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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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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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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52:10 |只看該作者
七五零章 死戰不退

“嗚……”

先是一聲,隨后,仿佛回聲,綿長的號角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cháo水涌來一般,將孤零零的居庸城包圍在其中。

居庸城夾在清夷水與八達嶺之間,周圍地勢甚為平緩,完全沒有險要可言。不過放眼開來,居庸城的位置還是很安全的,東有西關,北有長城,有這兩道防線在,居庸城便可高枕無憂。

其實,看名字就知道了,這座城池最初修筑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建立一個永久xìng的要塞,扼守幽州以西的邊關,只是這里更利于居住罷了。因為這里的土地有充沛的河水灌溉,又有山嶺遮擋北面來的嚴寒,是組織屯墾的理想地區。

如果沒有胡人的連年入寇,沒有劉虞和公孫瓚的爭斗,這里本該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但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從開元元年的臘月開始,一場空前的劫難降臨在了居庸百姓頭上,將他們遠離中原喧囂的夢想擊得粉碎。

浩劫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心里唯有憤怒和怨恨,濃濃的怨念針對的不光是攻城的公孫瓚,城內的劉虞同樣逃不開。

人們無心分辨這兩位大人物之間的是非,若是事不關己,他們也許還有興趣在茶余飯后,將這段公案當作閑話,扯扯八卦。可現在,做為鷸蚌相爭時被殃及的池魚,他們不可能對任何一方有好感。

指揮大軍攻城,將死亡的威脅直接帶給大伙的公孫瓚固然可惡,但把禍患引到居庸城來的劉虞何嘗又是什么好人了?

傳說中勤儉愛民的德政,從來沒吹出過居庸關,苛捐雜稅卻是從未少過,危急時刻。這位劉使君更是將自己的家園當成了庇護所,將自家的親人拉到城頭上去擋箭!

誰要是對這種人心懷感激,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話呢。

大家只盼著劉虞早點完蛋,不是因為感情上的傾向,純粹是出于盡快結束戰事的考慮。指望劉虞的幾百殘兵擊敗公孫瓚?那不是逆了天么?

協防時,居庸百姓也都是出工不出力,反正劉虞的兵力有限,不可能盯緊戰場的每個角落,公孫瓚能在短時間破城。與此亦不無關系。

等公孫瓚進了城,居庸百姓的表現卻變了個樣。

雖然對公孫瓚依然沒太多好感,心里未嘗不在咒罵對方將災禍帶給了大家,眼神中也滿是恐懼和不安,但所有人都鼓足了勇氣。在守城戰中拿出全部力量。

正如此刻,城外傳來的號角聲就像是個信號,城內的殘桓斷壁中,煙火繚繞處,人們一個接一個的站了起來,邁著堅定的腳步,跨過地上的尸體。拾起武器,涌向殘破不堪的城墻。

這場戰爭的本質,仍然是無妄之災,但xìng質卻已改變。攻城的是胡人,守城的是漢軍,大伙也不在是被人逼上城墻當炮灰,而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

攻城者的攻城技巧乏善可陳。剛靠近城墻,便是數輪仰shè。箭矢成片的砸在城頭。一片片碎石泥土飛濺起來,和綻放的血花一起,遮住蒼白的太陽。

程式化的攻擊,守方應對起來自然不難,助戰的民壯迅速蹲下在城垛后面,將自家或別人家的門板制成的盾牌舉過頭頂。漢軍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們更是游刃有余,一邊將身體貼在城垛后面避箭,一邊通過箭垛觀察敵人的動向。

很快,攻城者就發現,這招收不到太多效果,對箭矢的耗費也很大,所以,中軍旗號一變,立刻有死士抬著撞錘和云梯撲向了城門和城墻。

云梯很簡陋,青sè的樹皮都沒剝去,顯然制作得非常倉促,撞錘的威力也不強,如果撞擊得太過劇烈,搞不好自己就會散架子了。但守軍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居庸城的城墻也很矮,城門同樣不比撞槌堅固多少。

銳利的鋒矢從箭垛中探出,漢軍弓箭手沒有發動齊shè,而是很有針對xìng的進行了點shè。

利箭尖嘯著撲向攻城隊列,少部分被樹枝編制,覆以牛皮的盾牌擋下,更多的則越過了簡陋的盾陣,在人群中掀起了波瀾。

“啊!”一名壯漢丟下云梯,緊緊捂著了胸口,他無法置信的看著胸口露著半截的箭桿,想將其拔出來,然而,扛著云梯奔走如飛的力量卻因為劇痛快速流失,讓他無法撼動那箭桿分毫,只能眼睜睜的感受著生命飛速流逝的感覺,搖搖晃晃的栽倒。

彌留之際,口中猶自在喃喃低語:“牛……兩頭!”

有人聽見了,但沒人顧得上同伴,腳下反而更加快了些。

這是鮮于大人開出來的先登賞格,無論是留在幽州做漢人,還是逃去塞外做胡人,rì子都要繼續過下去。能拿到這個賞格,今后的rì子就有了保障,不拼命怎么行?

漢軍的箭術jīng準,只見一架架云梯失去平衡,將扛云梯的力士砸傷,撞錘也一次又一次的停下,前進的速度仿佛蝸牛爬。但雜胡死士卻無視同袍的傷亡,前赴后繼,仿佛cháo水一般涌向城墻。羽箭攔截了幾次沒攔住,眼睜睜地看著攻城器械和城墻有了接觸。

“扔滾木!”公孫瓚霍然起身,揮動著還能用的右臂,高聲喝令。

守城的士兵放下弓,從城垛口后抬起滾木,順著云梯的砸將下去。城下陸續響起一片哀嚎之聲,試圖爬城和扶云梯的雜胡軍紛紛被砸倒,攻勢登時一滯。

雜胡軍畢竟人多,經過了連rì的激戰后,對這種慘烈的場景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在軍官的喝令下,他們很快重整了攻勢。

先登攻城,無論生死,家人都能被提前送走,從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王閻王手中逃脫,而且鮮于大人也不打折扣的兌現了諾言,只要沒當逃兵。家人就會得到那兩頭牛的賞格,可以帶著一起上路!

登上城墻的,還有另外五頭羊的賞格,如果是第一個,賞格會翻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守城的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岌岌可危了,誰不想多賺點功勞?萬一運氣好,拿到公孫瓚的首級。那一百頭牛,三百只羊的賞格,即便在塞外苦寒之地,也能讓人下半輩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懷著這樣的心情,雜胡大軍前赴后繼的沖向城墻。咬著戰刀爬上云梯,用簡陋的盾牌亦或身體硬抗滾木。

“倒水!”仿佛有意澆熄敵人心中的狂熱,在滾木失去效用后,公孫瓚呼喊出的是一個聽起來有些奇怪的命令。

“嘩……”

不過,當數百民壯抬著水桶木盆,奮不顧身的從城頭上探出身;微微帶著溫熱的水散發著騰騰白霧,白練般迎頭潑下時。即便是重賞之下,無懼箭矢、滾木的勇夫們,也是盡皆sè變。

水,固然沒有什么殺傷力。可現在是冬天!這里是滴水成冰的北疆邊塞!

熱氣在空中便已發散殆盡,潑下來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卻著,帶走人身上的熱量。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云梯開始打滑了。因為水在結冰!雖然不至于一下就凍得硬邦邦的,但那種濕滑且寒冷的感覺。卻能讓最勇敢的人都感到戰栗。

城墻下,人仰馬翻。

士氣再怎么高昂,遭受了這樣可怕的迎頭痛擊,也只有落花流水的份兒了。

雜胡軍cháo水般退了下去,不少人腳還沒著地,就已經開始撕衣服了。他們當然不是瘋了,只是在這種嚴寒中,如果不盡快處理,等到水結成冰,將衣服和皮膚黏在一起,那就別想再弄下來了,搞不好會把皮肉都從身上黏下來也未可知。

“別浪費水,放箭,放箭,瞄準了shè!”公孫瓚見敵軍氣勢稍沮,立刻改變策略。弓箭手們探出半個身子,瞄準了匆忙后撤敵軍又是一通箭雨。

這回是齊shè,效果比剛才好得多,匆忙逃竄的敵軍既沒有弓箭手掩護,也沒有盾牌遮擋,頓時傷亡慘重。

匆匆退下去的雜胡軍被集中了起來,當著敵我雙方的面,帶隊的軍官被執行了軍法。經過簡單的威脅和動員,另一波叛軍在一名新任督尉的帶領下,再次向城墻涌來。

先是羽箭壓制xìngshè擊,然后是快速沖鋒。在同伴的尸體上扶起云梯,抬起撞錘,機械的重復著之前的過程。

公孫瓚的喝令聲依然有力,但心已經沉了下去。

敵人太多了,即便用人命來消耗守軍的體力、資源,都能毫無疑問的獲取勝利。雖然可以化雪為水,但剛才那種防御模式卻也進行不了幾次,煮雪化水的步驟是很漫長的。

鮮于兄弟算不上什么名將,但這些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如果對方顧忌傷亡,還有辦法多撐些時間,可現在……

“主公……”公孫瓚應聲轉頭,只見長史關靖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他搖搖頭,他知道關靖想說什么,勸自己突圍的人,關靖不是第一個,但看起來可能會成為最后一個。可是,自己有什么臉面突圍呢?

三萬兒郎毫無保留的信任自己,追隨自己北上,先后和兩支超過十萬的敵軍作戰……現在他們之中的一大半人都戰死了,試問,自己若是獨自逃跑,就算活下來,將來就能活得心安理得嗎?

不!當然不!

“胡虜肆虐幽州,皆因瓚而起,事已至此,今rì,唯死戰耳!”他斷然拒絕了幕僚的提議,關靖還待再勸,可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

二人抬眼急看時,發現聲音是從東南方向傳來的,那里有煙塵如柱,直入蒼穹,煙塵之下,鼓角聲動地而來。

“這是……”城上城下,對戰雙方無不sè變。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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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53:04 |只看該作者
七五一章 接踵而至

金戈鐵馬,箭如飛蝗,鼓聲、風聲、馬蹄聲、號角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闕離殤,令得生與死之間博殺的雙方渾然忘我。
“加速,加速,不用瞄準,別停,別和他們糾纏!”百夫長們瘋狂大喊。

“前進,全速前進,直接沖進居庸城去,別和他們糾纏!”軍侯們也是縱聲狂呼。

他們用的語言全然不同,目標也截然相反,但最后的結束語卻是一模一樣。鮮卑人力求用最小的代價,阻止并消滅眼前的敵人,而漢軍則是一心要往包圍圈里闖。

闖進去能做什么?

能救人嗎?

能改變局勢嗎?

沒人敢給出肯定的答復,即便是最底層的小兵,對居庸城的局勢也并非一無所知,讓他們給出答案的話,無疑將是全盤的否定。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要闖進去,正如單將軍說的那樣,不能同生,但能同死!

就這樣,無數漢軍和鮮卑牧人戰在了一處。

單經開始時沖在了最前面,就在他說了那番戰前鼓動士氣的話之后,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被夾在了人流之中,就這么沖著沖著,他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只能靠著鄒丹的指引,才能勉強跟上。

“向前!”漫天的羽箭圍著他盤旋,幾根羽箭射穿了鐵甲,他卻感覺不到疼,眼中飽含熱淚,只覺得北風灌得自己喘不過起來,每呼吸一次都艱難萬分。

斜刺里有胡騎沖了過來,放在平時,他肯定會大聲提醒,前軍快撐不住了,要盡快彌補損失的戰力,將預備隊派上去,這是他做為副將的職責。但此刻,他只是揮刀,將一名胡騎斬落馬下,然后大呼著沖向下一個對手。

這一仗,沒有前軍后軍之說,面對十幾倍于己的敵人,他只想殺個痛快,醉臥沙場。

曾經名震天下的幽州邊軍完了,一大半的責任都在自己身上。要不是自己利用對主公性情的熟悉,一直用劉虞刺激主公,北疆的平靜局勢就不會這么快被打破。就算被打破,要不是自己的進言,主公也不會撇下青州盟軍,獨自北上,更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以死贖罪?

不,不是的!死很簡單,可自己這區區一條命,哪里能彌補得了這樣的滔天大罪?

偏將傅杰死了,就死在自己馬頭前,一名胡騎的彎刀砍中了他的腰,血順著傷口瀑布一樣噴了出來。曾經,自己是這么的討厭對方,因為去高唐去得最起勁的人就是他,每次回來還不遺余力的大肆宣揚。

自己罵他吃里扒外的時候,做夢也沒想過會有今天,對方會毫不猶豫的一同赴死,戰死的一刻,又是如此的慷慨壯烈。在被胡騎圍攻得手之前,他手中的馬槊下,早就累計了十條以上的人命!

