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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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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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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21:39 |只看該作者
八一零章 富貴險中求

陽儀對目前的態勢很滿意,將士們很完美的執行了命令,船隊悄然起錨,就那么借著海流的推動,向前緩緩移動,在達到目視可及的距離后,暴起突襲。
看起來青州軍完全沒有應對突襲的心里準備,直到遼東水師全線突進,青州水師的甲板上,才有慌亂的人影四處晃動,局面,正朝著極為有利的方向發展。

“現在才發現?哼,已經來不及了。”陽儀眼中閃過一縷寒芒。

海上的視野比陸地上遠得多,在今天這種清朗的天氣中,在十幾里外就能發現目標。等到雙方以臨戰姿態相互靠近,太史慈的旗艦單獨突前時,兩支艦隊的距離已經只剩四五百丈了,太史慈的旗艦更是處于風頭浪尖上,距離遼東水師的距離不足八百步。

這么點距離,在海上差不多算是肩挨肩了。陽儀又借著拖延時間的機會,悄悄的往前漂了幾百步。

剩下的距離,在遼東水師的全力沖刺下,只要半柱香的時間就能越過。也就是說,太史慈的旗艦連轉向都來不及,就會被團團包圍。

除非剩下的十一艘船當即立斷的丟下主帥逃跑,否則就不用擔心有漏網之魚。

這一仗,贏定了!

對方太大意了,或許不應該說是大意,只是青州軍成軍至今,幾乎戰無不勝,沒吃過什么虧,又剛好在大勝之后,對自己這邊多少有些輕視,覺得自己這邊不敢冒險出手。

只可惜,世事無絕對。

他對柳毅說的理由并非全部,抓人質這種事,說到底主動權還在對方手上,只要王羽鐵了心要找回場子,自己這邊還真能撕票不成?

陽儀想得比這更遠,他的目的是重創青州水師。

盡管遼東地處偏遠,消息閉塞,但陽儀對幽州一帶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王羽在幽州又是屯田,又是挖渠修路,似乎還有消息說,他要再建一座新嚓……總之,攤子鋪得很大。

除了幽州之外,青州軍新接管的領土還有原本公孫瓚轄下的冀北三郡,以及中山、常山兩個郡國。按照土地面積算的話,單是這些地方,就相當于大半個冀州的領域了,再加上幽州,青州的領土差不多翻了兩倍還多!

這么大的地方,又都經歷了多年的戰亂之苦,地方上相當疲敝,冀北數郡不但無法提供重建幽州所需的大量資源,而且還需要王羽拿出錢糧救濟,相當于也要重建一次。

這些資源,只有也只能從青州本土運過來。

所謂千里饋糧,士有饑色,從青州本土運錢糧到冀北,路上又何止千里?青州再怎么富,頂多也只能提供新領土所需的物資,絕對不可能承擔得起路上的消耗!

陽儀算得很清楚,一個戰兵千里遠征所需,就需要三個民夫運送,當年漢武帝起十萬大軍北伐匈奴,足足動用了近五十萬民夫!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假使王羽重建幽州,需要一百萬削糧食,運輸隊從青州出發的時候,就需要準備好三百萬削以上的糧食!

而王羽在幽州鋪開的攤子這么大,所需糧草又何止百萬?而且重建需要的還不僅僅是糧食,兵器、農具、以及各種生活物資和工具,再加上冀北諸郡,以及遠征所需,最后統計出來的數據想必是個天文數據。

要是王羽能一口氣拿出這么多物資,那陽儀也只能說,大漢朝的列祖列宗都是白癡,經營了幾百年,積累的財富也不及王羽幾年間創造出的。

陽儀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青州這些年招攬了很多人才,就算王羽慮事不周,他的幕僚們也會及時提醒他。之所以明知道消耗這么大,還將攤子鋪開,無非是指望海運。

海上運輸消耗小速度也不慢,雖然有一定風險,但就算考慮到海難的損失,消耗也比陸路運輸小得多。

正因為有這么多好處,陽儀才敢如此冒險,他打的主意就是快攻奇襲,先解決太史慈這個水師主帥,然后一路橫掃過去。抓住青州水師群龍無首,大部分船艦都充當運輸船,沒做好戰斗準備的破綻,給予對方沉重一擊。

