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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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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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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23:18 |只看該作者
七八零章 議平遼東

太史長插科打諢,王羽順水推舟,起云的慶功儀式也變成了八卦講壇。
趙云對此倒沒什么不滿,這次他的功勞立的不小,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直都在找軟柿子捏。這當然是錯覺,軍中也不會真的有誰拿來說事兒,想得最多的就是趙云自己。別看這位少年將軍在戰場上驍勇無敵,本質上,他就是個靦腆的大男孩,很老實厚道的那種。

太史慈就是知道義弟的性情,所以故意把這件事挑破了,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王羽再一配合,效果自然很好。

趙云果然沒那么尷尬了,但太史慈卻有了新的煩惱。

王羽大包大攬要當媒人,口風卻很緊,再加上眾人起哄,倒把太史慈槁得心癢難撓。

他是延熹九年生人,眼下已是年近三旬,在后世都算是大齡青年了,何況現在?之所以如此,倒不是他的擇偶條件特殊所至,主要還是因為早年的經歷耽擱的。

后來跟了王羽,受了后者相當多的影響,一顆本就不羈的心,更是放飛到了天上。他一直覺得!找媳婦要向主公看齊,多點傳奇性的色彩才不枉了大好青春。

可傳奇之所以為傳奇,就因為不是隨處可見的。王羽之所以和每位夫人都有一段不得不說,很是奇葩的故事,只是因為他的目標本就是這個時代的奇女子,若是沒有確定的目標,單靠運氣又能碰到幾個?

太夾慈這一耽誤,就又是好幾年。

他自己不急,但他母親卻很急。太史慈表面玩世不恭,骨子里卻是個大孝子,被老娘催了幾次,也是焦頭爛額。前兩年他放棄軍中職務,毅然出海,很是讓同僚們震驚了一次。可知道內情者,如趙云、徐庶卻看得分明,自家大哥這分明就是借機逃婚吶!

這種行為的性質姑且不論,太史慈的窘迫是明擺著的了,王羽那幾句話實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太史慈不急才怪。

“天機不可泄露,露了就不靈光了。”對心腹愛將的求告,王羽只是搖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子義,你也不要催了,這事確實急不得,不是不說,只是時機未到……嗯,你問時機什么時候到?這就不好說了,反正得先把幽州的事情料理完了才行。話說回來,子義你的口才也不錯么,要不然你不要參加東征了,去遼東做個說客吧?”

“某去做說客?”太史慈指指自己的鼻子,愣住了。

“是啊。”王羽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繼續打趣道:“反正你以前在遼東呆過,和遼東太守還有過數面之緣。出使遼東關鍵不是看口才,只要注意不惹起公孫將軍的反彈,把咱們這邊的意思完整清晰的傳達給他就好,你的話,似乎比子敬他們更合適呢。”

開始是打趣,說到后面,王羽自己也有些動心。

遼東若能攥在自己手里的話,最好還是不要留給別人。歷史上的公孫度沒什么野心,但現在的歷史已經完全偏離了軌道,一直拿固有模式往上套可不是好主意。

就目前的了解,公孫度的實力不能算弱。

早在自己入主青州之前,公孫度就借著地利之便!積極開通海路,從冀州和青州,甚至徐州拉到了不少難得的人才,國淵就是其中之一。雖然遼東條件太差,人才留存的比例不高,但比起公孫度主政之前,是大大增強了。

人才之外,遼東的人口本來也不多,不過,當王羽與袁紹戰得如火如荼,將整個河北都卷入戰火的時候,公孫度卻在悶聲發大財。

他不但派遣船隊到了渤海、樂陵沿海地區,篩選了一些難民接回去,還在丘力居響應袁紹號召,西進攻打幽州的時候抄了后者的老巢,人口、財貨都繳獲甚多。

根據情報司的不完全統計,如今遼東的人口已經很多了,男丁的數量都已超過了五萬!遼東雖是漢境,但民風和塞外沒多少不同,以公孫度在當地的威望,振臂一呼,召集起數萬大堊軍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不得不慮,公孫度似乎和墨門也有些牽扯。

從目前所知的情報來看,墨門的傳承應該是分散的,徐榮傳承的是兵法,還有一個神秘人傳承的是技術,公孫度傳承的是什么,王羽一直都沒搞清楚。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凡是和這種秘密傳承扯上關系的人或事,都會比較麻煩。

當然,公孫度再怎么強,也不至于讓王羽感到畏懼。

遼東再怎么和塞外相似,終究是漢境,既然是漢境,公孫度就沒辦法像鮮卑、匈奴一樣到處流竄。所以,歷史上,遼雜始終是壓著高句麗、夫余這些外族在打,等到司馬懿攻取遼東之后,這里很快就變成了胡族的樂園。

既然他跑不了,遼東一馬平……也沒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勢,兩邊若發生戰爭,勝負肯定是沒懸念的。

王羽只是覺得,消滅公孫度對中原沒有任何好處,若能說服對方,將對方的力量用在對外開拓上才是最恰當的。同時,若能兵不血刃的解決遼東問題,也可以避免很多犧牲,節省很多時間,在公孫攢之外,再豎一個典型出來。

好處很多,做起來自然也不大容易。

以太史慈的身份和能力,若是能走上這一趟,說不定有奇兵之效呢。

“俺不去!”太史慈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哀聲道:“主公,您之前可是答應好了的,現在總不能不算數吧?說客什么的,哪是某這種粗人能干得來的?要俺說啊,只要東征那仗打得漂亮點,干凈利落的將蹋頓、閻柔斬于馬下,遼東那邊還不傳檄而定?”

“那可不好說。”王羽搖搖頭:“蹋頓不會坐而待斃,公孫度那邊若是處置不當,也許他們會聯起手來也未可知。嗯,不光是遼東、烏桓聯手,還得考慮高句麗、夫余以及東部鮮卑的殘余會不會加入進來………”

見太史慈在撇嘴,王羽的神情也變得鄭重其事起來:“你還真別不以為然,古往今來,多少勝券在握的仗被人翻了盤,成為千古笑料,泰半都是因為估錯形勢,輕敵大意所至。

我軍現在的贊頭雖然很好,但遠還未到高枕無憂的一刻。”

想了想,他又意味深長的補充了一句:“別忘了,許攸尚未授首呢!”

“老天真是不開眼,居然又讓那個奸賊給溜了!”太史慈憤憤叫道,眾將眼中也都多了幾分凌厲神色。

胡族聯手,是很罕見的情況,若沒有許攸這種奸人居中串聯,給他們三年五載,也未必能成事。可以說,居庸城下犧牲的數萬青、幽戰士,漢家好兒郎,都是被這個奸賊給害死的。

“此節確實可慮。”張遼神情凝重,沉聲說道:“遼西烏桓平時聚集在柳城、昌黎一帶,但他們起家卻是在醫巫閭山。他們不能退入草原,但還是可以向東退卻,在祖山下決一死戰的。如果遼東、高句麗來淌這灘渾水,這一仗很容易步公孫將軍的覆轍。”

今天前,王羽就已經私下里找他談過話,言明由他來統帥東征軍,打這場北征的收官之戰。張遼聞訊后,又是驚訝,又是感動,心情也是復雜得很。

有幽州大戰在先東征即便大獲全勝,功勛也不會太耀眼。畢竟只是烏桓一家而已,王羽雖然鄭重其事,但在普通人看來,這就是一場清剿殘余的戰役,沒什么難度可言。

想借此名震天下是不太可能了,不過,拋開王羽說的料敵從寬之外,這一仗的意義也不僅如此,關鍵還是在戰后。

平定幽州之后,青州軍的矛頭很快便會指向中原。

大戰開始后,一發動全身,王羽頂多只能統籌全局,局部戰場還是會交給不同的統帥來打。依照目前的局勢,張遼認為,青州軍少說也會劃三四個戰區出來。

決定洛陽歸屬的司隸、兩河戰場應該是主戰場,王羽會親自督戰。此外還有兗、豫戰場,江淮戰場,并州戰場,少說也會兵分四路,根據局勢的變化,可能還會有調整。

但不管怎么說,大戰開始前,至少會有三個元帥的位置要安排人!

徐庶差不多是已經決定了的,并州戰場,非他莫屬。江淮應該是以守為主,只要張頜、龐統的組合在北征期間不出砒漏,想必王羽也不會多此一舉的臨陣換將。

于是,就只剩下兗、豫方面的統帥了。

東征之戰如果打得好,自己就會成為這個位置的有力競爭者?只是讓這個念頭在腦子里打個轉,張遼就感到一陣戰栗,自己分明只是個客將啊!

要知道,兗、豫戰線的作用,是為了策應主力大堊軍的,讓自己一個客將來主持,這位少年諸侯的魄力實在是……

感慨萬千之余,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濃烈情緒,也在第一時間涌上了張遼的心頭。

不管此舉背后有沒有其他特殊含義,張遼都決定要誓死報效了,首先要做的,當然是漂漂亮亮的打好這場東征之戰。這些天,處理軍務之余,他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研究遼東局勢上面,因此對王羽的觀點也是深感認同。

深思之下,他當然也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想法:“其實,如果主公不棄,末將倒是有個想法……”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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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24:29 |只看該作者
七八一章 用心良苦

“遼東太守長居邊地,性情剽悍,與中原群雄大有不同,而其人的經歷又很特殊,得到了先秦墨家的傳承,若是以普通的方法出使,恐怕很難達到主公的預期。稍有不慎,戰事便有可能擴大到整個遼東,極大的妨礙主公的大計。”
“文遠言之有理。”王羽點點頭,對張遼的分析表示認可,問道:“那么,這非常規的出使方式……”

張遼答道:“遼嘗聞,主公去年在淮南,曾遣魯子敬往壽春,名為出使,明里只是敷衍了事,暗地里卻花了不少心思,可謂雙管齊下,成功的壓服了蠢蠢欲動的袁術,末將以為,今日之事,和當日頗有幾分神似,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唔,你不說,本將幾乎忘了,確實有點像。”王羽摸摸下巴,想起來了。

當日陶謙病故,自己輕騎南下,袁術受人唆使,覺得有機可乘,明里暗里做了很多手腳。他的陰謀沒什么了不起的,輕易便被破去,但事后的麻煩卻很不小。

自己若興師問罪,以勢壓之,袁術那脾氣,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兩家就此大打出手。

袁術不懂練兵,也沒有耐心訓練精銳,所以淮南軍人數雖多,但都是招降納叛而來,戰力很普通,不足為懼。不過,要是自己因此小瞧了袁術,調動主力攻入淮南,搞不好就會陷入泥潭之中。

王羽可沒忘,歷史上袁術稱帝,曾被曹孫劉加上呂布合力圍攻,雖然袁術就此一蹶不振,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就是,在這種豪華陣容的圍攻下,他居然挺下來了。

到底是他的韌性超強,還是淮南地利的緣故,王羽不想深究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淮南軍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對付,打淮南那就是個坑!

所以他和魯肅商量了一下利用青州的情報系統結合出使的機會,給袁術來了個自下而上的雙管齊下之計。最后軟硬兼施,在給袁術留了面子的同時,成功的說服袁術,將其重新拉入了青州陣營。

事情過去了,王羽自己肯定不會念念不忘,卻沒想到張遼記得這么清楚看起來很是下過一番功夫研究的樣子。

經張遼這一提示,王羽想一想,也覺得有道理沉吟道:“在遼東也建個使館?這倒是個辦法與其說個天花亂墜,不如拿事實說話,態度擺出來,關鍵的時候再提醒幾句就可以了……只是這樣一來,文遠你肩上的擔子可就重了。

“遼愚魯之人也,蒙主公不棄簡拔于行伍之間,豈敢不盡心竭力為主公籌謀?”張遼躬身抱拳,朗聲說道:“末將愿立下軍令狀,此戰勝負固不待言,只消稍稍墮了我驃騎軍的威風,必提頭來見!”

