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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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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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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41:47 |只看該作者
七四零章 血債血償

“呼!”秦風放下號角,兩手互相搓了搓,吐著氣感慨:“可算出來了,胡人倒也不是一點腦子沒有啊。”

“呵呵。”計劃進行的很順利,田豫的心情也很好,他拿起弓箭,笑著接話道:“胡人xìng狡如狐,雖然不懂成套兵法韜略,但天天打仗,兵家的基本常識還是有的。不過話說回來,子龍的此計,對付老成的宿將和全無章法的庸將恐怕都難見效,就是對付這種半吊子最合適。”

若是軍中宿將,除非有來自君主的命令強壓,否則他首先會根據目前的戰局,和友軍將領的風格,做出整體xìng分析,然后再做決斷,八成引不出來。

而庸將,則不會念念不忘大局,更多的只是單純從自身安危考慮。部落聯盟能在漢軍的犀利追殺下支撐到現在,全靠抱團和死守不出的策略。防守的時候,老弱婦孺都能用上,至不濟也能擋一下漢軍的馬蹄,脫離了營盤的保護來打一場夜戰?那實在太兇險了。

而鮮卑人則是處于這兩者之間……

所以說,計謀這東西沒有高下之分,關鍵是看使用者的選擇是否恰當。若是針對當面之敵,選對了計策,則事半功倍;選錯了,就算計謀本身很上檔次,技術含量很高,那也只是做戲給瞎子看罷了。

趙云今天這招引蛇出洞,就屬于前者。對此,田豫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辭,不過,話才出口,他就發現趙云的反應有點奇怪。

換在平時,以他少年老成的xìng格,肯定會連連謙辭。亦或注意力沒放在這些閑話上面,躍馬挺槍的直接殺出去了。

但此刻,眼看大功告成,只剩下廝殺了,他卻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子龍?”秦風緊握馬槊,滿帶疑惑的望向趙云,不明白臨戰在即。對方怎么突然表現得這么異常。難不成是擔心鮮卑人爆發的太猛,夜里騎shè施展不開,弟兄們傷亡過大嗎?可打仗總是要有犧牲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要急著交戰,保持偽裝。繼續向東南方向行進,速度稍稍放緩,做好變陣迎敵的準備。”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答復,但趙云的命令卻與秦風預期的南轅北轍。

“這是……要誘敵深入,避免敵人逃回營寨?”秦風雖然沒提異議,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趙云多此一舉是什么意思。“可是,就胡人那破營寨,而且……”

向東南行進,固然可以將敵人引得更遠。但那個方向同樣也是鮮卑援軍最有可能隱藏的地方。事先商定的策略,是打個時間差,各個擊破,現在又要一鍋端了?

他疑竇滿腹。遲疑不定。

令行禁止,趙云將令一下。疾風軍中與秦風同樣存疑的人不少,但命令執行的卻很徹底。

在率兵追來的步度根看來,漢軍的鼓角聲漸低,卻節奏卻更加急促了。喊殺聲雖然仍然漸漸遠去,但時而會有反復。很顯然,被打退的彌加部發現自己殺出來了,正努力的挽回頹勢,而漢軍正拼盡全力的試圖將彌加徹底擊潰,以脫離被兩面夾擊的窘境。

“就是現在!”他放聲咆哮,將手中的彎刀揮舞成了車輪,發出奪人心魄的‘嗚嗚’聲,臉sè由于激動和興奮而漲得通紅。

這個時候在漢軍背后捅上一刀,即便不能將其當場捅死,也能令其脫掉一層皮。鮮卑族數萬族人的血海深仇,報仇的機會已是近在咫尺!

“殺啊,殺啊!”

草原人打仗和狩獵時,一向是jīng銳盡出,留守者中即便有年紀較輕的男子,也是勇力不足,時常受人鄙視的那種。步度根帶出來逆襲的萬余騎兵,有一半是這類人,其他則是年紀或老或小的牧人。

這些人的勇力當然不能與真正的勇士想比,但在對勇氣和榮耀的追求上卻是一般無二。一想到自己能建立jīng銳們無法建立的功勛,從此在族中乃至草原上揚眉吐氣,讓人傳唱自己的英雄事跡,他們無不熱血沸騰,殺氣滿溢。

再想到可以給一路上慘死的親人們報仇,他們一個個都是雙眼血紅,牙根緊咬,瞬間陷入了最狂暴的狀態。

步度根對此相當滿意,勇氣和狂暴,通常可以彌補實力的不足,如果漢將以為一路上已經將自己這些人殺破了膽,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不用吹號角促戰,遠處搖曳的火光,漸漸清晰可聞的喊殺聲就是最好的指引,想的越少越好,全力以赴的殺過去就是。

鮮卑騎兵越沖越快,越沖越急,百步……八十……五十……三十……近在咫尺了!沖進敵陣了!

“呼……喝!”勢如破竹般的沖破了漢軍的后陣,步度根似乎能看到漢軍臉上驚恐的表情,和他們先前一路追殺的時候大相徑庭。暢快淋漓的感覺讓他大聲呼嘯起來,身后傳來山洪海嘯般的應和聲,再下一刻,黑暗中,相當遙遠的地方,也傳來了應和聲。

“已經被趕出這么遠了?”步度根皺了皺眉頭。

他一向知道彌加的本事有限,堅決擁護正闕的表態,也是為了自保故意做出來的。不管有多少爭執,能占住大單于位置的一方,肯定是占據上風的,找靠山,自然要找更強一些的。

所以,步度根沒指望對方這一仗打得多堅決,夜襲可能只是存了僥幸心,很快被擊退才是彌加的真實狀態。只是他沒想到,彌加居然這么不中用,一口氣被漢軍趕出這么遠,要不是自己這邊當機立斷,沒準兒這一仗還真被各個擊破了。

不過這樣也好,為了追擊彌加,漢軍的陣勢顯然拉得很長,首尾不能呼應,兵力也分散了許多,正好有利自己征戰。

他將彎刀一揚,指向前方,大喝道:“全力突進,誰都不許停!”

“全力突進!”馬蹄聲如疾風暴雨,轟隆隆的卷過黑暗籠罩下的曠野,驚得天下的彎月花容失sè,扯過一片烏云,擋住了自己的臉。

突進越來越順利,越來越暢快,由于陣列拉得太長,胡騎每次遭遇的漢軍都只有零散的幾十上百騎,在狂突猛進的胡騎面前,只有土崩瓦解的份!

步度根當然不會因此而大意,他知道漢軍不會這么容易就被擊潰,他心里始終緊緊的繃著一根弦,等著漢軍主力的大舉回援。

然后,他等到了。

先是劈頭蓋臉的一陣箭雨,隨即一支騎兵悶聲從斜刺里殺出,一頭撞進了步度根狂突猛進的胡騎隊列!

令步度根微覺差異的是,這支人馬喊的居然是鮮卑人的戰號,‘呼喝,呼喝’的嚎叫聲不絕于耳,時起彼伏!

誤殺了自己人?

這個可怕的念頭瞬間在步度根腦海中閃過,但他很快搖搖頭,自己否決了這個可能xìng。彌加要出現,也不可能是這個方向,更不可能勢頭還這么兇猛,因為之前他們已經被漢軍打得很慘,幾乎潰不成軍了,前方一直在持續減弱的戰號聲就是最好的證據。

漢軍之中,有很多幽州人,找出一群會說鮮卑話的人又有何難?

嗯,沒錯,這些人就是漢軍假扮的!因為后軍已經被擊潰,剩下的主力部隊人少,又剛剛經歷過苦戰,擋不住自己的鋒銳,所以就搞了這么一出,想假扮自己人來突襲自己。若是自己手軟了,那漢軍就反敗為勝了!

心念電轉,步度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還找到了證據:殺過來的這支騎兵,說話的腔調很怪,與自己和自己的部眾有很大的差異,由此可以證明,他們是漢軍!

難怪出戰之前,慕容長老一個勁的叮囑自己,說漢人狡詐,一定要多加提防,自己本來還覺得是老頭想的太多,現在看看,還真是不得不防呢。

步度根自以為是的想著,若是慕容奪或者他哥哥魁頭在此,肯定會揪著他的耳朵,痛心疾首的告訴他,東部鮮卑人說話的腔調,本來就和中部這邊不大一樣,那邊有好多人連鮮卑話都不會說呢!

可惜,他們不在,即便在,在這樣的戰場環境下,他們也來不及向年輕的后輩傳授這些人生經驗,只能看著步度根大呼酣戰,帶著部眾與另一支喊著鮮卑人戰號的騎兵戰成了一團。

“呼……”做為魁頭選定的繼承人,步度根腦子一般,卻是悍勇非常,他身先士卒的殺在了最前面,連續將數名敵騎斬于馬下,正待大呼時,終于迎來了強勁的對手。

一柄戰刀呼嘯著迎頭斬下,步度根斜斜揚起彎刀,奮力招架。和他判斷的一樣,彎刀擊在了敵刀的側面,將這兇猛決裂的一刀險險卸開。

他出了一身冷汗,殺氣陡然而起。

敵人千真萬確是漢軍,不然不會拿著漢軍獨有的環首刀作戰。這些天和漢軍鏖戰不休的過程中,不知多少勇士喪生在了這種恐怖的兵器之下,他這招卸力的招架方法,針對的就是漢軍的環首刀!

“喝!”被卡住的后半截戰號狂噴而出,隨之閃現的是閃電般迅疾的刀光,一刀梟首,敵騎轟然而倒。步度根手疾眼快的接住對方的戰刀,縱聲狂嚎。

卑鄙無恥的漢軍,今天就讓你們自食惡果,血債血償!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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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42:54 |只看該作者
七四一章 不滅的傳說

激戰,一直持續了大半夜。

夜戰中,指揮調度本來就不容易,決定勝負的唯有勇氣和運氣。

在混戰之中,舉火把的人往往會成為最吸引仇恨的人,弓箭、戰刀都會不遺余力的攻向這個最容易攻擊到,也很有戰略價值的目標。一場混戰下來,如果對戰雙方的損失都在三成左右,那舉火的人恐怕一百個里面也活不下來一兩個。

想充當黑暗中的明燈,代價就是這么恐怖,風險就是這么邪乎。

但完全不舉火又不行,完全不舉火,那就連敵人的位置都看不到,連自己人都分辨不清楚了。所以,總是要有那么一些勇氣絕倫的人,在夜戰中充當無名英雄的。

哪一方的勇氣更足,誤傷就更少,組織度就越高,勝率自然也會相應提高。

至于運氣,應該沒什么可說的,戰爭本來就有很多的偶然xìng,夜戰更是所有戰爭中,偶然xìng最高的類型之一。運氣好,有的時候比勇氣好還重要。

不過,以今天這場夜戰而言,雙方的勇氣和運氣都是半斤八兩。一方的人數更多,另一方的部隊更jīng銳,所以,一直戰到黎明時分,也沒分出勝負。直到第一縷曙光降臨,照shè在浸滿了鮮血的雪原上,戰斗才戛然而止。

沒錯,戰斗的結束很突然。

即便是冬rì有些灰蒙蒙的曙光,照明效果也比夜里點著的零星火把強過千百倍。光明重回大地的那一剎那,苦戰中的雙方都傻眼了。

身上穿的是破爛的皮襖,簡陋的彎弓斜挎在肩背上,手中揮舞的大多數是彎刀以及狼牙棒之類,頗具草原特sè的兵器,連每個人的臉都長得差不多……

這里說的不是五官相似。而是同樣的風霜滿面,眉眼間看來年紀尚輕,但皺紋卻已經爬上了臉龐。那不是歲月的痕跡,而是草原上獨有的大風大雪,如霜刀冰刃般在臉上劃下的痕跡!什么都做得了假,只有這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假的。

打錯人了?

苦斗一夜,打的居然是自己人?

牧人們都被這個念頭給震傻了,只覺墜入了一個黑暗籠罩的噩夢之中,渾身冰涼。只盼著下一刻就醒來。然而,無論是彎刀上的鮮血,還是地上密密麻麻的人馬尸體,亦或已經流遍了腳下冰原,已經凝固成了青黑sè的鮮血。都在提醒他們,這不是夢,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一夜鏖戰,殺的,死的,傷的,殘的。全都是自己人!

