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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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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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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32:42 |只看該作者
七九零章 不甘寂寞

“人要是倒了霎,喝涼水都塞牙!”
太史慈迎風站在船頭,大聲向身邊站著的魏廷抱怨著:“主籽的位置花落別家倒還罷了,文遠臨陣指揮的水準確實不差,可也不催把咱們當運糧官使吧?比當運糧官可恨的是,那些鳥丸人聽說不是很兇的嗎?怎么一照面,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開溜?”

他用力揮舞著手臂,以表達心中的憤懣:“要是就那一隊,還可以說是湊巧,可逮一路都遇到七八隊了,怎么每次都遇上一群膽小鬼?”

轉頭間,看到在一旁樂不可支的魏廷,太史慈越發郁悶起來:“文長,你不光領著要偷笑,難道你就樂意安安心心的當今押糧官?等回去高唐,大伙問你,文長籽軍,此番大軍北征,戰果輝鱧,不知你斬了幾名胡籽,奪了幾個部族的旗予呢?你倒要如何回答?”

魏廷不笑了。

太史慈先前的抱怨是沒什么道理的,那些烏丸哨騎為啥一見他就跑?還不是他非要用那么拉風的動作,從船上直接跳到岸上去?還生怕對方不知道似的,老遠就把臼己的名頭報了出來。他還以為是五年前從北海突圍,誰也不知道他是誰那時候嗎?換誰誰不跑?

不過,魏廷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因為他被太史慈戳到痛處了。

此刻天朗日請,徐徐海風吹過,撩動著船帆,鼓動出旗鼓般的烈烈之音,海面萬里無波,如同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倒映看著天光水色,風景美的讓人窒息。

然而,籽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魏廷心頭涌起的卻是一陣淡淡的憂傷。

逮次北征,貌似最不起眼的就是臼己了。

打王門等冀州叛將時還好,和予龍兄配合無間,總算是立下了些功勞。可臼從進了幽州,臼己就好像治失了一樣。

別看予義兄在逮里不停抱怨,但他對閻柔那一仗打的也是相當漂殼。若非被那一仗嚇到了,蹋頓肯定不會遲遲不前,至少也會把戰線推到漁陽境內來,對關平、胡才的戰線造成巨大的壓力。如果是那樣,主公還會不會采用那樣的方式決戰就不好說了。

可臼己呢?

本來自己的責任是控制范陽的局勢,為主力大軍安定后方,為主公開路,結果殺胡在范陽聞翻了天,差點就動搖了整體局勢,迫使泰山軍無沽在幽州立足。最后反倒要主公親臼出手,才平定了范陽的亂局。

每次想到逮些,魏廷就一陣煩躁。

憑良心說,搞不定范陽,應該不算是他的能力問題,芊竟他手上的兵馬太少了點。

但逮個理由卻沒辦沽讓他心安理得,他那五百精銳可不是普通的兵,不說戰力,單憑籽軍府在逮五百隱霧軍身上投入的資源,就足夠以一當十了。要是不催籽五百人發揮出五千軍的作用,那花費重大代價砸逮支隱霧軍出來,還有什么意義么?

隱霧軍的歷史可是很輝鱧的,在徐元直、漢升老籽軍他們的指揮下,都有過輝煌的戰績,面前的逮位也同樣了得,更別說,在逮些前輩之上,還有座更加難以逾越的高山一一創立特種戰沽的主公!

在逮些前輩的映襯下,逮支強兵到了臼己手上,卻顯得如此的黯淡無光,逮叫心高乞傲的魏廷如何接受?

所以,被太史慈說到痛處后,他頓時沒了吐槽對方的心情,深學的臉膛上更增幾分顏色,變得黑黑的一片。

“嗨,瞧你逮點出息被人說兩句實話就受不了了……”,太史慈播播頭,對魏廷的反應很不屑的樣予,然后突然擠眉弄眼的問道:“我說文長,你就不想著打個稠身仗?”

“哈?”魏廷猛抬頭,眼中流露出的卻不是毒色,而是滿滿的警惕。

“咱們出發前,主公可是反復叮囑過的,遼東那邊,催不開戰,就舞量避免開戰,除非對方主動挑釁,才能回擊,違今者軍沽從事!予義兄,你要是想設計遼東軍,引他們上鉤,大打一場,恕小弟不敢奉陪。”

“切!”太史慈沖魏廷翻了個白眼,曬道:“文長,你知道你為啥立不了大功了么?就是因為你膽予太小,瞧你逮瞻前領后的,哪里像是主公帶出來的兵?主公成名之役是怎么來的?還不是瞞過了所有人,和文則兄兩個偷偷干的?事后不也沒誰找他的后賬么?”

“那怎么同?”魏廷搖晃著大腦袋,不肯上當:“主公當年那是逼不得巳,不冒險一搏,河內軍肯定全軍覆滅啊。”

“得了吧,逮你都信?”太史慈一揮手,嘿嘿笑道:“主公當年那些話只好去忽悠王公,無忌也是個沒什么心機的,你去問伯喈先生,看他怎么說?哼,以主公的本事,豈催只想到刺殺一個辦沽?他之所以一定要用逮招,無外就是懶得費事罷了。”

對王羽不以身作則大肆腹誹了一番,太史慈突然壓低聲音問道:“算了,逮些都是以前的事,沒什么好說的。文長,現在我只問你,若有打稠身仗的機會,也不違背主公的軍今,你敢不敢來?、。

“不打遼東軍?”魏廷臉色松動,心思也活泛起來。

予義兄說的有道理啊,主公能作初一,咱們為何不催做十五?反正只要于大局無損,事后催籽事情圓上,就催過關。就算有個萬一,主公一向賞罰分明,功是功,過走過,也不會因為小小的臼作主張,就掩去臼己立下的功勞。

“至少他們動手前,肯定不打。”太史慈很肯定的給出了答復。

“那……”魏廷眼珠轉了轉,有些茫然:“不打遼東軍,逮渤海也沒聽說過有海賊,難不成你是想……·……”

太史慈嘿嘿直笑:“嘿嘿,咱哥倆逮不就想到一起“可咱們現在只有五條船,一共才四百來人,戰兵才兩百。”魏廷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只催干巴巴的提醒了一句。

從前,他總是被人說是魯莽,就是因為他膽予太大。結果入了青州軍,他發現臼己反倒變成了膽小的一個,和趙云戰中山時,就一直是看似靦勝的趙云在主導局面,提出的計劃刂一個比一個大膽,可謂一身是膽,眼前逮位趙云義兄就更了不得了。

魏廷很懷疑,太史慈是不是生來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們逮支先頭部隊不是來打仗或運糧的,而是來探路的。海路要探,近海的陸地也不妨先勘察勘察,總的來說,主要就是畫地圖,順便找幾個港口。

逮種小事本來用不著他們倆聯袂出動,但無論是閑不住的太史慈,還是略顯謹慎的魏廷,都不可催真的代入到水上押糧官逮種角色中去。嗯著閑著也是閑著,干脆出來散散心,就逮么著,兩人一道出了海。

兩百戰兵,是為了偶爾登陸時的安全著想,萬一遼東那邊想不開,有戰兵在,也不至于被人輕易拿下。做為勘探隊,逮樣的準備巳經足夠了,可要想對鳥丸出手,打個所謂的翻身仗,逮兩百人才哪兒到哪兒啊?

“嘿嘿,逮你就不懂了吧?、,太史慈得意的笑了,沖魏廷招招手:“來來來,且讓為兄給你釋疑解惑。

魏廷半信半疑的湊了上去,兩人嘀嘀咕咕的咬了一辟耳朵,很快,他臉上愁容盡誚,轉憂為毒了。

“高,實在是高!”魏廷挑起大拇指,對太史慈贊不絕口。

太史慈擺擺手,故作謙虛道:“也不算什么了,逮就是在主公身邊時間長了,耳儒目染了些小聰明罷了,哈哈。”

“吱……咣!”

一陣猛烈的晃動和一聲巨響,籽安墨啜從朦朧中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眼前依舊是濃重的黑暗,不是因為在夜里,而是船艙底層就是逮樣,在船上待了不知多久,他巳經差不多習慣了。

“怎么回事?”身邊有人驚慌的叫道。

安墨啜不認識另外幾名俘虜,和他一起巡哨的同伴都沒出現過,也不知是被殺了,還是逃掉了。安墨啜不指望別的,只希望阿大催跑掉就好,有阿大在,家里就還有主心骨,就不會垮。

做俘虜的經歷,帶給他的除了恐懼,和對家人的想念之外,其實還有幾分興堊奮,他終于在夢寐以求的海船上了。盡管每天只催去甲板上望一次風,剩下的時間都是被關在船艙底層的黑暗中,但安墨啜還是很高興,至少他知道坐船是什么感覺了。

但不是每個人都和他有同樣的適應催力,鳥丸和后世居住在遼東的那些游牧民族一樣,對海洋有著先天的恐懼,再加上知道自己落在了殺人如麻的漢籽太史慈手中,幾個人一天只領著發愁和哭泣了,哪會對坐船抱有什么好感?

“是要被抓去殺頭祭旗了吧?”有人絕望的叫喊著。

被俘之后,漢軍只是隨便問了些口供,然后就把幾個鳥丸人丟在一邊了。在幾個倒霉蛋想來,臼己的作用八成就是逮祥了,不然還催是什么呢?他們可是族中最不起眼的殺兵,哪可催知道什么軍情大事呢?

“不對,好像走出事了!”安墨啜沒有加入同伴的自苦臼憐,而是一直凝神留意著甲板上的動靜,很快聽出了些端詳。除了驚驚的腳步聲和喊叫聲之外,還有嘩嘩的水聲!

“出事?能出什么事?”幾個倒霉蛋景景的問道。

“是……觸礁了!”安墨啜突然一躍而起,大聲叫道:“聽,是水聲,有水涌進來了,快,快找破洞,趕緊逃出去!”

另外幾個倒霉蛋對觸礁逮個名詞相當陌生,不過從安墨啜的語乞中,他們還是感受到了大難臨頭,生死一線的味道。在對生存的渴望的驅侵下,幾人紛紛忙碌起來,很快,就找到了漏水的破口。

“現在怎么辦?喊漢人來救命嗎?”找到了要怎么處理,俘虜們一點頭緒都沒有,只知道任由水逮么繼續流進來的話,最后大家都得被淹死。

“船破了不止一個洞……漢軍要棄船了,沒人領得上咱們,不想死就扳開破了的船板,從洞里鉆出去!”安墨啜對船感興趣,臼然也通水性,知道逮時候最佳的逃生方沽是什么。

“可是……”

“沒關系,我會舞量幫你們的,你們只管逼住乞就行。”安墨啜想著催救一個就算一個,實在救不了,那也怨不得自己。

幾個俘虜很是遲疑了一會兒,但水漫上來的勢頭太快,眼見著就過了膝蓋,偏偏船艙外的嘈殺聲正在變小,漸漸遠去,他們知道,不拼不行了。幾人齊心合力的扳開了木板,搞出了個大洞,然后迎著水流,一頭扎了進去……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從水下鉆出來的時候,安墨啜心中浮現的卻是逮句漢人的俗諺。

沒錯,他們的運乞很好,不但沒死,而且還逃出了生天!

