾向。

孫策在江夏激戰之余,猶自不忘陳兵大江之畔,皆以牽制蠢蠢欲動的袁術,為曹操的東線減緩壓力。

曹操在和董卓全線激戰,兵力捉襟見肘的情況下,在親自率兵解了宛城之圍后,卻還記掛著分兵攻打新野的張繡,以牽制劉表的兵力。

由此可見,北疆那場大戰有多么重要,多么值得堊人關注,郭嘉拖著病體夙夜不眠,佇立中宵,只為早一刻收到北疆大戰的情報,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天下,最終會怎樣呢?”良久,有人發出了一聲長嘆,引得眾人一片唏噓,卻沒人能做出鞘答。

同時,書房內,曹操用一聲嘆息給出了明確的答案:“爭鼎天下,鵬舉已占了先機,吾怕是難有作為了。”

曹操疲憊不堪的臉上,再添幾分頹然神色,和日前接到居庸之戰的戰報,欣喜若狂的模樣全然判若兩人。

那時他的確很高興,以他的眼光,當然能看得出,公孫攢冒進會引發的一系列后果。如果和王羽易地而處,他很可能會做出全面收縮戰線,放棄幽州,以易京為中心,扼守冀州北部戰線的決策。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因為青州軍之前的布置,都是針對中路有幽州軍配合的情況而設。現在公孫攢慘敗后,已經不再是助力,而是拖累,放在任何一個成熟的諸侯看來,都應該果斷將其放棄,而非勉強去救。

別說救援行動風險很大,就算沒有,救出一個桀驁不馴的盟友有什么好處呢?繼續與其糾纏,耽誤爭奪中原的時間?

如果放棄幽州,北疆只需一名上將留守就可以了,于禁和徐晃都是不錯的選擇。少了一軍,但在爭奪中原,攻打洛陽的戰事中,卻可以借助呂布軍之力,一增一減并不吃虧。

以驃騎軍在北疆大戰之初展示出的強悍戰力,曹操沒有半點把握守住洛陽,雖然他也和幕僚們商議出了一些應變之策,但那都是以失去洛陽以及兗州、豫州的領土為代價的。

若局勢演變成那樣,就算勉強從青州軍的侵攻下撐下來,他還能再有什么作為呢?

所以,他一度很慶幸,直到王羽親自領兵北上,引起了幽州的風云突變。

敗麴義,驅齊周,兩場大戰打出了烈火鐵騎的赫赫威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羽的戰績刺堊激了他的部將們。

先是太史慈大發神威,五百壯士涉冰夜襲,在鮑丘水畔以寡擊眾,擊潰了幽燕之地鼎鼎大名的烏丸校尉閻柔;其后紀靈在飛狐道,用兩千步卒擋住了騫曼率領的兩萬胡騎的猛攻;緊接著,代郡又傳出了趙云出塞,橫掃彈汗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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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三章 郭嘉策謀

深深的看著面前這個自己稱之為主,決意奉獻全部忠誠的男人,郭嘉心中思潮起伏。
從各個方面來說,自己選擇的這位主公,都是極為優秀的領袖。

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人面前,對方展露出來的一面都是全然不同的。

在所有人面前,他展示出來的是強烈的自信和威嚴;如果面前只有文臣、幕僚,從他身上看到的,更多的將是納諫的虛懷若谷,以及高瞻遠矚的先見之明;換成武將的話,那股子濃濃的魄力與霸氣,加上寬和的氣度,能得到耿直的武將們毫無保留的忠誠。

而對自己……

郭嘉相信,眼下,主公表露出的這副有些軟弱的神態,除了自己之外,天下間不會有第二個人有機會看得到,至少在天下未定之前是這樣沒錯。

身為君主,不被人揣摩透徹,只讓特定的人看到特定的一面,是很基本的素質,所謂的天威難測,就是如此。

袁紹發跡之前,在這方面也表現得很不錯,所以才有那么好的名聲。不過,自家主公在隱藏自己真實性情的同時,還能用表現出來的假象籠絡臣下,就屬于超越完美的范疇了。

做為當世最杰出的智者,郭嘉對自己的優、缺點都有著很全面的認知,對曹操的心思也是洞若觀火,但不得不承認,即便明知對方現在的神態有可能是刻意做出來的,他心底還是有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激烈情緒沛然而生。

就算是籠絡,也是獨一無二的籠絡方式,曹操的做法滿足了郭嘉的驕傲,這招示之以弱同樣激起了他不服輸的念頭,可謂一舉兩得。

有念及此,郭嘉心里的疑惑也是更濃了。

天下群雄雖眾,但相較于自家主公的完美,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袁紹、袁術權謀有余,失之于驕縱;孫策霸氣有余,卻有剛則易折之憂;劉備性情堅忍,擅長尋找機會,但那股子不擇手段的勁頭,卻讓有潔癖者如郭嘉不得不敬而遠之。

至于劉表、劉焉之流,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宗室公卿的腐朽氣息;呂布、公孫瓚不過是單純的武人;陶謙、張燕則胸無大志……

唯一令他感到疑惑的,只有王羽!

曹操在年輕時代就被許子將評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起兵后,眾多名士紛紛來投,其后也是一見傾心,忠貞不二,可見其作為君主的魅力和能力。

而王羽……

在他身上能看到呂布、公孫瓚的勇武、豪爽;能看到孫策那種與生俱來的霸氣與魄力;在權謀方面,他雖然不擅長運用,但袁紹等諸多老謀深算的陰謀家設下的計謀卻每每被他窺破,可見他在這方面也不是一無所知。

再加上類似陶謙、張燕那不合時宜的仁慈,對個人權力的漫不經意,以及和劉備有些相似的,那股子草根身上特有的堅忍不拔……

郭嘉也不知該如何置評。

或許借用青州人自己的評價會比較貼切——望之不似人主!

這是諸葛亮屢次無語之后的經典吐槽,郭嘉通過各種渠道得知后,也是深以為然,對那位比自己更年輕的智者深感欽佩。

按照常理,人的性格和氣質應該和經歷有關,王羽身上君主的氣質不足,可以歸結為他從前受的教育和經歷,但這樣一來,他那完整而獨特施政理念就無從解釋了。

郭嘉將王羽的資料翻閱過無數遍,可任憑他想破頭,也想不出,這么復雜的個性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同樣的,任憑他搜索過記憶中每一個角落,參考借鑒歷史上每一個有記錄的典故,他也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何這么一個沒有梟雄氣質的人,在爭鼎天下的過程中,卻比任何一個人表現得都更完美。

那位少年冠軍侯,就是這么個顛覆人生觀的存在。

自家主公在看人、識人方面已經很了不起了,更有荀彧這樣的人才記錄本幫忙,但在搜尋人才方面,還是落了下風。

主公不止一次當眾嘆息,青州良將何其多也,固然有借此鞭策群臣的想法,但未嘗不是真情流露。

夏侯淵也是曹軍中有數的大將,可獨當一面卻完全不能讓人放心,就是一個詐敗的戰術而已,只要成建制的退下來,就算是成功,結果他生生的讓人給打成了潰敗,兩萬大軍只剩了三五千殘兵。

再看人家青州的……

太史慈把牽制戰打成了擊潰戰,閻柔、齊周雖然逃得性命,但蹋頓卻被嚇得不輕,一直等到新年過完,他還在土垠裹足不前,兩萬鐵騎,四萬大軍硬是被太史慈的五百水軍給嚇住了。

趙云更是了不得,十天掃平冀北,生擒王門,出塞后更是在十幾萬鮮卑大軍的包圍下進退自如,然后還抽冷子狠狠捅了對方一刀。

疾風騎兵出塞,并沒有詳實的情報反饋回來,當地的探子只是提供了一些相關的跡象,連趙云是否真的出塞都不能確定。

但郭嘉何等樣人?論起見微知著的本事,遍數當世,能與他并肩的人也是一只手就能數過來,推測出事實的真相又有何難?

就連在袁術手下光有資歷,沒什么建樹的紀靈,也在飛狐要塞男人了一把,硬是將兩萬胡騎的偷襲給擋住了。

再聯想一下王羽收羅人才的方式,郭嘉一時間也有點心虛氣喘,驃騎名錄?蒙誰呢啊!

有見及此,郭嘉對曹操此刻的心情也是感同身受。不過他不打算說什么主公勿憂的空話,而是如實說道:“青州占了先機,這一點已是毋庸置疑,現在的形勢也確實很糟糕,但光發愁是沒用的,唯今之計,只有提前實施計劃了!”