“嘡啷……”高舉過頭的彎刀僵直在空中,握刀的手漸漸無力,任由鋼刀從頹然滑落,落在凍土之上。發出金鐵碰撞般的聲響。

“嘡啷……”護在胸前,準備招架的彎刀不但失去了目標,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嘡啷啷……”各式兵器繼而連三的從手中滑落,落地的響聲連成了一片。

鼓蕩起來的熱血已經徹底被夜風吹冷。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鼓起所有的勇氣。付出了慘重無比的傷亡,搏殺了一夜。如果打的是敵人,哪怕戰敗,也是雖敗猶榮,同伴的戰死,也會成為激勵幸存者繼續戰斗的最大理由。

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大家,這一夜的苦斗毫無意義。

不但毫無意義,起的還是完全的負面作用,他們用自己的手,把援兵給打殘了!援兵也同樣做到了敵人未曾做到的時,重創了部落聯盟的主戰力量。

少數幾個理智尚存的人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領袖,年輕的步度根,希望對方做點什么,至少不要讓這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情緒繼續蔓延。

但是,步度根的表現卻讓他們更加絕望,因為這位統帥自己也陷入了極度的茫然無助之中。

“怎么可能?怎么會是這樣?這是假的……是假的?一定是,是在做夢!”步度根的刀也扔在地上了,似乎被那幾道目光刺激到了,他突然喃喃自語起來,一邊說,還一邊用雙手在身前比劃著,像是在向什么人辯解一樣。

“不可能的,彌加明明被漢軍擊退,退回白山的山谷了……我聽著他們遠遠逃開的,聽得很清楚……呼喝,呼喝……字正腔圓的鮮卑話,漢人不可能會……夜里的敵人,說的鮮卑話才不對勁呢,他們……”

“步度根!”他的自辯沒能說完,半身是血,頭盔被砍飛,露出了個大光頭的彌加出現在他面前,大聲怒吼,用的正是步度根口中可疑的東部鮮卑腔調:“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啊?對辛辛苦苦的趕來救你的朋友,你就是這么回報的?用刀子?”

“我,我……”步度根向后縮了縮,然后突然被人搧了耳光似的直起腰板,大聲反問道:“是你先沖我的陣列的……也是你先動的手,長老們才讓我出來接應你,還有……”

“胡說八道!要不是你們先和漢軍動手,老子干么要來幫忙?這天寒地凍的,怕死的不夠快嗎?再說,你的信使不是明明說好了,天亮后才動手嗎?”

“那,那你干什么沖我的陣列?”步度根慌了。

“就你這里鼓角聲和喊殺聲最響亮,我來幫忙,不奔著這里來,還能去哪兒?我就怕誤傷,讓人一直喊話,你難道沒聽見嗎?”

“可,可是……”步度根還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但千言萬語,最終只變成了頹然道出的幾個字:“我,我們中了漢軍的計了!”

他是用近乎哭號的聲音喊出這句話的,而仿佛是為他這句話做注腳,在雪原的四周,一桿桿紅旗林立而起,先是成群,轉眼就連成了一片。

正中處,一桿兩丈多高的大旗傲然孑立,鮮血般亮紅的旗面與朝陽交相輝映,上面斗大的一個‘風’字,在獵獵晨風中,神采飛揚!

旗下,一名少年將軍白馬銀槍,威武有若天神。

在他身后,數不盡的騎兵如cháo水般洶涌而來,一排排的長槊舉起又放下,整齊有若一人,三尺槊刃反shè著寒光,蒼白的冷sè調中,蘊含著濃郁的殺機,戰號聲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胡騎盡皆sè變。

漢軍如此強盛的軍容,即便在兩軍沒經歷過內耗,聯手對敵,也未必是對手,何況現在?

現在,就算大伙還能鼓起勇氣,可人馬的力氣都消耗殆盡,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哪里還有迎戰的本錢?

絕望,所有胡人心中都只剩下了這么個念頭。

勝利,已唾手可得,但趙云卻遲遲沒有下達圍殲的命令。這一次,秦風不著急了,也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昨夜,他親眼見證了趙云如何指揮若定,通過一系列的擾敵、詐敗、佯動等手段,達成了誤導敵人的目的,最終引發了這場胡人內戰。

在趙云的指揮下,輕騎有如神助一般,只通過聲音判斷,就完成了這次匪夷所思的誤導作戰。

其中最兇險的幾個步驟,分別是對彌加和步度根的引領。

步度根相對容易對付一點,因為他已經有了既有的念頭,認為自己突襲的是漢軍的后隊,只要將隊列打散,在他面前不斷詐敗,就能引得他狂沖不止。

對詐敗的騎兵來說,這當然也很危險,但總是有法可依,只要退往沒有喊殺聲傳來的方向就安全了。然后再通過軍中特有的暗號,就能重新集結起來。


而對彌加的引領,難度要大很多。趙云親自率領一隊親衛,以騎shè戰法,且戰且退,一路牽著彌加的鼻子,讓他撞到了步度根的隊伍當中。

也就是趙云親自出馬,才能把握好那個火候,給彌加一種錯覺,認為步度根軍是漢軍主力。為此,趙云當時和彌加一起撞進了步度根軍中,在兩軍展開激戰后,又硬生生的在兩軍之間制造了無數誤會,直到黎明前才從亂軍中殺出。

秦風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這個后進晚輩了,無論智謀還是勇武。想到夜戰開始之前,他提出的那些質疑,一時間,他多少有些汗顏,自己想的實在太少,太淺薄了。

一味廝殺,怎么比得上這樣不戰而屈人之兵?他下定決心,以后只要聽命令就好了,再不對主將的決策指手畫腳。

另一邊的田豫也是咋舌不下,他料到這一仗會贏,但沒想到贏得這么輕松,這么神乎其神。

面對分進合擊的敵軍,能不為敵人所趁的,就已經是合格的武將了;能找準敵人的弱點,予以各個擊破的,用名將稱之亦不為過;而趙云打的這一仗……讓兩支敵軍互相殘殺,然后從容出來收拾殘局?這只能用神跡來形容。

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不戰而屈人之兵!

現在差不多就是這樣,胡人連兵器拿不穩了,還指望他們會拼死一戰嗎?雖然部落聯盟那邊還有十多萬人,但沒了這些中堅的主戰力量,純粹的老弱殘兵的士氣還能指望嗎?

近乎兵不血刃的滅掉十幾萬胡人,這一戰的戰績,必將成為不滅的傳說!

萬眾矚目之下,趙云劍眉一軒,淡然下令:“向他們喊話,招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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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44:04 |只看該作者
七四二章 趙云的思考

這一忙,就是從早到晚,等安置工作大致結束之后,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疾風軍的將校們一個個都是頭昏眼花,疲倦欲死。攻擊敵人,把十倍于己的敵人當羊趕,他們做過不止一兩次,可安置十萬人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個中滋味,辛苦艱難,實在是讓人不堪回味。

更悲苦的是,安置結束后,秦風等高級將領仍然得不到和期盼已久的氈榻親密接觸的機會,而是被主將趙云抓住,召開軍議,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本將以為,國讓兄的說法是很有道理的,所以接下來,進兵之事姑且放放,關于如何安排、控制俘虜,我有了些想法……”趙云興致勃勃的說著,全然不顧眾將已經變成苦瓜的臉。

“早知道就應該依照前例,都殺光了事,不然怎么會有現在的麻煩?”秦風低著頭,小聲嘟嘟囔囔。之前趙云給田豫解釋的時候,他覺得趙云說的有道理,但經過了今天的安置之后,他終于意識到,趙云的命令到底意味著什么了。

留下十幾萬俘虜,再加上十萬漢民,疾風騎兵的馬蹄算是被徹底拴牢了。進兵之事姑且放放?不放能行嗎?二十幾萬人哇!要保護一部分,還要防范控制另一部分,疾風軍這點人手夠不夠用都是兩說,還說什么進兵?

就算內部事務都處理妥當了,帶著二十多萬人,行軍速度肯定和蝸牛一樣,別說來去如風的奔襲了,萬一遇到敵人,連跑都沒法跑只能死扛。要是不小心遇到鮮卑撤退的大股部隊,搞不好會把前面賺的全都賠光也說不定。

想到未來這段日子,秦風心中一片灰暗,哭的心都有了。

“將軍的意思莫非是效仿鮮卑?將部眾打散安置?”在這個議題上,能跟上趙云節奏的唯有田豫。別看秦風等人一個個都是叫苦連天的實際上在安置工作當中,田豫一個人發揮的作用,比他們一群人還大。

秦風倒是不會為此而自卑他只是個武將,干嘛要管這些文官的勾當啊?

鮮卑人在押送漢民的過程中,是將每家人都打散了的,這樣最大的好處就是防止漢民逃跑。漢人對家族的重視遠在鮮卑人之上,即便是個人有逃跑的機會,他們也會想著要把全家人一起救出來。

鮮卑這個打散的策略一出,漢民想找到家人都難,遑論全家逃亡?所以,彌加在出兵夾擊漢軍的時候,只留了幾百個人看守,卻依然游刃有余。

“正是。”趙云微笑頷首,并沒有因為被人看出在借鑒,有什么不安。

“不過,胡人對家族似乎不那么看重吧?”田豫想了想,提出了新的疑問。

他不是在找茬,拾遺補缺本來就是幕僚的職責,青州軍的傳統也是言者無罪,提倡所有人都毫無保留的暢所欲言。田豫本來就是個很有想法的人,隨軍近月,自然而然的融入了這個氛圍。

“的確,胡人對妻子都視為財產,妻子兒女被人擄走,就像是商人折了本,努力再賺回來就是,不會和咱們中原人一樣,有投鼠忌器之類的顧忌。”趙云點點頭,認可了田豫的說法,在胡人和漢人雖然長相差不多,但各方面的差異卻是極大。

要是有人奪了高唐城,把全軍將士的家眷都抓住,即便以驃騎軍之強,也隨時都有可能軍心崩潰。但對鮮卑人來說,這十幾萬家眷損失掉,并非難以承受之痛,反正還有很多隨軍的小部落,只要將其吞并就可以了。

“把胡人分開,并不是防止他們逃跑的意思,而是令其無法反亂。”趙云進一步解釋著自己的想法:“根據秦校尉等人的說法,普通牧人和女人都是很無知的,雖然也很兇殘,但他們在部落中,本來也是受人驅使壓迫的,所以,那些長堊老才是關鍵……”

草原上生存條件很惡劣,上了年紀的人通常會被視為累贅,是很難有善終的。另一方面,草原人沒有系統的知識傳承,知識都要靠口口相授,老人的經驗、閱歷又是很寶貴的財富。

于是,長堊老制度應運而生。普通的老年人,只能在失去勞動能力后,自生自滅,但老年人中出類拔萃的,則會成為長堊老,可以在部落的重大決策上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其實,這和中原的世家豪門骨子里是一樣的東西,只是草原上部落的興衰周期很短,這些草原世家不具備長期傳承的條件而已。

“沒有這些長堊老的引領,這十幾萬牧人和婦孺就是純粹的烏合之眾,想作亂也找不到領堊袖。何況,依照草原上的法則,做為戰勝者,我軍對這些人本就可以生殺予奪,所以,只要組織得力,就不會有什么麻煩。”

“將軍此言有理,就這樣做吧,不過……”

田豫認真的思考片刻,在桌案上放著的輿圖攤開,指點著說道:“我軍現在所處的位置有些……敏感,若是沒有俘虜和民眾,這里再好不過,正好方便輕騎縱橫捭闔,可現在么,就算安定了俘虜,在這個隨時有被兵之險的地方,恐怕也……”

“若是轉移,一來隊伍太過龐大,行動緩慢,二來鮮卑雖有退意,但其仍在圍攻居庸城,說不定還會有場大戰,將軍護送民眾,押送俘虜,怕是會延誤了軍機吶。”

古往今來的武將,都不怎么喜歡俘虜,殺俘者比比皆是,原因就在這里。俘虜很累贅也很麻煩,而且還有隱患,放了的話,又會削弱戰果。

這次,趙云也沒主意了,現在疾風軍的最大問題是孤立在外,沒有情報來源。彌加的部眾出發的很早,幽州的局勢變化又很快,若是沒有這些累贅,趙云肯定是要入關探探究竟的,現在么……

“報……”正為難間,帳外一陣腳步聲急響,下一刻,傳令兵掀門而入,高聲通報道:“啟稟將軍,薊縣有信使到!”