然后是裨將馮益,他用身體替鄒丹擋了一矛。其實兩人的關系并不甚好,一度為了安平太守的職位爭得不可開交,直到馮益發現,在渤海當差離高唐更近,時常能買到好酒喝之后,這場爭端才告一段落。但此刻,雙方并肩作戰,全無隔閡,生死與共。

還有很多……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消失在面前,不屈的怒吼聲猶自在耳,單經的眼睛變得血紅一片。

“來啊,沖著你家單爺爺來!沒有單爺爺成全,哪有你們今天的囂張?兔崽子,現在是你們報恩的時候了,來啊,朝著這里砍!”他將戰馬的速度催到了極致,一頭撞進了胡騎陣中。

刀光閃爍,他只攻不守,揮舞著戰刀瘋狂向四下里亂剁,開始還有胡騎自負悍勇,和他拼命,可接連被他砍翻三四騎之后,哪怕是這些亡命徒也發憷了。

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現在的單經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被他砍倒的那幾個騎兵不是毫無還手之力,其中至少有三個人在單經身上留下了傷口,其中一刀甚至砍在了他前胸,差一點點就割破了他的咽喉。

可單經連頭都沒低一下,就那么揮舞著戰刀,大呼酣戰,硬生生砍出了一條血路。

漢軍大聲歡呼,順著他亡命一搏撕開的缺口攻入了敵陣。在這一刻,河北大戰后,因為政見而來的隔閡終于完全消除,幽州軍空前的團結起來,仿佛最初在公孫瓚手下成軍之時。

“漢軍,都是這么不怕死的嗎?”雖然魁頭并未親臨戰陣,而是一直在遠處觀戰,可他還是被單經以及漢軍將士們的勇猛驚到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對上單經的援軍,在此之前,同樣的救援行動已經進行過了兩次。

第一次,單經用的是計謀,他用大部隊整師而進,吸引了胡騎的注意力之后,奇兵突出,數百死士從包圍圈的薄弱地帶突入,硬是沖到了居庸城的城墻下,和公孫瓚取得了聯系。

這當然不代表漢軍就此獲勝,畢竟取得聯系不能等同為突圍成功,但魁頭畢竟是被嚇了一跳,等他惱羞成怒,準備發動全軍圍攻的時候,單經卻飛快的撤出了戰團,令得魁頭有氣沒法出。

直到許攸獻上毒計,盯準單經心急救人的弱點,以雜胡大軍全力攻城,令鮮卑騎兵于路上伏擊,這才算是找回了場子。

在這兩場戰斗中起決定因素的是雙方的計謀,魁頭認為,單經軍的隊列固然齊整,以少敵多也不落下風,但僅此而已,他不覺得單經、鄒丹有什么難對付的。

就他的經驗而言,漢軍的陣列的確厲害,一旦讓漢軍列成陣勢,沒有三五倍的兵力,就很難從正面攻下,這是草原人比不了的。

不過,漢軍的陣列也不是沒有弱點,只要兵力夠多,機動的夠快,迂回包抄,攻擊側后,就可以對漢陣周轉不靈的弱點加以利用,正如今天的這場對戰。只有騫曼那種少不經事的傻蛋,才會總想著和漢軍正面對決,最后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也是活該。

戰事之處,他的策略很有效,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他調動了三萬騎兵,對這股不足萬人,以步卒為主的漢軍從四面八法展開圍攻。

漢軍的魚鱗陣很快就支離破碎了。

胡騎不做一點一面的突破,只是利用人數優勢交替著接戰,對付這種戰法的最佳陣型不走進攻的魚鱗陣,而是防守的方圓陣。

在這種形勢下又要向前進攻,又要維持陣列,本來就很難,就算是統率力超高的于禁,面對這種情況,也只能穩扎穩打,先穩住陣腳,再想辦法推進。單經、鄒丹的統率能力遠不及于禁,又哪里穩得住陣勢?

指揮混亂,但尚未演變至敗勢的魚鱗陣,其實就是所謂的一窩蜂戰法了,于對戰雙方來說,就是混戰。

對胡騎來說,這是最為有利的狀況,他們的兵更多,且本來就沒有組織,小規模的作戰作戰,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看到戰局演變至此的時候,魁頭和各部大人們已經放下心,準備欣賞武士們象狼群一樣,將獵物撕得粉碎,嚼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結果,他們看到的,卻是令他們極度震驚的一幕,失去了陣型的漢軍并沒有崩潰,而是用亡命徒般的搏命戰法,將胡騎的戰線打得步步后退。

明明只有不到萬人,面對優勢敵軍,失去了陣型且傷亡慘重,明明有了這么多不利至足以致敗的因素,可漢軍居然連一個逃兵都沒有,所有人都在奮力向前,寧可和對手同歸于盡,也不愿意向沒有敵人的后方逃跑。

諸部大人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在前線死傷、哀嚎的,可都是他們的兒郎啊。

“各位,請仔細想想,這就是幽州邊軍最后的菁華了,大家是愿意在此刻,帶著十萬大軍圍攻他們,還是想等到將來,由各自的部落單獨面對?別看這些人都是步卒,那只是公孫瓚用度緊張,若有足夠的戰馬,這些人稍加訓練,就是很不錯的騎兵。”

將眾人神色看在眼里,許攸不慌不忙的捻著胡須,嘿然冷笑,提醒道:“羽林軍雖然厲害,但那支軍隊是青州軍的主力,中原形勢正在急變之中,王羽不可能花太多時間在北疆。只要解決了公孫瓚,等青州軍回師南下,和其他諸侯爭奪中原,幽州,乃至冀州還不是任由縱橫?”

他的語氣極富煽動力,剛剛還在心疼的首領們眼神頓時一變,不心疼損失了,反是露出了濃濃的憧憬和貪婪神色,只有慕容鋒依舊愁眉不展:“聽說,驃騎軍成軍也只不過兩年左右……”

“呃。”許攸的笑容頓時滯澀起來。

慕容鋒的潛臺詞顯然是在說:就算徹底覆滅了公孫瓚的邊軍,王羽只要再次擴軍,留一員上將守幽州,未必就比公孫瓚差多少。

于禁在馬蹄梁全殲騫曼那一仗,把鮮卑的首領們都打寒了膽,原來叫得最兇,怎么都不舍得退回草原的魁頭,此刻也沒了原先的威風。

“新軍,總歸還是有些不同的……”許攸磕磕絆絆的找起了借口:“再說,他留下一員大將,就分薄了爭奪中原的實力,這也算是對他的削弱,總之……”

這些理由說給中原的名士聽,或許能引起些附和,但胡人哪里懂得這許多,他們只知道,原本期盼的美好生活泡湯了,打完這一仗,將來南下,依然要拿命來拼。而且,塞外還有個趙子龍,將留在彈汗山的老弱殺了個血流成河,這一仗……怎么想都是得不償失啊!

任由許攸舌燦蓮花,眾人的情緒卻依然高不起來,許攸只能無奈嘆道:“只恨王小賊突然轉了性,否則,去了這頭蛟龍,驃騎軍那些魚蝦便不足為懼了。”

“誰說不是呢。”頭領們心有戚戚,點頭不迭,竟是沒人繼續關注正在進行的激戰了。

實際上,那場戰斗確實也沒什么可關注的了。單經引領的亡命一搏,將戰線推進了數百步,但每一步,都要付出相當的代價,這條路,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血路。

可即便是如此迅猛的推進,也改變不了他無法接近城墻的現實。

攻城的雜胡大軍,人數在四萬以上,都是鮮于家的嫡系或附庸,其中不乏在郡兵、邊軍中服過役的,以這些人為中堅組建起來的部隊,戰力和組織力都不在單經軍的普通士卒之下。

沖破了胡人的包圍圈之后,援軍要面對的,正是鮮于銀率領的萬人方陣。

單經苦笑,轉頭看看,鄒丹和他一樣渾身浴血,制作精良的魚鱗甲已經破破爛爛,勉強掛在身上。他知道,到此為止了。

即便沒有胡騎在兩翼圍攻,他們的殘兵也很難突破鮮于銀的阻擊,就算他逆天的突破過去,后面還有鮮于輔的三萬大軍,無論如何,他也無法達成最后的心愿了。

“鄒兄弟……”他的嘴唇翕動著,嗓音晦澀。

“少婆婆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到,老子今天親手剁了十三個狗頭,還有什么好遺憾的?主公不是常說么,馬革裹尸,正是我輩武人的歸宿,今天就同生共死吧!”

“好,同生共死!”哽在嗓子里的那股氣終于宣泄出來,單經再次舉起了手中的環首刀,那刀上已是斑斑駁駁,盡是缺口和血跡,唯有刀鋒依然雪亮如故。

“擊鼓,為將士們助威!”城頭,公孫瓚虎目含淚,高聲喝令:“不要敲錯了鼓點!”

“主公?”關靖一愣,下意識問道。

“燕鼓,易水寒!”公孫瓚毫不猶豫的回答。

戰鼓也有分類,不是拿著鼓槌猛敲就能激勵士氣,不同的節奏,聽起來是不同的感覺。燕鼓,是春秋戰國時代流傳下來的軍樂,最大的特點就是其中的慷慨悲壯之意。

公孫瓚本不愿意單經、鄒丹來救,但他也不是婆媽之人,既然來了,那就同生共死,故而以燕鼓中最悲壯的鼓點,以荊軻刺秦之意而來的易水寒,回應屬下的同生共死之情。

“咚!咚!”鼓手將衣襖甩在地上,掄起鼓槌,每敲一下,就大喝一聲,每一下都傾注了渾身的力氣。

鼓聲,如同巨人的腳步,在均勻的節奏中回響著,仿佛壯士渡河遠去的身影,每一個腳印中,都有著說不盡的慷慨,每一個音符中,都透露著壯烈與絕決。

北風烈,刀劍狂,望北斗,男兒行,一聲接著一聲,一闋連著一闋,如同驚天駭浪般,一浪接著一浪,從城頭直沖上去,越過難以逾越的阻隔,與大呼酣戰的同袍們融匯在一起。

廝殺更熾。

公孫瓚卻突然皺起了眉頭:“這鼓……好像不太對。”

“如何不對?”關靖茫然以對。

“這鼓點似乎……”公孫瓚沉吟不答,多年的軍旅經驗告訴他,鼓點的節奏有問題。軍鼓的節奏,關靖這樣的文官是不會懂的,而胡人喜歡用號角,對鼓沒這么多研究,平時作戰主要用的都是牛角號,難道……

“啊!”他猛然抬起頭,極力眺望,入目的情景讓他止不住失聲驚呼出來。

東南方向,也就是單經、鄒丹剛剛出現的地方,煙塵遮天蔽日,隱隱有激昂的鼓聲傳來,正是煙塵下的鼓聲破壞了城頭的鼓點!

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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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二章 鼓作破陣鳴

“那是……青州軍?”

“怎么可能?早上不是剛剛有消息傳來,直至昨天入夜,青州軍還在薊縣按兵不動嗎?現在怎么可能就……那可是一百多里路程啊!不是說青州軍是以步兵為主的嗎?就算連夜趕路,也不可能這么快吧?”

“可羽林軍現在頂多才到代縣,除了薊縣的青州軍主力,幽州境內哪里還有別的軍隊?”

胡酋們都是大為震驚,怎么也想不通,青州軍怎么會跟憑空冒出來似的,在這個時間點上,出現在這里。可是,除了青州軍之外,他們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那個方向上,原本也只有西關的漢軍而已。

“會不會是虛張聲勢?來的只是少量騎兵?”慕容鋒讀過一些兵書,對中原的典故并不陌生,知道兵法中有虛張聲勢這種計謀。

“難說。說不定青州人就想咱們這么想。”接茬的是拓跋部的當主,也就是被后世鮮卑人當做始祖崇拜的拓跋力微,此人和慕容鋒一樣,都是對中原文化有一定研究,被族中稱為智者及高瞻遠矚的領袖,在軍略、政略方面都頗有建樹。

“如果漢軍連夜動身,不帶輜重,兼程趕路,一rì夜趕出一百余里路程也不算奇怪。那泰山軍雖然以山為名,但其主將徐晃卻因用兵迅捷而聞名中原,有長驅直入之名……”

“拓跋大人的意思是……”慕容鋒眉頭大皺:“王羽玩的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那一套?”

“也許。”拓跋力微點點頭,不置可否的樣子。

“各位,各位,不必如此煞費思量。”許攸高舉雙手,聲嘶力竭的叫著,努力讓所有人都聽到自己的聲音:“不管是不是虛張聲勢,青州軍都來了,若是虛張聲勢,那他們的目的無非拖延時間亦或渾水摸魚,若是全師而來,那他們就是長途奔襲,師老力疲!”

“任他千般狡計,我只以力壓之……”煙塵越來越近,許攸的語速也越來越快:“什么計謀都改變不了實力對比,別說他是長途奔襲,就算不是,憑兩萬步騎,又豈能擋得住十萬鐵騎的圍攻?只要各位不要自亂陣腳,此戰,必勝!”

“子遠先生說的對,沒必要想太多,那樣反倒會落入王羽的算計。咱們草原勇士,和中原的懦夫不一樣,沒那么多肚腸里的名堂……”說到這里,魁頭若有深意的看了慕容鋒一眼,眾人循聲看過來的眼神,頓時也帶了幾分輕蔑意味。

沒錯,剛剛大伙不是自己嚇自己,而是被這兩個自負智謀的膽小鬼給嚇到了。這一戰,最大,也是最關鍵的目的,不正是引王羽過來,然后shè人先shè馬,以兵力優勢打敗對方,逆轉劣勢嗎?