“提前?”曹操不由自主的重復著那個關鍵詞,眉頭越皺越緊:“只能如此了嗎?李、郭雖然已經移兵西進,但距離你我事先商議的目標差得還遠,若是董卓、馬騰不能互相消耗,我軍即便奪取關中,也只會卷入新的戰局,這未免……”

郭嘉擬定的關中攻略,是極其復雜的一個大型計略,每個階段和步驟針對的都是不同的目標,分解開來的話,至少有反間、離間、驅虎吞狼、瞞天過海、李代桃僵等等諸多計策。

如果一切順利,不出現任何意外,在這個計略完成后,曹操將從與孫策、劉表、袁術比肩的一流勢力,一躍成為能與青州正面抗衡的超一流勢力。

其中的重點就是用馬騰消耗董卓,待兩者兩敗俱傷之后,再趁虛而入,在朝中反董勢力的配合下,一舉奪取長安,收編董卓的殘部。如果情況允許,他甚至會進一步攻略馬騰、韓遂的西涼叛軍,將其剿滅或收服后,再將戰略重心轉回東線。

現在馬騰按照計劃出擊了,但曹操付出的代價卻太過沉重了一些,夏侯淵的南陽兵已經形不成戰力了。如果按照郭嘉所說,提前動手,就會導致來不及對馬騰造成足夠的消耗,戰后的局勢會變得很棘手。

“現在其實是個好時機,我軍主力南下,李儒、牛輔退而不亂,從戰略態勢上而言,西涼軍用偏師牽制住了我軍主力,陜縣一帶的防御必然松懈……牛輔無膽之人耳,全仗李儒出謀劃策,然則,后者正帶病在軍中強撐,等到圖窮匕見,關中大亂,消息傳到,李儒心神必受重創,只要其病重不能理事,亦或身死,區區牛輔又何足為道?”

“屆時,主公大可招撫西涼眾將,收編西涼精銳,以擴充虎豹騎,對抗青州的風火騎兵……馬騰被我軍利用,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但也不難解決,主公大可假天子圣旨,高官厚爵以籠絡之,再擇一能言善辯的使者,以涇渭、黃河為界,將雍州北面的疆土盡數讓予馬騰,并申明共抗青州之議,必要時,可再提秦晉之議,彼必不與主公為難……”

郭嘉的新提議,是是將自己這邊放在了弱勢一方的位置上,然后削弱了先前那個連吞兩個對手,獨自對抗青州的計劃后演變出來的。

用不著去看輿圖,曹操也能推演出計劃順利實施后的戰略態勢。郭嘉提議讓出的地盤,包括了大半個雍州,以及河東,連帶著還默認了馬騰軍對并州的進攻權。當然,從字面上來說,河北也在其中,這個盟約就相當于兩家平分天下的意思。

好處就是可以安撫馬騰,各取所需,等到王羽對關中發動全面進攻,兩邊也可以攜手抗敵;壞處就是這一仗的收益大大減少,只得了小半個雍州,連富庶的河東都讓給馬騰了,要是王羽在幽州失手,兩家反目,還有養虎為患之嫌。

弊大于利,思考片刻后,曹操得出了結論,同時他也很納悶,以郭嘉的精明,怎么會提出這么短視的提議,難道也是被王羽在北疆的兇猛震懾到了?

“當局者迷,主公,此事您應該跳出局外來思考。”看出了曹操的疑惑,郭嘉微微一笑,左手一拂在桌案上攤開一張輿圖,伸出食指在上面某處輕輕一點,意味深長的提醒道:“與其和馬騰爭一時之利,誤了時機,莫不如退一步,同樣有海闊天空!”

曹操循指急看,開始還疑惑不解,但順著郭嘉的思路想想去,很快就豁然開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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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四章 兄弟齊心

初平五年,新年沒在家里過的人特別多,諸侯們都在四處征戰,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情,王羽在幽州,曹操在南陽,孫策則是在柴桑迎接了新年的來臨。

對孫策來說,這一年有個相當喧鬧的開始,一切都起源于曹操飛鴿傳書,送來的北疆軍情。孫策沒像曹操那樣,和周瑜這位軍師自行商議,而是趁著群臣來賀歲之時,來了個集思廣益。

“曹孟德傳北面的消息過來,我看吶,存的就不是什么好心。”周泰是水賊出身,性子直率,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

“還能存什么心?無非是讓咱們打得狠點唄。”陳武撇撇嘴,全不在意的接茬道:“現在他在南陽搞得很狼狽,要不是咱們把黃祖給打蔫了,搞不好劉表已經出兵北上了。不過讓他得點便宜也是沒辦法的,在公在私,咱們都得先收拾了劉表再說。”

提起兩家宿怨,老將韓當深有感觸:“可劉景升這老兒不好對付啊,他雖進攻無力,但防守起來卻是步步為營,咱們打了這么多長勝仗,卻始終難以迅速達成突破,好容易攻下的城池中,糧草都被焚燒一空,正是堅壁清野的戰法,難,難啊!”

當年孫堅大戰荊州,劉表每戰必敗,最后只能龜縮不出,饒是孫堅兵鋒犀利,卻拿這只烏龜沒辦法。后來黃祖的暗算有偶然因素,不過,就算孫堅避過了那場伏殺,也不太可能攻下荊州,打到最后,只能糧盡而退。

歸根結底,還是得到荊州豪族支持的劉表防守功夫了得,現在江東雖然兵強馬壯,但對上荊州,依然沒有壓倒性的優勢,能不能報仇確實很難講。

“不然還能如何?”隨著話題的偏轉,加入爭論的人越來越多,呂岱嚷嚷道:“難道撇開仇人不理,渡江攻打袁術或者廣陵嗎?現在陳珪父子和咱們還算是盟友,要是攻過去,那就不一定怎么回事了。萬一渡江后被他們出賣了,那大伙還不得死無全尸?”

他是廣陵海陵人,本為郡中縣吏,后來因為得罪了郡中豪強而避禍江東,在孫策渡江后,投效軍前,很快得到了重用。雖然算是因禍得福,但提起當年的舊事和仇人,他依然氣不打一處來,而他的仇人不是別人,正是陳珪。

“諸位,諸位,我江東據有地利,大可據險以守,從容經略荊南、江東,休養生息,任中原群雄自相廝殺,正是他強任他強,我自巍然不動的道理。待天時有變,敵勞我逸之時,再趁勢圖之,豈不更為穩妥?何必急于一時呢?”

眼看話題越來越偏,連私人恩怨都要卷進來了,張昭坐不住了。他如今年近四旬,在孫策的幕府之中,算是年紀很大的,說出來的,自然也是四平八穩的持重之言。

他說這話也不是全為打圓場,而是發自內心。

自孫策與王羽約戰落敗,周瑜設計全取江東之后,江東軍內部一直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氛,往好了說是銳意進取,往糟了說,那就是浮躁。

孫策本人倒還好,那一戰之后,雖然沉默了好些天,搞得大家擔憂不已,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尤為令人欣喜的是,那場挫折就像是磨刀石,磨去了這位少年豪杰身上令人懼怕的銳氣,代之的是沉凝的氣度。

從這個角度來說,倒算是因禍得福了。

但武將們卻遠沒有泰然處之的意思,繼凌操當場戰死之外,鄧當、孫規皆受了重傷,調養了幾個月后,雖然保住了性命,卻都落下了殘疾,孫規廢了一條胳膊,鄧當則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雖說將軍難免陣上亡,孫策也沒吝嗇,對凌、鄧二將的家人極盡撫恤恩賞,還破格的提拔了鄧當的妻弟——年僅十六歲的富陂人呂蒙接替了鄧當的位置,但并肩作戰的同僚或死或殘,武將們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仇恨,帶來的不僅僅是高昂的戰意,也使得眾人的目光牢牢的盯住了青州,反而將荊州這個對手放在了次要位置。

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實際上,從江東逆襲荊州,本就不占優勢。水戰對地利的依賴性更強,荊州對江東有順流而下的優勢,而且這個優勢是始終存在的。

就算一時占了上風,打得荊州軍不敢冒頭,但若放松警惕,還是會出大事的,劉表,可不是那種隨便揉捏的對手,當年的孫堅,已經用自己的生命驗證了這一點。

張昭生性沉穩,原本也不贊同孫策北上中原,與王羽爭鋒的策略,趁著這個機會,他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引得文臣們紛紛頷言,表示贊同。

“子布言之有理,古人論守天下,言道:兵者兇器也,圣人亦不可妄動之,更曰:守險不如守德,我江東既有天險,若再修德政,待境內清平,山越不為禍患,再舉兵北向,豈有不勢如破竹之理?”引經據典者,正是吳縣名士顧雍。

說起來,此人與王羽還有些瓜葛,他師從蔡邕,學問是極好的,蔡邕到了青州后,還一度托人傳信給他,邀他同去泰山書院做學問。

但顧雍學到了老師的學問,卻沒學到后者淡泊致遠的心性,一心撲在了仕途上,先后在周昕、許貢、孫策麾下任職,在眾人之中,資歷也算是很老的。

“自江東與荊州開戰以來,士卒死傷狼藉,民眾流離失所,所得卻不過鄂縣、下雉等數縣之敵。不能得土地,安民生,縱使百戰百勝又有何益?故以雍之見,不若遣使襄陽,兩家罷兵言和,若主公意有不甘,大可向劉使君索要錢糧,彼勢窘力窮,當無不允之理。”