“薊縣信使?”趙云大吃一驚,騰地站起身來,眾人也是面面相覷。

薊縣的信使怎么可能找到這里來?疾風軍最后一次向后方通報位置,是在奔襲彈汗山之前,其后轉戰千里,無暇也沒辦法向后方通報,薊縣的信使是什么時候出來的尚未可知,能直接找到這里來……難道他有順風耳嗎?

不會是假的吧?

“來的是沐校尉……”來通報的傳令兵很機靈,知道主將在驚訝什么,一句話就解釋了所有疑團。

沐汪從軍,和徐庶是同一時期,資歷尚在趙云之上,是王羽的心腹嫡系,軍中認識他的人不少,做假是不太可能的。

“快,快快有請!”趙云大喜,連聲吩咐道。

不多時,一臉風霜之色,衣衫襤褸的沐汪進來了。大氅白色那面已經變成了灰黑,倒是土黃那面依稀還有些舊日模樣,制作精良的皮甲上多了好幾處豁口,時隔多日,隱隱還有血跡湛然,最狼狽的還是他的皮靴,前面破了個大口子,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腳趾。

“沐校尉怎地搞得如此狼狽?”

“木頭,你怎么找來的?從薊縣來,這么說,主公果然到薊縣了?”

“沐校尉,看你這樣子,吃了不少苦啊,好像還經歷過激斗,不止一場……你不會是追在彌加的隊伍后面過來的吧?”

看到同僚這副模樣,眾人又是驚訝,又是擔心,七嘴八舌的問候起來,沐汪頓覺頭暈腦脹,很是花了點時間,才把握住重點,拋開田豫等人的寒暄和秦風幾人沒什么重心的問題,他回答的是趙云的疑問。

“子龍將軍說的沒錯,末將正是追在彌加后面來的……”他將和李十一等人分手前經歷過的那些事簡要說明一遍,然后解釋道:“末將聞訊后,擔心疾風軍安危,卻苦于不知將軍行蹤,無奈之下,只能先追上彌加部再說,路上和胡人游騎碰上了幾次……”

說著,他的神色有些黯然,當日的八名精銳斥候,救人時戰死一名,重傷一名,由兩名傷勢稍輕的人帶回了薊縣。黃澤留下引領難民自救,李十一孤身上路,他則帶著一名同伴北上。結果在路上和胡人游騎的戰斗中,那名同伴為了掩護他,戰死了。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木頭,你也別太難過,曾錚他死的很光榮,沒丟驃騎軍的臉,自有后世千秋萬代,祭祀他的英靈,永享供奉。”秦風正色安慰道。

“秦兄說的是。”沐汪點點頭,收斂心神,肅聲道:“子龍將軍慧眼如炬,識破了胡人奸計,將計就計,末將的示警,只能算是亡羊補牢。好在末將本也不是為了這個來的,主公明見萬里,卻是想到了現在的情況,有命令給將軍。”

“哦?”趙云顧不上安慰沐汪,心下已盡是驚喜。喜的是他現在正有些迷茫,王羽的命令便似及時雨一般的到了,驚的是王羽僅憑自己奔襲彈汗山的行動,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簡直是未卜先知啊。

“主公如何吩咐?”他急急問道。

沐汪翻出一柄小刀,在大氅側面一劃,露出一個油紙包著的小包,將包裹打開,里面赫然是三個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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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44:59 |只看該作者
七四三章 漢道乃昌

這么明顯的異狀,當然逃不過趙云的銳目,他當然不會掉以輕心。
等部族武士按照青州軍的指示,在步度根的率領下,扔下武堊器,把手抱在脖子后面,垂頭喪氣的排成長隊,開始投降時。趙云又做出指令,命人將步度根的部眾和彌加的部眾區分開來,然后分別審問。

答案很快水落石出,彌加不是專門來救援的,而是鮮卑見勢不妙,派他來后路打個先戰。而彌加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將在漢境搶到的財富運送到安堊全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了第一批擄掠出來的漢民。

鮮卑退回草原的計刻,是入關前就做好的。

從頭到尾,他們都是報著占便宜的心態,而非孤注一擲,鯨吞中原。

事實上,別說現在的鮮卑,就算是歷史上的匈奴、五胡亂華時代的胡人、乃至后世的滿清,哪怕在攻入中原腹地后,也沒足夠的信心站著腳,直到眾多的漢奸們讓他們看清了中原王朝的虛弱,這才戰戰兢兢的開始蠶食鯨吞。

未慮勝,先慮敗,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倒是符合兵法中立于不敗之地的原則,所以,胡騎才這么難對付。

在許攸先后與魁頭等鮮卑首領,以及鮮于輔等雜胡領堊袖通氣后,早就布置好的計劃開始實施,這才有了李十一等人撞見的那一幕。

其實那已經是計劃后期的內容,最先一批,早就隨著彌加上了路。

所以,收到彈汗山的急報后,魁頭才派人追上彌加,叮囑他實施這個伏擊計劃。李十一碰到的那個通胡的女子,透露的也正是這個計劃。

因此,聽了趙云的赦免條件后,彌加等人才那么絕望。

胡人本就沒把漢人當人看,他這個押送的頭目為了趕路更是一路瘋狂催逼。從下洛啟程的十數萬漢民,從白山走出來之后,十停里面就已經去了二三停,饑餓、寒冷、虐打、疲勞……川致死的因素太多太多,彌加手下的四千余人,沒有一個能逃開罪責的。

對這幫劊子手,趙云也沒什么好客氣的,直接拉到鮮卑大營外,擋著十余萬鮮卑老弱的面,一口氣屠光。

田豫一度很擔憂他覺得趙云這招殺雞儆猴固然很有道理,但卻有不小的風險。

那營里到底有十多萬堊人,而且都是敢握刀的那種。換成在中原就可以理解成在一個民風彪悍的地方,擋著很多人的面,屠殺他們的親人,就算這么做的是官府,都有可能激起民變,何況還是異族敵人?

但鮮卑人的反應卻見證了趙云此舉的正確性看到彌加和步度根的聯軍失敗,一部分人被屠殺,另一部分人垂頭喪氣的跪著,營內的鮮卑人都在哭,卻沒人發出聲音,而是抱著頭趴在地上哀哀而哭。

像是在乞憐,更像是在表示臣服,任由處置的樣子。

田豫看得莫名其妙,這一路趙云窮追猛打,兵鋒犀利,換成普通的烏合之眾,早就崩潰了。這些老弱的頑強他全看在了眼里,比起中原的百姓,胡人老弱要彪悍許多。

結果就是打了這么一仗時方就全趴了?這到底走出于何種原理呢?

“很簡單,草原上強者為尊,拳頭大的說出的話,就是法則。”給出答案的是秦風,這位義從老兵嘿嘿笑道:“先前咱們一路打到彈汗山,是偷襲,路上擊潰的部落都是沒有精壯保護的,打贏了也不算是本事。所以他們不服現在……”

他朝戰場上指指,又朝步度根那些殘兵敗將,以及正在被一群接一群斬殺的彌加部呶呶嘴:“嗟,明白了吧?他們的保護者也完蛋了,所以,他們就認栽了,服了。”

“可是,昨天明明……”田豫沒明白,他更亂堊了。他是雍奴縣人,雖然也在幽州,但離邊墻尚遠,少年常在冀州游學,對胡人了解有限,秦風說什么,他也只有聽著的份兒。

然而,在他看來,秦風的道理似是而非。

突襲彈汗山的一連串戰役是偷襲,昨天晚上那個又是什么?那可是連自己都覺得詭異,莫測的計謀啊!偷襲不是實力,詭計就是?這是哪門子道理?

“唔,這個啊……”秦風撓撓頭,很吃力的解釋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他們只認戰爭的勝負,不問過程,反正咱們打敗了他們的精銳,所以就是比他們強。或者,他們以為昨天晚上子龍的計謀是法術……對,就是法術,你知道的,越是沒文化的人,就越怕這個……”

1……什么亂七八糟的,田豫腹誹不已。

青州的新政也不容易理解,但那只是其中蘊含的思想太深邃,一時難以理解,并非不合邏輯。而秦風所說的這些胡人的規矩,實在讓人無從置評。

沒辦法,田豫只能故技重施,忽略過程,直接考慮結果。

如果秦風不是胡說八道,那么,這一戰應該就算是盡收全功了。不但如此,還額外救出了十萬漢民,對這場遍及幽州的大戰來說,意義相當重大。

他現在比較關心,趙云下一步會怎么做。

現在最穩妥的,就是原地待命,派人翻過白山,去關內探查局勢,最好能和主力取得聯系,據此來擬定下一步的戰略。但以田豫對趙云的了解,他覺得對方一定不會這么老實的。

其次就是分兵,一部分人看守俘虜,保護漢民,另一部分人返回幽州助戰。

這個策略的風險較大,容易撞上從關內退兵的鮮卑主力夫軍。從俘虜口堊中審問出來的情報中判斷,鮮卑大堊軍隨時都有可能展開全面撤軍行動,一不小心撞上了,就算是趙云也未必抗得住啊。

再次也是分兵,繼續在草原上逡巡,尋找擴大戰果的機會,看到部落就打,能湊巧碰到彌加這種撤退先哨部堊隊更好,至不濟也能把附近的山川地勢探查清楚。

當然,這些事不急在一時收降和解救工作還是很復雜的。

鮮卑人雖然屈服了,但只是一時的,就此認為他們會服服帖帖,那就大錯特錯了,嚴密的控制是必須的。

對此,疾風騎兵的將校們都沒什么經驗。義從的老兵不少,但公孫攢對異族一向都是殺光拉倒,而且他也沒俘虜過這么多胡人,何來經驗可談?

田豫的組堊織、調度能力很不錯,不過在被公孫冉提拔到身邊當幕僚之前他頂多只管過一縣之地,幾千人他能料理得過來,一下子上升了幾十倍他也沒什么頭緒。

趙云更不用說,就算是自己的軍堊隊,他也不擅長指揮多兵種的大兵團,他的風格就是一柄快劍,招式如電,一劍封喉。讓他直取要害那是一個頂倆料理收降納叛這外很復雜的瑣事,那是諸葛亮和于禁的專長。

一時無法,趙云干脆把這事兒先放下,讓田豫、秦風帶大隊人馬在這邊看著,自己帶了幾百人按圖索驥,解救自家百姓去了。

很難想象當疾風軍的旗幟出現在山谷口的時候,引起的是怎樣的動靜。

先是一瞬間的靜默,下一刻,仿佛白山崩塌了一樣,山洪海嘯般的歡呼聲充斥了整個世界。

守山谷的幾百個胡人一直盯著外面的動靜,在發現彌加慘敗被屠之后就做了鳥獸散。谷中的漢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便逃。胡人有的時候會故意玩貓捉老鼠的把戲,很難說這是不是試探,何況出關幾百里了他們連方向都分辨不清楚,這天寒地凍的能逃去哪里?

等到漢軍的旗幟出現,一切疑慮頓時消散,人們用盡渾身的力氣,宣泄著的心中的喜悅。

“王師!是王師啊!沒想到封某還能再見到王師!爹!娘!一定是你們和封家的列祖列宗在保佑孩兒,讓孩兒不至埋骨他鄉,使祖堊宗蒙羞啊!”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留了一縷長須,貌似讀過書的中年人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大聲悲呼。

“看吶,是驃騎軍的旗!驃騎將軍來救咱們了,咱們可以回家了!”認識或不認識,喜極而泣而的人們再顧不得許多,彼此對視,擊掌,擁抱,拍著對方的后背,同時放聲大哭,用盡一切辦法,將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別人,同時感受著別人分享給自己的幸福。

趙云哪兒見過這陣仗,正不知所措時,場面又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娘子,娘子……你在哪兒啊,驃騎將軍來救咱們了,沒事了,咱們沒事了!”