“誒,哪里用得著這么嚴重?點將的是本將,若事有不諧,也是本將的眼光有問題,何況戰爭這種事,七分在于事先運籌,三分才是沙場爭雄……”

對軍令狀這種東西,王羽一向沒什么感覺,但他也知道這是這時代武人表決心的通常方式,于是也不多說,擺擺手道:“好了,不說這些虛的,你是東征的主將,既然你有把握,那就照你的套路來。”

“張遼拜謝主公!”

他二人一問一答得很快,其他人有的聽得有會于心,但也有人懵懵懂懂。

太史慈就屬于后者,他向身側靠了靠,湊到趙云耳邊,輕聲問道:“子龍,主公和文遠說什么呢?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立軍令狀了?不就是派個使者么,居然搞得這么復雜。”

“小弟也只是聽了個大概……”趙云聽得很認真,下意識回答道。

“說個大概就行。”太史慈倒也不嫌棄。

趙云低聲解釋道:“文遠將軍的意思,似乎是戰前先放著遼東不管,使者派過去,卻不會做太多溝通,也不會逼著遼東太守表態,等到東征結束,親眼見證了我軍的戰力,他就應該知時務了……”

“這跟俺說的不是一回事嗎?”太史慈撓撓后腦勺,覺得自己有點冤,怎么說一樣的話,待遇會差這么多呢?

“那可不一樣。”趙云搖頭不迭:“大哥你只是一味示強,不理會遼東太守有什么想法,用你的法子對付胡人應該足夠了,可遼東太守不是胡人,很容易適得其反。文遠將軍的辦法,是雙方一直保持溝通,派去的使者只管解釋說明,同時反饋信息回來,并不會強作說服……”

“……俺還是沒聽出來有什么區別。”太史慈聽得一頭霧水。

“區別肯定是有的,只是小弟口拙,一時解釋不清楚。”趙云對這種打機鋒的事也不怎么擅長,要他解釋大致的意思沒問題,讓他將其中的道理全都剖析出來,就有些為難了,“總之,這么做,仗就會變得很難打,因為沒辦法確定遼東太守的真實心意。”

“這個我明白。”太史慈只是不通政治,與戰事相關的事情他理解起來卻沒有任何障礙。

在張遼的計劃中,東征軍始終要防著遼東一手,但還不能過度刺激遼東軍,免得兩軍擦槍走火,就像是綁住了一邊手臂和人對打一樣,肯定是比較吃虧的。

至于為什么這樣打贏了,更能說服公孫度,就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了。太史慈也不糾結,反正主公點頭認可了,應該就是有道理的吧。

“這樣一來,使者也不用特意找了,就以海貿負責人的身份隨船去遼東即可……”王羽往身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老伙計李十一身上,嘴唇微動,就要點將。

“古人云:舉賢不避親。”張遼突然搶前一步,說道:“若得主公許可,末將想保舉一人……”

“哦?”王羽眉毛輕輕一挑,轉頭看向了親兵隊中,他知道張遼要舉薦誰,也知道對方這樣做的原因。

名士出使,一般安全都有保障,只要對未來有點期待的諸侯,就不會同時擔負起斬使和害賢的名聲來,就算不考慮對方的報復,這也是很得不償失的一件事。

所以,歷史上禰衡痛罵曹操,又在言辭間得罪了劉表,也沒人動手殺他,因為這二位都是愛惜羽毛之人。兩人用的都是同一個辦法,禍水東引,直接將這禍害丟給別人處理,以保全自己的名聲。

這一次,如果魯肅或孔融打著青州使者的旗號出使,公孫度就算最終決定與青州為敵,也不會翻臉殺人,只會將其禮送出境。特別是孔融,他那個孔子三十幾代孫的身份著實是個保護符,輕易不會有人愿意動他。

但若以派遣一不太出名的武將,以非正式的使者身份去遼東,那結果就很難說了。

張遼顯然不想讓李十一等人冒險,所以搶在王羽前面,將他這位族弟推了出來,可謂是用心良苦了。

“就這樣罷。”王羽輕輕一嘆,并未加以勸阻,誰的命也是命,自己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況且,除了上述的原因外,客觀來說,張方的確也挺合適的。此人口才不錯,思路清晰,更難得的是有舉一反三之能。因為親兵的身份,他從平北策剛提出來開始,就一直在旁聽,對之認識的也比較深刻,確實是個好人選。

今天眾人相聚,本來是為了迎接趙云凱旋,結果倒是成了場非正式的軍議。王羽做出了決斷,無論被涉及與否,眾將也都感受到了濃濃的緊迫感,于是就此散去,各自對即將到來的東征做出自己的準備。

直到傍晚時分,一天的繁忙才告一段落,張方走到張遼的軍帳外,整整衣冠,然后推門而入,輕聲問道:“二哥,你找我?”

“是端行啊,坐。”張遼抬頭見是他,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指指桌案旁的位置,示意道。

“謝謝二哥。”張方行了一禮,坐下,帳內突然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好半晌,張遼才將視線從桌子上的輿圖上移開,落在族弟臉上,突然問道:“端行,你怎么想?”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張方卻毫不遲疑,坦然答道:“二哥的舉薦之恩,小弟敏感于心,就算不得二哥召喚,也是要來道謝的。”

“這倒是沒什么可謝的……”張遼凝神打量著族弟的臉色,想從神情中判斷,他這話出自真心,還是反話。

雖然張方叫他一聲二哥,但張家本也不是什么名門望族,兩人的關系也遠得很,差一點點就出五服了,相認還是在從軍之后。

就是因為這么不靠譜的關系,張方先是去了軍職,成了質子一般的角色,然后又被舉薦出來,承擔這么個九死一生的任務。即便以張遼的敏銳,他也無法確定,對方對自己的感覺,到底是怨恨,還是其他什么?恐怕還是怨恨多些吧。

“二哥無須顧慮,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自當不懼艱辛,建立一番功業,以名留青史!小弟韜略武功俱不如二哥遠矣,但這份雄心壯志卻不遜于二哥,因為二哥的緣故,這些日子小弟得以隨侍主公身側,耳濡目染,獲益良多,此去遼東,正是一展身手之時,何來怨恨?”

親緣雖遠,默契卻不差,張方看出了張遼心思,當即做了一番豪言,以打消對方的顧慮。

“你這么想是最好。”張遼點點頭,用古井不波般的語氣說道:“你這次去,某這里也有些計較,你姑且聽聽,說不定會有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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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25:15 |只看該作者
七八二章 遼東故事

遼東郡的治所,就在襄平。
最初這里是燕將秦開起兵攻東胡,將燕國邊境向東推進千里后,設下的邊境堡壘,和烽火臺的作用差不多。

后來秦始皇統一六國,以襄平城為中心,設下了遼東郡。

漢武時代,漢軍東征西討的余波徹底將胡人趕出了遼東疆域,除了原有的遼東郡之外,還將襄平以東,加上大半個半島的地域上設立了玄菟、臨屯、樂浪,以及真番四郡,即所謂的漢四郡。

在此之后,襄平才真正確立了遼東中心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的發展,有了今天的規模。和中原自然不能比,但在這邊遠之地,卻是個令諸胡艷羨不已的奇跡之城。

高句麗人就一直對襄平垂涎三尺,不止一次的付諸行動,想要將這座城搶到手里,做為國都來擺擺譜。怎奈他們實力不濟,努力了幾十年也沒有任何成就,反倒是自己被漢軍逼得一退再退,朝不保夕久了,漸漸也就顧不上貪心了。

當然,歷史上的高句麗人最終還是如愿以償了。在兩晉時代,中原內訌頻頻,進而惹得五胡亂華,再無暇他顧,高句麗趁機對遼東漢土蠶食鯨吞,最終將襄平城和漢四郡霸占了去。

張方雖然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不過,當他站在遼中平原上,遠遠眺望襄平城時,他心中也是大為驚嘆,覺得襄平確實不愧奇跡之城的名頭。

城池,確實不大,城墻高不足兩丈,每面城墻也不過三五百步,遠稱不上雄偉,據說這還是幾經擴建之后的成果。這樣的城池,別說中原,就算放在同為邊地的并州,也顯得太過寒酸了一些。這么小的城,就算里面住得人挨人,能容下三五千人也就是極限了。

真正讓人驚奇的,是城周圍的景象。

張方在高唐也住過一陣子,對這種景象并不陌生,初見時的一恍惚間,他幾乎錯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大河之畔。

襄平城依山傍水而立,周圍地勢平坦,一馬平川,綿延千里的大梁水流經城南,在百里外與遼河匯流,西南而向,在江河口流入大海,和高唐的地勢很像。

光是地勢像,并不會給人以錯覺,最讓人詫異的還是城外連綿起伏的木屋和帳篷。特別是那些木屋,和高唐新城的樣式極為相似,準確來說,更像是高唐城初建時的模樣。

樣式像,規模也差不多,遼中平原的千里沃野,仿佛都被這些帳篷和木屋覆蓋住了一般,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張方這是第一次來遼東,走的也不是陸路,但無論是在近海航行時,還是登陸之后,他確實也沒看到什么人煙,覺得這里和想象中一樣荒涼。到了襄平,陡然間看到成千上萬的人聚居在一起的景象,他和他的伙伴們又豈能不大吃一驚?

“這,這簡直是……”

“和高唐很像是嗎?”柳毅微笑著問道。

遼東和青州的貿易關系已經維持了好幾年,一直都是他和青州方面打交道,最初是在東萊,后來王羽移鎮高唐,柳毅也曾去過高唐拜訪。他能理解張方等人此刻的心情,因為他當初在高唐,也曾發出過同樣的感慨。

“是……”張方下意識回答了一聲才發現不對,趕忙改口道:“啊,不,我是說,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人?”

震驚過后,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遼東在模仿高唐,不過高唐建城至今一共才三年,在遼東這么偏遠的地方,就算公孫度有心模仿,也不可能有這種效率啊。

“所以我一直覺得,王驃騎也是我道中人。”柳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深意的感嘆了一句。

“哦?”張方不知道這話有什么深意,茫然轉頭,視線剛好與柳毅看過來的灼灼視線對了一下,對方眼中的熱度像是化成了實質,讓他瞬間有了種被燙到的錯覺。

“劉將軍,你的意思是……”根據諜報司的情報,張方知道柳毅是遼東方面,親青州一派的領軍人物,所以他才會特意出城迎接自己一行。他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錯過了某個暗示,否則對方這沒頭沒腦的感慨又算是什么?

“沒什么,請別在意。”柳毅搖搖頭,嘴上說別在意,但擅長察言觀色的張方卻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情緒。不過他也沒辦法深究,因為柳毅的失態只有這么一瞬間,緊接著就滔滔不絕的講起遼東的發展史來。

“襄平有今天這般興旺,自非一日之功,早在我家主公掌握大權之前,襄平周圍的居民就已經有數萬之眾了……”

張方對這個話題還是很有興趣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現在他看到的遼東,顯然和其他中原人理解的有很大的不同,要是搞不清楚其中的區別,的確很容易誤事。

一直以來,中原人對遼東持的都是漠視態度,就算知道這些年遼東很興旺,但大多數人也只會認為,這里的興旺,純粹就是因為很多難民逃到這里所至,連自家主公這樣高瞻遠矚的人都不能免俗。

可從柳毅的介紹中,張方卻聽到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訊息。

遼東的興旺,絕非自公孫度或漢末大亂才開始的,早在西漢年間,這里就是個魚龍混雜之地。

草原上失勢的部落,如烏桓,漢廷給他們劃下的居住地是遼東,中原的罪犯,流民,甚至還有在政爭中失敗的世家豪門,都會逃到邊地安身。久而久之,原來荒無人煙的遼東便漸漸有了人氣。

不知為什么,聽過這段介紹,張方總覺得柳毅話沒說完,有些未盡之意,只是對方不說,他也不好認真追究。

“先聚在襄平的,都是漢民。襄平附近水土極好,在遼東這里也算是個相對暖和的地方,沿河的良田,就都是先輩們從無到有的開墾出來的。內附的胡人雖然得到了土地,卻不會耕種,聽說襄平的興旺后,也紛紛聚了過來,這附近漸漸有了些模樣。”

說著,柳毅的聲音突然調高,激昂說道:“但最終成就今天這般興旺的,還得數我家主公!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襄平,今天的遼東,于國于民,我家主公都是有功的!”