為此,大家做了很多準備,因為王羽遲遲不上當,一度還很是失望,現在他來了,還有什么好想?全力攻殺便是!

“青州的鐵騎很厲害,不過也沒什么可怕的,子玉他們打聽過了,那種全身都包著鐵甲的鐵騎一共只有一千出頭,只要別和他們正面沖撞就沒事……還是老辦法,狼群戰法,從四面圍上去,就算他渾身都是鐵,又能挨得住幾下?”

騫曼已死,最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就是慕容鋒,借著這個機會壓對方一下,令得魁頭心情極為舒暢,他面向眾人,振臂高呼:“殺了王羽,整個河北就是咱們鮮卑人的牧場,咱們可以殺光河北的男人,抓住女人的頭發,把她們拖到自己的帳篷里去,那里有吃不完的糧食,無論什么季節,都有鹽巴吃,還有新茶……”

“噢!噢!”鮮卑式的鼓舞很有效,胡酋們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甚至發綠,仿佛一群擇人而噬的狼,在rì漸西斜,陽光已經黯淡起來的冬rì午后,顯得尤為詭異可怖。

“大鮮卑的勇士們,盡情的廝殺吧!”魁頭知道火候到了,高舉的右手猛力下揮,指向了遠處滾滾而來的煙塵。

“殺啊!”胡酋們紛紛上馬,回到了自己的部眾中間,將大單于那番鼓舞人心的話傳達給了所有胡騎。

歡呼聲四起,牧人們背起弓箭,提著彎刀,像狼一樣嗷嗷叫著,跨上了戰馬,cháo水般往東南方向涌去,場面極其壯觀。

胡騎大軍四面合圍,連營扎了幾十里,應對單經的攻擊,魁頭只動用了駐扎在南城方向的部隊,可這一次,他調動的是全部力量!

胡騎雖然不擅長陣列而戰,但他們集結的速度卻非常快,早在遠處的煙塵靠近之前,十萬胡騎便已集結完畢,在魁頭的指揮下,擺出了一個蝎形陣勢。

面對東南的方向,是蝎子頭和兩支鉗子,像是個口袋一樣,等著敵人鉆進來,或者主動將敵人套進去,以便展開圍攻。蝎尾是占據了絕對上風,很快就能解決掉單經和居庸城,然后加入圍攻的雜胡大軍。

許攸站在魁頭側后,望著嚴陣以待的胡騎大軍,以及正在漸漸減速的青州軍,止不住的大笑起來。

“先生何故發笑?”身為大單于,魁頭卻很有做狗腿子的天賦,見許攸發笑,他居然湊趣似的問了一聲。

“我笑那王羽小兒機關算盡太聰明,終于也有今天。”許攸等的就是這個,他指點青州軍陣,冷笑有聲:“小兒打的如意算盤,無非突襲而已,若大單于一時不防,先以少量兵馬迎戰,定會被其擊潰,順勢成珠簾倒卷之勢,席卷全軍。”

“可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有某在此提點,大單于萬萬不會上他的惡當。如今我軍嚴陣以待,無隙可乘,反倒是他師老力疲,小兒尚有何能為也?大單于若肯信攸,便請下令迎頭痛擊之,若不然,敵軍列成陣勢,一時間便難以促取了。”

“正合我意!”魁頭現在已經看清了漢軍陣容,發現對方果然是騎兵在前,步卒在后,隊伍拉得老長,看起來固然聲勢浩大,但完全形不成陣列。

從馬蹄梁之戰的敗兵口中,魁頭自認為對青州軍的強大已經有了足夠的了解。騫曼死的不冤枉,從他決定在馬蹄梁決戰的一刻開始,他的悲劇就注定了。一旦讓漢軍組成那種多兵種互相配合無礙的陣勢,就算十萬騎兵,想啃下來,也是很難的。

萬一羽林軍也突然用這種方式急行軍,在這邊決出勝負之前趕到戰場,那勝負就很難講了,搞不好真的會被漢軍包了餃子。

聽了許攸提醒,他更不遲疑,當機立斷的下令道:“全軍出擊!”

“嗚……”號角長鳴,十萬胡騎滾滾而動,踩起的煙塵沖天而起,很快與自南而來的煙塵連成一片,遮天蔽rì。

無論是在中軍觀戰的魁頭、許攸,還是心存疑慮,故意拖在陣勢最后面的慕容鋒、拓跋力微,亦或沖在前面的各部首領,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沒有傳說中,最魂奪命的箭陣,沒有威力巨大的投槍和強弩,也沒有堅不可摧的盾陣……漢軍就像是他們那些被引入草原,在路上便耗盡了體力的先輩一樣,疲憊不堪的迎戰,連十一的戰力都發揮不出。

大勝,就在眼前了嗎?

如果能在這里殲滅漢軍,其意義,遠非一場勝利那么簡單,而是另一個輝煌時代的開啟,在檀石槐之后,屬于鮮卑人的第二個chūn天!

在無數雙熱切目光的期待下,兩軍轟然撞在了一起!

“老單,老單!薊縣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和王君侯說了什么啊!這樣倉促出兵,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

胡騎轉身迎敵,但鄒丹這邊的壓力并沒有減輕多少,激戰過后,他們已經傷痕處處,jīng疲力竭,陣型也變得一團糟,完全無法應付昔rì手下敗將好整以暇的圍攻。但鄒丹實在顧不得那么多了,他撇下敵手,在亂軍中找到單經,扯著對方的脖子大聲質問。

強行百里爭利,那純粹就是將勝負寄托在了敵人的無能上面。若是敵人有備而戰,那么受傷的只會是施計者自己。

現在看來,青州軍展現出來的,正是這樣的姿態。

漢軍領先胡人最多的,就是裝備和陣法,特別是弓弩,如果箭矢足夠,組織得當,幾千漢軍打得數萬胡騎抬不起頭,完全是有可能的,當年的李陵,眼下的于禁,都用自己的方式證明了這一點。

可現在的青州主力,雖然出現的一刻很激動人心,但接戰之后,完全出于無序狀態,沒有遠程壓制,沒有陣型,就那么一頭撞進了胡騎的包圍圈,表現得比自己這些存心赴死的人還糟。

“送死?這能怨我么?我求了那么多次,他就是不答應啊!若是早點來,又何至于此?”單經當然覺得冤枉,如果哭求有用的話,青州軍應該早就出動了,兩軍并肩作戰,就算不能打敗胡騎,至少也能令其有很大的顧忌。

即便不是全師而來,只要出動一部分泰山軍,像羽林軍那樣穩扎穩打就足夠了啊!現在這樣,又豈能怪在自己頭上?分明就是王羽弄巧成拙了啊。

鄒丹無言以對,黯然望向遠處的居庸城。

自己這些人死在這里,主公雖然不忍,但心里卻不會有太多遺憾。可若是青州主力覆滅在這里,主公恐怕就……那代表著整個幽州,以至河北都失去了保護,代表著空前巨大的災難!

以驅除胡虜,保衛邊疆為志向的主公,一定……

“咦?”這一看,鄒丹突然楞住了,口中喃喃道:“主公……主公在擊鼓?是在為王君侯助威?他沒覺得失望?”

“不然又能如何,干看著他們送死嗎?”單經已經沒有先前拼命的勁頭了,一臉頹然神sè。

“不,不對!”鄒丹用力搖頭,重重的扯了單經一把,大聲叫道:“聽,你聽!這鼓點,不是易水寒……對,是秦鼓!是破趙的鼓點!”

“秦鼓?破趙?”單經的神情有了變化。

軍中鼓樂取意都是由從前的經典戰例中而來,易水寒是荊軻刺秦,故而慷慨悲壯,適合勇士決死之前敲奏。而秦鼓中的破趙,乃是以長平之戰取意而來,那一戰,秦將白起以弱勢兵力,一戰擊潰四十萬趙軍,使得戰力雄踞關東六國之首的趙國從此一蹶不振,險些亡國。

公孫瓚不會無緣無故的變更鼓點,他突然親自擊鼓,敲起了這闕最為激昂,最為提氣的破陣樂,顯然是有所發現!

難道……

戰局還有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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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三章 蠻橫突擊

站得越高,看得就越清楚。
因為居庸城附近的地勢太過平坦,沒有登高臨望之處,所以,站在城頭的公孫瓚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人。

讓他感到奇怪的無非兩件事,第一,青州軍表現得太從容了。沒有倉促遇敵的慌亂與不安,胡騎全軍攻上來之前什么樣,現在就還是什么樣,連將旗和地面的角度都沒變過——始終斜斜的指向前方。

如果是計謀識破,弄巧成拙,即便王羽和將領們無懼無畏,可以保持從容,士卒們能每一個人都做得到嗎?顯然不能。

此外,雖說沒有列陣,但從公孫瓚這個角度看過去,青州軍的隊伍,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完全雜亂無章,而是隱隱有規律可尋。

隊伍最前面的是騎兵,中間是具裝鐵騎,兩翼是輕騎,整體隊列呈略微內凹的形狀,兩翼輕騎在前,中路重裝騎兵在后,像是一輪半月。

只考慮兩支騎兵的行進速度,這倒沒什么,反正青州軍列的是行軍隊列,而非臨戰陣型,輕騎負擔小,比重騎走得快也很正常。可若真是這樣,那重騎的甲是什么時候披的呢?

公孫瓚可是沙場宿將,對騎兵的理解,遍數當世,也沒幾個人能出其右。

就算是輕騎兵,臨戰前,都要讓戰馬休息一段時間,放緩行進速度,騎手下馬步行,即所謂的養馬力。換成重騎兵,若是一路就這么從薊縣跑過來,用不著接戰,自己就趴下了,馬可不是駱駝,從來都不以耐力見長。

青州軍發現敵人后的第一次減速。很可能就是在換馬,以及披甲,既然如此,他們就應該有時間整隊才對。然而,他們沒有,而是就這么隨隨便便的沖上來了,以公孫瓚對王羽的了解,他認為這里面一定有說法。

不光是騎兵,后面的步兵也有問題。因為公孫瓚看到了摧鋒營的重鎧步兵。

披甲問題,在這些重鎧步兵身上同樣存在,甚至更嚴重些。比這更奇怪的是,這些重甲步卒沒有如通常那樣密集列陣,而是平均的分布在隊伍兩側。就像是保護著中軍的兩道墻。

這也很不合理,如果重甲兵因為披甲耽誤了行進時間,他們的位置應該在隊尾,或隊伍中央,而不是兩側。重甲步兵的攻堅能力很強,當做前鋒或者預備隊都有道理,就是沒有將其打散。放在兩翼的道理。

實際上,如果忽略青州軍陣中央亂成一團的步卒,單看前面的騎兵和兩側的重鎧步卒,腦海中會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幅圖畫——就好像是一頭牛。一頭發了狂的牛,它低著頭,露出尖角,身上披著厚重的鐵甲。正合身猛沖過來!

尖角是它的武器!

它的身體同樣是!

而一路狂沖過來,積累的龐大氣勢。更是令它的武器威力倍增!

所以,公孫瓚更換了鼓點,慷慨赴死之心消退,代之的是期待與激動。

“賢弟,讓愚兄看看,你今日如何破敵!”

“破趙?”王羽劍眉微軒,徐晃的解釋讓他很高興,“伯珪兄果然知我。很好,一切順利,傳我將令,全軍突擊,一鼓擊破胡虜,讓幽州軍的兄弟們看看咱們驃騎軍的本事!”

“喏!”徐晃大聲應諾,提著大斧,大踏步的離開中軍,準備去一線指揮作戰。

這一仗,王羽雖然身臨前線,出兵的方式更是出人意表,但卻罕見的聽從了眾將的諫言,沒有身先士卒,而是留在了中軍。

當然,從某種角度而言,這一戰的中軍看起來更危險些,因為匈奴人擺出了蝎形陣,打的就是讓過先銳,先從中軍下手的主意。因為胡騎的整體機動力更高,青州軍看起來也無可回避。

“咚咚咚……”

青州軍的鼓手也變更了鼓點,大風起兮云飛揚,踏山梁兮鐵蹄揚,在破陣樂的激勵下,驃騎軍成軍以后戰無不勝的驕傲,對胡虜禍害中原的憤恨,多日按兵不動而來的焦躁,同時爆發出來,士氣瞬間攀升到了極致。

“突擊!全軍突擊!”太史慈縱聲高呼,大吼聲有如霹靂閃電,在十數萬馬蹄掀起的狂風暴雨之中,依然清晰可聞。

“殺!殺胡啊!”另一側,魏延揚刀斷喝。

“殺!”兩支隱霧軍客串的輕騎兵應聲加速,半月陡然尖利起來,變成了弦月,然后扯得更長,變成了一柄鋒利的鋼叉!兩個尖端越拉越長,越來越尖銳,最后竟然從本陣脫離出來,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蝎子兩支大鉗和身體的連接處!