“右啊屌

也不知誰喊了第一聲,卻一下喚醒了正在宣泄死里逃生的喜悅的民眾,歡呼聲頓時消失,代之的是呼兒喚女的呼聲,不時還夾雜著陣陣哭聲。哭聲中有重逢的喜悅,也有知曉親人噩耗的悲傷,更多的卻是牽掛和焦急。

這場面讓人堊心酸,更讓人揪心,被氣氛感染是一方面,騎兵們也很擔心,胡人將漢民關押在幾個山谷之中,每個山谷都有超過萬堊人,這要是亂起來,互相擁擠踩踏就麻煩了。

但他們也沒辦法,維持秩序的事,他們并不擅長,而且幾百人想安撫上萬激動的百姓,確實也太難了些。眾人齊齊看向趙云,希望這位主心骨能想想辦法。

趙云也有點發愁,這比打仗可難多了,自已經驗不足,哪兒有什么辦法?可放著不管也不是個事兒,聽到這邊的動靜,另外幾個山谷也開始騷動起來了,萬一為了尋找親人,十萬漢民失去秩序,那……

可現在能怎么辦呢?用更大的聲音壓倒他們?憑自己的中氣,吼一嗓子倒是沒問題,可問題是,有用嗎?會不會反而嚇到人?

想了又想,他突然靈機一動,向騎兵們打了個手勢,然后帶頭放聲高歌起來:“嚴風吹霜海草調,筋干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她……”

騎兵們微微一怔,不知道趙將軍這個時候唱軍歌有什么用,但還是下意識的齊聲應和:“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歌聲高亢如云,豪情沖天,瞬間壓過了滿山遍谷的呼兒喚女聲,人們愕然相望,呼聲漸漸低沉,歌聲越發高亢起來,漢軍將士血染碧沙,奮勇殺敵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敵可摧,施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歌詞用詞并不生僻,即便沒讀過書,也能聽個大概,至少能充分感受到其中的氣氛。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無人,漢道昌。”到了最后那句言簡意賅,有如宣言一般的六個字,望著山谷上空獵獵飄揚的漢字軍旗,整個山谷的人都跟著應和起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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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四章 錦囊妙計
這一忙,就是從早到晚,等安置工作大致結束之后,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疾風軍的將校們一個個都是頭昏眼花,疲倦欲死。攻擊敵人,把十倍于己的敵人當羊趕,他們做過不止一兩次,可安置十萬人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個中滋味,辛苦艱難,實在是讓人不堪回味。

更悲苦的是,安置結束后,秦風等高級將領仍然得不到和期盼已久的氈榻親密接觸的機會,而是被主將趙云抓住,召開軍議,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本將以為,國讓兄的說法是很有道理的,所以接下來,進兵之事姑且放放,關于如何安排、控制俘虜,我有了些想法……”趙云興致勃勃的說著,全然不顧眾將已經變成苦瓜的臉。

“早知道就應該依照前例,都殺光了事,不然怎么會有現在的麻煩?”秦風低著頭,小聲嘟嘟囔囔。之前趙云給田豫解釋的時候,他覺得趙云說的有道理,但經過了今天的安置之后,他終于意識到,趙云的命令到底意味著什么了。

留下十幾萬俘虜,再加上十萬漢民,疾風騎兵的馬蹄算是被徹底拴牢了。進兵之事姑且放放?不放能行嗎?二十幾萬人哇!要保護一部分,還要防范控制另一部分,疾風軍這點人手夠不夠用都是兩說,還說什么進兵?

就算內部事務都處理妥當了,帶著二十多萬人,行軍速度肯定和蝸牛一樣,別說來去如風的奔襲了,萬一遇到敵人,連跑都沒法跑,只能死扛。要是不小心遇到鮮卑撤退的大股部隊。搞不好會把前面賺的全都賠光也說不定。

想到未來這段日子,秦風心中一片灰暗,哭的心都有了。

“將軍的意思,莫非是效仿鮮卑?將部眾打散安置?”在這個議題上,能跟上趙云節奏的唯有田豫。別看秦風等人一個個都是叫苦連天的,實際上,在安置工作當中,田豫一個人發揮的作用,比他們一群人還大。

秦風倒是不會為此而自卑。他只是個武將,干嘛要管這些文官的勾當啊?

鮮卑人在押送漢民的過程中,是將每家人都打散了的,這樣最大的好處就是防止漢民逃跑。漢人對家族的重視,遠在鮮卑人之上。即便是個人有逃跑的機會,他們也會想著要把全家人一起救出來。

鮮卑這個打散的策略一出,漢民想找到家人都難,遑論全家逃亡?所以,彌加在出兵夾擊漢軍的時候,只留了幾百個人看守,卻依然游刃有余。

“正是。”趙云微笑頷首。并沒有因為被人看出在借鑒,有什么不安。

“不過,胡人對家族似乎不那么看重吧?”田豫想了想,提出了新的疑問。

他不是在找茬。拾遺補缺本來就是幕僚的職責,青州軍的傳統也是言者無罪,提倡所有人都毫無保留的暢所欲言。田豫本來就是個很有想法的人,隨軍近月。自然而然的融入了這個氛圍。

“的確,胡人對妻子都視為財產。妻子兒女被人擄走,就像是商人折了本,努力再賺回來就是,不會和咱們中原人一樣,有投鼠忌器之類的顧忌。”趙云點點頭,認可了田豫的說法,在胡人和漢人雖然長相差不多,但各方面的差異卻是極大。

要是有人奪了高唐城,把全軍將士的家眷都抓住,即便以驃騎軍之強,也隨時都有可能軍心崩潰。但對鮮卑人來說,這十幾萬家眷損失掉,并非難以承受之痛,反正還有很多隨軍的小部落,只要將其吞并就可以了。

“把胡人分開,并不是防止他們逃跑的意思,而是令其無法反亂。”趙云進一步解釋著自己的想法:“根據秦校尉等人的說法,普通牧人和女人都是很無知的,雖然也很兇殘,但他們在部落中,本來也是受人驅使壓迫的,所以,那些長老才是關鍵……”

草原上生存條件很惡劣,上了年紀的人通常會被視為累贅,是很難有善終的。另一方面,草原人沒有系統的知識傳承,知識都要靠口口相授,老人的經驗、閱歷又是很寶貴的財富。

于是,長老制度應運而生。普通的老年人,只能在失去勞動能力后,自生自滅,但老年人中出類拔萃的,則會成為長老,可以在部落的重大決策上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其實,這和中原的世家豪門骨子里是一樣的東西,只是草原上部落的興衰周期很短,這些草原世家不具備長期傳承的條件而已。

“沒有這些長老的引領,這十幾萬牧人和婦孺就是純粹的烏合之眾,想作亂也找不到領袖。何況,依照草原上的法則,做為戰勝者,我軍對這些人本就可以生殺予奪,所以,只要組織得力,就不會有什么麻煩。”

“將軍此言有理,就這樣做吧,不過……”

田豫認真的思考片刻,在桌案上放著的輿圖攤開,指點著說道:“我軍現在所處的位置有些……敏感,若是沒有俘虜和民眾,這里再好不過,正好方便輕騎縱橫捭闔,可現在么,就算安定了俘虜,在這個隨時有被兵之險的地方,恐怕也……”

“若是轉移,一來隊伍太過龐大,行動緩慢,二來鮮卑雖有退意,但其仍在圍攻居庸城,說不定還會有場大戰,將軍護送民眾,押送俘虜,怕是會延誤了軍機吶。”

古往今來的武將,都不怎么喜歡俘虜,殺俘者比比皆是,原因就在這里。俘虜很累贅也很麻煩,而且還有隱患,放了的話,又會削弱戰果。

這次,趙云也沒主意了,現在疾風軍的最大問題是孤立在外,沒有情報來源。彌加的部眾出發的很早,幽州的局勢變化又很快,若是沒有這些累贅,趙云肯定是要入關探探究竟的,現在么……

“報……”正為難間,帳外一陣腳步聲急響,下一刻,傳令兵掀門而入,高聲通報道:“啟稟將軍,薊縣有信使到!”

“薊縣信使?”趙云大吃一驚,騰地站起身來,眾人也是面面相覷。

薊縣的信使怎么可能找到這里來?疾風軍最后一次向后方通報位置,是在奔襲彈汗山之前,其后轉戰千里,無暇也沒辦法向后方通報,薊縣的信使是什么時候出來的尚未可知,能直接找到這里來……難道他有順風耳嗎?

不會是假的吧?

“來的是沐校尉……”來通報的傳令兵很機靈,知道主將在驚訝什么,一句話就解釋了所有疑團。

沐汪從軍,和徐庶是同一時期,資歷尚在趙云之上,是王羽的心腹嫡系,軍中認識他的人不少,做假是不太可能的。

“快,快快有請!”趙云大喜,連聲吩咐道。

不多時,一臉風霜之色,衣衫襤褸的沐汪進來了。大氅白色那面已經變成了灰黑,倒是土黃那面依稀還有些舊日模樣,制作精良的皮甲上多了好幾處豁口,時隔多日,隱隱還有血跡湛然,最狼狽的還是他的皮靴,前面破了個大口子,能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腳趾。

“沐校尉怎地搞得如此狼狽?”

“木頭,你怎么找來的?從薊縣來,這么說,主公果然到薊縣了?”

“沐校尉,看你這樣子,吃了不少苦啊,好像還經歷過激斗,不止一場……你不會是追在彌加的隊伍后面過來的吧?”

看到同僚這副模樣,眾人又是驚訝,又是擔心,七嘴八舌的問候起來,沐汪頓覺頭暈腦脹,很是花了點時間,才把握住重點,拋開田豫等人的寒暄和秦風幾人沒什么重心的問題,他回答的是趙云的疑問。

“子龍將軍說的沒錯,末將正是追在彌加后面來的……”他將和李十一等人分手前經歷過的那些事簡要說明一遍,然后解釋道:“末將聞訊后,擔心疾風軍安危,卻苦于不知將軍行蹤,無奈之下,只能先追上彌加部再說,路上和胡人游騎碰上了幾次……”

說著,他的神色有些黯然,當日的八名精銳斥候,救人時戰死一名,重傷一名,由兩名傷勢稍輕的人帶回了薊縣。黃澤留下引領難民自救,李十一孤身上路,他則帶著一名同伴北上。結果在路上和胡人游騎的戰斗中,那名同伴為了掩護他,戰死了。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木頭,你也別太難過,曾錚他死的很光榮,沒丟驃騎軍的臉,自有后世千秋萬代,祭祀他的英靈,永享供奉。”秦風正色安慰道。

“秦兄說的是。”沐汪點點頭,收斂心神,肅聲道:“子龍將軍慧眼如炬,識破了胡人奸計,將計就計,末將的示警,只能算是亡羊補牢。好在末將本也不是為了這個來的,主公明見萬里,卻是想到了現在的情況,有命令給將軍。”

“哦?”趙云顧不上安慰沐汪,心下已盡是驚喜。喜的是他現在正有些迷茫,王羽的命令便似及時雨一般的到了,驚的是王羽僅憑自己奔襲彈汗山的行動,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簡直是未卜先知啊。

“主公如何吩咐?”他急急問道。

沐汪翻出一柄小刀,在大氅側面一劃,露出一個油紙包著的小包,將包裹打開,里面赫然是三個錦囊。他從中選了一個出來,遞給趙云:“將軍請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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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五章 長久之策

中軍帳內靜悄悄的,疾風眾將都被主公突如其來的錦囊妙計嚇到了。

他們齊刷刷的盯著趙云看,像是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錦囊的內容似的。

而一向處事沉穩的少年大將,也確實不負眾人所望,一邊看信,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幻不定,內心的不平靜完全表露了出來。只是過猶不及,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豐富,反倒讓眾將琢磨不透了。

秦風性子最急,耐不住這肅靜,悄然走到沐汪身邊,一連串的問道:“木頭,幽州那邊打得怎么樣了?你什么時候從主公那里出來的?這錦囊怎么會有三個?另外兩個,能不能看?”