漢軍的船只觸礁的地方,離海岸相當近,就算不會水,只要不到處亂撞,撞反了方向,也很容易就催撲騰到水淺至人能站起來的減淬處,也就是說,他們從漢軍手中逃出來了!除此之外,他們還因禍得福,窺探到了漢軍真正的目的!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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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33:56 |只看該作者
七九一章 輕騎襲擾

新漢開元二年三月十七,驃騎將軍王羽以平東將軍張遼為帥,翊軍將軍趙云、撫軍將軍于禁副之,統兵三萬,在碣石山誓師東征。驃騎將軍的大旗,再次飄揚在了這片距離中原太過遙遠,幾乎被遺忘了的國土上。
遼西烏桓大人蹋頓,連通上谷烏桓大人難樓,遼東烏桓大人蘇仆延,集結了烏桓各部四萬余眾,毫不示弱的奮而迎擊。

當然,迎擊是在遣使求降,使者因出言不遜,被王羽亂棍打出之后。所以,烏桓的迎戰在漢人看來,多少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而在遼東的幾股大勢力,以及邊塞諸胡眼中,卻有著十足的悲壯意味。

雖然因為青州軍的強勢,諸部皆不敢妄動,還在觀望,但敵愾之心已起,投向青州軍的目光中,盡是滿滿的敵意。

吸取了幽州大戰的教訓,蹋頓采取了靈活戰略,大量游騎分散成成百上千個小隊,分散在廣袤的遼西走廊上,以特殊的手法互相聯絡,時聚時散,試圖以此來威脅青州軍,延緩他們的行進速度,同時威脅糧道。

說起來,這個戰法王羽也經常使用,特別是在對付青州黃巾的那場大戰中,輕騎兵疲敵擾敵,立下了汗馬功勞,為最終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可要說烏桓剽竊王羽就不對了,反過來倒還差不多。

在正面戰力不足的情況下,利用少量具備高機動力的精銳發動襲擾戰,為主力會戰創造戰機,本來就是游牧民族最擅長的戰術。

至少在后世,面對已經退化成農民的宋軍、明軍時,這個戰術是很有效的,后世喧囂塵上的滿八旗、宋末蒙古騎射無雙的說法,正是因此而來。

不過,從王羽創造的戰例中,其實也可以品出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輕騎襲擾的戰術欺負農民很厲害,而且,也只能欺負欺負農民兵。

對上訓練有素的正規軍,輕騎襲擾的作用大為下降,甚至可以說是得不償失。

后世的山海關,正好建在燕山余脈的尾端,與渤海之間的狹長地帶上,故而得名。從這個狹窄的豁口走出去,地勢便豁然開朗起來,這樣一馬平川的地勢,正是輕騎的用武之地。

才出臨渝,零星的胡騎就已經時有出現了,遠遠的眺望漢軍軍陣,口中不時發出各種怪聲,這是在挑釁。

如果漢軍追出去,他們就會轉頭就逃,漢軍若窮追不舍,前面很可能就有陷阱等著,若是追一半調頭回來,那胡騎就會繼續重復這個動作。

這辦法看似簡單且無聊,但若遇到的是素質較差的軍隊,往往會有不小的效果。

敢戰之卒勇氣有余,被少量胡騎連番挑釁,即使被將領約束著不胡亂追擊,也會生出浮躁之氣,影響后面的戰事。

懦弱之卒看到敵人的囂張,和己方的無能為力,會感到恐懼:零星的幾個胡人就這么厲害,這么讓己方無可奈何了,這要是一口氣殺出個幾百上千,成千上萬的還了得?

烏桓人的輕騎襲擾戰術可以算是原版了,對每一個步驟的把握是很完善的,每一個戰術動作會產生什么效果,應該如何利用,才能將戰果擴大,上到蹋頓、難樓這種大人,下到低級軍官如百夫長、十夫長都是成竹在胸。

“呼……喝!”

隨著漢軍離開臨渝的距離越來越遠,游蕩在軍列周圍的胡騎也越來越多,終于,有上百個胡騎集結在了一起,在領頭者一聲喝令之后,他們齊齊的高喊著,縱馬沖了過來。

“喝!喝!喝!”看到同伴的壯舉,遠近之間的胡騎齊聲狂呼吶喊起來,同樣的音節被上千人在很寬闊的距離上喊出來,陣陣回蕩在生機萌生的原野上,聲勢顯得頗為浩大。

在先前的挑釁中沒受到多少影響的青州軍陣,頓時也緩了一緩,沖陣的胡騎見狀,頓時得意起來,在離漢軍陣列邊緣還有四五百步的地方撥轉了馬頭,惡形惡狀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嚇得不敢動了吧?有本事過來打爺爺啊!怎么?不敢嗎?這都不敢還敢來打仗?趕快滾回家去吃奶吧!”

“什么驃騎將軍,冠軍侯?就是在自己家里逞逞威風吧!這里是草原,是咱們烏桓人的地盤,就你們這樣的膽小鬼,來多少就死多少!”

“膽小鬼,膽小鬼!”

烏桓騎兵們感覺很爽,非常爽!

這支漢軍可是打敗了草原霸主鮮卑人的軍隊,結果到了自己這邊,卻只有被戲耍嘲弄的份兒,這不就說明,烏桓人比鮮卑人還厲害嗎?

當然,現在還在戰事的起始階段,離最終勝利還很遙遠,但漢人有句話說的好: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現在漢軍明顯拿自己這邊的騷擾沒多少辦法,只要繼續保持下去,勝利還會有懸念么?

在成功者的帶動下,烏桓騎兵氣勢越來越足,不斷有人集結,發動假沖鋒,每次都能換得漢軍腳步放緩,于是又反過來激勵了胡騎,看起來是形成惡性循環了。

“惡性循環?沒錯,如果是素質很低的軍隊,或者烏合之眾,就會形成惡性循環,敢戰之卒的悍勇之氣被消磨,懦弱之卒越發邁不開步子,行軍速度會放緩,夜里說不定都得不到休息,如果最后再被斷了糧道,那就只有潰滅一途了。”

王澤,當年曾作為軍中小卒,在徐榮麾下,和王羽在陽人激戰。后來他入了青州軍,現在已經積功升為了督尉,面對屬下的疑問,他微笑著做出了如是答復。

“不過,咱們可是大漢驃騎軍,這點小伎倆就想干擾到咱們?呵呵,真是白日做夢,由得他們鬧去吧。”

“可是這樣一來,大軍的速度確實被耽擱了啊?王大哥你為何要向于將軍請示,將隊列改為臨戰狀態,而不是請求疾風騎兵出戰,趕走胡騎呢?”

羽林軍是驃騎六軍中,最注重軍紀的一支軍隊,行軍時私語,哪怕說的是和戰事相關的內容,同樣是大忌。

不過,這位勤學好問的隊率身份有些特殊,他姓徐名斌,是兗州刺史徐和的次子。徐和的長子送到了王羽的親兵隊,次子則入了泰山書院的軍事分院。

此番北征是書院走上正軌后的第一場大規模戰事,對學子們來說是難得的實習機會,在兼職院正的審配的強烈建議下,王羽特許審配選拔二十名成績佼佼者,憑自愿隨軍觀摩作戰,每個人都掛了個隊率的頭銜,但并不實際指揮作戰。

徐和在兵法上沒什么天賦,但徐斌的天資卻不錯,在二十人當中,名列前三。入了羽林軍之后,不但很勇敢的在一線作戰,而且時刻不忘學以致用。

王澤就是于禁指派了照顧學子的負責人,在統兵之余,也有教導對方的責任在身,故而不但沒有斥責對方,而是將幾個類似身份的軍官都召集到一起,詳細解釋起來。

“輕騎襲擾,是很經典的戰術,要點在于……主公當年就是此道的好手,那些戰例書院想必也有拿去做為題目來教導。現在,文志提議以輕騎對輕騎,逐走胡騎,其他人呢?你們怎么想?”

其他人互相看看,都是緩緩搖頭。

輕騎來去如風,除非他們硬沖步卒陣列,否則單憑步卒很難對其作出限制。想克制輕騎,只能同樣以輕騎應對,若非如此,包括徐斌的父親在內,當年飲恨于君侯手下的那些豪杰也不是沒腦子,怎么會一點辦法都沒有?

再說了,書院的教習們不也是這么教的嗎?

王澤溫和的看著眾人,眼中看不到失望之類的情緒,卻有著相當的期許之意,顯然,他覺得這個答案不夠好,還希望能聽到更好的。

看到王澤鼓勵的眼神,徐斌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個念頭卻如同頑童一般,一直在他腦海里晃來晃去,卻怎么都抓不住,這種感覺實在很難受。

眼看冷了場,王澤在心中嘆了口氣,想著自己以此為題目,終究還是太難為人了。這些學子雖然天資不錯,但畢竟未經過戰陣,沒有足夠的經驗支撐,單憑紙上讀來終究還是淺了。

這般想著,他準備公布答案了,就在這時,一個尚帶著稚氣的聲音突然響起:“王將軍莫非欺我等乎?您現在正在做的,不就是很有針對性的克制輕騎襲擾的戰術嗎?”

王澤又驚又喜,凝目看時,卻見說話的正是學子中年齡最小,入書院時間也最短,成績卻牢牢占據了榜首的陸遜!

他笑問道:“伯言這么說,不知有何依據?”

陸遜尚未行冠禮,按常理不應有字號,但一來他年少早慧,性格也老成,在父母去世后,便早早的有了成年人的氣度,二來他和諸葛亮、龐統相似,年未弱冠,便已經在將軍幕府中參贊軍務了。按照時人慣例,出仕和年紀到了行冠禮可以等同。

“很簡單。”

陸遜淡然答道:“輕騎騷擾,除非是子龍將軍親自在陣前領軍,否則必有一定之規可循。第一次集結的沖鋒,十有八九是佯攻!佯攻之敵不過百數,別說是佯攻,就算真的放馬過來,我軍也不減速,他們也討不了好去,將軍乃是軍中宿將,豈有這般緊張,如臨大敵之理?”

“是故,遜可斷言,事有反常,即為計略,文則將軍和將軍對此必定早有預料,而且已經有了成算。至于將軍的具體計劃……不如大家拭目以待,以印證胸中所學如何?”

一語驚四座,連王澤都被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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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34:48 |只看該作者
七九二章 不變應變

陸遜畢竟年幼,表現也算不上完美無缺。
他沒把話說透,看似藏了拙,但畢露的鋒芒卻連瞎子都能看得見。好在書院的氛圍就是鼓勵競爭,提倡把競爭放在明面上,能者不須過謙,不能者當勉之,學子們驚嘆之余,都冥思苦想起來,想著頭彩被陸遜奪了,第二名大家總還是要爭一爭的。

王澤見狀,也是暗暗點頭,不是為了陸遜的才華,而是對書院的氛圍感佩不已。

一直以來,主公表現出來的對權術的不屑,在將軍幕府和軍中已是人盡皆知,很受年輕人的推崇。但王澤在從軍前便已經歷和很多世故,深知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的道理,覺得主公的出發點很好,在這件事上,多少卻有些一廂情愿了。

直到接觸到陸遜這群學子,他才突然驚覺,人和人之間的競爭或許無法避免,但爭斗的方式,和世間的風尚,卻可以做出很多文章來。

拋棄從前那些含蓄和隱晦,將競爭放在臺面上來,鼓勵毛遂自薦,倡導當仁不讓,至少在軍中、幕府內部,摒棄那些玄乎其玄的權術手段。

或許,這就是主公最想看到的一幕吧?

至于說,這樣的風尚到底能帶來什么,王澤還不清楚,也無暇深思,因為他現在的職責,是打好出關之后的第一仗。

號令,如流水般傳出,在旁觀摩的學子們漸漸有人露出了恍然神色,但從軍陣之外看過來,卻看不出多大變化。

此番東征的主力是羽林、疾風二軍,在呂綺玲的強烈要求下,她最終還是如愿以償,帶了五百鐵騎隨軍出征。

行軍排的是很普通的長蛇陣,騎兵在隊伍中間牽馬步行,步卒在外,魚貫而前,步卒外側,則是一輛輛首尾相連的大車。

隊列前后有數里之遙,便是在今天這樣清朗的天氣下,也是首尾難以相望。

張遼并未如通常那樣派出大量斥候在周圍警戒,在隊伍兩側跑來跑去的,盡是亂哄哄的胡騎。一直有人發出陣陣怪叫,時而又會聚在一起,遠遠的向軍陣重來,跑不多遠又很快散開。

看起來,漢軍確實膽怯了,否則不會不讓騎兵出動,驅趕敵騎。而且每次胡騎的佯攻,都能逼得當面的漢軍停下腳步,戒備有可能出現的騎兵突陣。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看起來還會這么持續下去,因為難得揚眉吐氣了一回的烏桓人正玩得起勁,樂此不疲,半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可若是認真觀察,還是會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烏延兄弟,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齊周勒住馬,向同來的烏桓主將問道,一臉凝重。

“不對勁?哪有什么不對勁,這不是很好嗎?”烏延是蹋頓的弟弟,此番總領所有哨騎,進行襲擾戰。蹋頓身材魁梧,他卻相當瘦小,黝黑的臉,不作色的時候完全看不出表情,不過從他揚鞭遙指漢軍時的語氣中,齊周還是能聽出他的輕松心情。

“漢軍越走越快了。”齊周比許攸更了解胡人的性子,直截了當的點出了問題所在。

“哦?”烏延瞇起了眼睛,捏著下巴仔細端詳了片刻,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好像還真是……不是齊兄提醒,俺還真就沒看出來。”

說著,他一甩鞭子,甩出了一聲脆響,沖著周圍的哨騎又是一通笑罵:“這些兔崽子也是的,光知道笑鬧,怎么就沒人提醒一聲,差點被漢軍蒙混過關了。”

蹋頓沒指望襲擾戰能給漢軍造成多大殺傷,除了讓漢軍不得安寧,一路上都提心吊膽,加倍疲勞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延緩漢軍的推進速度。

本來烏延最擔心的是漢軍的輕騎反撲。

在如今的草原上,常山趙子龍的大名比王羽還要響亮。居庸大戰的結果,被許攸等人有意識的引導成了鮮卑內訌,王羽撿了便宜,但趙云在塞外大展神威的消息,卻是怎么瞞也瞞不住的。

其實,就算能瞞住,許攸也不會瞞。宣揚青州軍的殘暴,激起塞上諸部的同仇敵愾之心,本來就是他的既定策略。趙云俘虜了十多萬鮮卑的老弱婦孺,抓去幽州挖渠筑壩做苦力,不正是最好的例證嗎?