“正是如此!”張方點點頭,附和了一聲。

這次他把握到對方的言下之意了,公孫度有功,而且也有拿功勞討價還價的意思。只是柳毅沒搞清楚,自己并不是來討價還價的使者,只是個傳達消息的所謂‘大使’,對方這番心思算是白費了。

不過,張方不會笨到將話挑明,反正對方說,自己就聽著,然后完整的傳達給主公,也不算白聽。

柳毅微微一頓,略帶詫異的看了張方一眼。他和青州沒少打交道,也沒少吃虧——不是真的被坑,只是做生意討價還價,總會分個高低上下,差別只是哪邊更有主動權,而非誰坑了誰。

青州方面負責海貿的主要是糜竺兄妹,偶爾王修也會來湊個熱鬧,諸葛亮、龐統也一度現場觀摩,并參與過。柳毅雖然也不是普通人,但遇上這么一幫牛人,自然只有吃癟的份兒。

為了迎接這次青州來人,他也是做足了準備,就想著一雪前恥呢,結果卻遇上了看似沒什么城府,脾氣很不錯的張方,感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似的。

他要雪恥并不是為了面子,只是不想事情變得無可挽回罷了。張方答應得這么痛快,倒是讓他驚疑不定起來,不知道青州方面是做好讓步的準備了,還是鐵了心的要逼著主公屈服。

好在他沒少經歷過大風大浪,微一愣神后,便繼續說了下去,說的自然還是公孫度對遼東的重要性。

有了人氣,帶來的未必是繁榮,漢代遼東的振興史便足以證明這一點。在襄平的繁榮初見端詳后,階級立刻出現了。

漢民這邊主要以破落世家為主,這些人家世雖然敗了,但學識和閱歷都遠在普通人之上,憑借這些東西,很快就有幾大家族脫穎而出。

胡人那邊本就有很多人是整個部落遷居過來的,天然就有領堊袖,在草原上他們是大人、小帥,到了遼東,他們很快就和漢人一樣,也組建起家族來。

有了階級,有了豪強,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內斗。

其實襄平附近的地方,不見得就是遼東最好的,但只有這里的開發程度最高。地方勢力成型后,很快就失去了開拓進取的精神,眾人視遼東的其他疆域于無物,圍繞著襄平地方上的利益,展開了一系列的爭奪。

有的時候是漢民豪強聯手對付胡人,有的時候是漢人和胡人一起對付漢人,或胡人……總之是相當混亂。胡人對爭權奪利的這套東西本不是很擅長,但入鄉隨俗,吃過幾次虧,自然就會漲見識,見識積累到一定程度,也就會了。

虧了遼東本身不是什么太平樂土,周圍高句麗、烏桓、鮮卑都在虎視眈眈,所以遼東人的爭斗始終保持著克制,在對外的時候還是會聯手對敵。雖然對外屢有勝績,可發展卻是談不上了,某種意義上來講,遼東的情況和后世的中原倒是差不多。

最后結束這一切的是公孫度。

他的發跡史,其實和劉表有些相似。

早在得到朝廷的敕封之前,他就已經在遼東擁有一定的勢力了。得到了大義名分后,他立刻發動,借著慶功宴的機會,將私心最重,斗得最兇的近百家豪強的首腦人物一網打盡。

隨后,趁著這些豪族失去首腦,群龍無首的機會,他各個擊破,在短短數日間近乎全部接受了百家豪強的實力,就此成為了實至名歸的遼東太守,一方諸侯。

“在我家主公的引領下,在短短數年時間,遼東的人口增加了三倍,新開墾出的土地增加了一倍,船隊、海貿規模、對外戰爭的勝績,都遠勝于前。不是柳某自家夸口,即便歷數中原,除了王驃騎外,誰能取主公而代之,還能繼續讓遼東蒸蒸日上?”

柳毅猛一揮手,像是要將一望無際的聚居點和良田全部圈起一般,大聲質問道:“尊使當知,襄平如今的景象,并非一兩天,而是比重建的高唐城還要更早!單在遼東一隅,誰能比我家主公做得更好?”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中已經帶了憤懣之意,顯然對王羽有可能的削藩之舉深為不滿,所以才借著講述遼東的發展史,做出了質問。

張方沉默良久,最后悶悶的說了一句話,柳毅頓時便啞口無言了。

“柳將軍說的有理,不過,在下不是代表我家主公的使臣,只是來遼東駐守,促進海貿事宜的,您用這些話來問我,我也只能說,會將這些話傳達回去,盡快讓我家主公知道。”

“啊?”柳毅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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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三章 拍案驚奇

城池如此,自然也沒法對城內的建筑報太大期望,做為遼東權力的中心,公孫度的太守府看起來也很寒酸。但進出過這個府邸的人,哪怕見識過中原的繁華,也不會因其寒酸的表現而生出輕視之心來。
倒是應了后世那句話名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現在的遼東,可不是從前的蠻荒之地了。外間所知的情況,只是公孫度有意放出去的假消息,實際上,就在去年的統計中,單是遼東郡的人口就已經超過了十萬戶!加上他控制下的樂浪、帶方,以及半個玄菟,公孫度振臂一呼,至少能拉出十萬持戈之士來。

在天下大亂的當下,這是一股非同小可的力量,要不是遼東離中原實在太遠,后勤供應也跟不上,公孫度同樣也是有資格問鼎的一方強豪。

如此權柄在手,居所再怎么簡陋又能如何?會因此而小覷公孫太守的人,只會自取其辱。

柳毅在門前稍一駐足,便收起心中感慨,匆匆而入。

“劉將軍來的正好,主公正等著您呢。”本來是需要通報的,但親衛顯然早得了公孫度吩咐,一見是柳毅,連忙迎上,笑著往府中讓。

“嗯。”柳毅心事重重,無暇理會太多,點點頭示意,便進門去了,全沒注意到他走后兩名衛兵臉上露出的冷笑。

“哼,引狼入室的罪魁禍首,眼見著就是秋后的螞蚱了,也不知道還神氣些什么?”笑臉相迎者變臉也快,憤憤的唾了一口,冷笑有聲。

“也不好做定論,萬一和談成了呢?那不就是功臣了?”另一人看似在幫柳毅辯解,語氣中毫不掩飾的譏嘲之意卻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哪兒那么好談的?要是國家大事都能動動嘴就談下來,還要咱們這些武人干嘛?烏丸蹋頓厲害吧?連鮮卑十萬大軍都被打退了,他都能全身而退,擁眾數萬,在遼東地界,怎么也算是數得上的大豪了,結果呢?”

迎客那名親衛狠狠吐出一口氣,低喝道:“嘿,人家壓根就沒看在眼里,請降可以,兵馬、部眾全部交出,只能保住一條命!要是咱們,那也就認了,可蹋頓是何等人,豈能就此放棄?說不得,還是得刀劍下見真章。虧姓柳的還是什么飽學之士,這點道理都不懂。”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心有戚戚的附和道:“不過,那青州軍可也名不虛傳,厲害得緊,十萬騎兵啊!連白馬將軍都被打得重傷垂死,居然硬生生的被青州軍給打退了,咱們要是……能贏嗎?”說著,他也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兵兇戰危,這種事兒哪說得準呢?還是陽將軍的話最有道理,能戰方能和……”

聲音愈低,漸漸變成了竊竊私語,再不可聞。不過,想要知道下文并不難,因為原創者正在議事廳內慷慨陳詞。

“能戰方能和!”

公孫度這些年招攬了不少人才,但真正受見用的卻不多,除了他的親族之外,主要就是柳毅、陽儀和李敏三位。現在正慷慨陳詞的人,就是負責參贊軍務的陽儀。

和書生氣很濃的柳毅不同,陽儀長得頗有威儀,國字臉,兩道八字濃眉,一對闊目,黑白分明。說話時聲音洪亮,配合著適度的肢體動作,極富感染力和說服力。

“他青州固然勢大,可我遼東也不是隨便揉捏的!公孫伯珪自己大意,兵敗被圍,全仗青州救援,豈能和我遼東等同?以末將想來,主公只管城中安坐,不須表明態度,且看那王鵬舉如何出招再說。”

“鎮之以靜固然穩妥,但未嘗不是錯過機會。嗯那驃騎將軍弱冠從軍,轉戰天下,戰無不勝,何等威風?中原群雄尚且畏懼,何況遼東?不如早做打算,多少也是誠意,若真到兵戎相見那一步,恐怕……唉,既有退路,又何苦玉石俱焚呢?”

和陽儀針鋒相對,持完全相反意見的是李敏。

此人雖然名不見經傳,資歷卻了不得,他曾經在朝中為官,還出任過河內太守,后來因為避禍,舉家逃到遼東,被公孫度籠絡到幕府,在組織協調、民政方面頗有建樹。

“人家兵馬還沒到,就望風而降?哼,沒得墜了自家威風!”陽儀冷哼道:“聽說驃騎將軍常說,面子是人家給的,自己丟的,以此來形容行之兄還真是再恰當不過。誠意?誠意有用的話,還要矛戈作甚!”

李敏也不是好好先生,聞言面色一寒,語氣冰冷的回擊道:“一將功成萬骨枯,陽將軍如此堅持要戰,心里想的不過是自家的功名富貴吧?”

“你血口噴人!”陽儀大怒,起身就往上闖,一副動口不成就要動手的架勢,一旁公孫康見勢不妙,趕忙沖上去一把抱住,才免了前者在議事廳中上演全武行。

柳毅等人慢了一拍,但也很快反應過來,一邊攔住陽儀,一邊勸李敏收聲,好半晌才重新消停下來。

“吵完了?鬧夠了?”公孫度終于發話了,語氣淡淡的,但眾人心中卻都是凜然。

在遼東,沒人敢小瞧這位自封的遼東侯、平州牧,朝廷敕封的遼東太守,特別是他身邊這些人。當年他以接風宴為名,招百名豪強入府伏殺,可不是單靠伏兵,而是自己第一個抄起了戰刀,親手格殺了二十多人!

在做這件事之前,公孫度也就如何解決境內豪強問題,和眾人商議過,當時也是眾說紛紜,無法達成一致。然后,公孫度也是這么淡淡問了一句,隨即便做出了設宴伏殺的決斷。

應邀而來的豪強都心存疑慮,為了引他們入府,公孫度只留了不到五十名衛士,而那些豪強們卻都是上馬能開弓,下馬能揮刀的兇悍角色,加上他們的隨從護衛,人數完全不成比例。

這個伏殺計劃可謂險到了極點,但最終還是成功了。可當時的參與者每次回想起,卻總會一陣心驚肉跳,后怕不已。現在,公孫度又冒出這么一句,無論持何種觀點,心中又豈能不驚?