“元嘆此言甚善。”張纮一拂長須,也隨聲附和道:“如此一來,幼平等幾位將軍的顧慮也可消除了,我軍不輕動,自然不虞會被人利用,正如當年西秦坐擁崤、函之險,坐觀六國自相削弱,終得天下之勢,輕主公慎思之。”

文臣這邊的意見基本一致,都贊同罷戰講和,休養生息。

在這一點上,江東和青州倒是比較一致。這不是巧合,戰爭之中,文臣沒多少發揮的余地,除非能迅速占領大片新領土,那又另當別論。

江東和荊州的仗打了小半年,雖然優勢很明顯,但始終沒能轉化成實地,反倒使得剛剛安定下來的江東內部有了不穩的跡象。各地山越蠢蠢欲動,袁紹的余部,前丹陽太守周昕也活躍起來。

周家兄弟三人,都曾為袁紹效力,周昂、周喁都在曹操與袁術的爭斗中起到了一定作用,公孫越就死在前者手中,后者雖先后敗于孫堅、袁術之手,但為曹操爭取了一定的時間,令得后者能在徹底擊敗黑山賊后,從容迎戰侵攻而來的袁術。

周昕比他的兩個弟弟堅持的時間更長,對手從孫堅、袁術變成了孫策,依然屢敗屢戰,鍥而不舍。在孫策平定江東之前,他本依附于王朗,但后者攀上了高枝后,很干脆的舍棄了會稽郡,周昕只能自行逃亡。

本來已經沒了聲息,但孫策平定江東后,不待休整,便立刻揮軍猛攻江夏,于是就給了周昕喘息的機會,不知得了什么人的幫助,現在此人又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如周昕一樣的還有不少,他只是最出名,動靜也最大的一個而已。

對外久攻不克,內部隱憂重重,文臣們普遍認為,現在到了該修內政的時候了。

武將們對這樣的言論當然很不滿,可比起口才,他們遠居下風,實在爭論不過對方。而且他們也不擔心,因為他們有個相當霸氣的主公,任由這群酸丁說得天花亂墜,只消主公一句:“吾意已決,不必再議。”就只有閉嘴的份兒。

所以,他們也不爭辯,只是將目光投向孫策,期待著主公再次顯露霸氣。而文臣一邊,以張昭為首,也都用期冀的眼神看著孫策,希望他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眾望所歸之下,孫策卻是一反常態的沉吟不語,武將們的心頓時一沉,文臣們則是歡欣鼓舞。

“此議暫且擱置,容某思之,諸位這就散了罷。”良久,孫策抬起頭來,意興闌珊的一揮手,示意軍議到此為止,散會。

眾人面面相覷,卻也不敢違拗了他的意思,只能各自行禮,訕訕而退,心里都覺疑惑,不知主公這次鬧的又是哪一出。

但也有幾個有心人留意到了,孫策示意眾人退下的同時,眼睛卻一直盯著身側,站在那個方向的不是別人,正是軍師周瑜。

“人都說我江東英才濟濟,可只有身在局中才知道,張子布、顧元嘆等人名不副實,或是一郡之才,卻遠非王佐氣象。眾將勇氣可嘉,卻欠了思慮,全然看不清天下大勢,徒逞蠻勇又有何益?”

孫策深深嘆息道:“若王鵬舉麾下眾臣也如張子布一般,又豈有當日的河北大戰,與輕騎下徐州、戰江淮之壯舉?今日若攻不下江夏,將來也只有偏安一隅,茍延殘喘的份兒了,只是這江夏……委實難攻,公瑾可有以教我?”

周瑜拱手為禮,油然作答:“在公,瑜身為軍師,自當為主公分憂解愁,在私,你我義結金蘭,又何分彼此?瑜見信后,早有一念在胸,只是不知主公決心如何,故而未敢擅言,如今伯符問及,瑜斗膽問上一句:兄長果真要與王驃騎爭鼎中原么?”

周瑜連換三次稱呼,語氣也是一次比一次犀利,孫策不怒反喜,一把托住周瑜肘彎,朗聲笑道:“別人不知我心,公瑾豈有不知之理?人壽百年爾,誰得死其所?王鵬舉,世之英杰也,能與其爭鼎中原,一決雌雄,不勝快哉。某只愁無計速破江夏,何慮將來勝負如何?既有計較,便只管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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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五章 三家分荊

江南的冬夜同樣寒冷,卻少了塞北、西疆的大風雪,溶溶月光如輕紗般灑在院落里,山石上,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朦朧起來。.

月光下,俊秀少年語聲如水,款款而動,無喜無悲。

“兄長欲往中原爭雄,亟待解決的問題有三……大軍欲北上,須得有途徑可走,如今淮南、徐州皆有敵人阻路,若不能盡早打開道路,便一切休提。嗯要打開道路,實力方為根本,江東人口有限,百廢待興,若要從頭開始,屯田建設,恢復生產,沒有三五年時間難見其功……”

周瑜輕聲一嘆道:“驃騎將軍縱橫塞北,當者披靡,麾下大將亦個個爭先,胡虜雖然使狡計,困住了公孫瓚,但觀其勢頭,此番恐怕很難再有更大的作為。”

孫策想聽周瑜一口氣說完,但聽到這句話,便忍不住了,皺著眉頭問道:“公瑾認為王鵬舉贏定了?”

“不好說。”周瑜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

見孫策眉頭不展,他進一步解釋道:“瑜久在江淮,對邊塞之事所知不多,不敢妄作定論。但據說此番鮮卑各部消弭仇隙,聯手對敵,多有劉虞、許攸居中斡旋之功,劉虞已作古,許攸卻還在鮮卑營中,他經歷過河北大戰,又為劉玄德參贊過軍機,當知全師決戰的風險。”

“公瑾的意思是……”孫策微微沉吟,片刻后抬起頭來,直視周瑜,意存求證,語氣中卻帶著濃濃的不甘心:“胡騎會退出邊關,以避青州軍的鋒芒?”

相比王羽連戰連捷,將十幾萬胡人大軍嚇跑,他倒寧愿聽到兩軍在某處決戰,驃騎軍大獲全勝的消息。

后者雖然令人驚訝,但畢竟已是司空見慣,打退十幾萬胡騎,驃騎軍自身也不可能全無損傷,不可能馬不停蹄的返身再戰中原,這就為江東留出了進取的時間。

前者的話……

鮮卑、烏桓搞出了這么大陣仗,連公孫瓚這位邊塞長城都被他們給困住了,結果什么便宜都沒占到,連老家都被趙云給狠狠捅了一刀,然后就這么灰溜溜退走?沒能對青州軍造成足夠的消耗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們興師動眾,純粹是幫王羽忙來了吧?

如果鮮卑退走,公孫瓚便實實在在被王羽救了一次命,以此人的心高氣傲,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當曰在界橋,公孫瓚將義從的殘兵轉贈王羽,一方面是愧對老兄弟,另一方面也有償還人情的意思。

所以在河北大戰之后,公孫軍依然保持讀力,我行我素,卻也沒人拿界橋之戰說事兒。

這一次,公孫瓚損兵折將,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都不可能繼續保持讀力了,鮮卑如果就此退走,對王羽來說,北征的目的便圓滿達成了。

麾下再添一位可獨當一面的大將,北疆從此再無憂患,他可以集中全力經略中原。與這些好處相比,以強盛的兵威、戰績,直接嚇退十萬胡騎而來的名聲大振,幾乎可以忽略不提了。

“然也。”對孫策的不甘和不爽,周瑜自是洞若觀火,但他也沒有迂回的意思,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胡騎的戰法本來就勝在游擊作戰,先前可以利用青州拉長的戰線,進行全線試探攻擊,現在幾處試探攻擊盡皆受挫,若再糾纏下去,就是以短擊長了,即便沒有許攸出謀劃策,想必鮮卑人的戰意也不會太高。其實這樣反而有利,有鮮卑、烏桓的牽制,王羽縱使拿下幽州,北疆卻也不得安寧,比起一戰分勝負,更穩妥些。”

對北疆的形勢,周瑜遠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略知一二,而是狠下過一番功夫的,說比王羽、公孫瓚更胸有成竹是有些夸張,但比起諸葛亮等青州文武,他的理解同樣深刻。

幽州之戰前,鮮卑的聯合只是暫時姓的,若是此戰得勝,為了爭奪戰果,說不定這些人很快就會再來一場內訌。不過若是無功而退,面對咄咄逼人的驃騎軍,他們就只能緊密團結在一起了。

“王驃騎的姓格很有些……古怪,他對胡人似乎有種沒來由的仇恨,所以當曰在酸棗,他才和公孫瓚一見如故,相交莫逆。鮮卑人保存實力退出,說不定他會窮追猛打,如此一來,青州主力會被牽制更長時間,對我軍來說,有益無害。”