短兵相接,在鮮卑人完全沒想到的地方,以一種很詭異的形勢展開。

輕騎手中的武器整體上以大刀長矛為主,細節上而論卻有些五花八門的感覺。這就是隱霧軍本身的特點,他們更擅長的是小規模作戰,注重發揮的是個人戰力,而非整體協調性。

不過,如果他們的對手,因此把他們當做胡騎那樣的烏合之眾來看待,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兩支騎兵的攻擊力非同小可。

太史慈還是一貫的槍戟合璧,兵器既長,運使又快,胡騎的準備本來就有些不足,慣用的彎刀又根本不是對手,被他一戟橫掃,就砸飛了三柄彎刀,左手長槍一抖,數朵槍花便和血花一同綻放開來。

“殺!”槍戟合璧,猶若狂風暴雨,久違的酣暢淋漓的感覺又回到了身體中,血液里,太史慈大呼酣戰,縱橫捭闔。在大海上的風浪中出生入死固然刺激,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躍馬橫槍,縱橫沙場來的爽快。

他下定了決心,等到這一仗打完,他說什么也要推掉海軍的差事,回到騎兵序列中來。打平胡人,就是中原大戰了,身為主公麾下的第一悍將,豈能缺席?

胡騎不甘心被敵人在面前耀武揚威,吶喊著,奮不顧身的撲上,想趁著敵將長兵器揮出,來不及收回的空當偷襲。

然而,太史慈這樣的武藝,根本就不存在外門、內圈的破綻,只見他長戟一抖,一橫,利用戰馬將二人距離拉近的瞬間,戟桿末端重重搗在了對方胸口。

戟不是槊,尾端沒有鋒刃,不過胡騎身上也只有皮甲,能防御流矢之類的傷害,卻防不住鈍器的錘擊。太史慈的力量何等驚人,一戟桿下去,眼看著那胡騎的胸口就塌陷了下去,顯然是連胸骨都被捶塌了。

右手一撥,將那個將死未死的胡騎推落馬下,太史慈左手揮槍,順勢就是一個橫掃。他用的槍不是趙云那種以招式取勝的槍,而是棗木桿的大槍。沉重的槍桿如鞭子般掃過敵群,撲上來的另外幾名胡騎頓時人仰馬翻。

“向前!向前!”循著主將打開的缺口,輕騎一擁而入,槍矛并舉,將措不及防的胡騎殺得哭爹喊娘。

另一邊的狀況也差不多,魏延的武藝不似太史慈這么好看,但威勢卻足夠驚人,大開大合,一刀下去,往往將對手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在這兩員猛將的率領下,輕騎氣勢如虹,高速突進。

結合部的兵力本來就不充分,按照魁頭的布置,這個蝎形陣本來應該如鶴翼陣般展開,趁著青州軍立足未穩,陣勢沒有展開,迅速達成兩翼包抄,然后就可以充分發揮兵力優勢了。

王羽若看破他的計謀,也應該是將騎兵分散到兩翼,展開針對性的對攻才對。當然,就算形勢演變成那樣,他也有另外的反制辦法,用不著擔心。但現在這種情況,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怎么也想不通,王羽這招到底有什么用。

沒錯,那兩支輕騎的主將都是萬人敵的勇將,一個槍戟合璧,有如狂風暴雨;另一個長刀如電,殺人如麻,結合部的胡騎根本擋不住這兩尊殺神,被攪得人仰馬翻,狼狽之極。

可這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漢將精心布置的鶴翼陣,被他們這樣一攪,倒是有可能會導致周轉不靈。可胡騎不是漢軍,對陣法本來就沒什么研究,這個蝎形陣說到底也只是徒具形狀而已,并非運轉如流水的軍陣。

就算被那兩路輕騎殺穿,突破,整體局勢依然不會有多大改變。部落騎兵足足有十萬,那兩路騎兵加一起都不知有沒有一千人,就算讓他們殺穿出來,繞過前鋒迂回,攻入中軍或是后軍又能如何?

再強的武將,他也是人,體力終歸是有限的。那兩名猛將的打法都這么兇悍,用不了太久,力氣就會耗光,到時候還不是只有任由斬殺的份兒?

“子遠先生,你怎么看?”魁頭決定不予理會,任由太史慈和魏延折騰。不過他又有些不托底,所以向許攸請教道。

“大單于既然這么說,那應該就是沒問題的吧?”許攸搞陰謀詭計很拿手,但他哪懂這個啊?他也看出青州軍的氣勢比想象中要高,看不出多少倉促應戰的跡象,但事已至此,兩邊已經短兵相接了,他還能怎么辦?只能硬著頭皮強撐到底唄。

不過,話剛說完沒多一會兒,他就開始后悔,因為他看到,太史慈和魏延已經分別殺穿敵陣,然后又循著原路殺回去了。

這怎么看,都像是某種蓄謀已久的戰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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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四章 攻防兩強

“戰術?什么戰術?”許攸的失聲驚呼將魁頭嚇了一跳,同時也讓他非常不滿。
敵軍用小股部隊和自己的大隊騎兵對沖,很輕松的透陣而過,然后循著原路殺回,如果說這是戰術,那就表明敵人早就算準了,他們的騎兵可以輕松很的殺個來回,這難道不是對鮮卑人的藐視么?更讓人郁悶的是,這根本是個狗屁不通的戰術,完全沒用!

“如果他是想挑釁的話,那我承認,他成功了!”魁頭咬牙切齒的說著。

“不,這不是挑釁,他的目的恐怕是……”許攸扯扯嘴角,露出個艱難的笑容,正要解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驚呼:“糟了!”

魁頭被他嚇得一激靈,定睛看時,果然發現糟糕,漢軍輕騎的作用,不是他想象中的挑釁,又或倉促應戰,他們只是為友軍營造有利形勢而已。

在輕騎脫離后,一千多重騎兵拉出了一個很長正面戰線,緊緊追在輕騎身后,猛沖上來。因為輕騎太快,所以,重騎的前進速度顯得很慢,像是在減速似的,可實際上,他們已經進入了沖鋒的節奏。

公孫瓚之前看到的蠻牛陣,在兩支牛角脫離后,已經變成了鐵錘陣,以重騎兵為錘頭,帶著雷霆萬鈞之勢,重重的砸向了胡騎的陣列。

按照魁頭等人事先商量好的戰術,中軍應該盡量向兩翼伸展,蝎形陣變化成剪刀陣,讓過重騎兵的鋒芒。包抄并突襲后面不成陣列的步兵。

結果,在太史慈和魏延的兩隊輕騎反復攻殺之下。胡騎被擋住了,沒辦法避向兩翼。就像是大河分流的狹窄處,突然被人扔了塊大石頭進去,硬生生的堵住了河水的分流。

正常情況下,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十萬胡騎的沖鋒勢頭,一千輕騎不可能遏制得住,就像是立在奔流前的堤壩,只有被沖垮的份兒。

但現輕騎擋得不是主干,而是分支。胡騎就算不向兩翼避開,馬也有地方可跑,所以太史慈二將的壓力并非大得難以抗拒,壓力是在胡騎這邊。

十萬人的隊伍,做出中軍逐漸向兩翼避開的戰術動作,難度不在普通的步兵陣列變幻之下,對士兵的騎術和將領的組織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

魁頭和他的大軍雖然能要求,但他們沒有考慮到容錯問題,結果被太史慈二人這么一攪合。他的變陣遭到了可恥的失敗,胡騎主力只能循著原來的防線,硬往青州軍的軍陣上撞去。

“混賬!”意識到漢軍的意圖,魁頭氣得連聲大罵:“太狡猾了。居然在這種時候,還能想出這種招數來,卑鄙啊!”

戰前他千方百計的想避開和鐵騎的正面沖突。結果這種心理卻被人算計到,而且很有針對性的加以利用。這叫他如何能不惱羞成怒?

“不過,再怎么厲害的騎兵。也只有一千多而已,戰線拉得這么長,跟篩子都差不多了,也沒什么可怕的!吹角,吹得再響點,讓勇士們不用害怕,全力以赴的沖上去,敵人只有一千多,咱們有十萬!”

畢竟是當慣老大的人,魁頭很快注意到了到了自己的失態,重新振作起來。他注意到了鐵騎陣列不夠密集的缺點,很有針對性的做出了指示:躲不開,就硬來吧,反正自己這邊人多。

青州軍之所以將陣列拉這么長,無非是想盡量保護后面的步兵,就算前面和鐵騎的碰撞損失大點,也是可以承受的。這樣,倒是可以和兩翼的騎兵一起,對青州的步兵進行三面夾攻了,未嘗不是好事。

聽到來自中軍的指示,正在心慌的胡騎定下了心神,將馬速提升到了極致,向迎面而來的鋼鐵巨獸撞了上去。

大單于說的沒錯,漢軍鐵騎的陣列很單薄,橫隊只有區區三排,縱隊之間的間隙也有近五步的距離,就算打不贏,也有機會從中間穿過去。

“轟!”騎兵對沖,何等之快,魁頭傳令的號角聲猶未停歇,相向奔馳的兩支騎兵就已經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這一戰,鐵騎用的是清一色的長槊,挺著長槊沖鋒的重騎,就像是一座奇峰突出,還會移動的小山,撞上去的胡騎無不頭破血流。

撞擊發生的那一瞬間,如林的長槊有一多半都變得彎曲起來,那是馬槊刺中目標后特有的表現。槊桿優異的性能,將沖擊的力量,完全吸納起來,并在下一刻驟然迸發,將掛在槊鋒上的尸體反向彈出,隕石似的砸進后面的隊列中去。

也不是所有的長槊性能都這么好,也有受不了過于巨大的沖撞力而折斷的長槊。不過這改變不了鐵騎的強大,失去長槊的騎兵隨手扔掉斷槊,從馬鞍下取出了長刀或鏈錘,以更加狂猛的姿態,展開了新一輪的殺戮。

鏈錘是青州鐵騎獨有的騎兵近戰兵器,這不是中原的傳統兵器,而是西方中世紀的重甲步騎兵曾一度裝備的利器。整體結構很簡單,后面有一尺多長的木柄,木柄的前端連著三尺多長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有鐵制的錘頭,上面有著很多凸起,一看就很兇殘了。

這玩意用起來很簡單,就是掄起來猛砸,不能格擋,也不能用花巧的招式,但就是這一招,便已經很對得起打造兵器的消耗了。

十多斤重的鐵疙瘩被揮舞起來,發出奪人心魄的‘嗚嗚’聲,然后驟然迎面砸過來,任是誰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沒反擊,手腳就先軟了一半。

對付這種武器,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長兵器,在對方接近之前,就打倒對方,或者用同歸于盡的戰術,逼對方回救。

但問題是,使鏈錘的都是鐵甲騎兵,根本不在乎普通長兵器的突刺,他們會用左臂上的盾牌,格擋遮攔,護住要害,然后在敵人刺中或刺不中的同時,一錘子拍過去,將對方的腦袋向西瓜一樣砸得稀巴爛。

一部分鮮卑頭領殺紅了眼,不甘心只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糾集了幾個部下,想用群毆戰術對付鐵騎,讓其他人吸引注意力,自己蓄力,準備抽冷子撲過去,哪怕拼個同歸于盡,也要將對方從馬上扯下來。

結果幾個人剛一窩蜂的沖上去,卻突然發現,敵人變成了兩個,頭排的漢軍不知什么時候放緩了馬速,后排的騎兵不失時機的插了上來,他們撲上去的那一剎那,剛好趕上了這個前后交替的節骨眼上。

一桿馬槊加上一柄鏈錘,幾個胡騎都成了撲火的飛蛾。

戰局,整體呈現出了一面倒的態勢。

十萬胡騎蜂擁而上,看起來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盡頭,世間唯有海潮可堪比擬。這等聲勢,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千多人就能擋得住的。但青州鐵騎仿佛那些存在了千萬年的磐石,任驚濤駭浪如何拍打,潮汐雨水如何侵蝕,始終傲然挺立,巍然不動。

至少在兩軍短兵相接的初始階段,胡騎的人數優勢完全無法體現出來,鐵騎本身的強大攻防,再加上車懸陣的強力碾壓,他們只能哀嚎著,努力的做著無望的掙扎。

魁頭等人一個個都是蒼白,他們聽說了青州鐵騎的強大,卻沒想到強到了這種地步。若是這樣的鐵騎有個七八千,光是鐵騎就能將十萬部族武士殺個精光了。

戰栗之余,他們也不無慶幸。

好在對方的鐵騎數量有限,又因為要保護步卒,把陣列拉得很寬,導致陣列中間有很多縫隙,很多部族武士被鐵騎的威力嚇到,干脆帶偏戰馬,從鐵騎身邊繞了過去。由于鐵甲的限制,鐵騎對側面和背面的敵人沒有太多辦法,只要讓過鐵騎正面的鋒芒,就能保得無恙。

開始這么做的人只是無意識的,或者誤打誤撞,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這個漏洞,并利用起來。若非逼不得已,誰愿意跟那種砍不傷,打不爛的怪物拼命啊?

沒錯,那鐵甲不是真的堅不可摧,可是,想破壞鐵甲,必須得在相當近的地方發力,用重兵器全力一擊。這樣做,要冒的危險實在太大了,畢竟對手不是泥雕木偶,他們手中的武器威力也比自己的大得太多!