等到青州軍回過神,水師說不定已經損失過半了。

青州水師建立的時間并不長,長足發展是在太史慈東渡之后,統共也就一年多的時間,船艦數目怎么也不可能超過四百艘。

遼東水師雖然實力稍遜,只有不到兩百艘海船,但只要突襲成功,光是戰利品,就能繳獲幾十甚至上百艘船,雙方這一進一出,實力對比自然就反轉了。當然,青州家大業夫,就算損失了半數水師,花上頂多一年時間也就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但在此期間,渤海海面上,可就是遼東水師說得算了。

只要封鎖住以漂榆津為中心的海路,青州軍別說報復遼東,能不能繼續在幽州立足都是個問題,有這樣的籌碼在手,再談判的時候,還怕青州勢大壓人么?

至于說青州會不會先虛與委蛇,等恢復了元氣再來報仇,陽儀覺得沒什么可擔心的。

只要他的計劃成功,青州軍的幽州大捷也差不多算是被抵消了,這一趟基本上可說是勞而無功,白白浪費了軍力和大量資源,卻沒能達到戰略目標。

中原群雄雖然比青州要弱,但實力差距卻也不會大到遼東和青州這樣懸殊,此消彼長之下,這距離也就拉平,甚至反超了。

到時候,王羽面對中原群雄的威脅尚且應接不暇,哪里還有空來和遼東爭鋒?若是中原變成了膠著狀態,說不定遼東這支奇兵將成為舉足輕重的力量,進而影響天下大勢呢?

這一仗只要勝了,至少能給遼東打出二、三十年的太平來!有這么美好的前景在,為何不搏一下呢?

只是這其中的奧妙,就不能解釋給柳毅聽了。后者的性格往好聽了說是沉穩,說難聽了就是膽小怕事。抓人質和襲擊水師是兩個概念,前一種做法還有轉圈的金地,后一種就是徹底撕破臉了。

陽儀自己不在乎,他覺得只要計劃順利,公孫度也不會計較,但說服柳毅就麻煩得多了,還是直接騙過對方,等木已成舟了再說。

秉承著這個思路,當遼東水師沖到太史慈旗艦周圍時,陽儀并沒有立刻下令圍攻,而是指揮著船隊,將陣型盡量伸展開,像是一只張著大嘴的鯊魚,要將青州水師一口吞下去一樣。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如果一開始就把太史慈團團團死剩下的十一艘船眼鬼救不下,說不定就壯士斷腕的跑了。現在圍三闕一,讓敵人舍不得突圍,就很有希望將其一網打盡了。

眼見青州水師的船首來回搖擺著,若往若還的樣子,陽儀頓時有了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直覺和經驗都告訴他,他的謀劃11極其成功,敵人的反應完全在他的預期之內,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哈哈哈哈,”他得意的大笑起來,遙指太史慈的旗艦,揚聲罵道:“豎子,還敢囂張如前否?大勝?豈不知強極則辱,盛極則衰的道理么?今天就讓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為了防止太史慈使用斬首戰術,陽儀的旗艦遠遠的墜在了后面,中間隔了至少有十來艘船,太史慈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擒賊擒王,當然也不可能聽到陽儀的喝罵。

陽儀自己也沒指望讓太史慈聽見,他只是宣泄一下從王羽通過柳毅,向公孫度轉達勸降之意開始,一直到現在累積的怨氣和不安罷了。

離得太遠,他看不清太史慈的臉,但可以想象,對方現在一定相當氣急敗壞,說不定還會咬牙跺腳,滿臉猙獰的想要拼命什么的。

對付這種莽夫,陽儀自忖還是很在行的,就像是獵人捕捉猛獸那樣,只要令其有力沒處使,就能活活的氣死他。

“唉,只可惜不能面對面的打敗此人,不得不說是種遺憾吶。”想到得意處,陽儀又是喟然長嘆一聲,贏得了左右親衛的一致贊譽,大伙都認為陽將軍甚有大將之風,這一仗贏得一點都不意外,只有柳毅眉宇深鎖,對戰局深感憂慮。