因此,就算沒有蹋頓在出發前的反復叮囑,烏延也打定了主意,疾風騎兵一動他扭頭就跑,堅決不存絲毫僥幸心理,和對方硬拼,哪怕是以多打少也不干。

當然,等漢軍不追了,他還是要回來的。再或者,輕騎不節省馬力,走在隊伍中央,改為兩翼護衛遮蔽步卒了,他也一樣要回來,頂多就是離遠一點。反正他打定了主意要當一塊牛皮糖,想盡辦法也要對漢軍造成消耗,扯慢漢軍的行進速度。

漢軍的反應出乎了他的預料,最可怕的疾風輕騎一直沒動靜,要不是能依稀看到漢軍陣列中央的情景,烏延可能會想,漢軍是不是將戰馬都拿去拉車了?

直到齊周這一提醒,他才反應過來,漢軍有可能采用了另一種方式,看似消極,但卻很省力氣的辦法——以不變應萬變。

這不,看出了自己這邊以佯攻牽制為主,他們干脆不搭理了,越走越快,停頓的時間也是越來越短,眼看著就把這邊搞出來的騷擾攻勢當做不存在了。

“不然……”他遲疑說道:“讓孩子們真的沖一次?”

“恐怕不妥吧?”齊周的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

按照常理,就算是人數不多,但只要不太計較傷亡的話,用騎兵沖行進中的步兵陣列肯定是很劃算的。但問題是,眼前這支軍隊不是普通的軍隊,而是隱隱有天下第一強兵風范的驃騎軍。

齊周聽說過,也親身見證過,他實在不敢賭。

“那就看著他們一直這么走著?”烏延問道。

他沒聽過狼來了的寓言,其中的道理卻是無師自通。很顯然,漢軍認為自己這邊光會咋呼,不敢來真的,所以才會越走越快。嗯打消漢軍的僥幸心理,讓態勢恢復到之前那樣,來一招真格的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齊周咬著嘴唇,死死的盯著漢軍的陣列,像是這樣就能將平原變成沼澤一樣。他不敢賭,但現實又逼得他不得不賭。如果先前漢軍沒有被嚇住也就罷了,現在分明是對方適應了節奏,自己若還是不設法補救,回去又要如何交差呢?

現在塞上諸部都被嚇壞了,他們的視線都盯在這里,盯在自己身上,如果烏桓沒有表現出有可能獲勝的潛質,那些欺軟怕硬的家伙肯定不敢加入烏桓一邊,直面青州軍的鋒芒。而能不能得到諸部的幫助,將直接決定戰爭的最終勝負!

毫不夸張的說,襲擾戰的成果,就是這場戰爭最為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

“打吧?”齊周半晌不語,烏延終于不耐煩了,雖然語意是疑問句式,但他的表情卻是相當的堅定。

“那就安排下去吧。”齊周也下定了決心,但猶自不忘叮囑道:“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特別是要避開那些大車,青州軍一向狡詐,保不齊那些車上有什么古怪。”

“放心吧,再狡猾的狐貍,也騙不過好獵手。”烏延揮揮手,策馬而去。

老實說,他也忍了很久,很有些不耐煩了。

從許攸、閻柔那些人嘴里說出來的青州軍,簡直就是天兵天將,擅長偷襲,陣列戰也相當強悍,就算不列陣勢,正面強沖也厲害得不得了……

按照這樣的標準,這種軍隊還有弱點嗎?還有人能擋得住嗎?干脆大家一起五體投地的求饒算了,還打什么仗?

傳言終究是傳言,厲不厲害,總是要打過才知道。

從今天的表現看來,漢軍也不是神,而是人,他們也會緊張,會害怕,會小心翼翼的保存體力,避免中埋伏什么的。

既然如此,那還能有什么可怕的?別忘了,現在占上風,掌握主動權的是自己!帶著騎兵偷襲行軍中的步兵都打不贏,那自己還算得上是烏桓的第四好漢么?

“讓大家都跑起來,九淺一深!”他向四周打了個手勢,將命令傳出。

雖然不認為青州軍和傳言中一樣可怕,但烏延也沒有大意輕敵。他裝扮得和普通的百夫長沒啥兩樣,身邊也沒有一群親衛隨行,這就令得漢軍無法發現他的身份,避免了對方派出猛將,強行斬首。

至于那九淺一深的戰法……無非就是在真正亮出殺手之前,用更多、更逼真的假動作來掩護。

漢人有句話說: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烏延覺得自己的準備已經很充分了,而他的期望也不是很高,所以,無論怎么想,他都應該收獲一場勝利才對。

“喝喝喝……”胡騎的馬速頓時加快,踏起的煙塵騰騰而起,遮天蔽日,儼然有了千兵萬馬的氣勢。

但漢軍依然不為所動,堅定前行。之所以不派斥候刺探周邊,就是因為天氣晴朗,地勢開闊,根本不具備大軍伏擊的條件。所以,哪怕這些游騎虛張聲勢,最終的結果還是要在彼此之間分出。

胡騎踏出的煙塵,確實不是為了掩護不存在的伏兵,他們只是要以之來掩護自己的行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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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三章 強弩風暴

“三百步!”
不用辨識徐斌也知道,這聲驚呼是他的同學喊出來的,羽林軍的將士身上,絕少會出現這種擅自喧嘩的情況。

通過陸遜的提示,和王澤的軍令,學子們已經完全了解了大軍的部署。

副將于禁或是主將張遼,甚或主公王羽,在戰前就擬定好了東征的基本原則——速戰速決。所以,面對胡騎的騷擾時,大軍不聞不問,只做了最低限度的戒備后,便全速行進了。

當然,無論是以謹慎聞名的于禁,還是深得主公信任的主帥張遼,都不會因噎廢食,太過大意。所以,大軍現在應該處于外松內緊的狀態。而之前的多次停頓,目的也明確,誘敵!

沒錯,就是誘敵來攻!

以行進中的部隊引誘騎兵來沖陣,即便是對自家的隊伍有著非同一般的信心,徐斌心里依然捏了一把汗,緊握著的手心里滑膩膩的,他自己卻毫無察覺。

事實上,他真心覺得這個計劃有些過于冒險了。

讓騎兵輪流在四周警戒不就很好么?徐斌實在很難理解。沒錯,輕騎互相追逐的話,疾風騎兵再精銳,也追不上有備而來的胡騎,但只要屏蔽了胡騎的窺探,大軍不就可以保持正常的行軍速度了嗎?有必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誘敵嗎?

要知道,雖然沒有文化,但胡騎并不蠢,他們在狩獵和強盜生涯中養成了野獸般的直覺。

他們很有耐性。

從出現到此刻,已經過了兩三個時辰,這期間,他們一直重復著同樣的動作,換成普通人,早就意興闌珊了,可看那些胡人在馬背上精神抖擻的模樣,和剛開始的時候簡直全無兩樣。

他們也很有技巧。

每次佯攻都很逼真,即便徐斌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是假的,頂多到四百步的距離上,胡騎就會撥轉馬頭,不會真的沖過來。

可是,當他直面數百馬蹄擂動大地,發出雷鳴般的響聲,馬上的胡騎揮刀狂呼,狀若瘋狂的沖鋒時,他依然感到陣陣戰栗。

徐斌可不是膽小鬼,在馬蹄梁之戰中,他也曾沖在第一線,手中長戈也是刺殺過不止一名敵人的。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么王督尉和文則將軍他們總是說,馬蹄梁的胡騎沒在最佳狀態,如果雙方都以最佳狀態對戰,別說全殲,就是勝負也不是十拿九穩的。

也只有在這時,他才真正體會到老爹徐和述說當年往事時的心境。純步兵部隊面對來去如風的輕騎,真的是毫無辦法啊!都不用打,單是這種持續不斷的壓力,就能把人壓垮。

現在自己面對的只是素質遠遜的烏桓騎兵,當年老爹面對的可是疾風騎兵的前身——天下無雙的白馬義從!

再想起趙云出塞之后的戰績,徐斌都有些同情當時面對疾風騎兵的鮮卑人了。輕騎戰法發揮到極致,簡直就是無敵的,更何況還是在乎龍將軍的率領下?聽說子龍將軍有著極為敏銳的觀察力和直覺,不管什么陣勢,只要打眼一掃,就能發現陣勢中的破綻。

胡騎沒有子龍將軍那樣的天賦異稟,但他們的耐心彌補了這一點,在兩三個時辰當中,他們幾乎毫不間斷的發動著一次次的佯攻,不知多少次,徐斌都被他們騙過了,幾乎以為他們下一刻就會直沖陣前。

這么多次佯攻之中,只要夾雜了一次真正的進攻,搞不好就會給大軍造成相當的損失,根本無從防備。

如果準備得早了,都用不著擺出大櫓矛戈,密集列陣,只要將士們停下前進的腳步,胡騎就會心滿意足的勒馬轉向,認為自己取得了成功。

至于準備得晚了……毫無遮掩的被高速沖來的騎兵撞進行軍隊列中,將是怎樣的一種災難,徐斌早就有了足夠的了解了。

所以他不理解王澤現在的布置,卻他能理解同學的那聲驚呼。很顯然,胡騎對現在的狀況不滿意,要拿出更強硬的手段了。

三百步,是強弩有效殺傷的最大射程,也是強弓拋射所能達到的最大極限。闖進這樣的距離,就代表著胡騎有足夠的決心,準備硬沖了!

“這邊也有……更近……二,二百五十步!”驚呼聲此起彼伏,從胡騎堅決的突進中,學子們都感受到了那股子不惜代價,也要完成任務的決心。

繼第一隊越過三百步警戒線的百人胡騎之后,幾隊由三、四十到六、七十人之間的胡騎也先后闖過了這條紅線,并且不斷向下一條警戒線逼近著。

而大軍卻依然在默默前行,仿佛胡騎完全不存在一般。

“王大哥?”徐斌轉向王澤,眼角的余光恰巧在陸遜臉上掃過,先前侃侃而談,鎮定自若的少年此刻的臉色也是蒼白,看來也緊張得夠嗆。徐斌能理解,理論和實際的差距,總是很大的,沒有真正面對過騎兵擾襲的人,確實沒辦法理解,父親和他的同道們,當年曾面對過怎樣嚴酷的現實。

“無妨。”王澤擺擺手,神態依舊溫和如前,言辭懇切的說道:“這都是很寶貴的經驗,你們要好好珍惜,不要辜負了主公的良苦用心。”

“可是……”徐斌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問題是,他現在想說的不是這個,再怎么精銳的步兵,對抗騎兵總也要一定時間的準備工作吧?胡騎現在已經無限逼近了二百步,如果再近……

所謂臨陣不過三矢,就是說,從敵人進入弓箭射程開始,弓箭手通常只能開弓三次,然后敵人就到了近前。而步兵強弓的有效殺傷距離,通常是在一百五十步之內,騎兵沖鋒的速度比步兵快得多,一兩百步的距離,可謂轉瞬及至。

羽林軍對抗騎兵靠的是紀律和裝備,從大軍止步到結成陣勢,至少也要一炷香的時間,可一旦被胡騎越過二百步的距離,真的發動了進攻,哪還有那么多時間來準備?

“放心吧。”王澤報之以寬慰的笑容,只有眼神變得越來越犀利。看到這樣,徐斌才稍稍放心,看來王督尉也不是一點都不在意,只是有著充分的準備罷了。

然而,等到他循著王澤的視線,轉頭觀敵的時候,剛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來,一直提到了嗓子眼!