于是,從魁頭這些觀戰者的角度看來,鐵騎的陣列就像是一把非常銳利的梳子,梳齒無堅不摧,擋者披靡,漏洞也很大,無法完全達成保護身后步卒的目的。

“呼,還好,幸好漢軍是倉促應戰,否則今天還真不好收場。”魁頭長吁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懸著的心終于稍微放下了些。

如果鐵騎緊密布陣,天知道在他們力竭之前,要收割多少族人的性命。現在這樣,場面雖然也不怎么好看,但傷亡畢竟是降下來了,而且中軍也順利的和漢軍步卒發生了接觸。

接下來,只要中軍和左右兩翼按計劃擊破漢軍步卒,后軍以游斗的方式消耗鐵騎的體力,應該就能取得勝利了。

然而,老天像是鐵了心要開他的玩笑似的,還沒等他擦完汗,戰場上又是異變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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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五章 如墻而進

通過鐵騎陣列的胡騎,隊列變得相當凌亂,馬速也變得快慢不一,但魁頭并不擔心。如果漢軍步卒嚴陣以待,就算用最佳的狀態進行正面沖撞,也算是敗多勝少,而漢軍現在根本沒有陣列,隨便闖進去,就可以肆意砍殺了。

但他看到的事實,卻與他所知的常理大相徑庭。

面對洶涌而來的騎兵,漢軍步卒并不慌張,齊齊揮動起了手中的兇器,迎頭殺上!

那是怎樣一種兇器啊!遠隔數里之外,魁頭都能感受到那巨大的兵器中,蘊含著的異乎尋常的威力。

五尺長的鋒刃,超出了世間絕大多數的兵器,兩面開刃的結構,使得這兇器倍顯猙獰,寒光凜凜,殺氣湛然。中間的刀脊高高賁起,看起來厚度已經超過了三指!可以想象,就算刀鋒不開刃,單憑重量砸人,這兇器也擁有足夠的殺傷力了。

事實證明,魁頭一點都沒有高估敵人,反過來還差不多。

在兩軍接觸的一剎那,漢軍陣前驟然亮起了無數道閃電!這一瞬間,陣勢間的空隙,像是完全被閃電的亮光填充上,稀疏的陣列,化成了一柄利刃,順著鐵騎梳理過的道路,揮斬而前。

前幾排的士兵統一列裝了那種恐怖的兇器,唯一的例外就是他們的主將。不過,即便以徐晃的勇武,在刀刃揮出的亮色中同樣顯得很不起眼,那一瞬間,交戰的雙方,和懷著不同的心情,關注著戰局,向這里眺望著的觀戰者們,眼中都只有一種色調!

“斬!”徐晃的大喝,與其說是命令,倒不如說是助威的喊殺。

“斬!”摧鋒營的將士齊聲吶喊,這一戰,他們沒有披上重甲,但沒人會因此而畏縮不前,手中的巨劍,就是最好的保護,只要在敵人刺殺自己之前,將敵人砍于刀下,就用不著擔心自己的安全。

招數只有一種,斬!豎劈,橫掃,斜揮……用不著理會敵人是誰,有怎樣強大的優勢,只需鼓足渾身的力量,將兵器揮斬出去,就能橫掃千軍!

如墻而進,人馬俱碎!

這就是古人對陌刀陣的最為直接而強烈的印象,這一刻,摧鋒營的全力進擊,同樣震驚了戰場上的十幾萬人!

素利今天的心情很差,戰前他主動請纓,想負責指揮兩翼包抄的軍隊。結果被眾人一致否決,說他的指揮風格靈活多變,不適合指揮包抄部隊的前鋒,更適合作為兩翼和中軍的承接,讓整個軍陣運轉得更加靈活。

這些顯然都是屁話,素利心里很清楚,那些混蛋知道他的名聲,擔心他出工不出力,所以才把他放在這么個承前啟后的位置。反正他為了保住小命,不和鐵騎硬撼,肯定會拼盡全力的將隊伍向兩翼分散。

他這是被利用了!

被利用倒沒什么,避強趨弱確實是他的強項,只要計劃順利進行,他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但問題是,那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漢軍突如其來的輕騎踏陣,反復沖殺,恰到好處的打斷了他變陣的節奏,也切斷了他變陣的路徑,逼得他硬沖鐵騎的陣列。

素利這樣性格的人,當然不會輕易的將自己放在最前列的危險位置,在和鐵騎發生碰撞之前,他前面至少有十幾排騎兵,算是很安全了。

結果,和鐵騎一碰,就像是沸湯潑雪一般,前面的陣列迅速瓦解、崩潰,饒是鐵騎布陣不夠嚴密,中間留出了相當大的縫隙,素利前面的十幾排騎兵,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而且陣型已經完全散亂。

從鐵騎陣列的間隙繞過時,素利一邊慶幸,一邊在心里大罵,將各部首領罵了個狗血淋頭,差點就把自己給害死了。狗屁的靈活多變!在漢軍鐵騎那種蠻不講理的沖撞之下,再靈活,再多變又能如何?還不是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如果有可能,越過鐵騎陣列后,素利肯定會繼續之前未完成的變陣行動,看起來漢軍的步卒沒有密不透風的陣列和鐵甲,但敵將詭計多端,誰知道他還有什么埋伏?

戰前素利看得很清楚,急襲而來的漢軍陣中,有很多大車,沒準兒這就是埋伏!他以前聽說過,高唐之戰,青州軍就用這招對付過匈奴人。

不過他終究還是沖上去了。一方面中軍傳來的命令,是讓他全力攻擊漢軍步卒,盡快擊潰對方,然后和主力一起圍攻鐵騎;另外,漢軍步卒離鐵騎實在太近,之間的間隙連八十步都不到,讓戰馬重新加速都勉勉強強,更別提轉向變陣了。

結果,他悲劇了。

他在相當近距離的距離上,見證了斬馬劍陣的威風。

最前列的騎兵,就在他身前三十步不到的距離上,那是個相當勇猛的武士,不得已避過了鐵騎的鋒芒,使得那名武士憋了滿肚子的怨氣,一心想要在步兵身上找回場子來。

在憤怒情緒的驅使下,他對漢軍手中的斬馬劍視而不見,策馬挺矛,就是一記疾刺。很顯然,他打算利用兵器長度和居高臨下的優勢,在對方還手之前,就解決敵手。

他的想法完全沒問題,騎兵的優勢,本來就是這樣,高速運動中的騎兵,會讓對手很難把握位置,騎手卻能輕易捕捉到目標。就算敵手身手敏捷,能避過騎矛的刺殺,他也躲不過戰馬的高速沖撞,而且為了躲避刺殺,步兵還必須得犧牲反擊的機會。

只不過,這一次,他遇到的不是普通的步兵,而是手持斬馬劍的精銳!

面對高速沖殺的騎兵,漢軍的應對很簡單,舉劍過頂,順勢就是一記從右到左的斜劈。

巨劍首先和騎矛發生了碰撞,韌性十足的矛桿像是麻桿一樣,發出了一聲很輕微脆響,就那么斷成了兩截。

隨后,是戰馬,這記斜劈剛好劈在了馬頸上,巨大的沖擊力對刀手似乎沒多大影響,卻和鋒利的劍刃完成了很有默契的配合,馬脖子像是剛出爐的熱豆腐一樣,輕而易舉的被切成了兩半。

血,像是瀑布一樣從馬頸中噴涌而出,化作漫天血雨,灑在對戰雙方的頭上、臉上,將他們眼中的世界變成血紅一片,擋住了刀手殺氣四溢的眼神,也遮住了騎手驚駭欲絕的神情,唯一無法影響到的,只有那兇猛絕倫的刀勢!

刀光不絕,挾著斷矛、斬馬之威,攔腰斬在了騎兵的身上……一刀兩斷!

這就是那一瞬間發生的慘劇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片段,相似的場景,在整條戰線上隨處可見。殘肢斷臂,各種形狀的人馬尸身,伴著漫天的血雨,從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下,仿佛大地和黃泉突然連通起來,幽冥地獄的場景在人間浮現。

“斬!”素利被嚇得亡魂出竅,連念頭都轉不動了,可漢軍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雄渾蒼勁的號令聲中,千余刀手再次舉起手中巨劍,像是絲毫沒有受到之前全力一擊的影響一般。

寬大的劍刃上,星星點點的點綴著幾處亮紅,但整個劍刃卻依然亮如霜雪,第二輪揮斬的光芒中,也全然不見瑕疵。

胡騎撞到了一座墻,由無數刀鋒組成的墻,撞上去的人無一例外,全部粉身碎骨!

素利再顧不得身后傳來的催戰號角,將戰馬的韁繩死命一扯,往斜刺里就跑。這是個很危險的動作,前陣雖然受阻,后面的戰馬卻停不下來,后浪推前浪,完全不是人力能控制得了的。只要被后隊的騎兵撞上,素利就死定了,當場摔不死,也會被馬蹄踩成肉泥。

不過,素利顧不上那么多了,比起傻乎乎的撞上去被刀陣攪成碎屑,還不如憑著騎術搏一線生機呢。

自己這邊有十萬騎,只要前赴后繼的沖,不管是鐵騎還是刀陣,總是能沖破的。可自己的命卻只有一條,死了就沒了,自己這樣的人物,又豈能死在這種地方?

強勁的求生欲望,使得素利發揮出了超常的實力,再加上和鐵騎的交鋒后,胡騎的速度因為繞行等因素下降了不少,居然讓他左一繞、右一避的,從騎兵大潮中鉆出好遠,眼見著就到了陣列的邊緣。

“長生天保佑!”素利大喜過望,單手按在胸前,心道:漢人有句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種必死的局面都讓自己給逃出來了,還有什么可以難得倒自己嗎?

當然,除了最后幾個親衛之外,隨他沖陣的部眾恐怕要傷亡殆盡了。但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自己能跑出來就不錯了,還哪里管得了許多?素利被稱為兔子,也是狡兔三窟,這次會盟,他沒拿出全部的實力,在老巢還藏了不少精銳。

現在他也看明白了,漢軍不是立足未穩,而是根本用不著密集列陣,這樣的刀陣想施展開,本來就需要很大的空間,反是密集列陣會讓刀斧根本揮舞不起來。

好在漢軍人數有限,看這架勢,雙方說不定會拼得兩敗俱傷,如果那樣,自己豈不是……

正想到得意處,身后的親衛突然大叫起來:“大人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素利一愣,他一直盯著騎兵沖鋒的反方向,明明沒看到撞過來的戰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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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六章 困獸猶斗

“素利這個混賬!”魁頭氣得直跳腳。.
王羽的真實用意,魁頭還無法全部看破,但他也隱約有些明白了,漢軍的確長途奔襲而來,但他們絕對不是立足未穩,而是有意為之。

沖在最前面的鐵騎,不是為了擊破自己的軍陣,而是為了逼迫騎兵降低速度,為此,王羽派出了太史慈、魏延兩員大將,專攻中軍和兩翼的結合部,使得主力大軍無法按照計劃轉向。騎兵的速度降下來之后,漢軍真正的殺招——戰馬劍陣便正式登場了。

魁頭不知道王羽后面還有什么后手,單是目前所見,就已經足夠令他震驚了。

對方的策略一點都不復雜,只要有基本的軍事常識,就能看明白,可看得懂不代表能對付得了,魁頭現在完全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辦法。

偏偏在這個時候,又發生了素利棄軍而逃不成,反被漢軍斬殺的事情。魁頭這心里是拔涼拔涼的,氣得渾身戰栗,急得五內俱焚。

他一把將許攸扯住,不由分說就是一通猛搖,直搖得天旋地轉,耳暈目眩這才停下:“子遠先生,子遠先生,你不是說漢軍列不成陣勢,就沒什么可怕的嗎?現在這是怎么回事啊?是怎么回事呀!快,你快點想點辦法,這樣下去,咱們的大軍就全完了,全完了啊!”

許攸強忍著不適感,心里翻來覆去把魁頭一通大罵,這才回過神,哭喪著臉答道:“大單于,漢軍只有弓弩和兵陣厲害,這話可不是許某說的,當曰高唐大戰的前后經過,許某可是原原本本講給您聽了……”

許攸當然委屈了,他的本事本來就不在軍事上面,要是早知道鮮卑人比漢軍差了這么多,他何必辛辛苦苦的跑到草原上去呢?原本他想著,就算胡人不行,劉虞總是有本領的,即便劉虞也不行,不是還有麴義嗎?