周瑜繼續分析道:“當然,這些都是瑜的一己之見,推測而已,不一定切中實情,但大方向應該沒錯。總之,我軍不須太過悲觀,同樣也不能心存僥幸,當戒驕戒躁,以狀大自己為優先考慮……”

說著,他看向孫策,微微有些擔心。

依照義兄以往的脾氣,王羽的戰績越輝煌,他心底的躁動就會越劇烈,那次有些無謂的約戰就是這種情緒的體現之一。

周瑜可以很負責的做出論斷,只要孫策的心態不做出改變,面對王羽便一點取勝的希望都沒有。

值得慶幸的是,那一戰之后,孫策的鋒芒收斂了不少,遇事也更能聽得進意見了。但那都是在面對王羽以外的人或事時的狀態,周瑜也不確定,當義兄再次正視王羽的光芒時,會不會故態萌生。

“……所以說,公瑾你也是支持繼續攻打江夏,壯大實力的嘍?”沉默片刻,孫策用一聲反問消除了周瑜的顧慮。

“荊州在黃巾之亂中受的影響最小,其后雖也戰事頻頻,但一直沒經歷過大戰。且劉景升入主之后,采取的是無為而治的政略,地方豪強受到了極大的優待,幾年下來,積累的財富遠過于前。正因如此,荊州這幾年才提現出了擴張無力,自守有余的態勢。”

放下心事,周瑜情緒明顯的振奮不少,語速都加快了許多:“我軍若想迅速壯大,非取荊州的錢糧不可!”

戰爭需要資源,來源無非兩個途徑,自行生產以及對外掠奪。

周瑜倒不是一味的急功近利,但只靠自身發展實在是來不及,發展需要土地和人口。土地江東倒是很富裕,但人口就是大問題了。

江東固有的人口是很少的,不然漢朝也不會將揚州的范圍圈得那么大——單看地圖的話,一個揚州的面積就能頂上兗、豫、青、徐加起來的總和還有余了。

由此可見,揚州是多么地廣人稀的地方。而目前江東軍占據的地盤,還不到半個揚州,江淮一帶的地盤都是袁術的。

在名士公卿們的口中,人口通常是負擔,因為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要養活。

但真正施政時,誰都知道,人口越多的地方,就越繁榮,越容易發展,因為多一個人,就多一個勞力,就能多一份稅賦!

而增加人口,同樣是很難,也很簡單的命題。在亂世中就很簡單,隨便拿出點糧食,施行點善政,就能聚攏大批流民。但若沒有流民,光靠人口自行繁衍增加,那就要經歷很長的周期了。

周瑜當然不會看不到收攏流民的好處,孫策也不會吝嗇錢糧,可問題是,等到他們平定江東之后,江淮一帶已經不存在大股的流民了。

睢安、臨淮二郡的設立,在很短的時間內,吸納了很多無家可歸的流民。本著對青州新政的向往,以及一貧如洗的現狀,不光是流民,很多貧民都加入了遷徙的行列——青州太遠了,睢安卻就在家鄉附近,將來安定下來,回家掃祖墳,祭祖也方便。

江東雖然只是落后了一步,但在這場人口爭奪戰中,卻落在了全面的下風。

以如今的形勢而論,如果采用張昭等人的建議,專注發展,三五年后,江東和青州的差距只會變得更大。所以,對外掠奪才是王道。

“計從何出?”攻江夏的必要姓,不用周瑜多說,孫策發愁的只是攻略的進度太慢。之前的仗打得那么順利,還是只奪下了幾個縣城,這樣打下去,等到王羽回師高唐,江東軍都不一定能打下上昶城。

周瑜緩緩說出八個字:“三家分荊,年內可下!”

“三家分荊?”孫策心中陡然一凜。

說白了,周瑜的對策一點都不復雜,自己吃不下,就召喚幾個幫手來。周瑜看中的幫手,顯然就是曹艸、袁術兩家,如果這三家聯手,對上荊州,那就是泰山壓頂之勢了,劉表再能守,也招架不過來。

唯一的問題就是戰后的利益分配,以及能否說服對方加入同盟,再有就是孫策自己的心理障礙了。

如果說胡人的姓子象狼,孫策就是老虎,在他的征戰生涯中,絕少會和什么人聯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三家分荊,不但要去求告他人來幫忙,而且還要分出很大一塊利益出去,對孫策來說,這是個很難坦然面對的問題。

周瑜沉聲說道:“江東實力本就遜于荊州,是為以弱攻強耳,然強者死守不出,縱有計謀,也無從施展,若要速勝,別無他法。”

孫策深吸一口氣,將心中躍動的火焰壓下,問道:“曹艸殲雄也,會答應幫忙么?汝南雖可通荊州,但畢竟路途遙遠,袁術會愿意出兵?”

“曹艸送信來,本就有與主公加強聯系,一起攻取荊州的意思,這封信,正是投石問路。要與其聯合不難,無非要討價還價一番罷了。顧元嘆才思敏捷,口才了得,正走出使的好人選……”這一刻,隔著遙遠的時間和空間,周瑜和郭嘉這兩大智者產生了共鳴。

“郭奉孝定策西進,現在已經差不多圖窮匕見了,與其繼續冒著反目的危險,設計消耗馬騰,不如改弦易轍,讓利于馬騰,令其成為對抗青州的戰力。可如此一來,西進就未能盡收全功,須得另尋它途,以目前的形勢而論,荊州,同樣是曹艸唯一的出路!”

只見他面帶微笑,信心十足的說道:“袁公路雖師出名門,但其姓情卻有如禿鷹、豺狗一般,讓他主動向青州尋釁,他當然不敢,可他與劉表本就有宿怨在先,曹、孫聯盟一成,荊州危在旦夕,便是主公不提,他又豈有坐視之理?”

周瑜聲音轉低:“袁公路好大喜功,一直都有非分之想,如果一切順利,主公的北上之路,說不定也能借此打開……”

“一箭雙雕?”孫策的眼睛頓時一亮。

“一石二鳥!”周瑜頷首微笑。

“得公瑾之助,策幸何如哉?”孫策臉上陰霾一掃而空,拍著周瑜肩膀,大笑道:“公瑾先前說有三慮,現在說了兩個,最后一個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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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六章 總是心太軟

同樣是新年之夜,濮陽城守府內卻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從府外經過,都能聽到悠揚的絲竹之音。

呂布是十足的武人脾氣,對這些繁文縟節自是不甚在意,但嚴夫人卻很熱衷,她張羅,再有一群湊趣的捧場,事情就由不得呂布了。其實他雖然不是很喜歡,但喜事上門,心里畢竟是高興的,最后便聽之任之了。

隨著來拜訪的賓客越來越多,氣氛也越來越熱烈,呂布一手端著酒盞,任由樽中烈酒辛辣的氣息在鼻端縈繞,很快便有了幾分醺然之意。

青州盟軍在北疆取得的一連串勝利,固然讓他欣喜,卻不是令得他心情大好的主因。呂布從來不覺得胡人有多強,要不是桓靈以來的國勢江河日下,邊軍的數量和用度一再削弱,哪里輪得到胡狗囂張?

公孫瓚能打得烏桓和東鮮卑抱頭鼠竄,自己當年不一樣打得匈奴、東羌、鮮卑不敢側目?

可兩者的待遇卻差得太多。

白馬義從在虎牢之戰后,一戰成名,震驚天下;并州邊軍的兒郎們卻因為身在賊營,不受信重,始終沒得到一展身手的機會,以至默默無聞,仿佛當年在邊關的血都白流了一樣。

打那時開始,呂布的心里就一直憋得慌,時時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一般。

這是一種包含了內疚、自責、憤懣、不甘以及茫然等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感受。

當年投董的決定是他下的,對世人的輕蔑,呂布可以怒目以對,可面對自家兄弟時,內疚、自責卻像是潮水一般涌來,任由他勇武蓋世,也抵擋不住。

憤懣的理由更多,勇武蓋世卻只能任由世人輕蔑、謾罵,兒郎們徒然戰死,卻依然看不到光明的未來,身邊人的動搖,乃至出賣……每一條都讓他有充分的理由憤怒和不甘。

至于茫然,在洛陽抵擋董卓東侵時,呂布就已經在茫然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未來又在何方。

比起當年在并州與胡虜血戰時,中原的日子同樣的朝不保夕,而麻煩事卻要多得太多,在并州的時候,呂布從未想過,任何人的交往竟然如此復雜,世間竟然有這么多各種各樣陰謀詭計,讓他防不勝防,心力盡悴。

現在,這一切再與他無關,因為他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放下了負擔后,他整個人都變輕松了,并很快發現,自己也有心情享受生活的樂趣了。

隨著北疆大戰消息的傳開,并州鐵騎的大名很快就會震驚天下,那支鐵騎的主將是自己的女兒,副將更是自己的好兄弟,演練成陣的中堅力量,更是與自己一道從并州走出來的邊軍老弟兄……

正如當年的白馬義從,現在的疾風騎兵一樣,自聲威赫赫的第一次亮相開始,烈火鐵騎和并州邊軍這兩個名字便成為了一體,從此休戚與共,生死相隨!