過了二百步的警戒線,胡騎終于還是撐不住了,他們稍稍放緩了速度,彼此間的距離也不復先前那么緊密,等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他們干脆調轉了方向,和大軍平行著奔跑起來。

只是這樣,當然沒什么可擔心的,可是,并非所有的胡騎都是這么做的,最開始發動沖鋒的那個百人隊,借著同伴的掩護,不但沒減速,反而加速沖了過來。等到徐斌在煙塵中分辨出這隊胡騎的動向時,他們已經沖到了百步之內!

“干得好,那不里,沖進去,沖進去!”烏延縱聲狂笑,兩個多時辰的隱忍,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長生天的子孫,盡情展現你們的勇武吧!”

這隊騎兵不過百人,雖然打了漢軍個出其不意,但也不可能指望他們真的創造多逆天的戰果。烏延事先就布置好了,這隊人就是敢死隊,只要沖進去盡可能的殺傷漢軍就可以了。

哪怕是一個換一個,他都不覺得吃虧。何況,行進中的步卒,毫無準備的被騎兵撞進隊列,豈有一換一的道理?單用戰馬撞,都能撞倒兩三百漢軍了,馬上的騎兵也不是木偶,難道一個人都砍不到?

當然,倉促應戰的漢軍動作還是挺迅速的,看起來,在接戰之前還會損失些人。但不管怎么說,這次肯定能給漢軍一次重大教訓就走了。

齊周可沒烏延這么樂觀,盡管看到烏桓騎兵沖過百步距離,漢軍才止步應戰的那一刻,他心里也是止不住的一陣激蕩。但很快,他就被漢軍的敏捷給嚇到了。

“止……”王澤中氣十足的號令聲,穿透了馬蹄激起了雷鳴。

督尉比校尉略低一級,后者是營官,王澤就是營副,在一營部隊分兩側行進的時候,他負責統帶另一側的半營兵馬,這隊胡騎沖擊的位置,恰巧在他的防線之上。

“轟!”數千人同一時間抬腳放下,發出的就是這樣的轟鳴聲,大軍自然是共進共退的,若是一營兵馬原地應戰,其他人繼續各走各的,那軍陣恐怕早就支離破碎了。

“轉……”號令聲接連發出。

王澤這半營人齊齊轉身,前排的士兵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們將手中的矛戈向后一遞,后排的士兵迅速接過,然后投桃報李一般的,遞過了一件造型古怪的物事來……

造型古怪,是對烏桓人而言的,在看到此物的那一瞬間,齊周的瞳孔驟然縮緊,那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而是漢軍中最常見,也最罕見的弩——大黃弓!

“望……”號令聲像是遵循著某種奇異的節奏,引領著舞蹈的節拍,第一排的漢軍齊齊蹲下,端起了手中的弩,斜斜向上,指向前方來敵,動作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而第二排士兵手中的矛戈同樣不知去向,代之的是同樣制式的大黃弓。弩機平舉在臉的前方,森寒的鋒矢散發著攝魂奪魄的寒光。

齊周張口欲呼,卻發現自己的心神完全被這奇異的節拍給壓制住了,如何努力也發不出聲音來。

沖陣的胡騎已經意識到了不妙,越發瘋狂起來,將戰馬的速度催到了極致,五十步的距離瞬間越過,剩下的三四十步距離似乎已是近在咫尺,仿佛伸伸手,就能摸到對面漢軍的盔纓似的。

然而,錯覺終究是錯覺,一聲冰冷的號令聲,斷送了所有希望。

“風!”蒼勁有力的號令,帶起了一陣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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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四章 泰山崩,色不變

馬蹄聲,人嚎聲,弩弦由緊而松的齊鳴聲,敗馬揚蹄而起向天悲鳴的慘嘶聲……動靜的轉換是如此之快,快得讓人目不暇接,卻極其詳盡的表達出了戰爭的殘酷和激烈。
失敗者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了震驚和駭異,他們對這群沖陣的勇士的結局,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沒人能想到,這些勇士居然被消滅在了沖鋒的路上,以全軍覆滅的方式!

震駭之后,就是從骨髓深處滲出來的寒意,冰寒徹骨,揮散不去。

這樣有利的條件下,騎兵都沖不到近前,那道強弩化成的鋼鐵叢林,到底要用多少人命去填,才能填得滿啊?

最讓人震驚的,其實不是強弩齊射的威力,而是青州軍將士在最后關頭展現出來的素質和精神面貌。

從停步開始,千百人的動作便如一人,整齊劃一,井然有序。

軍官一共發出了四次號令,每次號令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簡單的呼喝聲,因為響應者的表現,竟是給人了一種錯覺,仿佛這些人不是軍隊,而是一群藝者,正在表演一曲極富韻律感的舞蹈。

這舞蹈是如此的優美雅致,以至于讓表演者全神貫注,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在戰場之上,正在面對狂奔沖來的上百騎兵。所以,他們絲毫未顯慌亂,從容不迫的將敵人盡殲于途。

烏延也好,齊周也罷,這一瞬間在心頭涌起的不是憤怒,想到的也不是報仇,除了那股因震駭而來的冰寒之外,他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青州軍陣中,激昂的號角炸響,幾隊步卒相向退開,露出了幾條丈多寬的通道,烏延、齊周才猛然驚醒,失聲大叫:“不好!漢軍的騎兵要殺出來,撤,快撤!”

喊罷,兩人調轉馬頭,一馬當先的落荒而逃,他們兩個的喊叫很及時,提醒了其他人:趁你病,要你命,漢軍這是要反擊了。

群胡魂飛魄散,再不復之前挑釁的囂張,當場便做了鳥獸散。

“跳梁小丑,偏不自量。”王澤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道:“好了,不用理會他們,繼續趕路。”

“喔!”羽林將士齊聲應道,語氣中全無欣喜自得之意。

大軍驟然加速,滾滾向東而前。

“君侯親筆寫在軍院的訓誡: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在下一直以為,只是勵志自省之用,今日一見方知,原來人力無有窮盡,血肉之軀當真能化成百煉精鋼啊。”

不光敵人被嚇得沒魂兒,軍中的學子們也很是震驚。

老實說,這次不算什么大場面,圍在大軍四周的胡騎一共也不到千人,就算真是毫無準備的被所有胡騎一股腦撞進來,大軍也不至于真的被打敗。

比起他們親眼見證并參與的馬蹄梁之戰,這一次只能算是小兒科,那時,戰場上可是一點折扣不打的萬馬奔騰,萬箭齊發,場面恢宏之極。

看到成百上前的胡騎被箭陣覆蓋,被投槍成片殺傷,被強弩割麥子般砍倒,最后在盾墻和矛戈之林前灰飛煙滅,學子們激動不已,熱血沸騰,自忖一生都忘不了這一幕。

按說經歷了那樣的大場面,見識過羽林軍的強悍軍陣之后,無論再遇到什么情況,都不應該太過震驚了才對。

然而,這一次他們看到的是另一種強大,從容不迫般的強,輕描淡寫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強,無比專注,不為外物所動而來的強!

在海軍尚未成型,也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對手,參謀部還只存在于王羽的構想之中的現在,步騎戰法,是軍院中最主要的科目。而每次談到步騎戰法,一些經典的戰例總是會被反復提及。

馬蹄梁之戰算是特例,受地形所限,胡騎只能硬著頭皮正面沖擊漢軍陣列,在羽林軍壓倒性的裝備優勢面前,他們只有沉沙折戟的份兒。真正被學子們奉為步克騎最經典戰役的,還是界橋之戰中,先登死士的奮迅。

那一戰固然有公孫瓚輕敵,沮授奇謀的因素在,但平心而論,就算沒有這些因素的影響,白馬義從也沖不下先登營。哪怕雙方不是陣列而戰,而是遭遇于道左,結果也不會有太大不同。

騎兵的強,一方面是來去如風的機動力,另一方面就是強大的沖擊力。

這些是客觀因素,還有就是主觀上的因素,看到騎兵如浪潮般沖過來的時候,哪怕是最有勇氣的人,也會心神震顫,汗出如漿。雖然不至于每支軍隊都一觸而潰,但騎兵沖陣對敵人的士氣肯定會有很強的壓制作用。

對保持在臨戰狀態,訓練有素的軍隊來說,這種壓制作用不會太大。但對倉促應戰的軍隊來說,卻是相當致命的。

比如當年的河北大戰中,趙云增援太史慈那一仗,張揚、呂曠兄弟的兩支兵馬之所以連一個照面都沒擋住,不是他們的軍隊太孬,主因還是在于轉身迎敵之前,他們自己先亂了陣腳。

軍隊是個整體,一個人亂,就會帶動一片,混亂的擴散性又很強,局部的混亂會很快擴大至全軍。

學子們從包括界橋之戰、居庸之戰在內的歷次大戰中總結出了一個結論,步兵對戰騎兵時,可以沒有陣型,但不能沒有秩序。只要所有人都懷著死戰之心,奮勇向前,步騎的差距就不是完全無法彌補。先登死士和黃巾力士,無疑都在驗證著這個道理。

但今天,他們看到了步兵的另一種形態。

羽林軍的步卒沒有先登死士高呼死不旋踵,視死如歸的雄壯,更沒有黃巾力士那種逆天般的無視傷痛,悍不畏死。他們始終保持著沉默,仿佛一群沒有生命的牽線木偶一般,只是隨著號令而動。

烏桓人對兵法并不在行,學子們卻看得分明,當王澤下達第二個命令,也就是命令將士們轉身迎戰的時候,除了棄戈持弩之外,部分羽林將士還做了一個后撤的動作。

這個動作的效果就是,迎戰的羽林軍擺出了一個不太明顯的雁行陣,效果么,自然是為了讓齊射更富威力。雁行陣利于遠程攻擊是兵家常識,在軍院中則有一個更簡明的說法:交叉火力覆蓋。

騎兵沖陣時,主要防的是正面,他們會舉著騎盾,將身體盡量躲到戰馬身后。馬的生命力比人更強,就算中了箭,只要不是致命的要害,就不會立刻傾倒,而是會繼續奔行一段距離。所以,哪怕是輕騎兵,在戰馬的正面也會做出一定的防護。

交叉射擊的好處就是避開了防御力更強的正面,同時從兩側發起攻擊,讓被攻擊者無法抵擋,也無從躲閃,交叉出的火力網將威力倍增。

在敵人已經沖到百步左右的距離上,如此從容不迫的應戰,這才是最讓烏桓人心寒,讓學子們震驚的。

原本他們以為王羽的那句院訓,是講給他們這些軍官種子聽的,要培養他們的大將之風,現在看看,自己的理解似乎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啊。

想想也是,如果每個士卒都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變的大將之風,這樣的軍隊不強才怪呢。

這樣想著,學子們失去了繼續向王澤請教的勇氣,而是互相低聲探討起來,剛剛那一幕,已經足夠大家消化很久的了。

“早知文則將軍治軍嚴謹,哪想到竟止于斯!這等才華,實在讓人望塵莫及啊。而仔細想想,文則將軍在我青州卻還算不上頂尖的人才,唉,突然之間,我這心里是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曾賢弟何出此言?汝豈不知文則將軍的過往么?他也是從小兵積功而起,后來經過驃騎將軍的點撥,這才一飛沖天的。雖然他的戰功看似沒有其他各位那般煊赫,但那只是他為人謙遜罷了,豈不聞驃騎將軍常以大樹將軍謂之?呵呵,其實啊,驃騎將軍的點撥,就是書院中講授的那些章程啊!”

“竟是如此么?哎呀,不得周兄提醒,小弟卻是差點自誤了,慚愧啊慚愧。”

“那也沒什么,人的天資有高低,這也是沒錯的。之前伯言說,王將軍他們早有對策,可即便到了現下,在下也沒完全想明白……王督尉所謂的成算,不會就是誘來百名胡騎殺雞儆猴吧?胡騎潰散時,卻也不見騎兵追殺啊?是不是很奇怪?”

“仔細想想,確實如此。羽林將士雖然應變神速,但倉促列陣的效果畢竟有限,今天只來了不足百名胡騎,自可干凈利落的盡斬于馬下,萬一胡人吃了虧,長了心眼,調動更多的人來騷擾呢?不派斥候,不拉偵查網,畢竟不是長久之道啊。”

“難道是羽林軍在弩陣之上,還能進一步變陣?胡騎來多少都無所謂?”