他和麴義在袁紹手下就是同僚,雖然不喜歡對方,但素來也知道對方的本事。只要沒人掣肘,那位也是上將之才,誰想到仗剛打沒多久,鮮于輔那幫人先把劉虞給當做誘餌拋棄了。

劉虞死了倒不要緊,最令許攸郁悶的是,麴義居然因此起了死戰殉主的心思,無視他連續多次相召,硬是在巨馬水和王羽展開了決戰。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對幽州大戰中的許攸來說,這句話真是再恰當不過了。鮮卑、烏桓、雜胡,加在一起怕不有近三十萬眾,可他手下就是沒有一名能將三十萬兵的戰力發揮出來的大將之才。

別說能統和三十萬兵的大將了,他這邊連個真正精通韜略,對軍陣兵種有著深刻認知的武將都沒有。

魁頭這幫胡人倒是身經百戰,不過他們的戰爭經驗主要來自于鮮卑內戰,和漢軍作戰都是避重就輕,偏偏在打敗公孫瓚之后,還洋洋自得起來,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騫曼在飛狐道不肯老老實實的認栽撤退,偏要在馬蹄梁和于禁決一死戰,其實就是這種心態起了作用。

騫曼部的全軍覆滅,多少起了點警醒作用,但效用并不長。許攸也是最近才發現的,胡人的姓情實在很怪,明明對中原有種發自內心的敬畏感,但表現出來的卻是非常傲慢情緒。

許攸猜測,胡人這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不這樣激勵自己,鼓舞屬下,他們哪里能顧得起勇氣來寇邊?結果激勵激勵著,就變成自己騙自己了,騫曼就是最典型的受害者。要不是受長輩的毒害太深,他怎么會天真的以為,胡騎能正面擊敗數量相當的漢軍呢?

一想到騫曼部的潰滅和自己費盡唇舌解釋的高唐之戰詳情,落在魁頭這幫人耳朵里,竟然得出了漢軍只有兵陣、弓弩以及鐵騎比較厲害的結論,許攸就有股以頭搶地的沖動,并加倍的懷念起沮授和麴義來。

若是指揮這三十萬大軍的是沮授,以此人的統率、運籌能力,即便王羽和公孫瓚精誠團結,也能拼個平分秋色;麴義的大局觀不如前者,可若是有他訓練出來的精銳部隊為中堅,就算是眼下的局面,也不會有什么好為難的。

可現在……許攸砸吧砸吧嘴,覺得嘴里那股苦澀的味道越來越濃,直至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難以化解。

“為今之計,也只能盡量發揮兵力優勢了。”

“慕容,拓跋,你們怎么說?”許攸的回答完全無法令魁頭滿意,他又轉向了族中的兩位智者。

“怕也只能如此了,打到這份兒上,就算命令兒郎們撤退,也不是說撤就能撤得下來的。”拓跋力微皺著眉頭答道:“漢軍的勢頭很盛,強行撤退,恐怕得扔下幾萬姓命在這里,還不如就這么拼下去,咱們畢竟人多……”

眼見魁頭臉色越來越差,死盯著后陣猛看,拓跋力微突然有些心虛,他的部屬都在后面打醬油呢,拼人數的話,他的人肯定最后才登場,無論是趁著兩敗俱傷撿便宜,還是見勢不妙,及早開溜都很方便。

看魁頭的眼神,說不定已經窺破了這一點,拓跋力微不敢多說,連忙話鋒一轉,禍水東引:“慕容兄,你覺得呢?”

慕容鋒深深的看了拓跋力微一眼,眼神中若有深意,沉吟道:“我在想,若是漢軍有充分的把握勝過咱們的十萬大軍,為何要在薊縣耽誤那么長時間呢?”

“唔?”魁頭眉毛猛抖兩下,聽出了點意思來,“為什么呢?慕容,你繼續說!”

許攸也是心中一動,對胡人,他只是利用,打心底里是瞧不起的,不過也有例外,能令他另眼相看的人,唯有慕容鋒。

拓跋力微、魁頭這些有點小聰明,會暗地里使絆子,勾心斗角的家伙,肯定不會放在許攸的眼力。這種小陰謀,都是他孩提時代就玩剩的了,根本不夠看。

慕容鋒和其他人不同,他看問題的著眼點,總是會比其他人的角度高很多,正所謂高屋建瓴。比如當初許攸跟著劉虞的向導初入草原游說各部時,突破口就是從慕容部打開的,正是在慕容鋒的幫助下,他的游說才這么順利,用了半年多一點的時間,就促成了會盟。

在出塞之前,許攸對草原形勢可謂兩眼一抹黑,雖然有劉虞幫忙,但他預計著,沒個一年半載的,恐怕很難讓各部頭領們消除隔閡,坐在一起議事,畢竟鮮卑的內亂已經持續了二十年,累積下來的仇恨和不信任,豈是短時間內能消除的?

給他介紹各部頭領的姓情、喜好,并加以引見,讓他能針對姓做出游說的幫手,就是慕容鋒。許攸至今都不太確定,自己和慕容鋒之間,到底誰才是主導者,到底誰利用了誰。

現在也是,拓跋力微附和自己,完全是出于事不關己,想看著中、東兩部鮮卑和漢軍兩敗俱傷的心態,而慕容鋒卻是一句話就說在了點子上。

“為了突襲?應該不可能,能在短短數年內,近乎從無到有的立下這么大的基業,成為中原群雄之首的人,不會這么天真,將希望完全寄托在我等的愚蠢上。相反,他很有可能就像想讓咱們往這個方向思考,從而做出有利于他的選擇。”

慕容鋒這番話的意思轉折了好幾次,繞的魁頭兩眼發直,拓跋力微也是半懂不懂,眼帶茫然,只有許攸聽得心領神會。

他覺得,慕容鋒說的,很可能就是真相!

“咱們的優勢是什么?兵馬眾多?不,這不是主因,若只是這樣,王羽只怕早就揮軍北上,和咱們正面對決了。他在薊縣遲遲不肯行動,無非是顧忌蹋頓,怕他前腳一走,后腳就被蹋頓抄了老巢。”

慕容鋒突然向魁頭問道:“大單于請想想看,若是王羽采用的不是現在這種方式,而是按部就班的出兵北上,您會如何應對?”

“當然是……”

魁頭下意識答道:“老法子。從西關開始,派出大量游騎搔擾,耽誤其行程,試探其虛實。若是發現他果然很厲害,那就不和他正面沖突,讓他進入居庸城也無妨。咱們只要給蹋頓送個信,然后想辦法拖著漢軍就可以了,輪番上陣,一觸即退,等到他們沒力氣了,或者沒斷糧了,再……”

陡然間,他恍然大悟的瞪圓了眼睛:“慕容,你是說王羽最怕的不是打不過咱們,而是擔心咱們用這招,疲敵擾敵,斷他的糧道?”

慕容鋒微微頷首,并不作答。

“長生天在上,我怎么就這么糊涂啊!”魁頭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追悔莫及:“上當了,這下可上了大當了,慕容,你怎地也不早些提醒我?早知如此,咱們何必和他們硬拼?”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此節……”慕容鋒滿臉苦笑:“仔細想想,就算提前發覺也沒用,漢軍來勢洶洶,我軍若要避其鋒芒,就得退避三舍,公孫瓚自可趁機離開居庸城。另外,王羽拖到最后一刻才出現,也是有準備的,別忘了,羽林軍已經到了代縣,若是咱們用常規打法,搞不好沒拖垮王羽,反倒被青州的三路兵馬給合圍了。”

“咝!”魁頭等人齊齊吸了口冷氣,哪想到敵人一招奔襲背后,竟然有如此深遠的運籌?中原人,果然是很高深莫測的啊。

“那現在……”半晌,魁頭回過神,故事重提的問道。

“正如子遠先生和拓跋大人所說,唯有死拼到底,看看青州的軍卒到底是不是鐵打的了。”同樣的答復,在慕容鋒口中說出來,卻有著一股成竹在胸的味道,給了魁頭極大的信心。

“好,就這么辦,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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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七章 全線血戰

拼了這兩個字說起來簡單,但真正落實下去,之前還需要做出很多調整。
魁頭首先取消了之前變陣的命令,而是命令兩翼脫離,就此將軍陣分成三個部分,各自未戰。中軍不再回避正面的鐵騎,而是全力以赴的進攻,哪怕只能消耗敵人的體力,形不成足夠的殺傷,也要用潮水般的攻勢,將敵人淹沒。

與其三心二意的想著避強趨弱,助長素利那種動搖自家士氣的敗類出現,還不如狠下一條心,拼他個魚死網破!

正如慕容鋒所說,漢軍行此策,也是逼不得已,只有用這種方式出現在戰場上,才能令得自己措手不及,沒辦法繼續和蹋頓呼應,完成分進合擊的戰略。

不管路上有什么安排和準備,漢軍都是一日夜走了一百多里路,兼程趕到居庸城的,他們的體力不足,這就是漢軍最大的弱點!

而漢軍的兵種配置,在某種程度上也放大了這個弱點。

具裝鐵騎和斬馬劍陣,對士兵、戰馬的力量要求都極高,現在的勇猛,并不代表他們能持之以恒戰到最后。說不定,王羽打的主意,就是憑開頭最兇猛的這三板斧,直接將自己嚇走呢。

哼,自己偏偏不讓他如愿!

魁頭豁出去了,不再計算部落間的區別,不再考慮沖在最前面,死傷最慘重的是哪個部落,對自己有什么好處,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惜一切代價。拼掉這支漢軍!

無論為了鮮卑族人的大業,還是未來的安全。都有必要這么做。

若不然,有這么個用兵有神鬼莫測之能。對草原人的習慣又非常了解,更兼麾下有一支當世無敵的強兵,對草原人深惡痛絕的中原諸侯在,將來鮮卑人哪里會有好日子過?

將來如何?醒醒吧!過得了今天,才有未來!

脫離主陣的兩翼,也沒閑著,魁頭命令他們不須等待后援,立刻對漢軍的兩翼展開猛攻,同樣不惜代價。

他也看出來了。漢軍兩翼布置了不少鐵甲步卒,這些人走的不快,但卻很牢固的扼守住了軍陣兩翼,使得中軍的斬馬劍陣可以專心對付當面之敵。

就算沖不破漢軍兩翼的防線,多少也能形成一部分牽制的效果,使得漢軍陣列脫節,甚至出現漏洞,為主力大軍營造戰機。

最后,為了挽回先前失去的士氣。激勵全軍的死戰之心,魁頭離開了觀戰的山頭,舉著自己的大纛,帶著所有的親衛。加入了攻擊序列之中。

統帥親臨戰陣,這是鼓舞士兵斗志的終極招數,只要統率大軍的將領有魄力使出來。士氣大振就是必然的結果。

后世唐太宗所向披靡的彪悍戰績,其實也就這么來的。李世民由于不是太子。所以比哥哥李建成更有光棍氣質,更敢拼命。在劉淵興兵之初的各條戰線上,都有他活躍在第一線的身影。所以,他的麾下收攏了大批聞名遐邇的名將,立下無數煊赫的戰功。

正是他甘冒矢石,親臨戰陣的勇氣,才得到了將士們的認同感,給予了他豐厚的回報。

草原人對這方面更為注重,部落的首領是在觀戰,還是加入了沖鋒隊列之中,對士氣的影響極其巨大。先前素利棄軍而逃,卻撞在漢軍刀口上的舉動,使得草原武士的士氣大幅降低,在激戰最酣的前陣,已經出現了混亂和逃兵等潰敗的先兆。

可當號角吹響,魁頭、慕容風、拓跋力微的大纛一前兩后的沖下山坡,加入沖鋒隊列時,如驚雷炸響,十萬胡騎爆發出了開戰以來,最響亮的歡呼聲。

“嗷嗷嗷……”

“長生天保佑大單于!”領軍的百夫長們齊聲吶喊。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彎刀是我們的利爪,駿馬是我們的翅膀……”草原武士們放聲唱起了草原的戰歌,歌聲蒼涼粗獷,曲調低沉而詭異,仿佛從遠古的蠻荒時代流傳至今的咒語。

確實像是咒語,歌聲一起,胡騎頓時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眼中不再有恐懼,也不再回避漢軍的長槊大刀,像是赴死一般,撲向了面前的對手。

“戰吧,戰吧,長生天的寵兒,我們是天生的狩獵者,戰勝的人可以享有一切!越過高山和河流,在廢墟上豎起我們的戰旗,將陽光照耀到的地方,都變成強者的牧場……”一邊撲向對手,一邊反復吟唱,仿佛這樣就可以無視漢軍鋒利的槊刃和刀鋒。

精神力量當然不能逆天的讓人刀槍不入,但鮮卑大軍的氣勢發生變化之后,他們表現出來的悍勇勁的確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鐵騎的突擊沒了摧枯拉朽的強勢,胡騎前赴后繼的沖了上來,殺掉一個,還有一雙,即便是犀利無比的車懸戰法,也無法改變每個騎兵都要應付一窩蜂沖上來的敵人的現實。

就像是突然陷入了泥沼之中,在對蜂擁而上的敵人造成大量殺傷之后,鐵騎的速度驟然減緩,傷亡也隨之增加。敵我雙方膠著在一處,再無法顧及陣型、隊列,雙方都紅了眼,場面一片混亂。

“保持隊形,向我靠攏!”張遼再次揮戟挑飛一名敵人,扭頭向身邊的弟兄大聲呼喝。

用鐵騎梳理敵陣,迫使敵騎繞行減速的策略雖好,但前提是,敵人須得不肯死戰,會盡量回避鐵騎的鋒芒,才能達到戰前的目的。

現在胡騎突然都發了瘋,如果繼續拘泥于原來的策略,就變成混戰了。鐵騎威力雖大,若要真正發揮威力,也得彼此依靠應援,落單的鐵騎,戰斗力其實不比普通騎兵高出太多,靈活性的降低,會削弱鐵騎防御力上的優勢。