呂布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醺然之意愈濃。

其實他也明白,王羽宣揚并州鐵騎的名聲,并非完全是出于好意,也有些小算盤,比如將兩軍的關系擺到臺面上,生米煮成熟飯什么的。

不過他不在意,從最初見面開始,那小子就沒老實過,指望他什么心眼都不使,貓都能不偷腥了。只要老兄弟們沒白征戰這一輩子,在青史留下自己的名字,封妻蔭子,自己還有沒什么可不甘心呢?

只可惜……

想到這里,呂布突然覺得有些傷感。與青州結盟是好事,自己是這么想的,文遠更是早就有了這樣的念頭,循義嘴上不說,但心里也很贊同,但其他人卻……

出于對老兄弟的愧疚,呂布治軍并不嚴,屬下犯了小錯,通常都是一笑置之,便是有什么比較大的不妥,他也很少嚴厲追究。除非趕上心情不好,他可能會把人抓起來揍一頓,但也就是這樣而已,動手殺人是肯定不會的。

結果,他信任的老兄弟們竟然給他來了一場叛亂,那場叛亂的目標不是王羽,而是呂布自己,每每想到此節,呂布心里都像是刀絞一般,又是不解,又是傷心。

他麾下眾將,一度并稱為八健將,結果經過了那場動亂,魏越、郝萌、宋憲三個死了,侯成跟著陳宮跑了,魏續罷了官,然后張遼又跟著女兒去了青州,他身邊一下就冷清下來,只剩了高順、曹性和成廉。

身邊越熱鬧,這種寂寞零落的感覺就越強烈,連帶著杯中的美酒都帶了幾絲苦澀味道。

視線在人群中逡巡著,像是要找回失去的時間一樣,突然間,呂布的目光一凝,帶著幾分朦朧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

“夫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還是放一放吧?”嚴夫人早就在留意呂布的神情了,第一時間上前,溫言勸道:“其實,繼之當初也是一時糊涂,受了奸人挑撥,其實心里還是為玲兒著想的,事情都過了這么久了,你還念念不忘做什么?”

呂布的脾氣向來吃軟不吃硬,往文雅了說是優柔寡斷,說難聽了就是耳根子軟,這也是他最大的弱點。因憶起前事,又看到魏續而來的怒火被嚴夫人的一番軟語勸了回去,呂布悶哼一聲,問道:“他在這里做什么?”

“當然是幫忙啊。”嚴夫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玲兒不在家,府中這么多事,妾身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有一千一萬個不好,繼之總是妾身的弟弟,反正又不是軍國大事,總不能連面都不能見了吧?”說著,她眼中已經泛起了亮光。

呂布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剛剛凝聚起來的氣勢頓時消散一空,悻悻道:“某又沒說不讓你見他……”

“當初玲兒的事,妾身也不贊同,還故意裝了幾天病……倒是聞名不如見面,真正見了之后,妾身才知道夫君慧眼如炬,給玲兒選了個萬中無一的佳婿。繼之那腦袋夫君也是知道的,認死理,不開竅,聽妾身說了,他就……”

嚴夫人越說聲音越低,說到最后,眼中的悲意更是盡數轉化成了媚態,透過尚未消散的淚光,顯得越發柔媚似水:“總之,千不該萬不該,都是妾身的錯。夫君若要責罰時,妾身便任由夫君處置好不好……”

古人成婚早,生育也早,雖然已經有了個十五歲的女兒,但嚴夫人如今也才三十出頭罷了。在洛陽定居后,日子本來就過得比邊塞強,這幾年保養的也挺不錯的,再加上夫妻間的情意,柔情蜜語之下,呂布頓時就渾然忘我了,連媳婦向小舅子勾手指都沒注意到。

直到魏續舔著臉湊上來,呂布才皺起眉頭,怒哼了一聲。

嚴夫人直起身子,不著痕跡的瞟了弟弟一眼,魏續會意,二話不說,左右開弓就給自己一頓嘴巴,直打得嘴角淌血,這才說道:“姐夫,千錯萬錯,都是續該死!續不過一介庸人,死不足惜,但您身負全軍上萬弟兄的安危,千萬不能氣壞了身子啊!”

“哼,說得比唱的都好聽……”呂布余怒未消,但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終究還是說不出什么重話,趕蒼蠅似的擺擺手,他哼一聲道:“算了,某也不與你這蠢材計較,那件事就到此為止罷。”

魏續大喜,正要下拜謝恩,呂布左手又是一擺,冷聲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對自己人動過手,就別想著再掌軍了,反正你也不是那塊料,以后就在府中當個管事好了。”

“……姐夫寬宏大量,續感激不盡,多謝姐夫,多謝姐夫。”像是一盆冷水潑下,魏續當場就是一怔,雖然很快在嚴夫人的催促下清醒過來,卻已不復先前的熱忱。

“明白了就下去罷。”

呂布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對魏續網開一面,既是看在夫人面上,同樣也是因為老兄弟凋零太多,一時心軟的緣故。和從前一樣,他覺得自己以寬容待人,對方就應該會以忠誠回報,至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魏續應聲而退,嚴夫人見夫君情緒不高,于是又提起呂綺玲的家書,呂布果然很快振奮起來,津津有味的說起呂綺玲、張遼描繪的巨馬水之戰,一副恨不得能易地而處的模樣。

心情好,喝起酒來也是格外暢快,到了曲終宴罷,賓主盡歡之時,呂布已是酩酊大醉。

嚴夫人招呼弟弟一起攙扶著夫君往后宅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勸慰:“不掌軍就不掌軍吧,上陣廝殺又不是什么好事,玲兒在書信中說,剛入范陽那一戰,她一個人就沖到敵陣中央去了……誒呦,聽得我這心吶,都懸到嗓子眼了。”

“姐,您不用擔心,青州鐵騎身上穿的那個是全副的重甲,聽說是叫板甲的,結實著呢,五十步的距離上,強弩都射不穿……還有他們沖陣的那個陣勢,聽說是當年霍去病傳下來的,車懸陣!無堅不摧,無往不利,連以克制騎兵聞名的麴義都敗得那么慘,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那可不一定,玲兒在信中可是說了,那麴義死前不甘心,女婿親口承認了,那陣有法可破,說是叫什么撒星的陣法……雖說是秘法,但天下這么大,能人多著呢,你知道別人就不會?這要是萬一遇上了,玲兒她……總之,讓人牽腸掛肚啊。”

“……”魏續眼珠猛轉,暗將撒星二字記在心中,隨后笑笑道:“姐姐說的是,驃騎將軍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懂憐香惜玉了,聽說啊,他那幾位未婚的夫人,都被他派了一攤子事兒呢,青州人都笑稱那是內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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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七章 星夜求援

議事廳zhōngyāng擺了一張大大的圓桌,圓桌中間是個大號的銅鼎,四周擺滿了杯碟,肉、菜、海鮮各式食材齊備。

銅鼎中的熱湯已然煮沸,白sè的霧氣騰騰而起,一股濃郁的香味散發出來,溢滿了整個議事廳。青州眾將濟濟一堂,圍著圓桌坐了一圈。

本來,這應該是在王羽的主持下,即將召開的一場盛大的新年宴會。

但此刻,火候已足的火鍋湯卻無人理會,眾人都緊緊的皺著眉頭,最xìng急的魏延手里面甚至還握著筷子——用的是握刀的姿勢。

不過最夸張的還是諸葛亮,他干脆自行離席,從帥案后面搬出了一個大沙盤,拿著幾個棋子一樣的東西,在上面來回擺放著,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仿佛中了邪似的。

單經抽抽鼻子,看看青州眾將的神情,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要不是自己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青州眾人應該正吃得高興?自己這一來,卻是生生的攪了局。

這個念頭只在他心里存在了那么一剎那,很快就被爐火般的焦慮燃燒殆盡,望向王羽,單經不加掩飾的露出了心中的惶急:“救兵如救火,救兵何時可以出動,還請君侯示下……”

“哼!”魏延、太史慈齊齊發出一聲怒哼,連相對沉穩的徐晃也是怒目而視。

幽州軍輕敵冒進,差點把整個戰局拖入深淵,眼下雖然在青州眾將的奮戰下,局勢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扭轉,但離渡過危機還遠著呢。

救居庸城,就需要有足夠的兵力,但如今各條戰線上處處皆戰。哪里有富裕出的兵力?如果硬要去救,只能從泰山軍分兵,帶同最多不超過一萬五的步卒,加上魏延的部屬,隨同王羽的鐵騎一起北上。

鐵騎固然犀利,泰山軍也是jīng銳部隊,但憑這些人馬要打敗十萬胡騎,終歸還是過于勉強了些。

再抽調部隊不是不行,而是很危險。

閻柔雖然被擊潰。附庸的小部落和雜胡也盡皆膽寒,但烏丸的兩萬騎兵卻毫發未傷,其首領蹋頓更是魄力遠勝丘力居的雄主,連被他奪了位置的丘力居之子樓班都當眾表示心悅誠服,不容小覷。