“還能變?不可能吧?就算文則將軍有這樣的統御力,時間也來不及啊,除非……”

“除非?”

“除非是王驃騎說過的那個,能克鐵騎以車懸陣沖鋒的那個陣法……”

眾人都瞪大了眼睛,呼吸頓止,那個陣法大家都沒聽過名字,但既然是驃騎將軍的獨創,那么,在文則將軍手中使出來就沒什么可意外的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一趟的收獲簡直大得沒邊了!學子們頓時從震驚之中緩過了神,眼神都變得熱切起來,期盼著胡騎趕緊再來,大舉來犯吧。

沒加入討論的只有兩個人,陸遜一直皺著眉頭在思考著什么,而徐斌則是一直在觀察他。

徐斌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看起來,疾風騎兵沒有發動反擊的奇怪行為,也對這位少年天才造成了困擾。

看到這樣,徐斌略略有些寬心,他其實也一度有種失去自信的挫敗感,不過他倒不是好高騖遠的和于禁等青州上將相比,他對比的對象是同學陸遜。

既然兩個人都沒想明白,那就說明差距不是太大,加倍努力的話,還是有希望趕上的。

這么想著,他感到了一陣寬慰,就在這時,一直皺眉苦思的陸遜突然有了動作,少年抬頭望了望天,然后又向煙塵盡處眺望了幾眼,隨即,他一直蹙著的眉頭打開了,嘴角也溢出了一絲帶著自得之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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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五章 禍福難料

“停下吧。”
烏延這一逃,直逃到日落西山時分才勒停了戰馬。

他正騎著的馬和備馬都是口吐白沫,看起來隨時會摔倒的樣子,他這還算是好的,那些參與佯攻次數較多的人,半路上馬就跑不動了,在狂奔中突然一頭栽倒,直接將騎手給摔下馬,當場就是筋斷骨折。

正是因為看到了多場事故的發生,回頭看看,又不見大隊人馬踏出的煙塵,烏延才下令止步。

回頭看看,發現跟在身邊的只有寥寥二三十騎,個個都是灰頭土臉,驚魂未定的模樣,烏延心頭一陣悲涼。

他倒不是因為形只影單而顧影自憐,參加這場襲擾戰的胡騎本來也不會一直集中在一起,休整的時候化整為零,分散開來,看到敵人的時候才重新集結。

這樣做的好處是讓敵人無從反擊,即便興師動眾,收獲的也不過是零星戰果。正因如此,游騎騷擾才能給人一種神出鬼沒,無所不在的錯覺,使人防不勝防。

他難過的是,自己這次明明一點失誤都沒有,完全沒有犯錯,但最終的結果依然這么凄涼,難道漢軍就是這么不可戰勝嗎?

“不走了?”烏桓騎兵們都是如蒙大赦的樣子,齊周倒是有些意外。

“還走去哪里?”烏延莫名反問。

“嘖……”齊周砸砸嘴,沒出聲。

在這里停下宿營,那就是不準備放棄的意思,否則應該盡量再走遠些,并且發出暗號,聯系其他各隊人馬,放棄正面襲擾。這種堅持不放棄的精神可嘉,但問題是,以今天漢軍表現出來的素質,正面的騷擾還有意義嗎?

但放棄的話卻不能從他嘴里說出。今時不比往日,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從前位高權重的范陽大豪了,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喪家犬,做這種忠告既沒有意義,也沒多大分量,只會被人看輕而已。

“不能就這么算了啊。”他沒把話說透,烏延卻心領神會,長嘆一聲道:“這一仗,咱們輸不起啊。咱們烏桓不比鮮卑,已經吃不了草原大漠上的那種苦了,漢軍厲害成這樣,要是被他們一直突進到柳城,那……”

他無風自寒的猛一哆嗦,眼中露出了絕望中帶著兇厲的神色,咬牙道:“左右也是死,干嘛不拼到底呢?明天,咱們先不沖了,就是在遠處盯著,哪怕能讓漢軍提高警惕,緊張一點,那也值當了!”

烏延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齊周更沒有立場再勸了。

他也能理解,烏延確實有不能退縮的理由。這是烏桓的權力架構決定的,蹋頓這個代單于的權力不夠穩固,下面有年幼的樓班等著上位,身旁有難樓二人虎視眈眈。

做為蹋頓的親弟弟,烏延要是就這么灰溜溜的撤回去,正給了難樓等人一個發難的理由。

現在漢軍壓境,單于這個位置的確沒什么可爭的,不過,只要給人抓到了把柄,蹋頓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往最糟糕的情況想,若是烏桓果然擋不住漢軍,很難說難樓等人會不會以此為由,說服族人將蹋頓和他的親族當做罪魁禍首送給漢人,以求保命。

想到這里,齊周也只能和烏延對而長嘆了。

“齊兄,俺知道你是個實誠人,和那個尖嘴猴腮的許先生不同,你是真心要和俺們并肩作戰的。”沉默片刻,烏延突然低聲問道:“你能不能給俺交個底?”

“什么?”齊周不明所以。

“許先生和賊閻王說,鮮于輔還有鮮卑人會抄襲漢軍后路,你說,他們真的會來么?”

齊周聞言,心中頓時一凜,猛抬頭時,正對上烏延精光四射的眸子,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覺告訴他,那其中閃動著的,是相當危險的情緒——胡人性情無常,烏延已經在絕望邊緣,稍加刺激的話,很難說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齊周稍作沉吟,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低聲答道:“鮮卑那邊不好說,魁頭沒死,而且路上就和慕容大人他們分開了,而后不知怎地,讓他招降納叛的召集了數萬部眾,雖然實力比慕容、拓跋兩部要差,可也不是輕易能拿得下的,何況慕容、拓跋也不完全是一條心……”

烏延默然點頭,這不難理解,把烏桓的局勢套用過去就行了。

慕容鋒是很有大局觀的,肯定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但魁頭在居庸城下吃了大虧,無論前者怎么示好,他也不可能再聽慕容鋒的。

而慕容鋒的假面孔已經撕開,悶聲發財的老套路已經玩不下去了,再怎么有大局觀,他也得先為自己打算,不可能將后背賣給魁頭,以及暫時性的盟友拓跋鄰。

所以,鮮卑人會出現的希望微乎其微。

“子玉會來!”齊周突然加重了語氣:“子玉肯定會來!烏桓不想流落塞外,也吃不了那個苦,子玉他們更吃不了!如果烏桓被王羽滅掉,遼東這邊還有誰敢和他為敵?到時候別說子玉那萬把人,就算魁頭他們也只能重新聯手,且戰且退,往草原深處逃亡……”

夕陽斜暉之下,齊周肅容而立,一字一句說道:“所以,只要烏桓不逃不降,子玉就一定會來。”

“呼!”烏延直勾勾的盯著齊周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呼出一口氣:“齊大哥,俺信你!”

齊周也松了口氣。

難樓他們私底下打著拿蹋頓當禮物求降保命的算盤,蹋頓、烏延倆家伙何嘗又不是緊盯著自己這幫人?若是鮮于輔不來,絕望之下的烏延肯定會去勸蹋頓,讓他放棄自己這幫人,至少能換取個活命的機會。

他突然有點明白,為什么這次幽州大戰,自己這邊明明人多勢眾,卻被人數遠遜的漢軍打得一敗涂地,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了。

拋去雙方戰力對比之類的因素不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們這邊各懷心思,同床異夢,而青州軍卻是上下一心,連最普通的小兵都能在急難關頭,全無保留的信任自己的主帥和將領。

別的不提,就以自己為例:巨馬水那一戰,如果自己能給曲義提供一些幫助,至少別讓他敗得那么慘,連命都丟掉,大伙在居庸城下就不會敗得那么慘了吧?再往前說,要是大伙不將劉虞當成誘餌拋棄,曲義也未必會存死戰的念頭。

再如魁頭不放棄騫曼,讓其在代郡牽制羽林軍,或是蹋頓不保存實力,全力壓迫青州軍的東線……

這樣的如果太多太多,每一條事后拿出來,都讓人陡生希望,可放到當時的情況去考慮,卻又會發現,就算有先知先覺的本事,也沒辦法改變未來。

正如自己,當初在巨馬水,別說給曲義提供幫助了,自己真的有勇氣面對恐怖的鐵騎嗎?當初曲義很大度的表示,自己在遠處觀戰也無妨,當時他心里的真正想法又是什么?

齊周苦笑,然后神情猛然凝重起來,直盯著烏延,將后者嚇得猛一哆嗦。

“烏延兄弟,從前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但你一定要知道,現在是最后的機會了,如果不能團結一致,最后大家都會完蛋!”

“是……是這樣的。”烏延呆呆的回答,不知道齊周突然發什么瘋。

齊周沉聲說道:“如果你真的懂了,就請你趕回柳城,將這邊的情況告知大單于,告訴他,無論他要戰還是要降,都不能三心二意,否則最后只會兩面落空。王羽此人英明神武,不會因私而廢公,他徹底平定遼東的決心,不會因為某個人或某些人而改變,切記,切記!”

“是……可是……”烏延聽得似懂非懂,但至少齊周讓他回柳城這句,他聽得很真切。

齊周拍拍胸脯,毅然決然說道:“放心,這邊有我,你只管轉告大單于,若無法拖住漢軍的腳步,齊某就死在漢軍的弓弩之下!”

這一刻,他想象自己就是當日的曲義,如果后者當初也能說出這么振奮人心的話,結果是不是就有所不同了呢?

是的,就是這樣!

烏延眼中露出了意外且欣喜的神色,和齊周、閻柔這些人的配合,一向是兄長蹋頓最苦惱的事情。這些人有本領,有見識,武藝也很好,但最令人擔心的就是,這些人沒什么良心,隨時都會見勢不妙,拍拍屁股走人。

這次齊周跟來,都是兄長軟磨硬逼他來的,現在他主動請纓,承擔下了最艱苦的任務,顯然是轉性了啊。

人生,果然是禍福難料哇。

“既如此,那俺這就去了。”烏延行事很干脆,當即翻身上馬,帶馬回旋間,揚聲叫道:“齊兄放心,等俺回去稟明情況,必提大軍前來,若是漢軍還敢如此輕視俺們,必叫他們后悔莫及!”說罷,他揚鞭催馬,帶著幾個親衛絕塵而去。

齊周向烏延揮揮手,然后轉過身來,一臉沉毅神色,吩咐道:“大家都早點休息罷,明天還要繼續作戰呢。”

將為軍之膽,胡騎本來人心惶惶,見齊周如此沉著,雖然不至于一下士氣大振,但多少還是有些安心。于是有人取來清水,就著冷水吃口干糧,然后將毛氈往身上一裹,倒地便睡。

這就是胡族流動作戰的精髓,他們吃苦慣了,隨便怎么簡陋的條件都能睡得很踏實,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分散宿營,讓漢軍根本抓不到他們的主力來打。

但很顯然,有人不是這么認為的,就在齊周大徹大悟,揮別烏延的同時,正在安營扎寨的青州軍中,也有人正與袍澤揮別。

“白天有勞文則兄了,晚上就交給某吧,說起來,云這次又撿了個便宜,回去肯定會被大哥取笑。”

趙云微笑起來的時候,怎么看都像是個靦腆的大男孩。然而,但凡是和他對敵過的人,絕對不會同意這個觀點,在他們看來,這個男人就是死神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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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六章 進擊的騎兵

齊周做了個夢。
很長的夢。

他夢到了一個沒有王羽的漢末,在夢中,他和鮮于輔這些好兄弟在幽州過著逍遙自在,無法無天的美好生活,唯一的麻煩就是公孫瓚。

于是,他們依靠著幽州牧劉虞,冀州牧袁紹,和公孫瓚率領的,實力強橫的幽州軍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最后,在付出了劉虞戰死的代價之后,他們終于重創了幽州軍,自此掌控了幽州的大權。

當然,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幽州的逍遙日子注定無法長久下去,最理智的做法不是憑借幽州和中原霸主對抗,而是將其當做籌碼和對方進行交易。

所以,他們先后投靠了袁紹、曹操等梟雄或權臣,用在幽州和幽州邊軍的覆滅換得了封妻蔭子的賞賜,最后不但得享天年,而且還留下了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給子孫后代,幾個邊地的土豪家族就此翻身成為了煊赫世家。

很美好的夢,感覺起來也很真實,就像是真的發生了一樣,使得齊周深深沉醉,不忍就此醒來。

但他心底卻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告訴他,這是假的,是逃避嚴酷現實的愿望在夢中的投影。

真實的情況是,自己這些人在幽州的苦心經營,已經付諸東流,強大至讓人難以理解的青州軍正在步步進逼,如果不能及早想出對策,別說封妻蔭子,不被盡誅九族就算好的了!