敵人的數量太多。陣勢也變得過于密集,必須盡快收縮陣型。化零為整,改為鑿穿戰術。才能繼續為步兵開道。

收攏陣型已是不易,更讓張遼頭疼的,卻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馬皆如火炭般的身影。

呂綺玲又一次陷入了包圍,這次倒不是她貪功冒進,她沖的只是稍稍靠前。問題是胡騎的變化太突然,又看出了她是主將,將她當成了重點攻擊目標,一口氣投入了近百騎兵擠過來,一下子就將呂綺玲和本隊隔離開來。

張遼距離呂綺玲只有三十幾步。但他就是無法沖破這短短的距離。

敵人太多了,短短三十步的距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擋在他的馬頭前,讓他空有上前救援的心思卻使不上半分力氣。一名胡騎揮舞著彎刀向他沖來,被他一戟挑飛。但緊跟著另一名胡騎就吶喊著接踵而上,有如飛蛾撲火。

張遼不得不做出艱難的選擇,是先去接應少公子,還是先整隊。

短暫而漫長的猶豫之后。他做出了決定。

“嗚……嗚……嗚!”略帶悲壯的角聲響徹了戰場,這是整隊集結的命令,同時也走向友軍求援的信號。

騎兵們拋下對手,開始收攏陣型。努力的向張遼靠近,試圖以他為首組成一柄鐵錘,將泥沼一般的敵人砸散。不過。由于之前將陣勢拉得太長,想達到目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同樣也會消耗相當多的時間。

距離鐵騎最近的是輕騎兵。但他們也沒辦法及時應援,因為他們也遇到了麻煩。

先前能反復踏陣沖殺,除了倚仗主將的勇猛之外,也和胡騎在結合部位置上沒有太多布置,形成了薄弱環節有關系。

現在胡騎雖然被分割開了,但弱點也同時消失,無論是救援鐵騎,還是做其他什么,數百輕騎都太少了些。最克制輕騎突陣的就是密集陣型,而胡騎的密集隊形已經拖慢了鐵騎的腳步,輕騎想在這種時候有所作為,不是一般的困難。

太史慈和魏延也表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兩個再怎么厲害,終究還是人,帶著幾百騎兵強沖胡騎大陣,也許自己能到達目的地,但麾下的兄弟們只怕要死傷殆盡了,打仗,又豈能這樣蠻干?

躊躇間,他們將視線投向了步兵大陣,現在反倒是步兵更容易和鐵騎匯合。

徐晃正在努力的這么做。

只見他雙手揮舞大斧,掄的風車也似,帶隊沖殺在前,手下根本沒有一合之將。胡騎多次試圖結起陣來,強沖硬打,想借此來阻擋他的鋒芒,卻往往彈指的功夫都無法堅持住,防線便被他沖得四分五裂。

在前陣指揮的闕機見勢頭不對,連忙調動兵力,將前鋒的胡騎集中起來,層層疊疊擋在以徐晃為矛頭,迅猛突進的漢軍步卒前面,誓死不讓他們和鐵騎匯合。

雙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不足百步的狹長地域中展開激戰,每前進或者后退一步都要付出無數條生命。

“向前,向前!”徐晃一邊揮舞大斧,將撲上來的胡騎斬得血肉橫飛,一邊縱聲高呼。無數弟兄昂首響應,雖然人數遠遜,但氣勢確如下山猛虎,咆哮沖殺,殺得敵軍心驚膽戰。

魁頭參戰,極大的激勵了鮮卑人,但遍數古今,大概也只有此刻的大漢驃騎軍,完全不會受這些因素的影響。從起兵至今,他們的統帥從來沖殺在最危險的最前方,領導他們創造了無數奇跡,他們是大漢第一強軍,有著至高無上的驕傲和榮耀!

氣勢又豈能輸給區區蠻人?

轉瞬之間,兩道倉促組織的防線又被沖開,徐晃雙腳所踏之處,距離呂綺玲的將旗所在,已不足五十步。

闕機萬般無奈,只好帶著自己的親兵迎了上來。所幸兩翼的胡騎也發了瘋,一波接一波,舍命向漢軍的隊列猛撲,雖然兩翼有重甲步兵抵擋,但胡騎瘋狂的攻勢,依然對步兵主力造成了牽制。

胡騎畢竟人多,漢軍的隊列拉的又太長,全線接戰斗僵持了片刻后,胡騎竟然漸漸的占了上風。

“大單于!大單于!大單于!”胡騎打順風仗本來就更拿手,發覺自己占了上風之后,更是士氣狂漲,十萬人齊聲高喊,聲浪如同化成了實質一般,震得整個曠野都在顫抖。

“贏了?”魁頭忘記了不久前的惶恐,帶著慶幸和欣喜,自言自語的問著。

“應該是吧?”許攸沒有跟來,即便是和粗鄙的胡人站在了一條戰線上,他也秉持著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漢家先賢古訓,做出回答的是拓跋力微,此君此刻的臉色,和魁頭倒頗有幾分相似。

“還沒有。”慕容鋒沉聲說道:“漢軍的主將還沒動,須得當心他親自率兵沖陣!傳說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武勇更在青州眾將之上,須得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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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八章 一決勝負

俗語說:好虎架不住群狼,居庸城下的這場大戰,似乎就在驗證著這句話

漢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盡管是長途奔襲了一百多里殺到,在初期的戰事中,依然占足了上風,讓鮮卑人完全無法發揮出兵力上的優勢來。

不過,以少敵多的最大問題就是,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給予敵人足以致命,決定乾坤的打擊,那么,最終就會在全面的亂戰之中,陷入人海戰術的包圍,如同眼下的青州軍這樣。

鐵騎的沖擊力足夠強大,如果集結在一起,以密集陣型一路突進,就算是十萬胡騎的圍攻,也很難擋住他們的馬蹄。但為了給身后的步卒贏得戰機,鐵騎犧牲了集結突破的機會,結果失去了勢如破竹,無可阻擋的強勁勢頭,連自己的隊伍都被分割開來。

輕騎沖擊力稍遜,但機動力和靈活性卻遠遠超過鐵騎。胡騎在闕機的指揮下,不止一次的迂回包抄,或是設下陷阱,想圍住隱霧軍,但每一次都遭遇了可恥的失敗,不是被靈活擺脫,就是被太史慈和魏延硬生生的從包圍網上撕開一條大口子來。

然而,在魁頭發動全面進襲的此刻,兩支隱霧輕騎能起到的作用,就變得相當有限了。輕騎最不擅長的就是打硬仗,硬沖十幾萬人的戰團,就算只是局部,對分成兩隊的千余輕騎來說,也是過于艱難的任務。

正因如此,隱霧輕騎從一開始的勝負手,變成了現在游離于戰局之外的閑子。看起來應變的方法不少。但認真思考過就會發現,那些策略都有些想當然了。

至于泰山軍……實際上。步卒眼下的處境是最艱難的,因為他們遭遇的是三個方向的攻擊。而且。泰山軍和羽林軍不一樣,做為主戰的突擊步兵,泰山軍的兵種構成沒后者那么均衡,特別是在遠程壓制方面,完全沒有羽林軍和胡騎對戰時那么大的壓制。

所以,在胡騎前赴后繼,海浪般的進襲之下,即便是移動要塞般的戰馬劍陣,勢頭也漸漸開始變緩了。

人力有時而盡。戰馬劍這種超級重兵器看起來威風八面,實際上對體力的消耗卻不是一般的大。當胡騎在魁頭等胡酋的激勵下,全力爆發起來之后,摧鋒營將士的體力消耗驟然變快,眼見著就力不從心起來。

眼見戰局若此,胡酋們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無論只是初通中原兵法的魁頭和拓跋力微,還是對此有著很深研究的慕容鋒,亦或冷眼旁觀,對王羽有著很深刻了解的許攸。他們都認為,王羽很快會采取行動。

也就是說,決定北疆大戰勝負,幽州乃至整個河北命運的一刻。即將來到!

為此,魁頭做出了充分的準備,他動用了身邊的金狼鐵衛。

這是他的保命力量。也是他做為鮮卑大單于,區別于各部落首領的重要標志之一。

他身邊的五百鐵衛都是從各部落里邊精選出來的好手。在戰場上個個能以一當十。草原上以強者為尊,這些勇士在各自的部落中。通常地位也不低,和中原的質子差不多。

雖然草原人遵守的是狼群法則,對親情、血脈不像中原人那么重視,只看重現實中的實力,但質子的作用卻也不能完全忽視。

平時,這些人的任務只是保護大單于,做為儀仗隊般的存在,很少主動與敵人交鋒。這些人死一個,就可能失去一個部落的忠誠和羈絆,對本來就沒什么權威的魁頭來說,會構成很大的打擊。

不過,到了現在,魁頭也顧不得留后手了。

金狼鐵衛的武藝、箭術都是一等一的強悍,他們建立的功勛,和自己也是一體而同,正適合使用自己花費重金從中原收購來的強弓硬弩等利器。

只要王羽敢親身沖陣,這五百鐵衛就會全力圍攻上去,不死不休。任他再怎么勇猛強悍,只要他還是個人,不是真的神仙,沒有三頭六臂,就別想逃出生天。

在青州諸軍皆陷入苦戰,各自不能相顧的一刻,魁頭認為,自己這招擒賊擒王成功的幾率極高,與先前他親身出戰,鼓舞全軍發動纏戰,構成了絕妙的連環計策。

殺掉王羽,今天這仗也就勝了。那么,自己就是檀石槐之后,當之無愧的草原霸主,將統領著所有的草原人席卷南下,達到當年檀石槐都沒能達到的高度,建立檀石槐也沒能建立的輝煌!

今天的輝煌戰績,將被無數牧人世世代代的傳唱下去,不但會勝過當年的檀石槐,還會勝過千百年來,草原上所有有名字流傳至今的英雄們!

自己,將會成為史無前例的草原英主!

在這個前提下,即便鐵衛全部戰死,又能如何呢?難道還會有哪個頭人會因為一個沒用了的,死了的子侄輩,和自己過不去嗎?

魁頭嘴角微微扯動,瞇起了眼睛,然后將手中的馬鞭指向了漢軍中軍,戰旗飄揚的地方,高聲喝道:“看吶,漢軍的將旗在動!在動了!鮮卑的勇士們,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殺死漢將的人,將成為草原上不朽的傳說!沖啊!沖上去!”

“噢!”在這番極具蠱惑力的言辭的作用下,五百鐵衛齊聲歡呼,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泛著濃郁的血色,握著弓刀的手都爆出了蟒蛇般扭動著的青筋,完全是一副擇人而噬的狼一般的表情。

魁頭滿意的點點頭,用力的將馬鞭向前甩出,發出了一聲殺氣十足的脆響,王帳的精騎隨之滾滾而動!

看到穿著鐵甲的狼衛擁著大單于的大纛沖上來,亂戰中的胡騎紛紛向兩側避開,同時發出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待狼衛經過之后。他們才一邊歡呼吶喊著,一面追在狼衛身后。以比之前高昂數倍的斗志,重新加入戰團。

雖然纏戰開始后。胡騎大軍已經和漢軍攪成了一團,很難在提起速度來。但狼衛出擊之后,以其為中心,胡騎大陣還是涌動起來,猶如奔騰的大江,又如海潮怒涌,排山倒海般的涌動起來——主帥親臨一線的作用,就是這么恐怖。

這些狼衛的訓練程度和身體條件,都明顯比先前的幾波攻擊者要高出一大截。陣型散而不亂。漢軍將士們本來就已經相當疲憊,驟然與一批生力軍遭遇,劣勢立現。

刀如叢,矛如林,箭矢仿佛密布的荊棘,帶著濃濃的惡意和殺機,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即便勇武如呂綺玲,一時間也有了招架乏力的感覺。

面對迎面刺來的長矛。呂綺玲瞬間判斷出長矛的刺擊位置,不躲不讓,像是一頭發瘋的雌虎般,咆哮著。畫戟閃電般刺出,搶在長矛刺中自己之前,后發先至。一戟刺中了敵手的咽喉!

持矛的胡騎眼中露出了無法置信的神色,似是至死都不相信。自己的全力一擊,怎么會比對手慢了這么多。帶著滿心的不甘。他鼓起最后的力量推動著長矛,在落馬前的一瞬間,將鋒利的矛刃刺在了呂綺玲身上,發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滋!”

除非全力以赴的正面刺擊,否則長矛拿板甲確實沒什么太好的辦法。這種一體鍛造的鐵甲,擁有著遠超普通甲胄的防御力,特別是沒有死角的特點,極大的彌補了鐵騎周轉不便的弱點。

一抖手,將戟尖上挑著的尸體甩開,呂綺玲順勢將畫戟橫掃出去,又將兩名疾撲而至的胡騎砸落馬下,卻仍然未能從危機中脫身出來,要不是身上的鐵甲足夠堅固,即便她的武藝再高出一倍,赤兔再神駿一倍,她也很難力保不失。

難怪父親常說,在千軍萬馬之中,武藝再怎么高強也是枉然,現在看看,果真如此。就算手持神兵利器,所向披靡;身上有寶甲護持,刀槍不入;胯下駿馬神駿如龍,可陷入敵叢之后,依然如此狼狽,這還是自己的體力足夠好,不然的話,累也累死了。

正慨嘆時,呂綺玲突覺眼前光芒大盛,一片金屬的閃光驟然映入眼簾。她對這種光芒很熟悉,在烈火鐵騎沒漆裝板甲的時候,便時常可以看到,那是鐵甲的反光!但奇怪的是,這片光芒居然是從敵陣中傳來的。

她急忙抬頭去看,頓時吃了一驚,鮮卑大軍之中,竟然也有了一支甲騎!