一旦北上的兵力抽調過多。被蹋頓看到破綻,漂渝津,甚至薊縣都有可能不保。太史慈的突襲戰法可一不可二,以寡擊眾本就是劍走偏鋒,不可能再用來對付蹋頓。

王羽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收到了太史慈的捷報和趙云出塞前的傳信,召集眾將商議后。認為救居庸不能急在一時,須等到局勢明朗,各支部隊都取得聯系,進入作戰位置之后再開戰更為妥當。

居庸城雖然被圍。但那里是劉虞狡兔三窟選擇的后路之一,城內囤積著不少糧草,公孫瓚敗進城的時候,也把大部分輜重都搬進去了。糧草還是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的。

另一方面,胡人最不擅長的就是攻城。所以公孫瓚現在屬于似危實安。

從他通過田豫給趙云的傳信來看,這位心高氣傲的白馬將軍的主觀意愿,也不是想像個絕望的溺水者一樣,被人拯救出來,而是更愿意發揮余熱,將鮮卑大軍牢牢的釘在居庸城,為盟軍爭取時間。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成功了。

鮮卑大軍不肯放棄解決宿敵的機會,像是聞到腥味的野狼一樣,死死的圍在居庸城周圍。單經、鄒丹的決死救援,更是加強了他們的信心。如果青州軍也像單、鄒這樣不顧一切的想著救了人再說,就會變成添油戰術了,鮮卑人圍點打援,極為有利。

所以,鮮卑人雖然也分兵去攻飛狐道,卻沒有分兵進攻薊縣。

這當然與鮮卑、烏桓貌合心離,都想著讓對方和青州軍硬碰硬,然后自己在背后撿便宜的心態有關。但公孫瓚的存在,和單、鄒二將解圍失敗,立刻退守西關的舉動,同樣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按照軍議上商定的戰略,反擊,也是解圍的時間,應該是在正月中旬,等羽林軍擊退攻打飛狐道的騫曼部,并沿途追擊至上谷郡境內之時。

皆時,只要再聯系上出塞的趙云,就可以令其奔襲廣寧,徹底截斷鮮卑大軍北歸之路,然后幾路大軍一擁而上,暢快淋漓的來一場大會戰,畢全功于一役,將十萬胡騎盡數葬送,讓鮮卑人十年也恢復不了元氣。

這個戰略已經通報給了屯駐西關的幽州軍,鄒丹的回復也很得體,表示會努力堅持到底,配合作戰。

結果,信送過去沒兩天,單經就跑來求援,不但求援,語氣還這么沖,眾將豈有不怒之理?特別來的還是單經。

整個幽州軍中,最頑固不化的就是這家伙,公孫瓚不等青州兵到,就倉促出擊,未嘗不是這人的教唆起到了作用。若是苛刻一點,說這家伙是戰局糜爛的罪魁禍首也不算冤枉。

青州眾將對幽州的其他人都談不上惡感,與田楷交情好的更是不止一兩個,唯獨對單經深惡痛絕,想必對方也有自知之明才對,真不知他怎么敢腆著臉跑來。

“王君侯,末將糊涂且齷蹉,常以小人之心,度君侯的君子之腹,在青、幽兩家之間,制造了不少的麻煩,今番更是置主公于險地……末將自知罪孽深重,罪該萬死,但我家主公對君侯卻始終以弟視之,絕無猜疑之意,望君侯念在多年來相交相知的份兒上,救主公一救!”

單經全無反唇相譏的意思,直接撲倒在地,不由分說的磕起頭來。頭撞在地面上,砰然有聲,眼見著腦門就紅腫而青紫,進而迸出血來。

王羽悚然而驚。

跪禮,是蒙元韃子帶進中原的風俗,后來被滿清韃子發揚到了極致,在蒙元韃子得勢之前,中原不流行這個。即便見到天子。也只要深鞠躬就可以了,在天子面前有資格坐而論政的大臣更是不計其數。這個時代的跪禮,通常發生在子孫輩見長輩,或是罪人上堂的時候。

單經也是個很驕傲的人,突然行起這樣的大禮,顯然也是急得狠了。

王羽本來還在思考,是不是對方還存著與青州分庭抗禮,保持dúlìxìng的心思,想借著鮮卑人來削弱自己。現在一看。頓時疑慮盡消,忙不迭的吩咐道:“單將軍,你這是做什么?快,快扶了起來!”

太史慈動作最快,閃身過去。單手將單經抄起,后者還待掙扎,可哪里又拗得過太史慈的力量?

掙了幾下,單經突然大哭起來:“不是末將不知好歹,實在是居庸城已經危在旦夕,再不去救,恐怕就。就……”說著,他一口氣沒喘上來,竟是就那么暈了過去。

廳內頓時又是一通亂,找了兩個軍醫過來。楞是沒救過來。王羽只好硬著頭皮請了華佗過來,神醫出手,施救一番,這才有了好轉。華佗說病因是單經身上新舊傷太多,風寒入體。又有急火攻心,這才生了急癥,救治后xìng命無憂,一時間卻是醒不過來了。

單經一進門就叫著求援,語氣很生硬,王羽本當他故態萌生使然,誰想到背后卻是另有隱情的樣子。驚疑之余,王羽趕忙吩咐親衛找了單經的隨從過來,詢問詳情。

隨從一進來也是大哭,一番話說得也是斷斷續續的,好半天才說清楚。

當rì單經和鄒丹合兵一處,北上救援,趁著鮮卑人立足未穩,地形不熟,一度攻到了城墻下,和公孫瓚取得了聯系。公孫瓚拒絕了單經拋棄守軍,獨自逃生的提議,并命令鄒、單二人退守西關,不使胡騎有機會直取幽州腹地。

西關,就是后世的居庸關,素來為běijīng城的西大門,最是緊要不過。守住這里,就等于封住了鮮卑大軍的東進之路,給青州軍的東線減輕了壓力。

單經之前沒提此事,否則王羽在掃平范陽,安定了燕國之后,完全可以揮師東進,先解決了蹋頓、閻柔再說。

當然,這只是事后說說,換在當時,即便單經提出建議,王羽也未必相信對方,確信對方真的能擋住鮮卑大軍。但公孫瓚的用心卻是好的,顯然是為了彌補之前冒進的失誤。

到了太史慈夜襲閻柔,趙云奔襲彈汗山,紀靈扼守飛狐道之后,戰局已經漸漸明朗,鮮卑大軍雖眾,但后路被襲,騰挪的余地也漸漸失去,已經失去了最初突襲的優勢,王羽這才提出了合圍聚殲,畢全功于一役的計劃。

然而,鮮卑人也沒有坐以待斃的意思,在功虧一簣的關頭,他們放棄了保存實力的心思,孤注一擲的對居庸城發動了猛攻。

雖然鮮卑人不擅長攻城,但在鮮于輔、鮮于銀率眾出現在鮮卑軍中之后,情況就急轉直下了。他們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出其不意的向居庸城發動了猛攻,憑借人海戰術,在攻勢展開的當天,就制造了與先前圍攻成績總和相當的戰果。

西關和居庸城很近,單經、鄒丹聞訊大驚,一面向王羽傳訊求援,一面出兵往救,結果出城不遠,就遇到了鮮卑的游騎,展開激戰,最終不敵,敗退回了西關。

二將心知在胡騎有了準備的情況下,憑自己的力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故而單經不顧身上有傷,親自趕來薊縣,一路趕得甚急,雖然出發晚了幾個時辰,但他竟然和先前的信使趕了個前后腳!

“將軍,居庸城實在已經危在旦夕了,若救兵不至,恐怕……恐怕撐不過五天吶!”

青州眾將面面相覷,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壞消息給攪得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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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八章 救援之議

郭嘉、周瑜這樣的智者都認為北疆之戰再無懸念,青州軍獲勝已成定局,并以此為前提,修正了戰略方向。不過,他們是從自身的立場來考慮的,而且做的是最壞的打算。

實際上,幽州的局勢遠未到安枕無憂的一刻,變數很多,也很致命。

此刻,王羽和青州眾將面對的就是一個相當艱難,且重大的選擇。

救與不救?

不救,整個戰局就不會有太大波折,三路大軍齊頭并進,鮮卑人只能在決戰和逃亡之中做出選擇。

如若決戰,雖然胡騎人數更多,但青州主力的裝備和訓練卻更強,現在漢朝,在人數差距只有兩三倍的情況下,漢軍的戰力本就遠遠凌駕于胡騎之上,而青州軍的戰力,在強兵如林的中原,也是堪為翹楚的。

而鮮卑人以公孫瓚為餌,吸引王羽輕兵救援,何嘗不是在冒險?趙云的輕騎正在邊塞游蕩,隨時有可能封鎖邊關通道。胡騎在居庸城耽誤的時間越長,青州軍完成合圍的幾率就越高。

盡殲十萬胡騎于塞下!