“戰局說起來可就長了……”沐汪沒急著解釋,王羽的錦囊上所書,不會有太多關于幽州戰局的內容,那是他要給疾風眾將解釋的內容。那么復雜的話題,他可沒興趣解釋好幾遍,而且他也看出來了,秦風關注的重點不在戰局,而是另外那兩個錦囊。

“至于這三個錦囊,上面的內容是全然不同的,針對的是三種不同的情況……主公事先有言,拿出一個,另外兩個就要當場銷毀,以免擾亂視聽。”

“不是吧?看都不能看的?”他不解釋還沒事,一解釋,秦風的好奇心就更濃了,他抓耳撓腮的想了一會兒,終于憋出個新問題來:“那,那這三只錦囊分別在什么情況下開啟,總能說一說吧?”

“這個可以有。”沐汪點點頭,扳著手指答道:“一就是現在這樣,子龍將軍擊敗胡人,并且盡數俘虜了鮮卑部眾;再有就是疾風軍戰勝,卻未能聚殲之。正在追殺四散逃敵;最后,則是戰局還在膠著狀態……”

“這么說來……”秦風想了想,突然像是有了新發現似的,怪叫了一嗓子:“啊呦!主公沒說啊,沒提我軍打敗胡人后,盡屠其族,凱旋而歸的可能性,是在錦囊里,還是說。主公干脆就……”

“主公早料到本將不會盡屠其族了。”給出答案的是趙云,他已經看完信了,臉上的神情很激動,有喜意,但更多的卻是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主公不但料到了云會怎么處置。而且還指明了解決眼下困局的良方。沐校尉,你來的確實很及時啊,弟兄們的犧牲沒有白費。”

“……那可不敢當。”沐汪聽傻了,他也沒看過錦囊中的內容,不知道錦囊里到底有什么扭轉乾坤的妙計,竟使得趙云如此激動,更不知道疾風軍大勝之后。還有何困境可言。

秦風、田豫等人更是驚詫莫名,在他們看來先前那個困境根本是無解的,除非拋下俘虜和漢民不管,否則疾風軍的戰力就得不到解放。就算犧牲疾風軍的戰力。要如何把這些俘虜帶回幽州,之后如何安置都是大麻煩。

從前漢廷不是沒接受過降服、內附的草原部落,這些部落要么是變成了鮮于氏那樣的雜胡世家,擁有比州牧還大的潛勢力。要么就是象南匈奴那樣,先蟄伏。后反亂。

這肯定不符合王羽安定幽州,以騰出手來爭鼎中原的戰略。同樣的,若王羽的授策,是出于短時間的考慮的急就章,趙云也不可能露出這副神情。

“子龍將軍,這信上到底……”田豫遲疑問道,他不確定這信上的內容機密程度如何,故而沒有貿然提出要看信,但趙云的回應卻很直接,他隨手將信遞過,肅容道:“正要教國讓兄知道,按照主公之意,此計能否順利實施,須多多倚仗國讓兄大才。”

“……”田豫一臉茫然,顧不得謙讓了,急忙展信來看。

“子龍既得此信,武勛之上當又增榮光矣,吾心甚慰。日前在高唐,子龍曾上書政令司,言及平胡、安胡之策,故吾料此戰后,子龍當盡收其眾,而非屠之。以子龍之勇,俘之尚易,安之卻難,千百年以降,亦無有良策可妥善處之。吾思之久矣,思得一策在此,子龍可據以施行,以為試點……”

錦囊之信,極有王羽的特色,開篇寥寥數語,說明前因后果,然后直入主題。然而,看到前面還沒什么,看到主題之后,田豫卻是失聲驚呼了出來:“筑城?在草原上筑城?”

“筑城?”眾將都是一愣。

草原和城池,這兩個詞似乎完全沒有關聯性啊。

草原上沒有城池,有很多因素,客觀上的諸如:草原上物資匱乏,連足夠的木材都沒有,牧人也沒有足夠的工匠,搭個帳篷還能湊合事,筑城就實在太難為他們了,諸如此類。

但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草原上沒有筑城的必要性。

中原的城池要塞,通常都是依道路河流而建,除了保護城內居民安全之外,還有做為要塞,截斷交通的作用。

正是因為眾多城池的修建,中原的戰爭才動輒曠日良久,逐城逐地的攻略,是所有武將都要盡量避免的戰法。

但在草原上,城池就失去這個作用了。牧人們逐水草而居,行蹤不定,不可能每到一處就建個城出來。

就算建了城,也起不到屏障的作用,因為草原上沒有固定的道路,只要辨明方向,就怎么走都行。除非修的是長城,否則根本起不到屏障的作用。

另外還有個戎守的問題。

漢朝不是沒在草原上建過城,疾風軍目前所在之地,就是西漢時雁門郡的范疇。在漢武帝時代,漢朝的疆域還要向北拓展出很遠,將大半個草原都囊括在內。

在這樣遼闊的疆域內,漢軍一度也修建過很多城池,做為屯兵、戎衛之所。趙云在彈汗山附近征戰時,至少找到了五處古城遺跡,都是西漢時所筑。

不過,隨著漢武時代的擴張策略結束,這些遠離中土的城市逐漸被廢棄,河套被羌人占據。云中、定襄、雁門成了鮮卑人的牧馬之所,并州腹地則是表面恭順的匈奴人的樂園。

這些地方太遠了,從中原輸送補給耗費太大,得不償失,在當地且屯且戰又沒有民眾愿意前往。發配一些刑徒、罪囚過來,很快就會失去控制,令得草原上多出幾股馬賊,甚至幾個新部落。

難以控制,又沒有戰略價值。所以,在草原上建城屬于胡人沒能力,漢人不愿意的雞肋。

王羽的錦囊妙計,居然是這么個打算,實在出乎了田豫的預料。這個蠢辦法……實在不像是算無遺策的驃騎將軍的作風。趙云在看信之后表現出來的喜悅,也同樣令人費解。

面對眾人的疑慮,趙云云淡風輕的笑笑,擺擺手道:“國讓兄,你不要著急,繼續看下去。主公學通古今,算無遺策。你所知的那些弊端,想必他早有成竹在胸,他建城的用意,應該和你想的有所不同。”

“唔?”那信后面確實還有很多內容。田豫本以為是王羽交待的后續軍略,可經趙云提示后他才發現,原來后面的內容,倒有一大半是在解釋這筑城之策。

很顯然。王羽對筑城之事非常看重,甚至超過了他對幽州戰局的關注。想到這里。田豫忽然心中一動,信中雖沒提幽州戰局,代表的是戰局已經穩定無虞了嗎?

不,肯定不是!若是哪有,沐汪就沒必要趕路趕得這么急了,而且還有另外兩個錦囊在,說明王羽很可能也有調疾風軍回幽州參戰的意思!

他突然覺得手中的信紙沉重起來,用盡全部心力,才將注意力集中在信上。王羽在信中不提回援之事,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戰局已定,要么就是已經來不及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他看完了信上內容,雖然心情沉重,但他依然有種嘆為觀止的感覺:“驃騎將軍雄才偉略,能想人所不能想,田豫敬服。”

王羽筑城的目的,和田豫所能想到的,前人曾經做過的那些完全不是一碼事,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筑城,是為了統治草原,使草原的人力物力為中原所用。

連武皇帝都沒這么想過,因為這事兒根本就不可能。

如前所述,塞外苦寒之地,漢民根本不愿意來,來了也會很快失去控制。而胡人的性子比漢民更野,哪怕是漢人的罪囚,都比胡人容易約束。以中原人的權術手段,強行統治不是做不到,只是為了統治胡人花費資源,本身就得不償失,沒人會愿意這么做。

而王羽卻別出心裁的想了個辦法,看似異想天開,但以田豫出塞后的見聞來看,說不定還真是個不錯的辦法。

若能成功,那邊塞從此就安寧了,不但如此,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草原的人力、物力也將會為大漢開疆拓土添磚加瓦。

王羽的雄偉策略固然讓人驚嘆,但田豫的憂慮卻不會因此而減少,他將信還給趙云,轉向沐汪,憂心忡忡的問道:“不過,沐校尉,幽州的戰局真的沒問題了嗎?居庸之圍已經解了嗎?”

眾將這才驚覺,剛才光顧著好奇了,居然把這茬給忘了,當下齊齊轉向沐汪,眼神中都有期冀神色。

沐汪臉色一黯,緩緩開口,將出發前的局勢描述了一遍:“其實……”

眾將紛紛色變,秦風沖到沐汪面前,兩手按住他的肩膀,急問:“單將軍說……很難撐得過五天?他那人一向歇斯底里,他說五天,以將軍的本領,說不定能挺個十天八天也說不定呢,木頭,你出來幾天了?咱們現在就回軍救援,說不定還能趕得上!”

沐汪搖搖頭,滿臉都是苦澀:“末將連夜出發,一路急行,如果從第二天開始算起,今天剛好是第五天……”

“什么?”秦風的瞳孔猛然收縮。

疾風軍所在的地方,離居庸城的直線距離并不遠,但中途要走山路。所以,就算趙云馬上拋下所有事,連夜趕路,馬不停蹄,一點冤枉路不走,到達居庸城也得三天之后。

而這邊這么多事沒處理完,趙云又豈能說走就走?也就是說,無論怎么樣,疾風軍都趕不上那場可能會發生的大戰了。

秦風一時間也不知道是盼著大戰發生,還是不發生。

發生的話,王羽軍力有限,說不定會很危險;

不發生的話,故主公孫瓚就死定了!

胡人不會什么都不作,就這么老老實實的退走,鮮卑人沒少吃白馬將軍的虧,就算是居庸城下偷襲加圍攻,胡人都沒能占到便宜。明明兵力占據絕對上風,但給予對方的殺傷,反而是公孫軍殺胡人更多些。

鮮卑人肯定明白,留下公孫瓚,對未來是多大的威脅,所以……

因大捷而帶來的喜悅不翼而飛,連趙云都在想,自己是不是過于貪功了?若是早點放棄部落聯盟,回到邊墻內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鞭長莫及的遺憾了?

“各位,各位!”

沐汪突然大聲說道:“沒什么可擔心的,主公會有辦法的。這么多年來,多少次比這更危急,更艱難的局面,主公都在談笑間,輕易涉險而過,今天這種事,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子龍將軍,國讓先生,既然二位已經理解了主公的吩咐,那就不要多想其他事,專心完成眼前的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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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六章 黑云壓城

毫無保留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趙云倒是能做得到,但疾風眾將,特別是義從出身的那些人,就只能說是勉強為之了。之所以沒有提出異議,只是因為現實情況就是如此,非人力所能改變。

嘴上答應著,心情卻沉重至極,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不過,比起薊城的氣氛,疾風軍就小巫見大巫了,就在沐汪抵達疾風軍營地的同時,薊縣北門外,正有人伏在雪地上,放聲大哭。

“千錯萬錯,盡在單經一身,還望王君侯念在從前的情分上,不計前嫌,救我家主公一救。若得如此,經來世必結草銜環,以報君侯之恩……”

這是個星月無光的夜晚。

鉛云低垂,仿佛壓在城頭一般,讓人倍覺壓抑。呼嘯的北風掠過無遮無擋的平原,在幽燕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中肆虐著,囂張著,將單經的哭喊聲吹得支離破碎,讓人很難清晰的聽到每一個字,卻將哭聲中那股悲傷、絕望的意念,送到了每一個人心中。

“居庸城已經危機到這種程度了嗎?單主簿那是多傲氣的人啊,竟然……”

“白馬將軍不會真的要……唉,這世道,果然是好人不長命么?”

“驃騎將軍重情重義,名聲播于四海,他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吧?”

“誰說得準呢?傳言畢竟是傳言,肉食者的心思,咱們這些草民豈能猜得到?”