如果要抓人質的話,只要將敵人旗艦團團圍住,然后談判勸降就可以了,陽儀擺出了圍三闕一的架勢,這分明是要大打出手啊。

還在遼東的時候,那太史慈就是個霹靂火爆的脾氣,在有一戰之力的時候,他會乖乖的束手就擒?柳毅對此深感憂慮。

只有在對太史慈目前狀態的猜測上,柳毅能和陽儀達成共識,對方現在只怕是已經惱羞成怒,暴跳如雷了,這一仗想不大打,恐怕都不行。

聽著耳邊諛詞如潮,柳毅也是暗自嗟嘆,也許這一仗有心算無心,能贏下來,可結下了這么大的仇,就算能拖過眼前此劫,將來總還是要面對青州或是其他統一了中原的勢力的,有了這一次反復無常的記錄,遼東將來又要如何自處呢?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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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22:32 |只看該作者
八一一章 愿賭服輸

相較于遼東諸將的心思各異,青州軍這邊至少在團結和一致上,都是占了上風的。
若是陽、柳二將能看到太史慈的神情,肯定會大吃一驚,說不定會從船上一頭栽到海里去都未可知。

“來了哦!”只見太史慈大馬金刀的坐在帥琦上,翹著二郎腿,單手托著下巴,側臉看著身邊的魏延,劍眉下的大眼眨呀眨的,滿滿的都是戲謔之意。

“真來了啊……”魏延一拍大腿,追悔莫及的樣子,同時又帶了三分不解:“他們怎么就真的殺過來了呢?這不合情理啊,他們明明已經知道了遼西的戰局,怎么還這么不開竅呢?”

“反正吧,你只說你認不認輸就走了,少扯那些有的沒的。”太史慈嘿嘿一笑,擺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看那模樣,完全就沒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錯了就是錯了,還會耍賴不成?”魏延頭句話說得很光棍,但緊接著,他兩手一攤,擺出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俺是個窮人,沒有神兵,也沒有寶馬,頂多只能等發了俸祿,請你喝頓酒,再多可是真沒有了。”

“切,瞧你這點出息,就知道喝喝喝的,小心將來和潘文珪一樣未老先衰,你就有神兵寶馬,某還會搶你的不成?”太史慈從鼻孔里噴出口氣,不屑道:“愿賭服輸,咱不要你的酒,更不要那沒影子的神兵寶貝,只要你一句話……”

“什么話?”魏延如蒙大赦,趕忙問道。

他打仗好行險,平時賭性也重,剛到青州的時候還有所收斂,后來發現王羽為人隨和,在不當差的時候,很少用那些大道理什么的約束部屬,他的本性就露出來了。

其實,作為一軍之將,魏延的俸祿并不少,但他每次錢一到手,不出三天,肯定會在賭坊里輸得干干凈凈。反正他孤家寡人一個,平時又可以吃軍營里的食堂,所以也餓不著他,同僚們雖然也有相勸,可他自己不聽,又沒惹出什么麻煩,也就隨他去了。

在軍中,只要不是特別正式的場合,魏延偶爾也會犯賭癮。犯軍紀肯定是不成的,就軍事問題和同僚打個賭倒是無傷大雅,剛剛他和太史慈討論遼東水師有無陰謀的問題時,就打了個賭,結果自然是他輸了。

愿賭服輸,魏延這方面的人品是有保障的。剛才打了賭,還沒來得及說好賭注,遼東軍就殺過來了,結果這賭注就變成沒上限的那種了。

魏延生怕太史慈出個難題,比如讓自己主動承擔擅自行動,火燒許攸的責任什么的,也是惴惴不安了好半天。這會兒聽到太史慈松了。,他自然也松了口氣,一句話還不簡單,嘴皮子一碰不就結了?

“也不是一句話,就是一個承諾,將來俺若有事需要幫手,求到你頭上,文長不要忘記今日之諾便可,如何?”太史慈的神情變得鄭重了些。

魏延一顆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拍著胸脯嚷嚷道:“這還不簡單,便是沒打這個賭,子義兄若有事找咱幫忙,俺又豈會推托?放心吧,放一百個心吧!”