“吵鬧夠了,就說說正事吧。”讓遼東眾將送口氣的是,公孫度這次并未作出太極端的決定,而是揮揮手,示意軍議正式開始,輕描淡寫的將適才的爭論一語帶過。

“子強,你剛見過青州的使臣,可探出什么口風了么?對本侯可有不滿?”放任幕僚們討論只會陷入爭吵,公孫度干脆自己主導起軍議來。

“主公著臣問的幾件事,對方都有回應……據其說法,鮮卑的確是大敗虧輸了,而且敗得極慘,能逃出關墻的,不過十中三四……”他微一遲疑,這才繼續說下去:“而居庸城那一仗,王驃騎麾下的軍隊確實只有兩萬……”

“哈哈哈哈……”話沒說完,陽儀已經捧腹大笑起來。

“子強啊子強,你聰明一世,怎地糊涂一時?兩萬對十萬,正面對決,殺敵近五萬?你說的這是笑話還是神話?但凡有點腦子,也知道這不可能啊!鮮卑人又不傻,打不過還不能跑啊?怎么會死了這么多人才跑?青州軍的威風,果然有一半是吹出來的!大家說,是不……”

他的話也沒說完,因為他才一轉頭,想尋求回應時,正迎上了公孫度精光四射的眼睛,他心中一寒,硬是把后面的話給嚇回去了。

“繼續說。”公孫度瞪眼嚇住陽儀,抬抬手,示意柳毅繼續說下去。

“喏。”柳毅躬身說道:“東征確實也是箭在弦上,據說驃騎將軍駐兵幽州不去,就是為了徹底平定……北疆。”他偷眼看看公孫度神情,后者的臉上黑沉沉的不見端詳,讓他更是提心吊膽起來:“據說驃騎將軍還擬了條平北策……”

“除了這些之外呢?”公孫度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起來。

他想知道的不是這些,現在外面各種消息滿天飛,有的說鮮卑人只是避戰而走,并非慘敗,也有的說騫曼死后,鮮卑人又引奪位而起了內訌,青州軍只是揀了個便宜,總之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公孫度無意尋根問底,也不會去仔細查證,哪些消息是蹋頓放出來的假情報,哪些又是青州的,亦或真相如何。不管居庸之戰是真是假,他只要知道,鮮卑人退走,青州軍打算東征的消息就足夠了。

決定遼東未來的,還是王羽對自己的態度。

遼東是基業,輕易不能放手,但若王羽真的不將自己放在眼里,一味逼迫,自己也不會忍氣吞聲,哪怕拼個魚死網破,也要讓對方傷筋動骨。

他有這樣的驕傲,同樣也是自信十足。

王羽的態度,自然是從他的使者身上最能看出來,對方說的這些情報反而無足輕重。公孫度一向很欣賞柳毅的識情識趣,卻不想對方今天突然翻了糊涂,說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

“屬下慚愧。”柳毅看出公孫度著惱,連忙致歉,抬頭時卻是一臉為難之色:“只是主公,這次來的人自稱只是負責海貿事宜的,并無與我軍談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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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四章 緩兵之計

柳城。
名字里雖然帶個‘城’字,但柳城卻并非是一座城堡,只是位于渝水流域的一個河灣處的聚居點罷了。

在河灣南面的曠野上,殘雪尚未盡融,一個個饅頭似的帳篷點綴其間,若非春寒尚濃,草木還未復蘇,這里想必會呈現出一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塞外風光。

聚居點的中心,是在與河灣相對的一座小山腳下,數百座帳篷緊緊的擠在一起,外圍有一圈半人高的柵欄圍著。住在營寨中的人既有取水之利,也能借著山勢避風,不言而喻,這里是個相對絕佳的寶地,住在這里的,都是身份尊貴之人。

在營寨中間,最大的那間營帳里,蹋頓正不停的來回走動著,腳步聲很重且沉悶,讓聽到腳步聲的人心里都揪得緊緊的。偶爾停下來,他還會低吼幾聲,聲音中盡是焦躁不安之意,仿佛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閻兄弟,按時辰,青州的使者應該已經進了襄平城吧?怎么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哪有那么快?”閻柔咧咧嘴,嘿聲答道:“襄平離柳城足有五百多里路,就算青州使者一進城就和遼東侯見面,咱們的眼線就在城守府旁聽,聽完就兼程趕過來,也沒這般快法啊。大人你就安心靜候吧,不要消息沒到,自家先亂了陣腳。”

“你說的倒是輕巧。”蹋頓跺了跺腳,像是要加重語氣,讓盟友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性一樣:“于文則的羽林軍已經到了碣石山,正在厲兵秣馬,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不急才怪?感情這不是你家,青州軍打過來,你拍拍屁股就能走,可我遼西烏桓這幾萬老少卻往哪兒跑?”

蹋頓是真急了。

當日聽聞鮮卑盟軍慘敗。他肝膽皆寒,當時就想著降了算了。但閻柔先說王羽對胡人的強硬態度,再說青州軍政制度,讓他清楚的意識到,向王羽投降,和從前想漢廷投降完全不是一碼事。

后者好對付,只要裝得謙卑一點,癡傻一點。朝廷中的大佬們就會很大度的笑說:喏,不過是個沒腦子的蠻夷而已,犯不上跟他計較。于是一場大難就此逃過,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賺個敕封、恩賞,甚至和個親什么的。

蹋頓原本分不清漢軍各部的區別,覺得就算王羽強硬點,終究也不會差太多,頂多就是不指望敕封、和親,端正態度。用心幫忙對付鮮卑唄——當年漢人對付匈奴就是這個套路,聯合鮮卑、烏桓、夫余這些小部落。一起痛打落水狗。

這差事用漢人的話來說,是以胡制胡,朝廷大佬們認為這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妙計,在清談和臧否人物時,會大加渲染及宣揚。

但在蹋頓眼中,卻是個絕佳的良機!

當年鮮卑怎么崛起的?還不就是趁著匈奴被漢軍打垮,跟在漢軍屁股后面撿便宜。最后硬是撿出來了一個草原霸主?此番鮮卑敗得那么慘,如果自己能得到這個差事,那……

只可惜。閻柔的一番話像是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迎頭潑下來,將他凍了個透心涼。

閻柔告訴他:別看王羽一直舉著漢軍的大旗,其實他早就是天下第一號的亂臣賊子了!不稱帝就忠心?這話只能拿去騙那個小孩子皇帝,變法、改制、改元……在青州,漢統就剩下表面那一張皮了!誰要是還拿過去對付朝廷大佬的經驗和王羽打交道,肯定會被一口吞下去,嚼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那是個不重名,只看重實利的蠻子!特別野蠻!

蹋頓一想也是,青州那么大的地盤,竟然連一塊私人封地都沒有,簡直讓人無法想象。自己要是投降,八成真的會應了閻兄弟的話,只能保住一條老命,其他什么也別想留。

當然,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畢竟打仗打輸了,那就連命都保不住了。而這一仗的勝負,烏桓這邊的贏面,不,應該說能擋住青州軍的希望,可說是微乎其微,蹋頓很是躊躇了一陣子。

解決他困擾的還是閻柔。

這次,后者又給他出了個主意,自己打不過,就多拉幾個幫忙的啊。蹋頓覺得這是個餿主意,鮮卑人可是草原上的霸主,拉上他們都打輸了,再拉別人又有什么用?

閻柔的回答很簡單,也很精辟,一下就點醒了蹋頓。

烏桓、鮮卑聯手,是為了南侵,為了打敗青州軍,所以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只能和青州軍硬碰硬。但若青州軍東征,打上門來,烏桓的戰略目標就只是生存,可以采用的戰術就很多了。

當然,烏桓在漢地居住的時間長了,早已不是純粹的游牧民族,沒辦法像鮮卑那樣說走就走,想走多遠就走多遠。不過,只要蹋頓想,他還是可以玩出不少花樣的,特別是閻柔的計劃能成功,將遼東和高句麗兩家拉進來的話,希望就很大了。

只是計劃畢竟只是計劃,沒成為現實前,終究只是鏡花水月,在青州軍擺出了大舉東征的架勢,遼東方面又遲遲沒有回應的情況下,蹋頓的焦躁也是很自然的。

閻柔計劃中的同盟不止遼東一家,但夫余太遠,也未必愿意來淌這灘渾水,高句麗屢敗于公孫度,就算有心,也得先看后者的臉色才能行事。

所以說,事情的關鍵全在公孫度的態度。

“蹋頓兄弟,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蹋頓的話是實話,但越是實話,聽起來就越刺耳,被他一擠兌,閻柔臉上霎時覆上了一層寒霜:“以天下之大,憑閻某的本領名聲,若是想走,何處不可去?閻某來這遼西苦寒之地,莫不是為了求遼西大人您庇護么?”

他雖然是漢人,但脾氣和胡人差不多,不是不能好好講道理,但只要受點刺激,翻臉也是極快。只見他冷著臉,瞪著眼,另一邊蹋頓也是吹胡子跺腳,眼看著就是一場沖突。

齊周見事不好。趕忙出來打圓場:“二位,二位,都是自家人,何苦為了口舌之爭鬧得這么不愉快?閻兄弟,蹋頓兄弟身負族人安危,想得多些也是難免,你若不能好言相勸,就別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蹋頓兄弟,閻兄弟外號霹靂火,大敵當前,你和他較什么真啊?”

他話說兩邊,語氣各有不同,但兩個頂牛似的家伙卻還就吃他這套,互相瞪了一眼,不吱聲了。

齊周松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襄平那邊本來也不會很快就有確切消息……”

“這話怎么說?”蹋頓一怔。下意識自己答道:“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公孫度也不敢得罪青州,要和來使討價還價吧?”

“是,也不是。”齊周模棱兩可的回答道。

“誒,齊大當家,你就別跟俺兜圈子了,你知不知道現在俺這心里,就跟有把火在燒似的。是真急啊!”蹋頓寧可和閻柔對罵,也不愿意聽齊周拐彎抹角,跟閻柔罵歸罵。總算是能搞清楚對方的意思,齊周這種……壓根就聽不懂啊。

“閻兄弟之所以提出這個計劃,就是因為他拿捏準了公孫度的性子,公孫度不會降,至少不會在有希望一搏的時候放棄。別看他才在遼東當了五年太守,實際上,他半輩子都耗在這里了,經歷了無數勾心斗角,浴血搏殺,他豈能輕易放棄?”

“而青州那邊也沒有選擇。王羽治政,用的是墨家那套東西,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在青州不分封,將來取了天下也同樣不會,如果開了口子,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他是個聰明人,肯定知道朝令夕改的弊端。”

“所以,他們很難達成一致,最終八成還是要打一仗。而對公孫度來講,他和王羽是有些交情的,仗可以打,但不能放手大打,搞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就像是之前的袁術那樣。”

“由此推斷,遼東的最佳策略就是拖,借著討價還價的機會,拖住青州。當今的天下大勢可謂瞬息萬變,王羽終究是要爭天下的,而不是在北疆當個邊疆諸侯,所以他沒辦法在幽州耽擱太長時間,只要拖過了春夏的用兵季節,青州軍就算再強,還能冒著大雪嚴寒勞師遠征么?至于明年,呵呵,明年還不一定怎么樣呢。”

齊周滿足了蹋頓的愿望,當即侃侃而談了一番,說的道理有些深奧,卻勝在表述清晰,聽得蹋頓連連點頭。

“如果真能成,那倒是正好,可王蠻子也不笨,萬一他識破了呢?”這不是什么完全之計,蹋頓認真想想,都能想到破解之法。

“識破了也沒用。”齊周含笑搖頭,解釋道:“王羽為什么在北征前遣使遼東?還不是想提前說服公孫度,免得同時面對兩路,甚至三路敵人?他肯定想各個擊破呀。但公孫度也不笨,知道唇亡齒寒,咱們完了,他也只有任由對方揉捏了。”

說著,他臉上笑容更盛:“所以,他只要拖著不給答復就好。王羽要是強來,那就始終得防著遼東一手,不光是遼東,公孫度的女兒嫁給了夫余王,若他肯點頭,高句麗也很樂意摻一腳,要是抽冷子來這么一下,嘿嘿……偏偏王羽還不能抱怨,誰讓他們本來就沒談好呢?”

“高,實在是高!”蹋頓愁容盡去,沖著齊周挑起了大拇指:“齊老大,俺蹋頓算是服了你了,你們漢人的腦袋就是靈光,這么難的事,卻一眨眼就解決了,了不起啊!”

“呵呵,過獎了,過獎了。”齊周笑容滿面,連連擺手道:“齊某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轉述一遍罷了。”

“哦?”閻柔也消氣了,湊上來問道:“哪來了一個這么高明的人?”