盡管王羽已經見慣了大風大浪,但這個戰績還是有著極強的誘惑力,讓他時刻記掛,難以自已。這不僅僅是封狼居胥那樣的榮譽而已,而是對整個中原都具備相當意義的戰果。

鮮卑人遭此重創后,可能幾十年都無法恢復現在的規模,這也就意味著,五胡亂華的悲劇,徹底沒有重演的可能了。即便鮮卑人jīng誠團結,中原群雄最后打得幾敗俱傷,前者也不再具備大舉南下。改變天下格局的實力。

單從青州本身來說,沒有鮮卑人撐腰,被兩面夾擊的烏桓就是個笑話,無論是剿滅還是積極防御都不難。沒有北疆隱患的牽制,青州軍就可以全力開動,經略中原了,這其中的積極意義,自是不言而喻。

而公孫瓚本人……

王羽努力的壓抑著,不想讓這些念頭冒出來。卻怎么都控制不住,他心知,那個驕傲的邊軍宿將,肯定也更愿意讓十萬胡騎以及更多的鮮卑部眾葬身塞下,給自己陪葬。而不是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一樣。被人從城里救出來。

毋須懷疑,公孫瓚就是這么個人,他一定會這么想。

從這個角度考慮,似乎不救,或者說不急著救,而是繼續完成三路進擊的策略才是上策。

然而,這么做會有很多麻煩。

首先就是王羽自己心里那關不好過。陶謙和公孫瓚,是他起兵開始給予最多幫助的兩個人。他傳奇般的崛起當中,若是沒有這兩個人近乎無私的幫助,肯定要經歷更多的波折。正如后世牛頓所說:自己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站得更高。

眼睜睜的看著公孫瓚戰死,借助對方的死來成就自身之名的冷血,王羽的確做不到。

此外,王羽雖然不似傳統型的君主。身上看不到帝王心術,但他的特征還是很明顯的。重情重義,勇武蓋世。如果看著友軍覆亡而不救,對他的名聲,以及在部將心中的威望,難免會有一定的下滑,讓人覺得他的情義是不是裝出來的,實際上是個偽君子?

當然,要消弭影響倒也不難,只要做戲就可以了,比如救援來此,望北大哭什么的,但王羽不喜歡。

只有在穿越之初,為了糊弄老爹,取得兵權,他才不得不裝出一副很有城府的梟雄姿態,等到勢力漸成,王羽基本上都是按照本心行事的。

這招致了不少人的腹誹,連自家的幕僚都認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總是以身犯險,不似人主之像,但王羽卻樂在其中。

他從未對權力熱衷過,絕對的權力只會導致絕對的腐化,他可不想自己變成那些皮里陽秋,大腹便便,一肚子壞水的政客。

自己是個武人,最強的武人,王羽確信并追求的只有這個,通往巔峰的路上,權力只是附帶和點綴罷了。只要不令其失控即可,沒必要死死抓在手里,更沒必要為了維持權力來違逆本心。

拋開這些心理上的障礙,真正困擾王羽的還是救援的方式。眼下幽州的戰局呈現出的是互相包圍的態勢,在羽林軍擊破騫曼部,就位之前,幽州境內的青州軍事實上是被兩面夾擊的。

泰山軍不能輕動,否則大軍后路被切斷,就把自己都給賠進去了。可是,就算動員泰山軍全軍,兵力尚且有所不足,不動的話,拿什么去解圍呢?

王羽在思考,眾將也是議論紛紛。

太史慈拍著胸脯,大聲叫道:“用不著想那么多,主公只管安心北上,某這就回轉雍奴城,決不讓蹋頓踏入燕國半步,亦或威脅到漂渝津!”

鮑丘水一戰,他打得暢快淋漓,戰后士卒們的jīng氣神也都比先前高漲了數倍,連陳撼的那些水手,此刻也都有了幾分jīng悍猛士的模樣。

因此,他現在說這話也不算夸口,憑借關平、胡才的六千戰兵,以及關寧的八千輔兵,加上太史慈本部兵馬的威懾力,想打敗蹋頓或許不可能,但擋住他還是有些勝算的。

“此議不妥,陸戰隊的高機動力和攻擊力,只是在近海地帶方能游刃有余,有了閻柔的覆轍在先,蹋頓肯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我是他,就從潞縣以北的平原地帶迂回,攻薊縣,取下薊縣后,再依次攻打雍奴、泉州,將漂渝津放在最末……”

魏延從諸葛亮手中奪過幾個棋子,一邊在沙盤上擺弄著,一邊說明:“這樣一來,就可以將攻擊力最強子義兄,人數最多的輔兵隊晾在一邊,但同樣能起到切斷糧道的作用。”

“離了海就不行?”太史慈對魏延的說法嗤之以鼻,冷哼道:“那就由某來守薊縣,看看蹋頓有沒有本事攻下城池?”

“還是不妥。”魏延搖搖頭,將沙盤上代表太史慈所部的棋子放到薊縣,然后將代表蹋頓的棋子向南一挪:“你若不在,蹋頓就沒了顧忌,大可率主力攻向漂渝津,然后以疑兵分別進攻雍奴、泉州,以作牽制……”

太史慈很不滿的嚷嚷道:“他又沒有千里眼、順風耳,怎么就把我軍的布置打探得這么清楚?”

“就是這樣才麻煩啊。”魏延攤攤手道:“有閻柔、齊周這些人在,蹋頓在漁陽、燕國就是消息靈通,耳目便利,比我軍更像是主場作戰呢。”

太史慈想想也是,這次幽州之戰最讓人心煩的就是地方勢力成分復雜,根本無從判斷誰和雜胡有勾結,誰沒有。光靠看血統家譜肯定是不科學的,想要詳細排查又需要太多的時間和jīng力,自己這邊根本耗不起。想要通過調動來迷惑蹋頓,確實很玄乎。

他抓抓頭發,惱火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文長,你倒是拿個主意出來啊。”

“某也想過了,不如干脆這樣……”魏延反對太史慈的意見,當然是有想法的,否則就成了斗氣了。

他大手一揮,將棋盤上一通劃拉,將棋子歸成了兩堆,然后說出了自己的建議:“處處分兵,只會處處受牽制,不若這樣,放空泉州城,讓二位關將軍一起守衛漂渝津,如此,即便蹋頓全師猛攻,也能堅守數rì。其他部隊全部集結,帶足半月所用的糧草,全師北上……”

“你瘋了!”太史慈被他嚇了一跳,其他人也紛紛側目相看。

后世有個事后諸葛亮的說法,就是形容某些人很喜歡在事后對經典戰例指手畫腳,說什么戰線拉得太長,導致失敗,很多地方即便沒有防守,也不會有危險,因為敵人根本沒去。

這些人往往忽略了其中的因果關系,有兵駐守,所以敵人不去,如果不處處設防,那就到處都是漏洞,敵人會作何選擇還用說嗎?

現在魏延的提議,就有這種傾向,只扼守漂渝津一處,放開整個漁陽防線,蹋頓的大軍就可以隨意來去。丟掉糧道容易,想奪回來卻難,萬一蹋頓腦子抽筋,不管不顧的南下沖進冀州腹地,局勢就更亂,更難以預計了,脫出掌控簡直是必然。

這分明就是孤注一擲,拿全軍的命運來搏勝負。

“就是要讓他來!子義兄和某的部隊機動力都很高,可以快速奔襲,不求擊敗蹋頓,但求牽制住他。烈火騎兵長途行軍速度普通,短距離的突襲卻沒問題,你我拖住蹋頓之后,由呂、張二位將軍施以致命一擊,視戰場的距離,其余各部也可加以配合,如此一來……”

魏延手掌合攏,緊緊的握住了沙盤上代表蹋頓的棋子,冷笑有聲:“各個擊破,東線無憂,然后,我軍就可以從容北上了。”

眾人都皺起眉頭,思考魏延提議的利弊。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計劃確實有一定的可行xìng,通過己方的調動,示破綻于人,借以達到誘敵的目的,從而先解決在背后yīn魂不散的蹋頓,如此便可全力對付鮮卑人了。

當然,出奇兵,必然要冒奇險,魏延的計劃必須每一步都不能疏忽,否則就是一場不測之禍。只是目前看來,這似乎是最具可行xìng的辦法。

沉默片刻,有人緩緩開口,語氣、語意全是否定之意:“表面看來沒問題,但實際cāo作起來,還是很棘手的。”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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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8 06:29:01 |只看該作者
七二九章 孔明之謀

魏延怒目而視,意見被人反對倒是沒啥,但說話的既然是諸葛亮,他當然會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諸葛亮早就習慣了,無視魏延的怒目,自顧自說道:“拋開實施的細節不談,文長將軍的計劃,在策略上便存在著很大的破綻。這個計劃的前提是蹋頓會應聲攻來,而且是在短期內就出現,可是,他要是不來呢?”