人們議論紛紛。

如今幽州的雜胡勢力在燕國、南漁陽以及范陽基本上已被肅清,沒了豪族的控制,民間的輿論一下就被施放出來,惋惜者有之善禱善頌者有之,不解者亦有之。

胡人恨之入骨,除之后快的人,漢人自然會對他很有好感不論劉虞通過雜胡豪門的嘴,宣揚了多少胡人無辜懷柔有理的大道理百姓都不會輕易入彀。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這里,多年以來,公孫瓚的強硬手段的確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胡人侵攻的次數若是沒有公孫瓚,胡騎又豈會幾年才來一次?劉虞一提議和,就那么痛快的答應了?

要知道,當年鮮卑最囂張的時候天子要送公主給檀石槐和親,對方都不肯呢,因為檀石槐覺得自己贏定了。要是當時就有公孫瓚在,看看他還敢這么猖狂不?

“不懂就別瞎說!救?說的倒是容易,可你們知不知道,西關外面有多少胡騎?十萬!還有跟著來起哄的部落牧民,少說也有三四十萬胡人,要不是一口氣來了這么多胡人,你們以為白馬將軍怎么會吃敗仗?”

圍觀者中,也有見識不凡之人,對眾人的感慨和悲嘆嗤之以鼻。

“驃騎軍這次也是大舉北上,但兵力卻分得很開,不花點時間將兵力集中起來再決戰,難道是去送菜的嗎?別以為現在安生,就沒事,別忘了,東邊還有蹋頓的四萬大軍虎視眈眈呢!要是冒進吃了敗仗,再被烏丸雜種抄了后路……”

“嘿,你們也聽到風聲了吧?胡人正把代郡和上谷的百姓往塞外趕呢,驃騎將軍神武蓋世,青州也是家大業大,就算吃了敗仗,大不了退到易水南邊,保住冀州也不為難,倒霉的可是咱們這些苦哈哈!所以說,不懂,就別跟著瞎起哄了。”

一番話出口,圍觀眾頓時安靜下來,心里哇涼哇涼的,沒錯,大伙差點忘了,現在仗還沒打完的,搞個不好,說不定自己也會和上谷的鄰居們一樣凄慘。

不說出塞后被殘忍的胡人奴役的漫長生涯,單說這天寒地凍的,能活著越過白山者又有幾人?同情別人之前,首先要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啊。

“可是,不是人人都說,驃騎將軍勇武蓋世嗎?不就是幾十萬胡騎么,他老人家總該有什么辦法吧?”也有人不甘心的說著,但說的人很少,說話的聲音更低,說不幾句,他們自己也覺得沒道理,訕訕的住了口。

連普通百姓都有見于此,城外的單經當然不會不清楚。他甚至比百姓知道的更詳細,連青州眾文武的爭論和態度,都一清二楚。

即便是諸葛亮那個面面俱到的計劃,救公孫瓚也只是盡人力,聽天命,不過那多少還有個盼頭。而王羽不知是如何考慮的,竟然連這點希望都不給。

雖然他派出了多路斥候,四處試探,聯絡友軍,卻始終按兵不動,眼看著五天就這么過去了!

單經說的居庸城撐不過五天,確實是怎么嚴重怎么說,可是,從鄒丹一日三次傳過來的消息來看,他這張嘴,確實有點烏鴉嘴。

在鮮于輔、鮮于銀的全力攻擊之下,居庸城的防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削弱著,崩潰著。

公孫瓚退入居庸城時,城里還有四千左右的殘兵。胡人圍攻了近月,收效卻很有限,守軍傷亡不大,攻擊方同樣沒有太大的傷損。

等換了鮮于輔等人上陣,只是第一天,就造成了守軍五百人以上的減員!居庸城畢竟不是什么堅城,公孫軍也更擅長野戰,而非守城,有了鮮于輔等人得自漢軍的攻城技術,公孫瓚很快就呈現出不支之態。

第二天,又是五百!

第三天,由于守軍的減少,失去了回旋余地,單日傷亡驟然增加到了八百以上!

要不是第三天的激戰,公孫瓚冒險派出了敢死隊出城逆襲,摧毀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到今天,居庸城恐怕已經失守。

饒是如此,接下來兩天的傷亡,也達到了七八百。也就是說,城內的守軍連傷員都算上,也不超過一千五了。而這兩天時間內,鮮于輔再次打造出了足量的器械……

連日的攻城戰,攻城的雜胡軍和胡人損失也不小,但他們的兵力實在太多,輪番上陣還有余裕,城內的守軍卻是無論體力還是兵力都已經到了極限。

毫無疑問,除非明日老天開眼,降下一場暴風雪,否則,公孫瓚是無論如何也撐不到第三天了。

單經沒法繼續再等,他要回西關,去和公孫瓚共生死,臨走之前,他還想再盡最后一次努力,于是才有了這哭門的一幕。

但哭了這半天,雖然同情者眾,連城頭的青州將士,都紛紛落淚,但城守府方向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他絕望了。

“既如此……單某唯愿王君侯武運常隆,將來總有為幽州邊軍三萬將士報仇雪恨之日,告辭了!”單經揚聲高喊,隨即翻身上馬而去,從話出口那一刻開始,他便再未回頭看過一次。

如此決絕,如此悲壯!

馬蹄聲很快就消失在風聲之中,太史慈凝視著那片化不開的黑暗,重重在城垛上砸了一拳:“這仗打的……真他娘的憋屈死了!主公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變得一點都不痛快了呢?咱們辛辛苦苦的來救人,現在搞得倒像是壞人一樣!文長,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公他……總有什么考慮的吧?”魏延悶聲回答,但語氣里的那股不甘心的勁頭,怕是聾子都能聽出。

“考慮什么啊?”太史慈揮手又是一拳,砸得城垛上冰屑亂飛。

“都是孔明那些人不好,沒事老是說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主公謹慎言行什么的……沒錯,主公總是身先士卒,確實不大妥當,可要是沒了那股子銳氣,主公還是主公嗎?咱們驃騎軍還是天下第一強兵嗎?你知道這是什么?暮氣!這就是暮氣!”

“嗯,是暮氣。”魏延點點頭,出奇的沒有附和太史慈怒斥諸葛亮的話頭,而是看看四周,見無人注意這邊,方才低聲說道:“子義兄,你敢不敢冒險?”

“你問某敢不敢冒險?”太史慈斜睨魏延,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是大風險!”魏延很嚴肅的說著:“以寡擊眾,而且還是得不到任何功勞,反而會被降罪的那種……”

“你……”太史慈眼珠轉了轉,猛然倒抽一口冷氣,瞪著同僚,不能置信的反問:“文長,你不會是想要……”

“對!”魏延很肯定的點點頭:“就是你我,咱們一起向主公請命,去西關助戰,理由就用孔明說的那一套……泰山軍不可輕動,但咱們隱霧軍就沒這么多說道了。咱們就說去虛應故事一番,到了后再視情況想個法子,突破包圍圈,將居庸城的殘兵救出來!”

“這……”太史慈遲疑了。他膽大包天,沒什么險不敢冒,魏延的計劃嚇不倒他,可問題是,這個計劃是要瞞著王羽進行,相當于欺君,這事兒他可做不來。

魏延看到太史慈神情,便知道對方的心意,也不繼續勸說,話鋒一轉道:“子義兄若是不敢去,那某便自去請命,還望子義兄不要說破其中關竅。”

“西關雖然還有些兵馬,但你單槍匹馬,卻是孤掌難鳴。”太史慈搖搖頭,一臉嚴肅:“還是某與你同去,但須得稟明主公才是……你放心,主公不是喜歡隱藏心事之君,他的考慮不能對單經說,卻不會瞞著你我,你我這就去請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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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七章 知我者公明

在寒冬的夜幕下,不知多少思緒翻飛著,聚焦于王羽一身。

理智和情感,從來就無法完全統一,救或不救居庸城,正是這兩種本質相同,表現形式卻往往截然相反的情緒的具體體現形式。

即便是智者如云的青州軍中,能完全將這兩種情緒舟離開來,完全理智分析問題的,也只有一個諸葛亮而已。

王羽至今的沉默和按兵不動,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他正在權衡和思考的明證。所以,包括太史慈和魏延在內,眾將都從自己的角度,向王羽提出各種各樣的意見,或是請戰,或是提出某個迂回救人的策略,或是提醒他,千萬不要沖動,再次涉險,親臨戰陣。

單經會感到絕望,也正是因為,面對種種勸說和建議,王羽一直保持著沉默,即便是最熟悉他的徐晃,最擅長分析的諸募亮也無從分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單經看來,王羽本意確實想出兵救援,但嚴峻的形勢不容許他這么做。現在的形勢很明顯,居庸城失守之后,胡人必將大舉撤退,到時青州軍就可以很從容的會師,穩定幽州局勢了,何苦現在冒險呢?

很多人都和單經抱有同樣的想法,所以從第三天開始,請戰的人就越來越少了,除了太史慈、魏延之外,只有呂綺玲顯得最積極,要不是張遼反復提醒勸說,女孩說不定會使出撒嬌的決戰,死纏著王羽不放也未可知。

勸王羽從長計議,不要冒險的人同樣越來越少,理由和請戰者完全一樣,但原由卻不盡相同。眾人都認為主公已經做出了決定,請戰者不想忤逆上命,勸諫者則認為沒有繼續嘮叨的必要了。

因此,太史慈和魏延的聯袂請戰,多少有了種死纏爛打的味道,毫不意外的被王羽趕了出來。

太史慈是個直腸子,魏延雖然很喜歡冒險,但也不算是個有心機城府的,加上兩人的嗓門也都不小這次請戰也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等到兩人忿忿不平的從城守府中出來,黑暗中,不知傳來了多少無聲的嘆息。

“看來王鵬舉是鐵了心不去救公孫清了……真是太可惜了。”

“沒辦法,人總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再怎么不喜歡權術和陰謀,權柄在手中握得久了,總也是要有所改變的。鮮卑人這次損失的非常大,彈汗山被趙子龍給屠了個遍,居庸城下還折兩萬多人,若是消息無誤,騫曼可能也完蛋了……

“只要王羽不打算大舉反堊攻,這一仗就可以很完美的收尾了。無論是名聲,還是實惠,他都占得很足,別說救公孫瓉很難,就算不是,他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救個桀驁不馴的刺頭回來呢?”

“話雖如此,可這樣一來,咱們在幽州就算徹底站不住腳了,雖說以主公的人脈、名聲,在塞上也會混得太差,可塞外的苦寒畢嘻……唉!”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王鵬舉既然開始權衡利弊,沒了那股子銳氣,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變得跟其他諸侯一樣。封狼居胥?或許開戰前他有這樣的想法,可此戰之后,他自己也該知道這個念頭有多天真。等他安定了幽州,回中原爭雄,再幾年下來,這個想法也就不復存在了……”

“話不多說,閻虎,你連夜啟程吧,教主公提醒蹋頓,提前做好撤兵的準備。公孫攢八成撐不過明天,居庸城一破,鮮卑人也不會久留,烏桓大堊軍若走動作慢了,恐怕……”

“二哥放心,小弟這就動身,最遲明天傍晚,一準兒將消息帶到。”

兩個黑影嘆息,議論,做出結論,最后分道揚鑣。

如果將互相的稱呼,以及對背后主使者的稱謂換一下,就會發現,黑暗之中,相似的對話至少被重復了十來遍……有的姓閻,有的姓齊,還有兩股姓鮮于,甚至還有一股是姓劉的!