于是他開始設想,到底如何才能在這樣的逆境中生存下來。

一開始,他毫無頭緒,滿心都被絕望所充斥。但他沒有放棄,堅持著,努力著,終于,他想到了——只要團結一致,彼此之間不再勾心斗角,努力堅持,誓不放棄,就能達成目標!

夢境隨之變化。

在新的夢境中,齊周看見了重傷不下火線的自己——青州軍太強,哪怕只是虛張聲勢的襲擾,也要承擔極大的風險,他不可避免的受了重傷。可讓他欣慰的是,正是自己的身先士卒,激起了同伴們的勇氣和熱情。

鮮于兄弟應約而來,不避傷亡,前赴后繼的攻擊著青州軍的補給線,就算無法將其徹底切斷,他們也拼盡全力的以命相搏。

烏桓三巨頭也消弭了隔閡,將全族力量都投入到了這場戰爭中來,背水一戰!

閻柔的數千殘兵也沒閑著……

這些塞上惡名昭著的馬賊骨子里是很兇悍的,之前慘敗于太史慈手下,與其說是太史慈勇冠三軍,又使出了某些匪夷所思的神奇手段,還不如說,是閻柔太愛惜自己的性命,不肯死拼到底。

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下,青州軍長驅直入、勢如破竹的勢頭終于緩了下來,停了下來,被擋住了!一直在觀望中的遼東各方勢力,塞上諸胡也隨之發動,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就此展開……

這一覺睡得無比安心,無比有激情,齊周恨不得就此長眠不醒,也好過眼睜睜地看著江山沉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關心的,所為之嘔心瀝血的,一步一步地走向毀滅。

天快亮的時候,他在睡夢中依稀聽見了一聲號角。

懶得搭理,他翻了個身,繼續沉睡不醒。

那顯然是夢中奏鳴的角聲,襲擾戰的胡騎一般都會避開敵軍行進的方向,在距離敵軍二十里以外的地方停留休息。漢軍不可能追到這么遠的地方來,就算不怕埋伏,他們也必須得做好明天不趕路的打算才行。

如果真是如此,那齊周倒寧愿漢軍出來追擊掃蕩了。

胡騎散得很開,除非漢軍將領真有千里眼或順風耳,否則他們根本沒辦法全殲所有游騎,能抓到兩三成的倒霉蛋,已經是運氣逆天了。付出這樣的代價,就拖延漢軍一整天的行程,那齊周是很愿意的。

所以,雖然睡得有些迷糊,他還是很冷靜的做出了判斷,那是夢。

角聲剛起,趙云便將青虹劍從腰間抽出來,斜握在手中斜向下后伸開。親兵們不約而同的采取了與主將同樣的動作,將握刀的手在身側展成燕尾形,同時用力磕打馬鐙。

這是輕騎特有的沖擊姿勢,與戰馬的速度結合起來,可以方便地切開敵人的皮甲和身體,專門用于追殺。長槍、馬槊之類的長兵器格斗時更占優勢,追殺的時候卻不夠靈活,單手持刀,既方便隨時切換弓弩,從背后發動斬擊時更有奇效。

“轟,轟,轟……”五十多人,卻有一百五十多匹戰馬。速度快得就像一陣狂風,帶著陣陣驚雷,夾著馬蹄帶起的泥土、草屑,在拂曉時的第一片晨曦下卷向了前方無遮無掩的宿營地。

齊周雖然眷戀美夢,不愿醒來,但烏桓騎兵們卻是驚弓之鳥。

無論老幼婦孺,牧人們對馬蹄聲都相當敏感。也就是烏桓人離開草原太久,早就變成了半游牧半農耕的狀態,否則即便在睡夢之中,牧人也能輕易感知到數里之外的騎兵。

好在白天的慘痛經歷,讓烏桓人都睡得不太踏實,所以,在騎兵靠近到里許距離左右的時候,還是有人驚醒了。

對反應最快的胡騎來說,人生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噩夢,白天要面對強大至逆天的青州步卒;晚上那恐怖的強弩風暴依然在夢中盤旋不去,讓他輾轉反側;現在,就在夢醒時分,漢軍又來了,踩著死亡的節奏,在光明前的黑暗中,動地而來。

“嗚……嗚嗚……嗚嗚!”他拼命吹響了號角,倒不是要盡到職責。烏桓人沒設營寨的習慣,也沒必要派人放哨,只要設法驅散野獸就可以了,這對草原人來說并不難。

他只是想給自己和同伴壯膽,如果能召喚來更多的抵抗者和救援者就更好了。可由于害怕,他的手抖得厲害,眼見著千軍萬馬就要踏在了自己腦門上,他嚇得慘嚎一聲,扔掉號角,落荒而逃。

他沒上馬,因為他知道那樣也來不及,反倒因為目標太大,會被人一直追著不放。

漢人講究仁義,不提倡無謂的殺傷,兵器和弓箭都在馬身上,不騎馬的話,逃命的希望總會打上那么一點點吧?

幾乎沒遭受到任何有效抵抗,趙云就直接卷到了烏桓騎兵宿營地中央。

唯一有阻礙作用的,是營地四周的幾堆將滅未滅的篝火,將馬韁繩輕輕向上一提,疾風騎兵們就從上面飛躍過去。

馬蹄落、刀橫、血濺、敵軍的身體倒地。幾個動作一次呵成,如事先排演了無數次般,不帶半分遲滯。刀光、血光、晨光,綠色的草沫和紅色的血肉交替飛濺。

疾風騎兵被太史慈戲稱為最擅長捏軟柿子不是沒有道理,他們最擅長打這種順風仗,一擊得手,騎兵們立刻無法遏制地將自身的攻擊力全部展現出來。

跟在趙云的身后,他們從營地邊緣迅速向里推進,砍翻擋路的敵軍,撞倒沉睡中的帳篷,用馬蹄在睡眼惺忪的對手身上毫不猶豫地踩將過去。

一波接著一波,如風暴卷過麥田,如洪流掃過荒野。所向披靡,無物可擋。

齊周就是在這個時候驚醒過來的。

夢境和現實某種意義上是一致的,都有金戈鐵馬,差別只是夢中是一場艱苦卓絕的逆轉作戰,現實卻是青州軍正在展開一面倒的殺戮。

巨大的反差讓齊周一時間完全無法適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十幾名烏桓人轉瞬間被殺戮一空,動作最快的那人也只逃開了三十步——以疾風騎兵的箭術,即便在夜里最黑暗的時候,也能聞聲而開弦,何況此刻晨曦已經微微發亮?

五十騎奇襲一個十幾個人的營地,要是還放跑了敵人,那才真的要讓友軍取笑了。

齊周之所以沒被波及到,只是因為他睡得太死。天光畢竟還沒大亮,眼見就是四月了,地上的草長得也很高,要是其他人不那么驚醒,都死死的睡著,疾風騎兵也沒辦法準確的發現這個營地。

這也是為什么趙云老遠就吹響號角,又沒用布包馬蹄的原因。

疾風騎兵對夜戰很精通,但沒有紅外線設備和探照燈,哪怕是趙云,也沒本事在夜里搜索敵人。所以,他們用的是打草驚蛇的辦法,把人驚起來之后,再展開追殺。

反正騎兵們帶足了戰馬,一人三馬的配置,足以讓他們追到一個有備而逃的敵人了。何況他們這次展開的是夜襲,大多數胡騎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從驚醒到決定逃跑的時間,就足以疾風騎兵狂飆到跟前了。

齊周幸運的躲過了第一波,但他終究還是醒了,還是在倉惶間站了起來,而且拔刀在手,所以他的悲劇也是注定了的。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抹亮色驟然入目,不是戰刀或槊鋒,而是一匹渾身雪亮的神駿戰馬!

“公孫瓚!”齊周下意識的大叫起來,話出口后,他才猛然記起,這匹神駿的白馬公孫瓚已經送了人,受贈者亦不負公孫瓚的隱隱期許,在短短數年間,就讓自己的名字煊赫了中原塞外。

齊周終于明白,為什么白天青州的精銳輕騎一直沒出動了,原來,他們是要養精蓄銳啊……他慘笑出聲,揮刀殺上:“趙云!若小兒早幾年碰上爺爺,看爺爺千刀斬你!”

馬上的騎士默然無聲,類似的不甘和挑釁他見得太多,若是每次都回應,自己豈不也變差了潘文珪那樣的話嘮?

電光火石間,人馬交錯,刀劍交擊,鮮血飛濺處,刀已斷,齊周偌大的身軀打著旋的飛起,重重的落在草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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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七章 就是欺負你

“嘖嘖,真是沒道理啊,子龍你人長得俊,武藝、兵法又好,結果運氣還這么逆天,老天是不是太偏心眼了啊?”
秦風砸著嘴,酸溜溜的抱怨著:“大家都來評評理,咱們出去了五十隊人,各走一邊,一路斬獲有多有少,大抵是各憑運氣,結果就那么一條大魚,偏偏還叫子龍給撈到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哇?”

他越說越委屈,到了最后實有點捶胸頓足的架勢,讓人看得又是好笑,又是贊嘆。

“瘋子,這你就說錯了,抹黑逮耗子,那看的也是耳明手快,抓到的活口不是說了么,除了齊周之外,這次還來了個烏延,子龍找到了齊周,怎么沒見你把烏延給提溜住?”

紀靈咧著大嘴,可著勁的往秦風傷口上撒鹽。

他本來也是個粗豪性子,從軍雖只有幾個月,卻幾乎是一見如故般的,和驃騎軍這些豪氣直率的軍將們打成了一片。

秦風的性格大咧咧的,嘴巴又很大,眾人都喜歡和他打趣,這次他自己送上門,大伙豈有不狠狠吐槽的道理。

“可不,瘋子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熱血上頭,每次都光顧著逮住小嘍啰猛砍,根本不留神其他事,事后卻總是羨慕這個運氣好,那個撿便宜的,就是不知道長記性。”

紀靈開了頭,其他人也湊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取笑起秦風來,后者倒也不惱,只是搖頭晃腦的嘆息道:“瞧瞧,瞧瞧,都是一幫趨炎附勢的,就欺負俺這老實人。得,俺也不跟你們這些不講究的家伙啰嗦,這就睡了,等入了夜再繼續。”

眾人笑得越發厲害,看著秦風大呼小叫的說要找輛牛車,不要馬車,因為牛車更穩,馬車太顛簸云云……

于禁和張遼并肩而立,毫無喝阻的意思,他治軍雖然法度森嚴,卻也不是一味求嚴,而是講求一個張弛有度。他自己就是個沉默寡言的脾氣,想改也改不了,但這些事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做不可。

于禁感慨萬千道:“主公指派子聰做副手,某一開始還有些奇怪,直到今日方才明了,原來主公早就看出某治軍失于過嚴的缺點,特意做出了這樣的安排,真是讓人不得不嘆服啊。”

紀靈作戰的風格其實更對徐晃的路子,也是猛打硬沖型的,王羽將他安排到注重軍紀整體的羽林軍為副,一度引得很多人疑惑有加,其中便包括了當事人之一的于禁。

但現在看看,這項安排的確也有其道理,有風格是好事,但若走了極端,就難免會有反作用了,于禁的感嘆正因此而來。

昨天步騎兩軍分別打了一場勝仗,而且用的是一種前所未見的戰法。這樣的戰果算不上多大,沒必要大張旗鼓的慶功,但若不稍事宣泄,這股氣就憋在心里了,而不是轉化成士氣。

出發前,秦風、紀靈等人這么一笑鬧就很完美了。單靠于禁自己的話,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更讓人驚嘆的還是主公的將略啊!”張遼也是贊嘆不已:“這壓迫式戰法,聽起來難以想象,但只要配合起來了,攻守兩端都會變得極其完美。白天步卒擺出堂堂之陣,從容推進,入夜后,騎兵四面出擊,大肆掃蕩野外的胡騎……”

“單是這一晚,疾風軍的斬獲就超過了四百,加上白天沖陣的那些,烏桓人的先頭部隊已經折了過半,其中甚至還包括了齊周這樣的大將,相當于在他們的心頭上狠狠刺了一刀,加深了他們的恐懼。先聲奪人,無非如此而已。”

所謂壓迫式戰法,就是持續性給敵人施加壓力的戰法。

相對于主力會戰或是飽和性打擊,壓迫式打法的好處是戰果可以累積,讓敵人攻無可攻,守無可守。特別是對付胡騎的襲擾戰時,可說是頗具奇效。

在野外露宿的胡騎根本沒想過,漢軍會連夜出擊,而且一口氣派出了半數騎兵這樣大手筆。他們雖然散得很開,宿營地的選擇也無一定之規,但兩千五百騎兵拉出來的網,卻也不是那么容易避過的。

何況,胡人也是人,也不是真的隨便找個地方就能睡下去,總是要找有水源、能避風,能躲避野獸的地方。疾風騎兵的戰法是沿著兩翼展開,拉出一張大網,從這些適合宿營的地點重點掃蕩過去,肯定會大有斬獲。

畢竟胡騎明日還要再戰,不可能跑得太遠,若真的跑得那么遠,來回路上消耗的時間就太多了,放過也無所謂。

漏網之魚總是會有的,別說趁夜奔襲,就算是白天,這茫茫的曠野上,總是會有疾風騎兵照顧不到的地方。

用這種方式,比騎兵白天在周圍警戒,驅趕胡騎,或是和胡騎糾纏不休的戰果要大得多,對敵人心理上的打擊同樣不能比。

后者是防御,前者走進攻,用王羽對騎兵一貫的定位來說:騎兵之所以強,就是因為他們的攻擊力和速度,如果放棄這兩項優勢,淪為警戒、防御的角色,那還算得上是什么強兵?