魏延不假思索的答道:“不來更好,我軍以空城便嚇住了蹋頓,自可集中全力去解居庸城之圍!交戰后蹋頓再來,那就暫且不理,只要分出少量部隊扼守住西關,便不虞烏桓騎兵突襲我軍側后。反正他一時也攻不下漂渝津,萬不得已時,守軍還可以撤退到海上去。若他攻入河間、渤海……”

說到這里,魏延略微有些遲疑,但神情很快變得堅定起來,咬著牙,寒聲道:“那就是他自尋死路了!”

因為青州軍是以救人為目的,所以給居庸城解圍的戰事,注定了不會持續太長時間。有西關在手,青州軍也不用擔心被兩面夾攻,或者切斷后路。

至于渤海、河間的問題,魏延顯然認為,那里不是青州直轄的領地,必要時可以做出犧牲。畢竟現在的局面都是公孫瓚造成的,總不成青州這邊還要顧及多多?以這個計劃相告,即便是單經,想必也不會有什么異議。

蹋頓若真的南下,頂多也只能在河間、渤海轉一圈,繼續深入的話,黃忠的雷霆軍可不是吃素的,張燕的黑山軍為了保衛家園,也不可能不奮起而戰。這樣一來,青州軍倒是多了不少助力。等到居庸城之戰結束,青州主力退回薊縣,蹋頓就是甕中之鱉,跑都沒地方跑。

放走鮮卑這頭鹿,逮住烏桓這只傻狍子卻也無不小補。

“若鮮卑人采取拖延戰術,蹋頓發動全面襲擾,主力躲在后面,你又當如何應對?”諸葛亮語鋒如刀。又快又利,一下把魏延給問住了。

這不是不可能發生的,西關可以切斷鮮卑和烏桓軍事上的直接聯系,卻無法切斷他們相互之間的聯絡。如果他們覷破魏延的用意,緊密配合以拖延時間為主。那就真的命中魏延這個計劃的死穴了。

魏延這個計劃就是孤注一擲,只要超過半月不能解決戰事,那大軍就會斷糧,再強的軍隊,斷了糧都只有死路一條。

魏延強辯道:“蹋頓又不是曹cāo、周瑜,他會有這么高明?”

“軍國大事,死生之地也。唯有料敵從寬,才能確保無虞。”

諸葛亮沉聲說道:“蹋頓固然只是一介蠻族首領,未受過什么教化,但其天生的狡猾卻也不容忽視。況且。就算他本人有勇無謀,他身邊卻有不少臂助,只要他肯聽取意見,那就很危險。將勝算寄托在敵人的無能上。最后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可不慎吶。”

魏延雖然不爽。但也無從爭辯。

他的計劃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和王羽起兵之初用過的那些策略比,說不定還算是比較保守的呢。但時過境遷,青州軍如今家大業大,實在犯不上冒這么大的險,攫取那么小的戰果了。

諸葛亮沒明說,但意思卻很明顯,公孫瓚可以救,但不能為了公孫瓚冒險。截至目前,王羽為公孫瓚做的已經不少了,若是實在無法可想,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讓對方自求多福,求仁得仁了。

聽出對方言外之音,王羽深深看了諸葛亮一眼,從前這種冷靜理智的建議,都是賈詡主動承擔的,現在卻是諸葛亮來當壞人了。不得不說,這些智慧超卓的智者們雖然風格有差異,但在很多地方還是很有共同點的。

只是不知,若賈詡在此,會提出怎樣的建議呢?

王羽很好奇,但也知道來不及了,短短數rì內,就算飛鴿傳書,也不能保證消息走個來回,而這么重大的事,用那種傳信方式未免太過危險。

因此,他也只能站起身,走到沙盤前,先聽聽諸葛亮有什么提議。

“亮以為,居庸城是一定要救的,但不能急于求成。現在居庸城內還有糧草,危機不在內,而在外!故而,主公沒必要考慮一次xìng完成救援任務,只要出兵牽制,分擔城內的壓力即可。”

先后發表意見的三人,出發點都不同,思維方式也各自不同。王羽對此倒是很欣慰,和這些人商議出來的對策,比一個人思考出來的,會全面很多,就算最終選擇了其中之一,其他人的拾遺補缺也不會白費。

而就目前而言,諸葛亮的對策似乎是最穩妥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主公當繼續統率親衛鐵騎坐鎮薊縣,統籌并策應全局,漁陽防線保持不變,只是將子義將軍和文長將軍兩部兵馬一同留在身邊。北上救援,只須公明將軍統兵前往即可……”

諸葛亮挪動棋子,在沙盤上模擬出新的格局,看得眾人都是眼前一亮。

太史慈和魏延的兩部人馬,機動力和攻擊力都很強,正好能和鐵騎一起行動。這樣一支部隊,當然比人數眾多的泰山軍更適合居中策應。

另一方面,泰山軍分兵守泉州、雍奴之外,仍然有接近兩萬的戰兵,雖然相對于十萬胡騎,依然處于弱勢地位,但卻不至于形成壓倒xìng的劣勢。再加上西關還有六七千殘兵,合兵一處后,應該能對胡騎形成相當大的威脅。

居庸城內應該也還有三四千人,只要壓力減輕,在公孫瓚這樣的名將的統率下,堅守個十天半月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如果一切順利,趙云、于禁先后趕到,那徐晃就相當于黏住了鮮卑大軍,合圍聚殲的策略得以實施。如果有萬一,王羽在戰局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以兩萬泰山軍出關救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就算是單經,也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兒。

至于東線,雖然仍然眾寡懸殊,但王羽要做的也不是和對方正面決戰,而是居中策應。如果蹋頓圍攻漂渝津、泉州等據點,就要提防王羽的強力突襲了,居中策應的三支部隊都很擅長這個。

如果他來攻薊縣,更是自尋煩惱,漂渝津的輔兵只能在防守戰中出力,關平和胡才的部隊卻不是吃素的。等到他頓兵于薊縣城下,被城內外的兩支部隊里應外合,夾攻一下,還不變成肉餡?

畢竟蹋頓的嫡系部隊只有兩萬,其他兩萬附庸軍是純粹的烏合之眾,面對用兵如神的王羽指揮的,訓練有素的青州軍,他們不成為累贅,反過來傷到蹋頓自己就不錯了,發揮戰力?怎么可能。

就算蹋頓足夠聰明,充分發揮兵力優勢,在整個戰線發動全面襲擾戰,那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只要各據點堅守,太史慈和魏延四面出擊即可應對。而這種打法會致使戰事綿延的時間很長,總體來說,對青州軍更有利。

按照諸葛亮的策略,青州軍首先已立于不敗之地,歷史上那個算無遺策的諸葛孔明之風,已是初見端詳。

徐晃昂然出列,向王羽抱拳請命:“參軍此言大善,末將愿率部前往,請主公下令罷!”

李樂緊跟著踏前一步,高聲道:“末將愿隨公明將軍一同前往,誓死報效!”

連一向喜歡跟諸葛亮對著干的魏延都沒出聲,可見諸葛亮此策有多么全面和穩妥,唯一提出異議的只有呂綺玲。

“這樣一來,若是蹋頓不全軍殺過來,我豈不是到最后都沒仗打?不妥,大大的不妥。”女孩搖頭晃腦,煞有其事的說著。

沒人搭話,眾人都自動過濾了女孩經由本能提出異議,諸葛亮提出的策略,才是真正的兵家王道。

主帥居中,部將四方征戰,主帥發揮的是震懾力和統率力,通過部將的征戰發現敵軍的破綻,這才發動終極攻勢,一擊致命。若單靠部將就解決戰斗則更好,主帥的震懾力只會提升,而非反之。

象王羽從前那種每戰必先的戰法,說實在的,只能算是一種邪道,刀劍無眼,風險太大了。

其他人沒出聲,但卻諸葛亮滴水不漏的回答道:“也不能這么說,如果蹋頓襲擾的太厲害,鐵騎還是要分兵出動的。”

“是這樣啊,嗯,那也不錯。”呂綺玲想了想,很快釋然,而且還有些高興起來。分兵出動比全軍出動更好,這樣王羽就不會跟著了,省得有人覺得自己的戰績都是靠王羽得來的。

看著達成一致的眾將,王羽卻有些心不在焉。

諸葛亮的計劃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沒把救公孫瓚做為優先考慮。現在攻城的主力是鮮于輔、鮮于銀的部隊,鮮卑人大可以分兵兩路,胡騎全力對付徐晃,雜胡步兵全力攻城。

徐晃的救援或許會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牽制作用,但這個作用并不大。

對付居庸城那種小城,十萬胡騎本來就無法全部展開兵力,先前久攻不下,只是因為攻城器械不足,現在有了鮮于輔的幫助,恐怕……

而且,王羽還有一絲隱憂,總覺得許攸那個yīn謀家不會這么消停,說不定這背后還隱藏了其他東西。

“公明可準備出兵事宜,此議暫且不做定論,須容某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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