“說起來,這人兩位也是認識的。”齊周向兩人點點頭,然后一轉身,揚聲向帳外喚道:“子遠先生,快請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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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五章 家書和秘辛

薊縣。
烽煙盡出,呼之欲出的東征并沒有對幽州百姓造成太大影響,在將軍府的指揮下,大家齊心合力的投入了重建和春耕工作當中。

百姓的積極性這么高,除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將軍府的舉措,時隔數年之后,王羽再次祭出了墾荒令這個超級法寶,聽說開墾出來土地是自己的,幽州人的熱情一下就被調動起來了。

漫步在田野間,看著人們在殘雪未消的田野里勞作,王羽心中感慨萬千,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但永遠改變不了華夏人對土地的依戀。

但總有那么些掌權不仁者,以私心、貪欲,千方百計地的將百姓和土地分割開來,直到后者忍無可忍。王朝興衰,也正是在這樣的輪回中往復交替,輪轉不休。

總有些人會將和權術混為一談,將其形容得高深莫測,但其實,權術或許很高深,但是很簡單的。

只要當權者制定的政策,走出于讓百姓活下去,活得更好的初衷,哪怕方法有弊端,手段拙劣些,也是好政策。反之的話,無論當權者如何粉飾美化,也無法遮掩其黑透了的心腸。

墾荒令,大概沒有比這更簡單的政策了,可無論何時何地,效果卻永遠都是這么好。

正如悄然來臨的春天給大地帶來的禮物一樣,生機,正在殘破的幽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萌芽、生發,直至綻放!

“羽哥,你長吁短嘆些什么呢?”就在王羽憶古思今,感觸萬千,恨不得當場吟詩一首,以抒發心中情懷時,呂綺玲好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琰兒,你不覺得眼前所見很壯觀么?”王羽抬手向周圍指指,想將剛才的心得與未婚妻分享一二。

“嗯?”呂綺玲循指看看,毫無感覺:“還不就是這樣?和別處也沒什么不同……羽哥,你不覺得很悶嗎,咱們去打獵好不好?”

王羽呵呵一笑,這才發現,自己找錯人了,在青州的時候,琰兒很喜歡談論這些,總是說,她最喜歡看自己思考的時候,露出的深邃眼神,當然,才女更喜歡的還是眼神背后的智慧結晶。

貂蟬曾在私下里說起,蔡琰似乎正在編寫一本書冊,內容就是這些年自己說過的一些話。才女將這些話記下來,然后做了很多標注,有她自己的分析,也有當時在場者,或事后與聞者的評論,聽起來……似乎像是個語錄之類的東西。

剛知道這件事時,感覺怪怪的,后來仔細想想,很快便釋然了。這時代就興這個,論語、墨子之類的先秦著作,其實也都是語錄,由門人記錄下來,編纂整理成冊,到了后世,卻被奉為經典,供在了神龕上。

想到自己也有這么本冊子,很可能會超越論語,放在至高的神壇上,饒是王羽膽大包天,也覺得有些緊張——自己沒無意間說錯什么吧?要是自己說的那些后世名詞被記在書里,傳承下去,然后反過來影響了后人,這筆賬又應該怎么算呢?

見王羽和自己走在一起,卻總是神游天外,豪爽如呂綺玲也感到很不痛快,很不滿的嚷嚷道:“喂,喂,羽哥,你這幾天怎么搞的,怎么總是心不在焉,你不理人也就算了,連人家的名字都叫錯,就太過分了。”

“可能是沒睡好吧,精神頭有點差。”女孩氣鼓鼓的模樣別有一番俏麗,王羽的注意力終于轉移了回來。

“不會是想琰姐姐想的吧?說不定做夢都在叫她的名字哦。”呂綺玲抬手拍拍王羽肩膀,大咧咧道:“不過沒關系,某不會像女人那么扭捏、糾結,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這件事某就不與你計較了,也不會回去告訴貂蟬姐姐她們。”

你就是個女人好不好?王羽被她搞得哭笑不得,野蠻丫頭這性格、模樣,放在后世也是個妖孽啊,在這個時代遇見了,還真是讓人難以適應呢。

王羽當然不會讓這個小丫頭給拿捏住,直接反過來調侃道:“你不在意,夫人可是很在意的喔。”

一聽這話,呂綺玲的頓時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娘她就是多事,總是把人當女孩兒家看,真是煩死了……”一邊抱怨,她腳下也沒閑著,腳尖一動,將一顆石子踢上了半空,高高的劃了一條拋物線,飛了很遠。

就在王羽在心里估算距離的時候,女孩突然說道:“對了……”

“什么?”王羽心不在焉的反問,心里在想那個石子到底飛了多遠,五十米?好像更遠些,這素質去踢足球好像也挺不錯的。

呂綺玲吞吞吐吐的說道:“就是……娘說的那個……”

“什么?”王羽轉過頭,難得的在女孩臉上看到了欲語還休的神情,他好奇心頓起:“夫人她說什么了?”

“她說……”呂綺玲咬著嘴唇,心里暗自埋怨著老娘。自己到北疆明明是來打仗的,可娘卻說什么羽哥的夫人都不在身邊,在薊縣逗留的時間越長,自己就越有機會獨占什么的……

有什么可獨占的?自己已經是烈火騎兵的主將了好不好?

不過,這件事要是沒個結果,就娘親那脾氣,肯定是會沒完沒了的來信嘮叨的。她嘮叨倒沒什么,以前自己都不怕,現在隔了幾千里,就更沒什么好怕的了,但問題是,娘親也寫了信給這個壞人……

她橫了王羽一眼,眼神很兇,質問道:“你明明知道的,不然你干嘛不讓我和張叔父一起去打烏丸人?”

“東征,那仗會比較不一樣……”王羽的注意力完全沒放在解釋上,他隨口答了一聲,便將話題帶了回來:“你說我知道什么?夫人信里寫的嗎?”

“你這人就是壞啊!”呂綺玲跺跺腳,大發嬌嗔:“你不就是想要圓房嗎?哼,娘親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們都不是好人!圓就圓吧,不過話得提前說清楚了,圓完之后,你可不能讓我懷上孩兒,然后還得準許我去打烏桓!”

“哈……”王羽目瞪口呆,受驚不小。

自己已經過門和未過門的妻子一大群,不說每個都傾國傾城吧,也差不多是國色天香了,嚴夫人好歹走過來人,有點危機意思很正常,沒什么可意外的,只是玲兒的反應未免太大,表達方式也太過彪悍了些。

“咳咳,其實玲兒你誤會了……”王羽想澄清一下。

老實說,呂綺玲很漂亮,但問題是她的性格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性別。穿越之后,王羽看慣了古裝仕女,冷丁冒出個異類……很坦白的說,他的性趣還真不是很大。

“不管是誤會還是什么,我只問你,這件事你怎么要答復我,答復娘親?”心里是很害羞,但呂綺玲早就習慣了將軟弱藏在剛強的外表下面,自己的夢想才開了個頭,怎么能現在就到此為止了呢?

“……”王羽有些為難。

嚴夫人那邊很容易答復,大不了就圓房唄,反正是遲早的事,看女孩的身體這么棒,年紀小也不會有啥問題。關鍵是,這事完全走出于誤會呀,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那啥了,感覺很怪呀?回絕的話反而糟糕,玲兒的性子象匹烈馬似的,萬一傷到自尊了,只會更糟。

“主公……”正為難間,張遼、于禁、趙云三將及時出現了。

“呵呵,你們來的正好,來來來,本將正和呂將軍討論東征事宜呢。”王羽如蒙大赦的迎了上去,一手拉住一個,然后沖著剩下的于禁點了點頭。

“少公子?可是主公……”張遼顧不得受寵若驚,驚訝的看看呂綺玲,又看看王羽,不知道主公怎么突然該改主意了。觀察了一下呂綺玲的神色,張遼若有所覺,也不糾結,直接道明了來意:“襄平有消息了。”

“唔“王羽點點頭,問道:“如何?”

張遼沉聲答道:“果如主公所料,公孫度一開始就打定了拖延時間的主意,就算主公遣孔明、子敬前往,恐怕也沒辦法得到任何明確的答復。”

“這就有點麻煩了……”王羽捏捏眉心,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他真心不想和公孫度翻臉,此人有手段、有魄力,對草原的情況也有清晰的認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此人比公孫瓚還符合平北策的要求。

后者武力更強,但在方面要遲鈍得多,也談不上有什么心得,而公孫度,他祖孫三人,可是在遼東很是打出了一番局面呢。若是他把精力都放在向外開拓上,那效果真是不要太好啊。

會是個遺憾嗎?王羽不太確定。

張遼繼續說道:“端行在遼東還打探到了不少消息,其中就有主公著人打探過的那些……”

“哦?”王羽一挑眉,看向張遼,連于禁和趙云也有了興趣。

王羽一直有個疑問,為什么遼東會成為墨家的基地?公孫度和徐榮關系匪淺,不但知道矩子令的存在,而且他遼東太守的職位,也是徐榮舉薦的。

他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和遼東開戰,會不會把墨家潛在的勢力都引出來,甚至把有半師情分的徐榮都給再次推到對立面上去。

徐榮的那些門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墨門本來就很神秘,外人連其存在都不知道,除了徐榮這個矩子本人之外,沒人對其有深入了解——盡管自己接了矩子令,可也不比其他人強多少,有限的了解,都是從前世帶來的。

從情理來說,不太可能,但宗教信仰這東西原本也沒多少道理可講。

王羽不想和徐榮再次交手,所以他總想著要在無可挽回之前做點什么,至少要明確公孫度和徐榮,和墨門的關系才好。

情報司一直有人在遼東,但始終沒查到什么,這次派遣張方出使,王羽叮囑了一聲,也就是聊勝于無的意思。怎么也沒想到,就是這么個無心之舉,竟然有了收獲,的確讓人喜出望外。

張方身在險地,不便落于文字,所以帶來的是口信,張遼整理一下思路,從頭開始復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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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六章 尋根究底

“遼東之土,自先秦起便有之,卻直到武皇帝時方才開始興盛起來,世人多以為遼東之興,緣于其時的開疆拓土之策,但實際上,此事雖與武皇帝有關,關乎的卻不是東征西討,而是武皇帝的另一項重大決策……”
王羽的歷史知識不算豐富,但聽到這里,也大概能琢磨出張遼后面要說的話了……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這是除了對匈戰爭之外,漢武帝留給世人最深刻的印象,其影響完全不在轟轟烈烈的南征北討之下。

此舉到底是功還是過,其實不好做定論。后世多方誤國的儒學,和漢武時代的儒學并不是一回事,儒學真正自成體系,徹底禁錮住華夏人的開創精神,得等到朱熹搞出那套‘滅人性,存天理’的理學之后。

而理學,實際上是和華夏固有的官僚、權術、帝王之道融合在一起的,董仲舒時代的儒學,頂多就是個原始版,有那么點傾向罷了。

漢武帝此舉對中央集權有著一定的積極作用,至少在此之后,就沒再出現過七國之亂那種反叛事件了。

王羽無意評價前人的功過,張遼更不會隨意偏轉話題,他提起這件事,只是為了接下來的說明做個鋪墊。

“先秦各家流派各有不凡本領,可在武皇帝舉朝廷之力的壓制下,卻仍然不堪一擊,很快便土崩瓦解了。官職被罷,學堂被封,連存身之地都找不到……但無論多大的劫難,總會有幸存者在,他們以各種方式頑強的存活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轉述的問題,張遼的語氣有些低沉,看起來倒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王羽心道:文遠不會也是某一派的傳承吧?不過這倒不好說,兵家也是先秦百家中的一派,而百家之間互相爭斗之余,其實也是一直在取長補短,類似兵家這種與政治關聯較小的學派,本就具有相當的通用性。

說起來,自己還不是受了徐榮的衣缽?可自己卻怎么也算不上一個墨者。

“當時的朝廷對遼東的控制力是最弱的,那些不愿意依附朝廷,有志將傳承一直傳下去的人有見于此,便理所應當的將這里選作了延續存留之地。”

奪回遼東對當時的漢軍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小事,但這里的條件太惡劣,即便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來治理。

當時漢軍的做法和秦軍差不多,只是筑了幾座小城或者說是烽火臺,做為戎衛之所,然后發配罪犯過去,以充實邊境。諸派的殘余混在這些人當中,一點都不起眼。

“主公可知遼東為何有這么多姓公孫的家族?”大概覺得說明過于冗長無趣,張遼突然活躍氣氛般問道。

“這個,倒是沒想過,難不成還有什么特別的緣故?”王羽搖搖頭。

前世的時候,他也曾有過同樣的疑問,遼東姓公孫的為什么這么多?如果是從一個家族開始逐漸繁衍起來的,那這個家族可真是了不起。現在聽張遼這么一問,他也聽出了弦外之音,心里頗為驚奇,難不成這些姓公孫的,還和諸子百家有關?