還沒等她想清楚個中玄虛,隨著金狼衛涌過來的人潮便構成了龐大無匹的壓力,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在集結部隊的過程中,張遼對呂綺玲的關注也從未放松,因此,他完全是眼睜睜的看著胡騎的黑潮,將那一抹紅色淹沒的。

“少公子!”他大叫,喊聲卻轉瞬間被淹沒在震天般的歡呼和喊殺聲中。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彎刀是我們的利爪,駿馬是我們的翅膀……”無窮無盡的騎兵大潮狂涌而來,張遼的努力瞬間化為烏有,已經集結起來的鐵騎就像是幾塊孤零零的礁石,隨著潮水的涌動,越來越小,眼看著就會面臨滅頂之災。

透過洶涌人潮,張遼分明看見,那數百鮮卑甲騎并沒有加入戰斗,而是勒馬停在了原處,用冰冷的眼神,望著鐵騎戰線身后的某處。

張遼瞬間意識到了對方的目標,冷汗頓時涔涔而下,一股比失去呂綺玲蹤跡更令他心悸的感覺涌上心頭,他知道胡騎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幾乎就是同時,他聽到了身后傳來的吶喊聲,暮然回首時,正見中軍的將旗獵獵招動……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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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00:17 |只看該作者
七五九章 力士再現

“嗚……嗚……”沖鋒的牛角號聲激蕩著,響徹了整個山野。
前軍的強勁勢頭極大的刺激了鮮卑全軍,號角手們將胸肺中的全部氣息都吹進了號角,化成蒼莽雄渾的音符,激勵起了每一個鮮卑人最為強悍的斗志。

殘陽如血,暮色將臨。

狂野的沖殺聲充斥了整個天地之間。

“咚!咚!咚……”仰頭看著橘紅色的天空,心跳聲清晰可聞,王羽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感受著血戰邊塞的豪情,感受著渾身上下沸騰著的熱血,感受著天地之間最為濃烈的情緒,將人力所能制造出來的,最為壯麗的景色深深的刻印在心中。

隨即,他驀然睜大雙眼,振臂高呼:“擂鼓!”

三百面戰鼓同時擂響,震撼天地的鼓聲沖天而起,猶如睛空炸響的一個霹靂,激蕩在幽州大地的天空,蓋過了鮮卑人驚天動地的吶喊、歡呼聲。

王羽緩緩回首,掃視身后的步兵陣列。

此番奔襲,青州軍秉承的是臨陣斗者在前的理念:前鋒是鐵騎,輕騎在兩翼策應;中堅則是徐晃一手帶出來的,經過擴編后,人數達到三千之巨的摧鋒營精銳,兩翼的拔城、破陣二營也是由經歷過河北大戰的老兵組成。

構成后軍的,則是人數眾多的新兵諸營。

通常來說,就算經過完全相同的軍事訓練,裝備同樣的兵甲,有沒有經歷過戰陣。也是士兵精銳與否的重要指標。那些經過河北大戰的慘烈歷練的老兵如果組成軍陣,戰力超過新兵的一倍都不止。

驃騎軍的其他各軍。部隊擴充后,都是以老兵和新兵混編的形式構成。其中以羽林軍分配的最為均勻,平均是一個老兵帶領三個新兵,軍隊正好擴充了四倍。

而泰山軍則完全相反,除了軍官之外,新兵和老兵基本上是涇渭分明的。目前已經加入戰斗的三個營,人數雖然只有七千,但卻已經是泰山軍最精銳的三營兵馬,剩下的五個營,雖然加起來足有一萬戰兵。卻幾乎全都是新兵。

如果魁頭等人對此有確切的了解,肯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即便率領他們的是王羽,憑著一萬多新兵的戰力,也不可能逆轉戰局,更何況他還做出了針對王羽的布置……由此可推論,這一仗,贏定了!

魁頭等人不知道,幽州軍眾將卻是知道的。這算不上什么軍事機密,以兩軍的關系。不需要特別打聽,也會有所了解。

“這下糟了!”

關靖失聲驚呼,兩手扶在了城垛上,城垛的青磚冷得滲人。但他卻恍然不絕,只是連聲哀嘆:“王君侯此番實在太過沖動了,就算來援。也不應該將鐵騎放在前鋒位置上啊!若此刻留在他身邊的是鐵騎,看準魁頭所在。全力一擊,或許還……可現在。這,這可如何是好?”

王羽不來,關靖嘴上不說,心里卻有怨恨之意,認為對方是見死不救,表里不一。現在王羽來了,關靖才真正意識到,對方就算全力以赴,想解居庸之圍也是非常艱難的。

看著青州軍從一開始的勢如破竹,逐漸陷入僵局,最后落在了下風,關靖心里越來越冷,他終于想清楚了。主公為何一直不肯向王羽求援,也不肯突圍,而是固執的擺出了死守的架勢。

原因很簡單,主公早就預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其實想想也是,當日鮮卑突襲而來,主公率軍死戰,在一開始,也一度占據過上風。但胡虜和普通的軍隊不一樣,他們的戰力不算高,但韌性和搏命的氣勢,卻不比中原的軍隊差多少。戰力不足,是因為武器裝備,兵法操練這些外在因素,搏命的氣勢卻是與生俱來的。

現在看看,青州軍雖然比幽州軍更強,王羽也是有備而來,但憑區區兩萬戰兵,想正面打敗十萬胡騎,實在是太難了,即便以驃騎將軍之勇,終究也是要功虧一簣。

如果青州軍在這里吃了敗仗,主公,以及幽州軍的所有幕僚、將士,勢必將被史官們大書一筆,做為私心重、坑盟友的典型,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關靖又是急,又是惶恐,心里像是點了一把火似的,燒得他五內俱焚。如果王羽現在就抽身而退,他不但不會有任何怨言,反而會喜極而泣,只要青州軍的損失不是太大就好。

“擊鼓!全力擊鼓!”公孫瓚完全沒理會關靖,無論勝敗,仗既然已經開打了,就沒必要多想,拼盡全力,戰到最后一刻就好!

他相信,這位他最欣賞的少年豪杰,不會如此無謀,做出半途而廢的攻擊。既然鵬舉賢弟來了,他就應該有過思考,并具備了相應的勝算!

所以,這一刻,自己能做的唯有堅信而已!

距離居庸城,青州軍的中軍尚在十數里之外,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別說看人,連旗號都看不清楚,只是能看出各自大致的輪廓罷了。

但此刻,在激戰最緊要的關頭,雙方卻達成了默契,城上城下的戰鼓不約而同的敲出了最激昂的節奏!

胡人不知道中原的典故,也聽不懂戰鼓聲中蘊含的澎湃豪情,但青州眾將都是讀過書,通韜略之士,只聽了個開頭,便已知道了自家主公的心意。

沉舟!

這通鼓點取的正是當年項籍渡漳水,援巨鹿,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典故。

當時秦軍勢頭正盛,聚兵四十萬圍攻巨鹿,諸侯雖然應援而來,卻無一敢于直面秦軍鋒銳,只是遠遠的挖了深壕厚壘,躲在后面。

就在這時,項羽率兩萬將士渡過漳水。破釜沉舟,表示不勝不歸的決心。然后揮軍北上,九戰九捷。最后大破秦軍,就此確定了秦國的覆亡之局。

眼下王羽和公孫瓚不約而同敲起的,正是這個鼓點,其意自是毋庸贅言,眾將都是精神大振,只有張遼憂心忡忡。

他發現了鮮卑金狼衛的意圖,這些人就等著狙擊王羽呢!統帥親臨戰陣雖然有種種好處,但其中的弊端卻也不容忽視,一旦有個萬一。那就算仗打贏了又能如何?

張遼恨不得能以身相代,或是能提醒王羽也好,可現在他和他的部隊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胡騎,到處都是喊殺聲和鼓號聲,他既無法向中軍靠攏,也沒辦法通過號角、旗號提醒王羽,只能干著急。

惶急之間,身后忽然喊聲大作,張遼急忙轉頭去看。正見王羽一手持槊,一手高舉戰旗,躍馬出陣的身影。

“吹號,吹的再大聲一點。向君侯示警!”張遼嚇得心都從胸腔里跳出來了,一疊聲的狂催傳令兵,后者也知道事情緊急。使出了渾身解數,可戰場上如此嘈雜。他一個人的力量再大,又豈有鶴立雞群之能?

好在事情沒有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張遼看到王羽縱馬沖出中軍后,并沒有如傳說中一樣,一頭沖向胡騎大軍,而是高舉著戰旗,沿著后陣前沿高速狂奔,順勢將手中的戰旗展開。

“這是……”王羽展旗的那一剎那,張遼愣住了。

青州軍和并州軍一樣,一直沿用了漢軍的戰旗,漢朝尚紅,所以不論旗面上的圖案、字樣如何,軍服和戰旗都是紅色的。

但此刻,夕陽余暉尚在,張遼看得很清楚,王羽手中的戰旗分明是黃色的!

明黃色成為皇帝專用的顏色是從唐朝開始的,在這個時代,黃色的旗和服飾,是道教專用。而以此為標志的軍隊,遍數天下,也只有那么一支而已……

黃巾軍!

“蒼天……已死……”雄渾的吶喊聲如驚雷炸響,壓倒了戰場上的所有喧囂,被席卷萬里而來的烈烈長風送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心中,以及靈魂深處。

對張遼來說,這又是個極大的意外,不過他很快驚覺過來,并想起了剛隨著呂布入主東郡,與青州軍還處于敵對狀態時聽過的一些傳聞。

河北大戰之后,青州軍先后收編了青州、白波兩支黃巾軍,并從中選拔精銳,編入了泰山軍中,徐晃麾下。而當初白波橫掃河東的時候,曾經出過一位黃巾小天師,最出名的兩件法術中,就包括了役使黃巾力士!

現在看來,泰山軍中的新兵單獨成營,似乎不是安排上的失誤,而是刻意做出的準備!

霎時間,張遼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終于明白了,后軍的步卒……全是黃巾軍!

他想得沒錯,事實如此。

后軍的士卒們突然又聽到了熟悉的喊聲在耳邊響起,又看到了醒目的黃巾大旗在眼前高高飄揚,他們心中那久被壓抑的情緒猛然間爆發出來。一萬多將士高舉武器,縱聲狂呼:“黃天……當立!”

曾經的黃巾軍,現在的漢軍將士們驟然驚覺,他們奉之為主的不敗戰神,還有另一個身份——曾經被視為大賢良師接班人的黃巾小天師!

特別是曾經參與過運城之戰,到現在百戰余生之后,已經變成精銳老兵的白波精銳,下意識的就回想起了當年的意氣飛揚。

“開元……盛世……”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烏騅跑得越來越快,化成了一道黑色的閃電,將獵獵飛舞的黃巾大旗,和王羽高喊聲覆蓋的范圍擴大到了極致。

沒參加過運城之戰的黃巾軍也激動起來。

因宗教而起的狂熱,需要的無非兩個條件,虔誠和奇跡。這些黃巾老兵能奮戰至今,對太平道,或者說那個理想中的清平世道,都有著最為至誠的期盼,這就是支持他們奮戰至今的最大動力。

而奇跡……

蒼天的確已經死了,和曾經輝煌過的大漢,以及構成大漢的世家豪族一起腐朽,乃至滅亡。黃天,大賢良師口中的黃天,主公說的新紀元卻是初現崢嶸!

青州新政的光輝能照耀到的地方,不都是一片政通人和,百廢俱興的盛世氣象嗎?這,不就是清平世道嗎?

“蒼天已死……”胡騎已經漸漸突破了摧鋒營的陣列,王羽卻看也不看,只是打馬在陣前飛奔,不停地揮舞著大旗,拼盡全力的叫著喊著,全然不顧越來越近的鮮卑騎兵。蒼涼的戰號聲,仿佛蠻荒時代的呼喊,帶著不盡的憤怒和悲傷,再次回響在中原大地上。

“黃天當立!”萬眾響應,激昂的聲音從肺腑中奔騰而出,帶著無盡的狂熱與憤怒,壓倒了天地之間的一切聲響。

“殺啊!身后就是咱們的家園,自己的家園,自己保護!殺胡,殺胡!”李樂越眾而出,揮刀狂吼。

“殺胡!殺胡!”洶涌澎湃的黃色大潮,與撲過來的黑色大潮相向而進!軍卒們忘情的呼喊著,他們眼中看到的不是血腥的戰場,不是鋪天蓋地的胡騎,而是夢想之中,現實之中的清平世界!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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