密探們一致認為,幽州之戰已經到了最后一刻,所以不惜冒著暴露的危險,向不同的方向送出了情報口

萬幸的是,密探們的運氣都很好,盡管隨著局勢的緊張,薊縣已經開始了戒堊嚴,但絕大部分密探依然從不同的渠道,很順利的離開了城池,只有齊家的那路很倒霉的被逮到了。

不過這也沒什么,做秘密工作,就是得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只要情報不要泄露就好。被發現的同時,齊家的死士直接咬破了嘴里藏著的毒囊,雖然他的尸體會留下一些線索,但用不到青州軍順藤摸瓜的查出其他線索,密探們就已經全面撤出薊縣了。

然而,離城或未離城的密探們并不知道,得到密探的尸體后,負責城防的徐晃并未詳加探查,而是將尸體一扔,直接就去了城守府,謁見王羽。

“主公,單經離去,和子義、文長被斥出后,先后發現了五路密探出城,按照您事先的命令,只拿下了其中一股,信使是死士,當場自盡………”

“嗯,知道了,公明,你做得很好,且去休息吧。”王羽點點頭,臉上神情依然古井無波。

“嗟。”徐晃遲疑著應命一聲,卻不肯便走,臉上露堊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將徐晃神情看在眼中,王羽微微一笑,問道:“怎么,公明,你也要請戰么?”

“晃不敢。”徐晃躬身答道:“主公常說,武人應該是一柄戰刀,只要心里知道為何而戰,剩下的便只有勇往直拼了。晃愚魯,不敢窺測主公心意,只須聽命行堊事即可。不過,此次您遲遲不肯表態……確實讓人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因為負責城防,所以徐晃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

按兵不動的這些天,王羽并非全無動作,除了斥候四處之外,城防外松內緊,對城內的探子、奸細進行過很嚴密的搜捕。從表面看來,這些舉動表明,王羽有意封鎖薊縣情報,似乎有采納魏延的意見,擺個空城計,突襲居庸城下的鮮卑大堊軍的意思。

鮮卑、烏桓聯手的東西夾擊之勢固然難纏,但內線作戰的青州軍也擁有發揮內線機動的優勢,孰優孰劣,不能斷言。

之所以難以發揮內線優勢,主要還是因為薊縣和附近奸細太多。蹋頓用不著和鮮卑主力取得聯系,對薊縣青州軍的動向便一清二楚了。

魏延提出的那個計劃,最大的破綻就在于情報無法封鎖,心理戰根本無從談起,如果斬斷了胡人的眼線,那個計劃倒是有嘗試一下的機會。

但得到王羽詳令的徐晃卻不這么想,因為王羽的全城大索,做的很不徹底口雖然靠著隱霧軍的幫忙,徐晃揪出了不少奸細,還盯上了幾個重要目標,但他很清楚,那并不徹底。

外人不知道,徐晃卻很清楚,魏延的部屬接受過諜報方面的訓練,但他們的主攻方向是特種作戰,而非諜報,根本就稱不上是專業的,也就是糊弄一下外行罷了。

其次,幽州地方勢力在薊縣經營了不知多少年,眼線不知有多少,埋得也不知有多深,可謂根深蒂固。就算賈詡和徐庶聯袂而至,帶著隱霧軍諜報系統的所有精銳,也別想在十天半月之內,將這些眼線清理光。

只消有一個漏網的,很可能就會導致大患,這種計劃不是在行險,而是在故意往險境里闖!徐晃不認為王羽會這么大意。

最后,王羽的命令本身也有問題。

按照他的指示,徐晃的整肅行動只對付了一些雜魚,真正挖出來的重要目標,卻連例行的盯梢都沒安排,只是交待城樓里瞭望手注意一下那幾個方向。

反間?假情報?還是單純的不想擾民過甚?

徐晃疑竇滿腹,可是,就算他和最富智計的諸葛亮反復商議,對此也是毫無頭緒,特別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形勢已經變得千鈞一發了。

薊縣向北五十里就是昌平縣,從昌平西北而向再五十里,就是西關,也就是后世的居庸關,而西關和居庸城之間的距離同樣也是五十里。

一百五十里的路程,步兵最快也要兩天,如果考慮到要保持臨戰狀態,走四五天都不奇怪。若王羽用的是瞞天過海的假情報之計,那么,他不但得有信心正面擊敗十萬胡騎,而且還須對公孫凄也有信心,認為對方至少能再支撐三天。

但那是不可能的。

無論是青州軍斥候的觀察,還是鄒丹的求援信,都清晰的表達了相同的觀點,若無意外,明天就是公孫堪的殞命之時。

就算現在立刻動身,公孫贊戰死之前,頂多也只有鐵騎和隱霧軍能趕到戰場——入幽州以來,繳獲的戰利品中,糧草器械很少,戰馬卻不少,再組一支千人騎兵出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所以,徐晃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明白,主公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他怎么都不會相信,王羽這些看似矛盾的舉動,只是因為心中躊躇和猶豫。

那不是他所知的那位王鵬舉,也不是以魄力和勇武,令得眾多同僚甘心效死的那位驃騎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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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八章 旌旗所向

城守府。

張遼匆匆而行,直奔議事廳而去。

以他半個客卿的身份,救援公孫瓚與否,跟他的關系都不大。戰略決策方面,他認為自己應該安守本分,不能隨便插言;個人方面,他和公孫瓚也沒有過任何交集,當然不會為了請戰之類的事,急匆匆的去議事廳尋人。

能讓他這么著急,無非一件事,他家的小姐又不見了。

以張遼的聰明勁,用膝蓋想,都能猜到他家那位小姐的去向,無非是聽到太史慈、魏延請戰的消息,去湊熱鬧了。

對此,張遼也是說不出來的苦。

沒錯,經過這么多事,兩家合并之議,應該不會再有什么波折了,做為兩家最重要的紐帶,王驃騎即將過門的妻子,小姐積極參與青州軍事務,也沒什么不妥。

可是,那是在單經求援之前,當時張遼還沒有這么多顧慮,但在王羽按兵不動之后,他的危機感一下就涌出來了。

如果王羽果然也逃不開世間的規律,那么,青州的一切,就應該以常理而論。

在張遼看來,呂綺玲領兵這件事,應該就是個權宜之計。不光呂綺玲,王羽另外幾位夫人,大概也就是張寧、蔡琰或許會是例外,她們手上的差事,遲早是要交出去的。

要知道,那些女子手上的可都是實權!

青州的諜報系統,名義上的主官是賈詡,實際上內部事務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落在貂蟬手上的;呂綺玲不用說,鐵騎的戰力如此彪悍,隨著戰事的不斷升級。這支鐵軍肯定要持續擴充,最終完全符合六軍之首的地位;還有糜貞手上的財權……

王羽現在還年輕,或許不用急,但以他后宮的規模,他的子嗣肯定會越來越多。按照常理,他的子孫將來的爭權奪勢會少得了么?

王子爭權,母族通常會成為后盾,要是王羽不回收權力那還了得?

只要想想那些手握重權的女人們為了兒子的地位展開爭奪,即便勇猛如張遼。也不禁一陣陣頭皮發麻。那可是不亞于群雄討董的大陣仗,比起將來中原大戰都不遑多讓啊!

有見于此,他自然加倍謹慎,生恐自家小姐在軍務上參與太多,最后泥足深陷什么的。

看得出來。王驃騎對小姐的好強xìng格不怎么在意,如果小姐能安分一點,還是有希望憑借自身特sè在后宮爭爭寵的,畢竟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和丈夫在沙場上并肩作戰過的經歷。

可要是她在軍務上有太多牽扯,那就不好說了,身為帝王者,有幾個會喜歡有人覬覦自己權柄的?

張遼覺得。連張寧、蔡琰的權力,將來都會受到限制。

醫官,本來就是很多yīn謀的突破口;蔡琰手中的輿論控制權,到底有多大威力。張遼還不是很確定,但蔡家在泰山書院的主導權,卻非同小可!

以目前的態勢,將來青州士農工商各個領域的佼佼者。勢必盡出于書院門下,這樣的隱xìng權力。就算是四世三公的袁閥,也只能瞠乎其后,望塵莫及啊!

張遼殫jīng竭慮,并不是想幫將來的呂綺玲之子爭奪帝位,他只是不想自家小姐受太多委屈,更不想因此連累到舊主呂布,和并州邊軍的袍澤們罷了。

伴君如伴虎,不時刻jǐng惕,如履薄冰怎么行?

這其中的道理,張遼沒辦法解釋給呂綺玲聽。后者的腦子里只有一根筋,不會理解為什么王羽不救公孫瓚,就和從前差那么多,他只能盡力盯著。

只是他的兵法韜略雖然很厲害,但盯人這種事,他一點都不專業,倒是呂綺玲偷跑起來很是游刃有余,畢竟是從小就鍛煉起來的。結果就是,張遼稍一疏忽,就不見了自家小姐的蹤影,急得團團轉。

急匆匆趕到議事廳外,聽到只有王羽和徐晃的聲音,張遼長長松了口氣,總算是趕上了。

他整整衣冠,正要開聲求見,無意間瞥到窗戶下yīn暗處的角落處有黑影晃動,頓時嚇了一跳,想著這城守府防備如此嚴密,難道還能混入刺客?

揉揉眼,定睛再看時,當場就是一個趔趄,好懸沒一頭栽到雪堆里。

他辛苦尋找的小姐,可不就蹲在窗根底下么?看她那專心致志的勁頭,恐怕也只有當初學武的時候,可堪一比了,不然怎么連自己到了都沒注意到?

光是呂綺玲一人也就算了,那位大小姐還有兩個同黨。看到太史慈和魏延被趕出城守府時的神態,誰能想到這二位這么快就沒事人似的轉了回來,當起了偷窺黨呢?

張遼啼笑皆非,卻又不敢聲張,心想難怪門口站崗這二位,一直神情古怪呢,合著他們早就發現了啊?當然,發現也沒用,這偷窺的陣容太過豪華,誰會當真計較呢?

連使幾個眼sè,呂綺玲都沒看到,張遼無奈,只能悄然走近,希望呂綺玲能看到自己。

結果太史慈和魏延感官都很敏銳,他這邊才一邁步,那倆就轉頭看過來了,見是張遼,又撇開頭去,很專心的繼續偷聽。反是正主呂綺玲毫無所覺,直到張遼在她旁邊蹲下,扯扯她的衣襟,這才驚覺。

“張……”她自己反應倒快,一個字出口,自己的手就捂到嘴上了,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嗓音道:“張叔父,你也來偷聽啊?來的正好,剛到關鍵時刻呢……”

“……”張遼又好奇又好笑,還沒等他開口解釋,一只手又搭上了肩膀,轉頭看看,卻是太史慈湊過來了。

“文遠,你來的正好,幫忙評評理,憑什么公明說自己無所適從,就被主公引為知己?某和文長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就被趕出去了呢?不公平啊,絕對不公平!”

很顯然。太史慈也把自己當成同道了——來偷聽的同道。和這群沒心沒肺的人混在一起,張遼也只剩苦笑的份兒了。

“子義兄,悄聲,悄聲!”他們寒暄上,魏延卻急了,扯扯太史慈,提醒道:“主公耳目很靈的,眼看著就到最關鍵的時刻了,你可別打岔。”

太史慈那嗓門。就算刻意壓低音量,那也是很響的。而廳內王羽已經露了口風,眼看著隱藏已久的謎底就要揭開,萬一被發現,挨頓罵是小事。不能第一時間解開疑團才是要命,主公不是常說,好奇心可以殺死貓么!

太史慈一縮脖,捂住了自己的嘴,怎么看怎么像是掩耳盜鈴故事里的那個小偷。

好在王羽不知是不是太過專注,居然沒注意到窗外的動靜,只聽他朗聲說道:“我軍為何來幽州?殺虜安邊而已。虜在何處?居庸城是也!目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依照公明適才之言。我軍應該怎么做,還有疑問嗎?無非勇往直前罷了!”

沉默數rì,他一開口就是語出驚人,寥寥幾句話。擲地有聲,無論是直面王羽的徐晃,還是聞訊趕到的諸葛亮,亦或窗外偷聽的幾人。都覺一股濃濃的狂霸之氣撲面而來,一時間竟是齊齊失語。

如果主公心中沒有猶豫。這五天的按兵不動該怎么解釋?如果說是苦思之后,方有所得,此刻宣言,為何能如此豪情蓋天,威武霸氣?

王羽并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而是直接揚聲發令道:“孔明率輔兵留守,其他人既然已經聽到了,當不須某再另行下令……來人,取我披掛來,鼓角伺候,全軍出擊,目標——居庸城!”