“公孫這個姓氏據說起源于黃帝,但沒有什么確切的考證,真正有據可考的說法是,公孫,本是個尊稱……”

王羽聽得津津有味,原來在秦朝以前,華夏沒有皇帝這個稱號,最高的統治者是王,王之下則是公,公的兒子被稱作公子,再后則皆稱為公孫。

這就和后世某官二代總是把‘我爸是某某’掛在嘴邊差不多,只要一報名,對方就知道來的是位貴人了。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那些官二代也不能算是特別不學無術,言行都暗合了古人之風。如果他們更進一步,直接照搬古人的作法,直接叫局孫、市孫、省孫就更直觀了,保證不會引起誤會。唯一的麻煩只在于爹媽或爺爺輩升官后,大伙也必須得跟著改姓。

總之,公孫這個姓氏是這么流傳下來的。

后來很多以此為姓的人,多半都是祖上曾經輝煌過的,以此為姓,表示不忘祖先,力圖恢復的志向。然后再有些眼熱跟風的,公孫就此成為了中原大姓。

“我明白了。”王羽點點頭,明白了“以公孫為姓,正符合諸派當時的處境,而且還不容易引起懷疑,所以遼東的望族多姓公孫。”

“主公英明。”張遼笑道:“武皇帝之后,我大漢國勢雖稍弱于前,但依然對草原胡人有著相當大的震懾力,時常會有部落整族入境,自稱臣服,請求內附。遼東、并州、西涼遂有胡族與漢民雜居。胡人本沒什么文化,但在附庸風雅方面卻很積極,知道公孫姓氏的典故后,也都是沾沾自喜的改了姓,于是邊地姓公孫者越發多了起來……”

“張叔父,你說了這么多,和東征有什么關系啊?”好容易等到張遼說完,呂綺玲以手覆口,止不住的打了個哈欠:“難道打仗前,和公孫度說,你原來不是姓公孫的,其實是胡人或是諸派余孽,他就會舉手投降,納頭便拜么?”

“那倒不是。”張遼呵呵一笑道:“只是兵法講究知己知彼,搞清楚這些淵源典故,就容易分辨敵我了。”

“就這?”呂綺玲瞪著圓圓的眼睛,大搖其頭:“就憑一個姓氏,要如何分辨公孫度的底細?那徐公卿也不姓公孫,卻怎么又是墨門的矩子了?”

她莫名其妙的被王羽排除在了東征序列之外,好容易逮到個機會把話說開,卻被張遼幾人攪了局,正鬧心呢,結果發現張遼說了一大通,引經據典的,卻和東征沒什么直接聯系,當然是要發作的。

張遼拿她沒轍,只是苦笑。

“玲兒別鬧。”王羽知道女孩心事,趕忙出面勸阻:“情報司在遼東活動了好幾年,都沒能打聽出來,這么隱秘,說明這情報還是挺重要的。”

呂綺玲撇撇嘴,不以為然的樣子,想要說什么時,卻對上了王羽有些嚴厲的眼神。她來青州前后,王羽都表現得很柔和,突然的變化讓她心下一驚,再顧不得糾纏張遼出氣。

“所以說,文遠此番舉薦端行,倒是真應了那句舉賢不避親了。”震住野蠻丫頭,王羽轉過頭來,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夸獎起張方來。

“不敢當主公夸獎。”張遼連忙謙讓,心下卻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公子居然這么快就被主公降住了,看他這神態,簡直和面對呂將軍差不多了。

“這些隱秘之所以難打聽,只是因為知情者少,而且不會輕易對外宣揚,情報司之前用的都是暗訪的法子,自然難知究里。此番端行在襄平,是擺明車馬的青州使者,遼東雖地處偏遠,主公威名卻是無人不知,只消遼東不是鐵板一塊,總有人會知道如何立功……”

張遼并不是純粹謙讓,張方在遼東壓根就不用出門,也沒空出門,因為拜訪者太多了。

名義上,他只是來督察貿易情況的,在公孫度面前,他也是以這個身份推搪,完全沒和對方進行任何貿易以外的談判。但實際上,遼東人都知道,他就是青州的特使,想和王羽打交道,青州的那間店鋪就是最佳途徑。

正因為張方明面上是來做貿易的,所以眾人也不用太避諱公孫度,誰不想多賺點外快呢?以前遼東的貿易都是公孫度一家壟斷,現在青州軍打到幽州了,能直接和草原聯系上了,以后賺錢就沒那么容易了,自然要和青州軍多接觸,至少要混個臉熟不是?

等進了青州的貿易中心,關上門再說什么,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張方的問題只要不涉及太敏感的軍事機密,基本上都是有問必答。

“提供情報最全面的,是一個叫公孫悼的人……此人乃是故襄平令公孫昭之后,其父為遼東望族,深有權威,公孫度上位伊始,便將昭擒拿,在市中鞭打而死以立威,盡誅其族。這位公孫悼是婢女所生,未入族譜,故而逃過一劫。”

張遼詳細解釋道:“據他說,公孫昭的祖上乃是名家之辯者公孫龍……其人有先祖遺風,頗有辯才,經常幫人斷是非,化解糾紛,因此在遼東很有名望。”

名家,是先秦百家中很重要的一個流派,以辯論名、實為主要學術活動,并因此而得名。和也很擅長辯論的縱橫家不一樣,名家的辯論比較玄一點,后來佛家的辯難、玄學,其實就是名家的傳承,只是換了個名稱而已,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剽竊。

公孫昭和公孫度的恩怨,王羽不在意,但公孫昭卻是正宗的諸派后人,當年發生的一切,在他家都有完整的傳承。

“按照他的說法,公孫度即便是墨者,也不會是從漢武時代傳承下來的嫡傳,應該說,他本來就不姓公孫,他壓根就不是遼東人!”

鋪墊已足,張遼加重語氣,說出一段典故來。

公孫度原來姓什么已不可知,他的父親公孫延是青州人,早年避禍,浮海到了遼東,并在不久之后,改姓了公孫。

改姓的契機是一個消息,公孫延到了遼東不久,便聽說玄菟太守公孫王或的兒子公孫豹夭折的消息。他是個聰明人,在中原還當過小吏,通曉人情世故方面的智慧,很擅長把握時機。

公孫度的本名也叫豹,改了姓之后,就和公孫王或夭折的兒子同名了,而且兩人的年紀也差不多。公孫延找了個機會,讓兒子在公孫王或面前露了個臉,后者一見,就喜歡上了公孫度。于是送公孫度讀書,為他娶妻,還舉薦他為官,完全應了那四個字:視若己出。

“公孫延是外來的,公孫王或則是胡人之后,墨門對漢統在意得很,絕對不會與其扯上關系,即便公孫度是墨門弟子,肯定也是后來才發生的事。所以說,主公大可不必顧慮,就算我軍與遼東軍爭執,也不會引出墨門隱者,亦或諸派之后來。”

說了這么多,張遼就是為了給王羽這個定心丸。

王羽一聽,確實也放心多了。

公孫度發跡的過程不算光彩,王羽倒不會因此看輕他,草根要往上爬本來就很難,比起劉皇叔專門出賣老板,搞窩里反,認個干爹算什么?

關鍵是張遼這番話有理有據,除了公孫悼的整體說明外,還可以從其他人口中得到很多旁證,應該是不會錯了。只要不惹出徐榮,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就算能打贏,自己難道能下得去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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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七章 壓迫式戰法

這一商議,就是小半天。
王羽提出了個大方向,眾將集思廣益,將細節完善起來。

王羽總結了東征的幾大難點,最基本的就是補給,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定數,無論誰指揮作戰,都必須得考慮在先。

現在山海關還沒建,也沒有遼西走廊的說法,但進兵的路線,其實就是從后世山海關的位置,穿越整個遼西走廊,攻擊盤踞在錦州以北的烏桓人。

這條路線,后世的明軍走過很多次,此外隋唐的軍認為了征討高句麗也各走過幾次,在漢朝,除了公孫瓚之外,倒是很少有人如此興師動眾,只為了區區遼東。

因此,盡管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王羽的兵法韜略比不上張遼等人,但在東征問題上,他是最有發言權的,因為他經驗豐富。

這條路線一馬平川,行軍起來很方便,難點在于后勤線拉得太長之后,容易被人迂回包抄。青州軍的戰力很強,但由于王羽一直要求軍隊職業化,防守時可以用民兵做補充,離本土不遠的時候,同樣可以發動民兵做輔兵,保衛補給線,但在遼東就沒辦法了。

臨渝到柳城足有千里之遙,要是每隔一段路程,就布下一座堡壘或營寨,也就是仿照明末關寧軍的戰法,即便打贏了,也會把自己給拖死。若不這樣的話,也確實很危險。

何況,東征打的就是一個快,王羽當然不會在路上先消耗個十天半月,讓蹋頓等人從容準備,到處串聯,而且幽州現在人力處處吃緊,他也找不到那么多民夫千里饋糧。

所以說,這第一個難題是很有些棘手的。王羽的解決辦法當然是從海路補給。

“好在這里靠的是渤海,不用擔心風浪,不過問題也不是沒有……”

王羽豎起兩根手指,沉聲說道:“雖說渤海風浪較小,船只比較安全,但意外總是有的,萬一起了風浪,船隊迷航或是擱淺,誤了匯合之期,就很麻煩了。文則,運籌調度方面你最拿手,可有良策?”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在馬蹄梁大捷之前,于禁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一種風格。羽林軍從魏郡啟程,千里迢迢的北上,在到達中山國之前,倒有一大半的路程是在張燕控制下的黑山軍防區行軍,一走就是近十天,整個行程中,卻完全沒和黑山軍民發生哪怕一起沖突。

這種軍紀放到后世的近代、現代軍隊中或許不算什么,但在這兩千年之前的時代,大概也只有漢軍有可能做到,而于禁,正是漢將中的佼佼者。

到了中山國后,由于戰局的變化,羽林軍的行軍節奏連續發生了多次變化。從正常行軍,到分兵行進,最后又變成了兵馬在糧草之前的急行軍,對任何軍隊和將領來說,這種變幻都會帶來很大的壓力,但于禁卻絲毫未受影響,圓滿的完成了王羽交待的任務。

最讓人震驚的是,經歷了這樣的波折后,除了傷病減員之外,羽林軍沒有任何一名士兵掉隊,更別提這時代司空見慣的逃兵了。

于禁唯一的弱點,就是判斷力不足,如果沒有新的命令,他就會盡可能向初始命令的方向靠攏。當日要不是李十一及時趕到,于禁八成會和鮮卑人在馬蹄梁磨上十天半個月,用最小的代價殲滅對方,而不是強行發動決戰。

所以王羽一直覺得,于禁就是三國第一副將,只要有于禁在軍中,什么后勤補給、安營扎寨、訓練士兵的繁雜事務,都可以丟給他,做主將的只要專心考慮整體戰略就可以了。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因此他直接點了于禁的名。

“或許可以沿用漂榆津故例,將整個遼西走廊分為數段,每段建一座簡易的碼頭,船隊先行,然后先建出碼頭來,每段都存放數日之糧,留少量士卒防守。這樣一來,若是碰到小股游騎,可以憑寨自守,若是敵軍大舉進犯,便燒掉糧草,登舟撤退。”