放下了心事,魏延往四周看看,突然‘咦,了一聲:“奇怪了?遼東軍這架勢,不像是要抓人質啊……”

“當然不是要抓人質。”太史慈油然一笑道:“若是想抓人質,那陽儀先就把咱倆給看得忒輕了些,同樣的也將主公和公孫度看得輕了,陽儀雖然只有點小聰明,但點道理還是能想得清楚的。”

魏延想了想,也是有會于心。

所謂把他們兩個看得輕了,就是陽儀想殺他們或許有可能,想抓活的卻難,無論是魏延自己,還是太史慈,都不是那種為了保命,就能屈膝受辱的軟骨頭。

而且,就算陽儀把他們活捉了,也別想著就能逼得主公乖乖就范,主公可不是那種吃了虧,還會忍氣吞聲的人。解救人質、綁架、暗殺,這些可都是隱霧軍的拿手好戲。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實在救不出人,主公也不可能就此放棄遼東攻略,任由公孫度在背后發展壯大,成為日后的隱患,那才是真正的冒險。從張方的情報看來,公孫度的志向相當之大,要不是遼東的客觀條件了他,此人在爭鼎中原的戰場上,威脅性同樣是很大的。

“那他到底是圖一啥?”魏延摘下頭盔,撓了撓頭,十分不解。

“當然是……”太史慈呵呵一笑,將自己分析說了出來,內容竟然和陽儀心中所想大體相似:“若是易地而處,俺八成也會這么干,說不定主公也會呢。”

“道理倒是能說得通,可風險實在也太大了,完全就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軍水師將領的無能上面了。”魏延晃著大頭,對這個說法相當不感冒:“就算沒了子義兄你,還有元福、震霆他們不是?實在不行,還可以把宮校尉從三韓調回來,怎么就群龍無首了?”

這話倒是沒錯,雖然青州海軍中只有太史慈一個重量級人物,但下面的將校中卻也不乏佼佼者。

因為太史慈和王羽一樣,也喜歡當甩手掌柜,自己只管指揮作戰,將繁瑣的事務丟給屬下,時間長了,自然能鍛煉出一群能獨當一面的副手來。實在不行,還可以把周倉從內陸水師中調過來,總之不會一下崩潰就走了。

“這事你知,我知,但陽儀不是不知道么。”太史慈聳聳肩,笑道:“他若真的摸清了咱們的虛實,你說,他還會氣勢洶洶的圍攻上來,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嗎?”

“那倒也是。”魏延點點頭,對太史慈最后這個說法深表贊同:“這就是主公常說的信息不對稱了吧?那咱們現在怎么辦?是狠狠的打一仗,還是嚇唬嚇唬他們算了?”

“先嚇嚇他們好了,若是亮相后還不老實,那就只能往死里揍了。”太史慈幽幽說道。語氣之所以這么怪,主要是因為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更希望陽儀乖一點,還是兇一點。

本心說,他希望陽儀一條道走到黑,那今天就能打個痛快了。但若著眼于大局,他還是希望陽儀知趣一點,知難而退就好了。

“嗖……嘭!”

一支火箭冒著青煙從旗艦上升起,筆直的飛入蒼穹,在白云之下,化作了一團絢麗的彩色煙火。

“現在才下令應變?太晚了吧?”陽儀呵呵大笑,極盡嘲諷之能。

他知道青州有一種特殊的火箭,可以飛得很高,放出很顯眼的光芒,在很遠的距離之外傳遞消息。不過這里離海岸還有數十里,就算是岸邊有哨所,也未必能準確觀測到,即便觀測到了,也不可能及時作出反應。

在他看來,這就是太史慈已經絕望,亂了方寸的表現。事實上,穿云箭發出后,青州軍的舉動也確實很像是陷入絕望的樣子。

一直搖擺不定的十一艘戰艦,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不再做調頭的打算,而是齊齊向前,和旗艦匯合在一起,然后原地轉向,首尾相連的結成了一個圓陣,看起來應該是要固守待援的樣子。

陽儀見狀,更是不疑有他,不急于進攻,而是指揮著船隊繼續完善包圍圈,直至毫無破綻,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開始進攻吧!輪番上陣,先用弓箭耗耗他們的銳氣,然后換艨艟……”

“用艨艟的話,是不是不太妥當?”柳毅突然打斷道。

艨艟就是具備一定防御能力的快船,船形狹長,航速極快,轉向靈活,專門用來突擊對手的船只。最經常使用的進攻手段,就是在船艙中堆放硫磺柴草,逼近對手后,自行縱火,貼近敵人的大船,說白了就是以小博大的炮灰。