說罷,他一甩披風,直接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再沒回頭多說哪怕一個字。

“出兵!”

斷喝聲中,眾將都是一個激靈,猛然反應過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一直按兵不動的主公,居然下達了比魏延當rì提議的險計還夸張的軍令。

全軍出擊!

不留任何后手,毫無保留的出擊!

半月糧草?看主公披甲上馬的速度,哪里有那個余裕?

后防?他的確命令諸葛亮留守了,可看他的架勢,與其說是讓諸葛亮和數千輔兵留守,還不如說他嫌這些人累贅,所以隨便找個理由給丟下了。

計策?戰略?友軍……統統沒有!主公這架勢,分明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向居庸城!

這不是突襲,鮮卑人再笨,也不可能發現不了兩萬多大軍的靠近,這就是……

“破釜沉舟?”張遼尋思半晌,終于從腦子里想到了個相似的典故,當年楚霸王渡過漳水,將兵鋒指向鉅鹿的那一刻,身上發散著的,想必也是同樣的豪霸之氣。

“這才是我的夫君,來人,快快傳令,全軍上馬!除了盔甲和武器什么都不要帶,只要人跟上來就行!”呂綺玲的反應沒有張遼快,但卻更符合眼下的節奏。

“咚!咚!咚!”左右親衛敲響了戰鼓,極北方吹來的烈烈長風之中,又混入了雷鳴之音。

“嗚……”號角聲長鳴,宣告著在多rì的蟄伏之后,來自山海之間的蛟龍再次騰云而起。

在下一刻,豪壯的長歌聲驚碎了夜的寂靜,壓倒了風聲,響徹了幽燕大地的無垠曠野之間!

“長風起兮天蒼蒼,

天火焚兮野茫茫,

迎風火兮奮霜刃,

安亂世兮路漫長。”

馬蹄聲漸漸響亮起來,加入了慷慨放歌之中,為雄壯的戰歌敲起了鼓點。

全城都被驚醒了,全城都震驚了!

久在邊關之人,對金戈鐵馬的氣息再熟悉不過,即便忽略嘹亮的戰歌,只消從雷鳴般的馬蹄聲,和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中,就足以分辨出,這是大軍起行的信號!

太史慈等人只比呂綺玲稍慢了一拍,先后派出了傳令兵,自己也是披甲持兵,緊緊追在了那桿再熟悉不過的大纛之后。

傳令兵開始時還準備用通常的方式傳令,然而,沒等到他們跑到地方,各軍的將士就已經紛紛從營帳中跑出來了,所有人手中都緊握著兵器,口中高聲應和。

不需要命令,旌旗所指處,就是兵鋒所向!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訓詞,從軍的第一天起,就由驃騎將軍親自說給了每一個人。

“長風起……

天火焚……

迎風火兮安亂世,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秦家筑城避胡處,漢家烽火燃不息!”

萬人共一呼,壓在城頭的鉛云仿佛都被震散了,整個夜空都在顫抖!

指揮?不需要!

組織?不需要!

顧慮,同樣不需要!

戰歌聲將所有人的心都連在了一起,所有人都只有一個信念:只要依照曾經許下的諾言,追隨著統帥,勇往直前!

向北,向北!

胡騎就在那里!

統帥的旌旗就指向那里!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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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9 23:51:21 |只看該作者
七四九章 勇往直前

如果有人能從天空俯瞰下去,必會為眼中所見的情景所震撼。

最初只是一小團火光,即便在黑夜里,也不是特別顯眼,因為其周圍雖然不是很多,但還是有著很多搖曳的燈火,那團火光只是其中較大的一團罷了。

然而,很快,隨著那團火光開始移動,城內一下子沸騰起來,一點點的火光亮起,然后快速移動,仿佛銀河倒泄,卷起巨浪,漫天的繁星全都化成了水滴,海納百川般的匯聚起來了一般。

那情景,壯觀之極。

初始的那團火光并沒有因為規模增加,就停下來休整,而是就那樣毫不停留的直驅北方。以其為指引,星星點點的火光匯聚在一起,緊緊追隨,化成了一條長龍,昂首而前,離開了薊縣,沖向黑暗的最深處。

“親衛鐵騎轄下一千三百二十騎,全數在此,請主公示下!”呂綺玲提著畫戟,大聲稟報。

具裝騎兵的戰前準備是最麻煩的,不過做為王羽的近衛,他們的集結、響應速度也最快。

主將呂綺玲的想法很簡單,盔甲可以由扈從帶著,人和馬先跟上來才是重點。

王羽沒有回頭,沉聲回答。

“隱霧軍血刃營轄下四百六十八人,全數在此,請主公示下!”

血刃是魏延自己起的名字,他認為自己的部隊就是一把匕首,平時看不到,鋒刃亮出來的時候,上面必然染滿了血。

這支隊伍滿員是五百,從中山之戰開始,轉戰至今,大小數十戰,一共折損了三十多人。

王羽的語調沒有絲毫變化,犀利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仿佛穿透了無邊的黑暗,遙遠的距離,正看著敵人的一舉一動那樣。

“隱霧軍碧血營轄下四百三十六人,全數在此,請主公示下!”

太史慈的部隊只打了一仗,折損卻比魏延高出不少,不過,魏延的大戰都是和趙云一起打的,太史慈卻是獨力解決了閻柔的七千騎。經歷了那樣的大戰后,還能保存下來如此完整的實力,碧血營的戰力可見一斑。

“泰山軍摧鋒、破陣、斬馬、拔城……諸營盡皆開拔,請主公示下!”

徐晃來的最晚,不過不是因為懈怠,只是泰山軍的規模太大,除去關平、胡才的兩營兵馬之外,還有六營,近兩萬戰兵。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他能將部隊統計得這么清楚,已經很不容易了。

王羽點點頭,高聲喝令:“多點火把,照亮將旗,把戰歌唱起來……不用理會掉隊的人,他們自己會跟上來……”

“諾!”左右親衛轟然應命。

更多的火把向將旗下簇擁過去,將旗幟周圍照得亮如白晝一般,鮮紅的旗面迎著狂風,不屈的舞動著,閃亮非常,沖天的歡呼聲再次響起,嘹亮的戰歌聲響徹天地。

“戰城南,沖黃塵,旌如電兮鼓雷霆。

勍敵猛,戎馬殷,陣亙野兮若屯云。

長劍擊,繁弱鳴,飛鏑炫兮亂奔星。

虎騎躍,華眊旋,朱火起兮騰飛煙。

驍雄斬,高旗搴,角浮叫兮響清天。”

和戰意高漲的青州眾將不同,張遼心中卻是思潮起伏。

狂熱,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青州軍現在的狀態。以這種狂熱的姿態,激發全部……甚至超常的戰力,顯然就是王羽救援居庸城的策略。

這個策略有什么奇效?張遼從出城開始,一直琢磨到現在,也沒有找到確切的答堊案。

顯而易見的好處是,這樣的出兵方式,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側后的危險。

大軍出城時,城內的眼線、奸細未必能搞清楚發生了什么,等他們回過味的時候,城門已經徹底關嚴了。就算他們還有某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手段,能不經城門離城,可是,等他們將消息送到的時候,青州的大軍早已經抵達居庸城下,展開對鮮卑主力的攻擊了。

即便蹋頓接到信息后,當即立斷的出兵,也來不及,何況蹋頓未必就敢立刻出兵,因為這條情報和先前的情報相差太多。之前的情報一直說的是,王羽不會出兵,今天再出兵,也來不及了。

發現無機可乘,蹋頓應該已經考慮撤兵事宜了,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又來了一條截然相反的情報,以此人的精明和謹慎,豈能一點懷疑都沒有?張遼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蹋頓會遲疑觀望幾天,收集到足夠的情報后再展開行動。

這應該是最大的好處。

此外,就即將發生的居庸之戰而言,兩萬青州軍,就算出現得再快,再突然,也不太可能形成戰術上的突襲,但戰略上的突襲卻是一定的,應該能對鮮卑統帥的心理造成一定影響。

青州軍現在完全遮斷了官道,放棄除了武器、盔甲之外的所有輜重,行軍速度也達到了極致。薊縣縱然還有眼線,也來不及將情報送出去了,在看見王羽的軍旗前,鮮卑人得到的只會是青州軍依然按兵不動的消息。

這就是戰略上的突襲效果,鮮卑人肯定會發現漢軍的到來,也能及時作出迎戰的準備,但他們的準備一定不夠充分。

不過,這招奇兵突出也不是沒有弊端。

兵法中最崇尚的就是秩序,反過來,混亂則是最讓將領們厭惡且畏懼的。能否在行軍、作戰中保持秩序,正是區別精銳部隊和烏合之眾的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標準。

青州軍現在的表現,其實是顛覆了常識的,因為戰前沒有任何準備,甚至連征兆都沒有,突然就發動了。

出于對王羽狂熱的崇拜,將士們固然完成了集結……準確說應該是聚集——隱霧、烈火二軍由于人數較少,所以很快確認了隨行的人數,但人數眾多的泰山軍就差得多了,徐晃只來得及確認各營的營官跟上來了,士兵到底來了多少,他心里也沒數。

現在青州軍高速行軍靠的不是號令,不是隊列,不是長久以來訓練出來的軍事素質,而是單純的對統帥的狂熱擁戴。

抬頭望著熊熊火光中獵獵飄舞的戰旗,張遼心里很沒底,不知道這展明燈的作用,到底能持續多久,能否貫穿全程。

越是精通兵法,就越會覺得這種全憑勇氣和熱情的策略不靠譜,再加上張遼畢竟初來乍到,對驃騎軍其余各部的狀況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才有此擔憂。

而且還有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前面,兵法有云: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這可是兵圣的教誨,多少名將都奉行不悖的。

薊縣距離居庸城一百五十里,接戰距離差不多在一百二三十里,看王羽的架勢,顯然是要一口氣走完這段路程,奔襲百里立刻投入戰斗?

這可是兵家大忌!

張遼憂心忡忡,就算王羽有辦法解決上述所有的問題,那也還有個更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雙方的實力對比。

鮮卑正在撤退的只是部族牧人,精銳還沒怎么動,雙方的實力對比沒有改變。王羽不待輜重,長驅直入,看起來是想在一天內解決戰斗,可問題是,那將是十萬人規模的一場大戰啊!

即使在華夏以千百年計的歷史上,這樣的大戰也并不多見,即便是惜字如金的史官們,也會對其大書一筆,描述上幾句。

一天就解決?

憂慮著,張遼策馬上前,低聲提醒道:“君侯,前面不遠就是昌平城,是不是在這里休整一下,至少將隊列拉出來,現在這樣子恐怕……”

“嗯……那就休整一下好了。”出乎張遼的預料,從走出議事廳起,身上就帶著一層凜然神色的王羽,居然比想象中容易說話得多,他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全無阻礙的許可了張遼的建議。

不過,王羽緊接著的下一句話,就直接給了張遼重重一擊:“不過,隊列什么的就沒必要了,這樣行軍,速度才是最快的,如果為了保持隊列耽誤了行軍速度,那咱們何苦要搞這么一出呢?”

“可是……”張遼一下滯住,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嗓子里。

這話不是完全沒道理,保持隊列行進,肯定沒有單人或是小隊速度快。可問題是,現在不是要去打仗嗎?面對的還是數倍于己的強敵?

“傳我將令,各軍依次進城,休息半個時辰后,繼續上路,城中早就備下了食物和熱水,沒帶齊衣甲的人,也可自行領取,此事,就勞煩文遠和公明了。子義和文長也辛苦一點,帶你們的人在四下巡視一番,為后續部隊指引方向,傳達軍令。”

“喏!”一聽這話,眾將哪還不知道,主公是早有成算?不然眼下離天亮還遠,昌平一個小縣城里,哪來的足夠兩萬大軍食用的熱食和水啊?嗯,還有衣甲……

懂兵法的不止張遼一個,最初的狂熱過后,眾將或多或少也有相似的顧慮。可現在一看王羽早有準備的架勢,眾將立刻就坦然了,管他現實如何,既然百戰百勝的主公提前做了準備,這一戰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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