古代軍隊和近代軍隊行軍速度差得很多,王羽在前世時,經常會去軍事論壇逛,見過很多人討論古代行軍速度問題。

原來他也不確定,不知道是不是古人的身體素質太差,軍紀也不夠嚴格,所以長途行軍很慢。等他熟悉了這個時代之后,終于發現,其實行軍速度,完全是跟著后勤運輸的速度來的。

因此,泰山軍一日夜強行百多里的速度并不夸張,因為當時將士們都只隨身帶了武器和當天的干糧,鐵甲那些重物,都是用馬車隨軍運送的,士兵只需要趕路就可以了,所以速度極快。

在此之前,泰山軍從高唐北上的時候,一天也只能走上四五十里,這還是在馳道上呢。

用海運解決補給問題,不光是為了安全考慮,也是為了速度考慮。如果有可能,王羽不介意在遼東也來一場奔襲戰,震懾諸胡。

于禁的提議正中王羽下懷,眾將思考片刻,也紛紛點頭,只有徐晃有少許顧慮:“文則兄說的這辦法應該可行,唯可慮者,是被胡人摸到規律,沿途一路掃蕩過來就糟了。”

在居庸之戰中,泰山軍傷亡不小,一個多月過去,依然沒能完全恢復元氣,所以,東征的主力位置只能讓給羽林軍。徐晃倒是沒什么不甘,但他是從旁觀者的角度考慮問題,自覺在利弊取舍上,會看得更清晰些。

“那也不用擔心。”張遼分析的同樣很快:“海軍除了運送補給外,還兼有觀敵的作用,若是胡騎嘗到甜頭,樂此不疲,那動向就盡在我軍眼中了。犧牲幾處屯糧所,將胡騎吸引到海岸線上殲滅,豈不是比深入敵境追擊輕松得多?”

“文遠有見于此,倒是晃多慮了。”徐晃想了想,覺得有理,于是點點頭,很干脆的認可了張遼的意見。

其實,看得出,并不代表能做得到。

以屯糧港口為餌,誘敵殲敵的對策是一柄雙刃劍,胡騎雖然無法下海,但他們在這里住了很多年,對山川地勢更為熟悉,想誘殲他們,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這些細節就沒必要糾結了,徐晃相信主公的眼光,既然主公點了將,總不會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吧?

“那海運協調方面的事,就先這么定下來了。”王羽見其他人都沒有意見要提,便直接轉入了下一個話題:“除了風浪之外,海上還有其他風險,大規模海運補給的消息瞞不住人,若是有人由此下手,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所以,子義……”

“俺知道了。”太史慈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

除了漁民之外,渤海上的船只不是青州的,就是遼東的,后者的海運歷史,尚在青州之前,早在王羽入主青州之前,公孫度就開始用海船從青州招攬人才了。

只要是和自己相關的事,太史慈都挺敏銳的,一聽王羽的話頭,就知道后面是什么了……不就是要自己護航么。

雖然護航也有可能會遭遇戰斗,海戰的激烈程度也不比陸戰差多少,可問題是‘有可能’,意思就是也有可能沒人會從海上偷襲,那這一趟就又是白折騰了。嗯,可能比白折騰還慘,看文遠那意思,仗說不定會在海邊開打,自己還得當今觀眾……

魏延同情的看著太史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結果他的安慰沒什么效果,卻被王羽一眼掃到,點了名:“嗯,遼東水師實力還是不錯的,子義的人馬終究還是少了些,文長,你給子義當副手好了,有你們二人在,就算公孫度傾全力而來,也只能鎩羽而歸。”

“啊?我也要?”魏延傻眼了。

“怎么,你不識水性么?不應該啊。”王羽看看魏延,頗為詫異。

“倒不是那個,只是……”魏延是南陽人,也算是在江邊上長大的,哪里會不識水性,他只是郁悶兼疑惑,自己的隱霧軍一向是尖刀、斥候,怎么突然被撇到一邊了呢,這不合情理啊。

“你是擔心偵查的事啊?”王羽一口道出了魏延的疑惑,然后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放心吧,這次是在邊塞作戰,子龍的騎兵足以勝任,嗯,沒有百姓干擾的話,輕騎或許比你們更合適呢。”

魏延沒話說了,只是一臉悲憤的看向了趙云,眼中的幽怨之氣,使得后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搶生意什么的,從來都最可惡了!

然后又說了一陣行軍路線、三軍配合的問題,最后說起了總體戰略。

“這次的作戰,重點不僅僅是要獲勝,必須要盡快的取得壓倒性的勝利,我稱之為碾壓……先前和鮮卑的戰爭,威懾力不足,因為距離太遠,任由消息自然傳播的話,要傳到遼東,需要很長時間。同時,又有人放假消息,干擾視線。”

王羽簡略總結了一下戰前的態勢:“只要我軍呈現出不可抵擋的態勢,這些小伎倆就是蚊吶蟲鳴,不足為慮,若是反之,塞上諸胡也許就真要蠢蠢欲動了。為了順利達成目標,我和文遠商議出了一個戰法,我稱之為壓迫式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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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30:45 |只看該作者
七八八章 兵未動,船先至

陽春三月,中原早已是一派鶯飛草長,欣欣向榮的風光,而在遙遠的北國,春意還在萌芽狀態,田野間少了點白色,綠意漸漸茂盛起來。
北疆春耕的時間比中原會晚一些,主要是為了等凍土完全化開,耕作晚了,播種的時間自然也晚,生長期短了,收成自然不盡如人意。遼東被中原人視為化為蠻荒之地,確實是有其道理的。

不過對內附的胡族來說,只要掌握了種田的技巧,在遼東生活就比在草原上游蕩強,好歹不會天天挨餓,偶爾才能吃頓飽飯。

正因為知道了珍惜,所以早在二月殘雪未消的時候,烏桓人就摩拳擦掌的準備春耕了。凍土也不是完全翻不動,只是要多花點力氣,現在花點力氣,秋天就會有個好收成,胡人雖然不是很聰明,但這筆賬還是能算得明白。

但計劃中的春耕未能如期進行,因為要打仗了。

從正月開始,郡中的氣氛就已經很緊張了,來龍去脈大家也都很清楚。

幽州換了人做主,大伙卻還當和從前一樣,見到有機可趁,就想著搭伙去撈點外快,馬無夜草不肥,沒有外快,日子怎么能好過得起來呢?結果運氣不好,撞了鐵板,雖說大家也不是很清楚退兵的理由,但那位驃騎將軍趕走了鮮卑人,現在是很明確的要來報復了。

所以,盡管不太情愿,但想到傳說中,驃騎將軍殺人如割草,對胡人毫不留情的狠辣作風,部族武士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鋤頭,拿起彎弓和戰刀,集結在蹋頓大人麾下,準備奮起抵抗,保衛自己的家園。

這其中難免有些抱怨和指責,有人怨蹋頓不打聽清楚,就擅動刀兵,給部族惹來了大禍;也有人覺得蹋頓過于緊張,覺得即便要開戰,等到春耕結束后再集結也來得及,去年冬天本來就沒撈到什么好處,今年的收成再耽誤了,等到冬天大家吃什么呢?

然而,事實證明蹋頓的決策是英明的,剛進三月,漢軍便開始大舉西進,在臨渝碣石山一帶的漢軍規模劇增。從一開始,三千人左右的先鋒,急速擴充到了三萬!

戰爭,一觸即發!

這些消息畢竟是虛的,絕大多數人都無緣親見,對漢軍的強勢感受得不夠深切,首先讓烏丸人切身體會到戰爭迫在眉睫的,是青州的水師。

海上的浮冰剛化得差不多,青州的水師就出現在了海岸線上。

“是船!阿大,你快看,好大的船吶!”第一個見證了青州水師到來的,是今年輕的牧人,雖然仗著精良的馬術,他沒從馬背上掉下去,但他張得老大,足以完整的塞下一個大蘋果的嘴,和瞪得溜圓的眼睛,都清楚的表明了他心中的震憾。

那是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啊!

狹長的船身仿佛織機上的梭子,甲板上的面積,卻比蹋頓大人的金帳還要大,單是在遠處匆匆一瞥,就至少能看到三四十名漢軍,看那不斷有人從船艙中走出來的架勢,就說那船上裝了上百個人,青年牧人也是信的。

更讓他震驚不已的是船航行的速度,在無垠瀚海的映襯下,離遠了看還不覺什么,那船看著簡直像是靜止的一般。可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牧人發現,那船的速度竟然不在自己縱馬狂奔,將馬速提到極致時之下!

看著流線型的船首破開波浪,高聳的桅桿如同筆直的利劍,刺向蒼穹,巨大的船帆鼓滿了風,令得龐大至輕易裝載下幾十、上百人的海船以快逾奔馬的速度在海面上縱橫往來,震驚至呆滯的又何止他一人?

這隊巡哨的游騎一共有八個人,此刻海邊就像是多了八座雕像,相貌、身材各不相同,只有表情是一模一樣的。

良久,一個老牧人咋著舌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樓船了吧?真大啊!難怪能從幾千里外,運那么多茶葉過來呢。要是一直都這么快,幾千里其實也不算遠啊。”

青州水師的船,其實和漢朝的樓船并不一樣。后者不適合出海,但體積要大得多,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小山或者水上宮殿似的。

但對沒見過多少世面的烏丸人來說,青州的實用型海船已經足夠他們震驚的了。這也是漢人最讓他們無法理解的地方,大家都是人,長著兩只眼睛一張嘴,再加上兩只手,漢人怎么就能建造出如此龐大的船只,令其在浩渺無垠的瀚海上航行自如呢?

一時間,半牧半耕的烏丸族人心中,都是說不出的羨慕和向往。大家都知道,這幾年剛剛流行起來的茶葉,就是這些海船帶來的,那可是價比黃金的寶貝呀。

聽說這些船還會收購很多毛皮、牲畜回中原。在遼東,這些在草原上司空見慣的東西只要很小的代價就能換得到,具體來說,就是一小捏茶葉就能換到一張完整的牛皮,一兩茶葉的話,就能換到一頭牛或兩匹馬,或是五只羊。

而這些東西到了中原就是緊俏貨了,隨便一轉手,就能換來更多的茶葉和陶器。

“阿大,要是咱們也有一艘,那該有多好?以后就再也不愁吃穿了。”年青牧人一臉的憧憬。

“安墨啜,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他爹沒來得及回答,另一名老牧人接茬道:“看仔細了,那船上的旗子,那只插了翅膀的老虎,就是驃騎軍的符號。他們是來打仗的,可不是來送船的!”

經老牧人一提醒,羨慕和憧憬很快就變成了恐懼,牧人們意識到,戰爭的陰云已經切實的壓在烏丸人頭上了,以一種分所未聞,卻足夠震撼的方式!

見年青牧人充耳不聞似的,還在往海邊走,想要看得更清楚似的,其他人也是紛紛勸道:“兀禿老爹說的對,安墨啜,你不要再往前走了,那船上有好多漢軍呢,保不齊他們會不會上岸,要是真的來了,咱們這么幾個人還不夠給他們填牙縫呢。”

“沒事的,我想再看仔細一些,將來要是不打仗了,我也學著造一艘,倒時候阿大和阿娘就不用挨餓了。”安墨啜表現得相當固執。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看到漢人的海船,遼東雖然也有船,但公孫度大人將那些船看得很緊,就算是遼東的僚佐,輕易也無法看到,更別說他這個烏桓的無名小卒了。要知道,在今年春天之前,兩家可是一直戰得火熱的。

安墨啜確實很想學造船,他想學的不只是造船,在學會種田之后,他覺得漢人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奇,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盡可能的多學一些,這樣族中的親人、朋友們就不用再打仗了,阿大也不用一把年紀了,還騎著馬,當哨騎了。

“不用擔心,越大的船,越不能輕易靠岸,這是我上次去遼東的時候打聽到的。”聽到了老爹的呼喚,安墨啜終于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的意思,而是笑著回頭,沖他阿大擺了擺手。

他聽說過,遼東那些大船只能在找到合適的地點后才能靠岸。這里鄰近渝水河的河口,水流急得很,那艘大船無論如何也是靠不了岸的。

“總之,你先退開一些……”老頭話說一半,眼睛突然再次瞪圓,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仿佛看到驚濤陡起,拍向了海岸一樣。其他人的神情也都差不多,顯然不是孤立事件,安墨啜不明所以,轉頭一看,看見了讓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船的確沒有靠岸,離海邊至少還有二十步左右的樣子,甚至都沒有下錨,然而,船上的人已經下來了——準確的說,下船的人只有一個,沒用小船擺渡,就那么從船舷處一躍而起,借著船舷的高度,高高的飛在空中,如同一只展開雙翼,振翅高飛的大鵬鳥!