于禁點點頭,沉聲道:“胡酋們都是心志堅韌之輩,第一次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們斷然不會就此罷休,肯定陸續會有手段使出。禁雖癡長幾歲,但應變方便不是很在行,接下來就有勞文遠了。”

“文則兄客氣了。”

張遼不敢怠慢,抱拳答道:“主公不以遼粗鄙,以重任委我,遼又豈敢不盡心竭力,以圖報效?有羽林、疾風兩支強兵在,又有主公交待下的良策,別說打敗仗,只消稍稍讓胡虜占了便宜去,遼都慚愧死了。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文則兄,這就起行可好。”

“遵令!”

幾乎是烏延前腳剛踏進柳城的王帳,后面就有潰兵跟上來了。聽到疾風騎兵連夜出擊,一口氣掃蕩了方圓五十里的時候,烏延就像是被人一板磚拍在了腦門上,眼前金星亂冒,嘴里涎水直流,完全失去了言語,甚至思考的能力。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當場就哭號出聲:“界,界不是欺負人嘛?”

這句話喊得心酸十足,令得聞著傷心,見者流淚,更別提那幾個僥幸逃得性命,趕回來報信的胡兵了,他們的眼淚緊跟著就下來了,泣不成聲。

的確是欺負人啊!

不就是騷擾一下嗎?稍稍放緩一下行程,讓騎兵耗費點馬力,在周圍警戒警戒,怎么就不行呢?從前的漢軍,除非是純騎兵的部隊,不然不也都是這么做的嗎?怎么到了青州軍這里,就不講道理了呢?

白天用強弩欺負人,晚上還不罷休,半夜三更的四處掃蕩,他們也不怕累著?而且,漢軍這架勢,分明是一點虧都不打算吃,要把大伙干凈利落的斬盡殺絕啊。

被當場格殺的加上少量俘虜,以及很多被嚇破了膽,逃到不知什么地方的,騷擾的先頭部隊一天就損失了一大半,就此失去了戰斗力。

而后續的部隊——就算他們有勇氣也有實力再戰,可他們也才剛剛出門啊!這時間上的耽誤可是很要命的。

正如烏延那句由衷的控訴,漢軍,這就是擺明了要欺負人啊。

蹋頓眼見弟弟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甚覺丟臉,卻也不好喝斥烏延,只是揮揮手,示意親衛將其扶下去。漢軍這聞所未聞的戰法,就算只是在這里聽著,他也是聽得直迷糊,更別提兩次死里逃生的弟弟了。

在帳內環視一圈,蹋頓發現族中的勇士們都是眼神閃爍,沒一個人敢和自己對視。他知道,這些人也都被嚇到了,都怕被他點到名字,去欺負人的漢軍那里送死。

沒辦法,他只能找外援了。

“子遠先生,閻兄弟……”蹋頓轉向許攸二人,緩緩開口道:“二位從中原來,在兵法上的造詣都很深,你們看,現在我等該當如何是好啊?”

“俺也是在草原上長大的,只會打打殺殺,不懂兵法,這事問子遠先生才靠譜。”閻柔把腦袋搖得跟撥楞鼓似的。

開玩笑,這任務就是純粹送菜的。

那幾個報信的說的很清楚,漢軍帶了很多大車隨行。車上可以放糧食、兵器,也可以躺人,晚上出動的人白天往車上一躺,到了夜里就生龍活虎了。

這樣一來,他們可以日夜不停的推進、出擊,騷擾他們?從何下手哇?

步卒走得慢,但守得穩,騎兵出擊時可以全力以赴,完全不用擔心休整的問題。就像是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固的盾被一名大力士分持手中,一邊往前走,一邊交替進擊,試問誰能抵擋?

至于說摸清漢軍的出擊規律,設計伏擊什么的,更是胡扯。漢軍這種交替出擊的模式并不是固定的,說不上什么時候就會來回切換一下。

設好了埋伏等不著人還是好的,萬一本來等的是部分騎兵,結果等來了騎兵主力或者大隊步卒,那真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閻柔有自知之明,他可沒本事在這種條件下,和漢將斗智斗勇,哪怕是漢軍主帥是個無名之輩也不行。這么艱難且重大的任務,還是交給聰明人吧。

許攸也愁啊。

巧婦尚且難為無米之炊,他這邊無兵無權無資源的,讓他怎么和武裝到牙齒的漢軍斗?

如果他也有數千強弩,那就簡單了,讓胡騎拿著強弩去和漢軍對射唄,反正胡人的命不值錢……可問題是他沒有,別說數千強弩了,光是蹋頓自己的話,他連一千柄合格的強弓都拿不出來,還得和難樓他們一起湊。

“此事,嗯……還當從長計議。”他模棱兩可的說了一句,結果惹來了一堆白眼,他氣不過,爭辯道:“正面騷擾怕是不可行了,最好還是等等子玉兄弟的消息。就算青州軍的大車上堆的全部都是糧食,又能夠三萬大軍、兩萬匹牛馬吃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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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八章 意氣風發

壓迫式戰法,如果許攸聽到這個名稱,一定會心有戚戚,拍案叫絕——這個名字起得實在恰如其分,他現在就覺得有什么東西一直壓在心頭,頭頂上也有黑云蓋頂似的。
只是他自己也分不清這是青州軍戰法給他帶來的壓力,還是一貫和王羽作對的帶來的霉運,產生了不吉利的預感。要不是他心知自己已經沒了退路,還真想干脆丟下這個爛攤子走人算了。

這仗,真是太難打了。

開戰前,他手中還是有些底牌的。

首先,烏桓的騎兵比例很高,拿手的襲擾戰很有以弱勝強的潛質。在許攸想來,就算不能取得什么戰果,至少延緩一下青州軍的步伐還是可以的,若是能和中原的變局結合起來,迫使王羽或主將張遼出奇招以求速勝,說不定還能收到奇效。

萬事開頭難,只要開頭走順了,剩下的牌就好打了。

只要這邊的戰事沒呈現出一邊倒的狀態,鮮于輔肯定不會袖手旁觀。雖然青州軍的進軍路線刻意靠近接近海岸的南端,卻不會對鮮于輔率兵越過白山造成多大妨礙。

等到鮮于輔也出了手,遲遲沒有和青州達成妥協的公孫度想必也不會一點想法都沒有,等他也下了水,高句麗、夫余這些人地頭蛇還會遠嗎?遼東的反青州同盟就算是正式建立起來了。

可現在卻是出師不利,青州軍的戰法攻守兼備,讓人無從下口。

許攸也知道自己在兵法上造詣有限,但蹋頓可不是劉備,自己若是甩手走了,保不齊這些人會不會立刻喪失斗志,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故而他只能努力堅持著。

好在希望沒有徹底斷絕。

先頭部隊的規模不大,蹋頓也存了先試水的心思,所以這場失利表面上只是損失了幾百游騎,相對于幽州大戰動輒數千上萬的戰損算不得什么,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響,讓潛在的幾方盟友就此退縮。

此外,鮮于輔也是個知大體之人,另外他在幽州也是享受慣了的,斷然吃不了在草原上流浪的苦。所以,他一定會來,而且會親自帶著主力部隊來。

當然,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鮮于輔身上是不行的。

青州軍這個聞所未聞的戰術,泰半是出于王羽之手。想想看,連傷害不大,只能起到點延滯作用的襲擾戰,他都花了這么多心思來布置,會對更重要,幾乎每個粗通兵法的武將都知道的保護補給線輕率大意嗎?

顯然不會!

可以想象,在補給線的襲擊和保衛上,將會發生一場曠日良久,且激烈異常的拉鋸戰。鮮于輔就算全力以赴,能不能切斷青州軍的補給線還在兩可之間,以許攸對其的了解,鮮于輔就算再怎么以大局為重,都不可能將身家全都押上去。

許攸想了很久,也沒想到以目前的局勢,王羽會怎么保衛東征軍的補給線。沒錯,他手上還有兩萬戰兵和數目差不多的輔兵,但既然他選擇留在幽州坐鎮,而不是親自領軍,就表明他對幽州的安全和中原的局勢還是有所顧慮的。

既然如此,他就應該不會動用泰山軍的主力來護送運糧隊——這支強兵在居庸城下立下了汗馬功勞,同時損失也不小,要對付鮮于輔的逾萬之眾,他就不可能只是派出兩三千人。可若是動員太多兵馬,那和他親征又有什么區別呢?

許攸為此費了不少思量,最后他得出了一個可能性最大的結論,他認為,王羽有可能會利用疾風騎兵的速度,以及幽州軍的殘軍,以運糧隊為餌,搞一次前后夾擊的埋伏來對付鮮于輔。

這些分析,都是他在私下里和閻柔商議時作出的結果,這些內容不方便說給蹋頓等胡酋聽,以免后者覺得鮮于輔也無法依靠,更是要打主意臨陣退縮。

得出結論后,他再次找到了蹋頓,提出了除了干等之外的另一條對策:“承蒙大單于不棄,攸愿與閻將軍一道,率兵西進,對青州軍做出牽制。”

蹋頓聞言,驚疑不定:“先生先前不是說……怎么這么快又改變了主意?”

許攸當然不會說,自己擔心王羽設下圈套,正等著坑鮮于輔呢,而是找了另一個理由:“軍議后,攸反復思量,覺得坐等鮮于將軍的消息未免太過被動,況且,就算鮮于將軍成功了,任由漢軍這么長驅直入進來,對大單于也不是什么好事……”

蹋頓連連點頭,他也在擔心這事。

漢軍帶了那么多大車,海上又有不少船,就算補給線被切斷,也不至于完全得不到糧草供應。萬一他們再來一次破釜沉舟,直接不管不顧的殺過來,這柳城是守還是不守呢?