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其實只是眨眨眼的工夫,那人已經落了下來,二十步的距離竟是一躍而過,直接落在了岸邊。他一手拔出背后短戟,就那么沖了上來,縱躍如飛,吼聲如雷:“東萊太史慈在此,有種都別跑!”

烏桓內附已久,族人都能聽得懂漢話,如安墨啜這種對中原文明心生向往,漢話造詣比較高的人甚至能輕易分辨出,對方這句話前后不搭調。

漢將戰前通名是為了震懾敵膽,后面通常都是‘誰敢一戰’之類的喝問,以增強氣勢,這‘有種都別跑’又算是怎么個章程?

正因為腦子里轉了些不必要的念頭,所以安墨啜愣了愣神,才終于反應過來,感情大伙都被漢將的剽悍嚇到了,沒等他沖上來,就紛紛上馬逃走了。

自己,好像跑慢了啊!

想得太多的人就是有這個問題,念頭很多,行動力跟不上,結果看起來就像是個傻子似的。等到安墨啜發現連同他老爹在內,族人們已經做了鳥獸散時,他終于想起,自己好像離得最近,最危險,最應該提前開跑才對啊。

他發現得太晚了。

短程上,太史慈這樣的猛將全力沖刺的速度,絕對比奔馬還快,他那些族人提前開跑,也只能靠同伴分散太史慈注意力,才有望逃出生天,安墨啜這種,那就只有聽天由命的份兒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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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31:33 |只看該作者
七八九章 勝券在握

蹋頓收到青州船隊出現的消息,是在一天之后,八名哨騎損失了一半,只回來了四個。
身為遼西烏桓大人,蹋頓當然不會將這點損失放在心上,這樣的巡哨隊伍,他派出去了沒有一百隊,也有八十隊,偵查范圍從醫巫閭山一直到了盧龍塞,損失幾隊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他的心還是一下子揪緊,因為最令他恐懼的一天終于到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沉聲吩咐道:“來人,去請子遠先生,閻兄弟他們來。”

“遵命。”帳外有人應了一聲,腳步聲迅速遠去。

蹋頓盤膝坐下,仰頭看著帳頂,思潮起伏。

這一仗很艱難,敵人太強大了,正面抗衡完全沒有勝算。

遼西烏桓的凝聚力并不比鮮卑人強多少,某種意義上來講,還很有些相似之處。自己這個大人是假的,老單于留下的遺命是讓自己先為代之,等到樓班長大,還是要歸權給他。

樓班現在才五歲,等到他能自行理事,至少也要等到十年之后,按說到時候自己手中的權力已經穩固了,讓位什么的自然無須再提。

可老單于死前卻留了個心眼,以和連的故事為鑒,將手中的權力分成了三分,分別給自己,還有上谷烏桓的難樓和遼東烏桓的蘇仆延,形成了三方鼎力的局面。

自己雖說有個代單于的名義,稍強于難樓、蘇仆延,但只要這兩個人聯起手來,自己就無法抗衡了,何況他們手里還有個樓班。

現在,自己能在第一時間直接調動的,總共也只有七千騎而已,但因為掛了個代單于的名頭,開戰之后還必須頂在前面。命令難樓他們頂在前面不是不行,問題是這倆人心里不愿意,說不定就會陽奉陰違,反倒壞事。

情報沒錯的話,漢軍這次東征是以在馬蹄梁全殲騫曼的羽林軍為主力,輔之以在塞外縱橫往來,俘虜了十多萬鮮卑部眾的疾風騎兵,再加上漢軍獨有的水師,由在鮑丘水畔重創了閻柔的猛將太史慈率領,合計三萬兵馬。

單論人數,是自己這邊占了上風,可看看漢軍諸部的彪悍戰績,孰高孰低,就一目了然了。戰力不如人,現在又這樣各懷心思,這仗真的能打嗎?

老實說,蹋頓心里一點底氣都沒有。

之所以明知不是對手還要扛,一來是被王羽逼得沒了退路,另外就是許攸先后做的那些布置,看起來確實挺靠譜的。

要不是對方堅持不肯接受,蹋頓其實是很想將指揮權交給許攸的,對方既然能想出這么多好辦法,實施起來應該也沒問題吧?可惜了……

想許攸,許攸到,正想到遺憾處,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在帳外響起,隨即帳門一掀,許攸邁著八字步走了進來。

“攸見過大人。”許攸拱供手,向蹋頓施了一禮。

“子遠先生,您也知道了吧?”蹋頓對禮數沒那么多講究,一看見許攸,他便急吼吼問道:“青州軍這就來了啊!大軍未至,船隊先到,帶隊的還是那個太史慈!您看,王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俺想了又想,卻是完全摸不到頭腦啊。”

“呵呵,”許攸捻須一笑,胸有成竹道:“大人勿憂,這是鵬舉小兒慣用的伎倆——虛張聲勢!”

“嗯,嗯。”蹋頓點點頭,卻完全沒有承接許攸的話頭反問探討的意思,搞得許攸一口氣憋在胸中,老大的沒趣。

“遣一猛將輕騎迂回,張揚其事,轉移對手的注意力,然后趁對手不備,強行發動突襲……當年袁公便是一時不察,中了小賊的奸計,最終飲恨高唐,令天下有識者無不嗟嘆。今日小兒又遣太史慈為先銳,多半就是故技重施。”

蹋頓松了口氣,正想夸獎許攸,卻不防后者話鋒一轉道:“當然,小賊詭計多端,說不定另有圖謀也未可知……”

“什么圖謀?”蹋頓又緊張起來。

“……”許攸一陣語滯,被蹋頓噎得不輕。

自己要是有那料事如神的本事,早就在輔佐袁紹的時候,就把王羽那小賊給捏死了,哪能讓他蹦跶得這么歡暢?

自己這番對答,就是例行公事的鼓舞一下士氣,讓大家不至于心里沒底,至少可以當做有底,等情報更多一些之后,才是正式商議的時候。所以不能把話說死,要留點余韻和想頭。

換成袁公或劉玄德,一聽這話,就應該知道該怎么回事了,哪會死乞白賴的刨根問底啊?

所以說,沒文化就是可怕啊。

蹋頓不知道自己被很有文化的許攸鄙視得不輕,一雙牛眼瞪得老大,巴巴的盯著許攸的臉,等著對方力挽狂瀾的妙計,搞得后者壓力巨大。

“咳咳,總之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現在就隨意做出斷言,是對將士們的不負責……總之,要再三核實情報之后,才能做出定論。”

“原來你也……嗯,嗯。”蹋頓終于明白了,抬手一指許攸鼻子,就要大笑,幸好齊周來的及時,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后半句話吞了回去,不然氣氛可就尷尬了。

“子遠先生先前說得很清楚,任王蠻子如何設計,咱們只管按照既定計劃行事便是,反正形勢是明擺著的,青州兵強馬壯,咱們不能硬著來,只要發揮咱們的優勢就可以了。”

齊周笑著打起了圓場:“子遠先生,上次您說,青州軍將動未動之際,您有妙計可用。當時您為了保密,不肯宣之于眾,現在總能告訴咱們了吧?”

他提起這樁前事,蹋頓的注意力頓時轉移過來。許攸用感激的眼神向齊周致謝,然后環視當場,一字一句說道:“現在要做的就是……遣使請降!”

“請降?現在?”蹋頓像是被人在后腦勺狠狠拍了一磚頭似的,眼冒金星了。

他一開始的確想過投降,可就算沒被閻柔、齊周勸住,現在也錯過時機了啊。

當時投降,算是望風而降,趁著青州軍大捷的機會,給對方來個喜上加喜,雙喜臨門,多少能讓對方高看一眼。

而現在呢?對方的大軍已經蓄勢待發了,這個時候投降,那叫城下之盟,不被人當成懦夫、膽小鬼處理才怪呢。

驚訝的不光是蹋頓,在場的齊周、難樓等人也是一臉無法置信的看著許攸。

“對,就是現在。”許攸很滿意此刻的效果,一語驚四座,自從和劉備分別之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享受過這種感覺了。

稍微享受了片刻,他不再故弄玄虛,解釋道:“若是鮮卑軍敗,烏桓就立刻投降,被拒絕就被拒絕了而已,既引不起其他人的同情,也無法對青州高層的心態造成影響,反倒是坐實了青州軍以少勝多,大破鮮卑的名聲……”

他摸著山羊胡,搖頭晃腦道:“而現在呢?首先遼東的各方勢力,以及塞上諸部難免會有兔死狐悲的感覺,連城下之盟都不肯接受,誰還會心存僥幸,認為青州軍對敵對勢力一向都趕盡殺絕是傳言呢?更兼此舉或有驕敵之效,正所謂示敵以弱,乃可勝強。”

“原來如此!”蹋頓等人頓時恍然大悟。

許攸前面那些道理他們其實沒怎么聽懂,但示敵以弱,借以驕敵他們也是懂的:打不過人家,就盡量裝孫子,讓人家輕視自己,等回頭發現機會了,再反咬一口,這是草原人的拿手好戲啊。

“如吾所料不錯,大人的使者肯定會被拒絕,所以,使者出發的時候,一定要大肆張揚……鮮卑大軍雖敗,但慕容和拓跋兩位大人都保全了大半部眾,另有子玉將軍麾下尚存一萬精騎,雖無力攻打幽州以牽制小賊,但鼓動塞上諸部,一起襲擾青州軍后路還是可以的。”

這一次,許攸算是說到蹋頓等人的心里了,這才是正宗的草原人戰術。

不做正面交鋒,疲敵擾敵,順便拉攏勾結其他部落,開始這些部落也許會置身事外,等到他們發現敵人拿這些手段沒什么辦法,露出了破綻,他們骨子里的狼性就露出來了。

蹋頓也不奢望能效仿檀石槐,成為草原霸主,但只要這一仗打好了,順利將青州軍逼退,他就會成為遼東當之無愧的霸主,就算一直欺壓遼東諸部的公孫度,以后也多少要看看他的眼色。

許攸后面再說如何騷擾,如何伏擊什么的,蹋頓等人都沒什么心思聽了。

這些戰術他們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了,當年公孫瓚對老單于丘力居窮追猛打,最后不也是敗在了這招之下嗎?這么打肯定沒錯!

等許攸講了一大通,終于講完了之后,蹋頓才笑著說道:“子遠先生果然高明,能說會道的,部落里都是粗人,出使什么的也不知道會不會誤事,不如由子遠先生走一趟如何?”

他前一句話聽得許攸好氣又好笑,自己獻了這般奇謀,到最后就是個能說會道的?再聽到后一句,他直接嚇得打了個擺子,臉刷一下就白了。

開玩笑,自己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嗎?王小賊恨自己估計都恨到牙癢癢了,看到自己上門,哪還會管什么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規矩?

他連忙找推托,幸好閻柔、齊周都知他苦處,幫忙說項,這才勸得蹋頓打消了念頭,最后隨便挑了個有點呆愣的出使。

這一去就是數日不見回音,許攸心里沒底,蹋頓等人更是忐忑不安,生怕有什么意外。

終于,到了使者派出的第六天,前方的哨探傳回了消息,令得眾人欣喜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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