許攸嘆口氣,不無自責的說道:“仔細想想,攸先前也是亂了心神,被漢軍的外強中干嚇到了。”

蹋頓大奇,追問道:“外強中干?先生的意思是……”

“青州良將雖多,但真正能獨當一面的卻少。蓋因小兒每逢戰陣,都喜歡身先士卒,親臨一線,故而青州眾將都得不到什么歷練的機會。”許攸嘿嘿一笑,三角眼中透出了懾人的精光。

“資質再好,不得歷練也是枉然。看看幽州戰事中,小兒未至時,青州眾將的表現就知道了……”

許攸掐著指頭,一一評述起青州群英來:“于禁統御力極強,卻不大有主見,執行其命令來墨守成規;徐晃攻強守弱的風格極其明顯,卻無法對戰局整體面面俱到;太史慈、魏延之流不過恃勇莽夫耳,不足為慮,只有那趙云有些棘手……”

他呵呵笑道:“好在此子從一開始,就被小兒限定為騎將,青州騎兵不算少,但終究只有數千,只要嚴加防范,未必就有多麻煩。在這之外,就只有陪嫁來的并州張遼了……”

說到張遼的名字,許攸的臉上露出了不加掩飾的鄙夷神色。

呂布行事不太懂得照顧人情世故,讓張遼和女兒一起來青州,在他想來,是因為王羽早先就多次暗中拉攏,張遼本身也有才華,不忍令其荒廢了,這才順水推舟的命張遼隨行。但他的決定在不知內情者看來,就是將張遼當成了管家似的人物來對待。

到了青州之后,張遼確實也沒表現得很受重視——烈火重騎也是王羽的親衛隊,戰法也傾向于直來直去,呂綺玲是王羽的未婚妻子,也是濮陽、青州兩家結盟的紐帶,張遼在這支部隊中做個副將,確實不像是受了重用。

許攸當然不知道,在烈火騎兵正式成軍前,張遼在操練兵馬,演練車懸陣中出了大力,要不是張遼幫忙,就算王羽手上拿著墨家秘傳,也很難這么快就令這座奇陣復現于世。

總之,他覺得張遼是個軟柿子,是青州軍的重大弱點。

王羽之所以讓他擔了東征主帥的名頭,只是因為王羽從前不搞制衡,也不徹底下放軍權,導致青州眾將彼此之間誰也不服誰,最合適做主帥的徐晃又因為本部兵馬損失較大,沒辦法充當東征主力,最后把張遼推上位來和稀泥。

“這個反襲擾的策略,八成是出于小兒之手,那張遼不過按部就班的執行罷了。齊將軍武藝雖然不錯,卻不擅機變,又沒有早作準備,故而被漢軍得了手。攸不才,自忖有些智謀,若得一旅精銳,未必不能利用漢軍的弱點,尋隙痛擊之,終不能,也可稍作牽制,不使其長驅而來,直抵柳城城下,不知大單于意下如何?”

一番長篇大論之后,許攸目光炯炯,瞬也不瞬的看著蹋頓,儼然一副不成功則成仁的架勢。

蹋頓思忖良久,還是半信半疑,最后想想也沒其他辦法,終究還是點了頭。

他從自己的部眾中,揀選了五千精銳交給許攸,然后又召開軍議,從蘇仆延、難樓、樓班等人手中又討了一萬騎,再加上閻柔的五千馬賊,整整兩萬大軍,交給了許攸統帥。

蹋頓將代表兵權的骨箭交給許攸的時候,手心里也全都是汗,對烏桓來說,這兩萬騎差不多就是半數兵力了。再考慮到兩萬騎兵人吃馬嚼的消耗,和一旦失敗,對整個遼東局勢的影響,和舉族與決戰也沒多大區別了。

許攸心里也有點緊張,倒不是為了烏桓族的生死存亡,而是在他鞠躬盡瘁,念念不忘的反王羽、反青州生涯中,這還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和王羽正面對決。

當然,這一戰他是占了便宜的,因為王羽沒親自出手,只是交待了一些策略,就讓眾將自己商量著辦了。青州軍步騎輪番作戰的戰法,不正是眾將各自為戰的明證嗎?

不過,兵法最崇尚的本來就是避強趨弱。自己畢竟第一次正式領軍,自負的智謀到底能發揮幾成還很難講,一上來就對付和自己水準差不多,甚至略高的王羽,確實太吃力了,拿張遼這種無名小卒練練手卻是正好。

說不定,通過捏軟柿子,自己在軍略上的天賦也能覺醒過來呢,這一次不單只是牽制,打一場勝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嘛!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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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0 00:45:47 |只看該作者
七九九章 最新動向

在蹋頓、許攸等人商議對策,兵最終決意出兵這幾天,青州軍也一直在前進,大軍推進的速度不算快,但一天五十里的進程也足以令其在半月左右的時間內,推進到柳城了。
在保衛家園的號召下,烏桓游騎也沒閑著,總是有那么些不信邪的人,將騷擾戰進行到底。

雖然他們沒能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影響,但在失去統一指揮后,還是不斷有人前赴后繼的沖上來的情況,倒是讓青州眾將明白了,為什么主公不急著班師,幾乎馬不停蹄的進行這場東征。

這些烏桓人兼有胡、漢兩邊的特性,對中原也不陌生,很容易就能和中原勢力勾搭上,甚至融合在一起。

別看烏桓騎兵自己打仗沒什么章法,所以威脅不大,但這樣勇悍的騎兵,一旦得到了曹操、孫策這樣的高人指揮,再得到相應的裝備,發揮出來的威力又豈止翻倍?

烏桓現在離中原很遠,和曹、孫之流勾搭不上,但他們旁邊也不是完全沒有中原勢力,以公孫度治政的本領,加上軍事手段,以及遼東諸子百家遺留的底蘊,一旦讓他與烏桓緊密結合起來,北疆頓時就出現了一個比鮮卑更具威脅的大勢力。

到時候別說順利實施平北策了,王羽若不再度親率大軍北征,說不定連幽州都要丟回去。所以,趁著幽州大捷的威勢,順勢將烏桓掃蕩干凈,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決策了。

說白了,王羽在做出征東的部署時,心態也和許攸差不多,趁著烏桓還只是烏桓,相對較弱的時候,一口氣將其滅了,將會給今后省下很多麻煩。

就在許攸率軍西進的同時,東征軍眾將正聚在中軍帳,來回傳遞著三封信在看。

這三封信分別來自三個地方,遼東、先頭船隊,以及柳城方向的斥候。

“還好,公孫度總算是沒有在開戰的第一時間就出手,要是一開戰他就動手,那也只能將戰事一直推進到遼東境內了。”紀靈拍拍胸脯,長吁口氣。

只有到了地方之后,才能發現,為什么主公提起東征,公孫將軍和幽州眾將都是皺眉。遼東到底怎樣,現在還不得而知,但遼西這邊的確不是什么好地方,這里最大的問題就是缺水。

紀靈老家就在淮南,本是壽春的騎兵督尉,是袁術入主壽春后才加入其麾下的,早就習慣了隨處可見江河湖泊的環境。到了青州,甚至幽州之后,雖然河流覆蓋度變得低了不少,但也不至于讓他感覺不自在。

但出關之后,他是真的不舒服了。氣候太干燥,通常要走上一兩天,才能看到一條小河、小溪,難怪之前有人說,鮮卑、匈奴有視河流為神圣,一輩子只洗兩次澡的習慣。這才是遼西,就旱成這樣了,要是再往北去,那河流確實也是稀缺資源了。

萬一遼東跟遼西差不多,以公孫度的手段,沒準兒還能抵抗上一年半載的,那可真是要遭大罪了。

張方這封信,是在遼東收到東征軍出征,烏桓迎戰的消息后傳回來的,表示公孫度至少沒做大規模動員,只是將嫡系的萬余兵馬集結起來應變,這就讓人有些安心了。

現在烏桓人對自家的壓迫式戰法沒有什么好對策,隨著時間的推移,戰事只會越來越向東征軍方面傾斜。公孫度既然存了觀望的心思,那么他參戰的意愿也只會是越來越低,而非相反。

這對東征軍來說,是個利好消息。

趙云沉聲道:“也不能大意,遼東的水師可不需要集結,他們的威脅才是最大的。按照端行信中所說,我軍東征的消息在遼東傳開后,就一直沒看到過柳毅、陽儀二人,此二人正是水師的正副統領,誰能擔保公孫度打的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主意?”

雖然烏桓游騎的數量越來越少,但趙云還是很盡職的每次都帶隊出擊,日夜辛勞之下,他的氣色比平時差了一些,但精神卻并未因此而萎靡,思路也很清晰。

“這么說來,子義那封信中說的,探路的船隊不急著返程,要在前方警戒,就是為了防范遼東水師?難道他果真發現什么跡象了?”于禁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太史慈的脾氣,軍中可謂人盡皆知,大家都認為他在船隊中不會安分太久,肯定會找個引子上岸來,混入軍中找個差事。結果他卻來信說,先頭開路的船隊發現了問題,需要在前方長時間駐留,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遼東是不是真的不安分,而且還被太史慈給發現了。

秦風大力點頭,附和道:“就子義那脾氣,還真有可能。”

老實說,他多少有些替太史慈擔心,因為公孫度的重視和積累,遼東水師的實力還是挺不錯的。當年柳毅帶到青州的幾十艘大小船只,只是水師的一部分而已,其真正的實力如何,卻是始終都沒人能探查清楚。

太史慈若是帶著青州水師全軍迎戰倒沒什么好擔心的,問題是,他只帶了區區五艘船而已。水戰可不比腳踏實地的沙場爭雄,武藝再高,保不住腳下的船也是白搭。

公孫度如果真的狠下一條心,太史慈貪功冒進,說不定還真挺危險。

更令他擔心的是,萬一公孫度不肯主動出手,而是想方設法的引太史慈出手就更麻煩了。看主公的意思,應該是不想真的和公孫度撕破臉,如果太史慈不依不饒,這事……可就難辦了。

“海上到底怎么回事,派人追上去問問就知道了,在這里猜來猜去的也沒大用。”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和擔憂,讓呂綺玲聽得頗不耐煩,她擺擺手道:“子義、文長那么大的人了,難道還需要象小孩子一樣讓別人替他們擔心?能不能打,怎么打這種事,哪個武將心里能沒數?還真能明知危險,偏往上撞不成?”

眾將都強自壓抑著翻白眼的沖動,勉強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心里卻都腹誹不已:遍數當場,好像就是夫人您最沒資格說這話了吧?要不是鐵騎踏陣,幾次您都沖在最前面,看得主公提心吊膽,他怎么會不想鐵騎參加東征?

嗯,說起來,鐵騎確實不太適合這次東征。

壓迫式戰法中,常規的步步推進有羽林軍在已經足夠,騎兵突襲也是重在速度和持久力,鐵騎同樣不具備。最要命的是鐵騎的消耗還很大,五百人的部隊,整體消耗都快趕上五千步兵了。

而鐵騎最能發揮實力的場合還是在正面會戰之中,偏偏烏桓人最不敢進行的就是這個,鐵騎加入東征軍,完全就沒有用武之地啊。

呂綺玲不看眾人臉色,全無自覺的說道:“許攸那只老鼠終于從地洞里鉆出來了,那兩個姓鮮于的也冒了頭,依我看,他們這是不懷好意,打著兩面夾擊的主意呢。張叔叔,咱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給他們來場騎兵奔襲,各個擊破?”

看著她兩眼放光,一臉期冀的樣子,張遼開始頭疼了,對王羽也是頗多埋怨,不是說好了要將這位小祖宗留在薊縣,先生米做成熟飯嗎?怎么最后還是給放出來了?少公子撈不到仗打,肯定是要不耐煩的,這不,開始出餿主意了,自己要是不答應,搞不好她就自行其是了。

“鮮于兄弟顯然是奔著咱們那條不存在的補給線來的,而許攸雖然帶了不少人馬,但以此人的脾氣,就算兵馬眾多,勝券在握的時候,難免還是要耍點陰謀詭計,這次領軍迎戰,想必存的也不是正面對決的心思。”

張遼語速極快,就是不想給呂綺玲插嘴的機會:“分兵突襲,恐怕會正中他的下懷,雖然此賊人品不堪,但耍起陰謀來,還是有些門道的,若是按著他的套路來,恐怕會防不勝防。”

“那就這么算了?”呂綺玲氣鼓鼓問道:“當他不存在?繼續大搖大擺的前進?”

“那也不是。”張遼搖搖頭,發現其他人都不說話了,都是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己看,他知道,是該拿點真本事出來的時候了,不然真是要將保姆這個稱號給坐實了。

“鮮于輔那邊,開始肯定是以試探為主,在發現自己找不到運糧隊的行蹤之后,他肯定會先遲疑一陣子,和許攸取得聯系之后,才有可能意識到真相。只有等到這時,他才會考慮改變初衷,和烏桓進行前后夾擊,但那至少也要等到五天以后了。”

做為主帥,張遼很清楚自己的職責。主公需要他做的無非把握整體戰局走勢,不斷根據敵我形勢的變化,對既定戰略做出修正,最終將戰局導入正確的模式而已。所以,這段時間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整合各方面的情報,分析戰局上面了。

“而在鮮于輔最終醒悟之前,許攸的主要目的應該也是以牽制我軍為主,順便再設下幾個陷阱什么的,看看能不能占些便宜……既然知道他們的目的,我軍的應對方法就很簡單了,只要不讓他們達到目的,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若能將計就計的讓他們自食惡果,就算是大獲全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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