放艨艟,就意味著要全力攻殺敵人了。

“沒什么不妥的!”陽儀擺擺手,很不耐煩的答道:“他們擺了個這么個圓陣,就是想讓咱們主動靠上去,然后發揮戰力上的優勢,咱們豈能如他們的愿,上去拼消耗?何況他們又放了火箭求援,現在也沒工夫多耗,只能用雷霆手段一擊,速戰速決。”

陽儀知道青州的船好,也有心奪些戰利品過來,當然不可能都燒了。

只是他對白刃戰沒什么信心,對方有太史慈和魏延這兩大猛將在,就算最終憑借人數優勢贏了,傷亡恐怕也會是個難以承受的數字。

弓箭能不能消耗對方,他心里同樣沒譜,青州軍的弓弩裝備率可不是一般的高,因為他們有錢啊!有錢就有裝備,拼裝備,遼東怎么可能是青州的對手?

想來想去,也只能用火船打破敵人的圓桶陣再說,殺傷一部分對手的同時,將太史慈的旗艦和其他船只分割開來,然后就可以有針對性的勸降,或各個擊破了。

海戰不比陸戰,武藝再高,沒有船艦承載也是枉然。只要將敵軍分割開,勸降不果之后,就可以用火船攻擊旗艦,擒殺太史慈、魏延后,再去對付剩下的散兵游勇。

遼東人性情粗豪,膽子也大,在陽儀身上體現的最為明顯,但其他人也不差多少。陽儀的策略得到了廣泛的支持,柳毅雖有心反對,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想不出什么辦法挽回,只能聽任陽儀施為了。

他在心中暗暗祈禱,但愿青州軍的損傷不要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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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23:30 |只看該作者
八一二章 強者為王

暮色已深,正是日月交替的最后一刻,天地之間一片暗沉。
船頭兩側的火把被海風吹得搖曳不已,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映出公孫度那張沒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臉。

看到這這樣的情景,柳毅硬生生將邁出艙門的那只腳縮了回來,他想上前安慰公孫度,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就那么頹然靠在了門框上,心里又是悲傷,又是無奈,還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懣之情,滿滿的漲在胸口,像是隨時會爆裂開一樣。

主憂臣勞,主辱臣死,對一貫以標準的士大夫準則要求自己的柳毅來說,看到自家主公倉惶從襄平追來,發現大勢已去后,破天荒的做出了退讓、妥協,甚至可以說是求告的姿態,他感受到的,唯有一股難以承受之痛。

他恨自己,恨自己沒能掌控住局面,令得主公沒辦法從容與對方交涉;

他更恨陽儀,要不是這個家伙發了瘋,像是要自殺,并拉著所有人給他陪葬一樣,孤注一擲,一意孤行,局面也不會變得如此難看。

不過,他最恨的還是王羽和青州眾將。

柳毅不明白王羽到底在想什么,遼東之事,明明就很簡單的,以封疆之賞安定人心,在名義上盡安北疆還不夠嗎?為什么一定要對遼東如此苦苦相逼?就算不念這幾年結盟互助的情分,對著一個陌生人,也應該留些余地的啊!

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主公也不知道吧?所以在踏上求和之路后的這幾天,他的情緒都異常低落,這實在讓人不甘心吶。

“柳將軍……”思潮翻涌著,以至于柳毅完全沒能察覺有人靠近,直到來者的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才猛然一個激靈,驚醒似的看過去,反過來把叫他的人嚇了一跳。

柳毅認得來人是青州水師的一名副將,叫陳撼。

那場海戰只開了個頭就結束了,在公孫度及時趕到后,雙方順理成章的罷手言和,商定由青州水師護送公孫度的座船去漂榆津,然后由那里登岸,去薊縣拜見王羽。

所有人都知道,名為護送,其實和押送也差不多,公孫度這次去,就是服軟告饒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此行之后,遼東勢力應該會就此成為歷史,前途黯淡。

軍中上下也都明白了這個事實,在青州水師將士有意識的懷柔、拉攏之下,很多人都動了心,琢磨著要提前改換門庭,也好搏個出身。

路上一共才走了不過兩天,隨行的五百護衛中,足有超過兩百人半公開的投靠了過去,剩下的人大多數也都是一面顧念著舊情,一面又憧憬著未來的前程,還在猶豫不決。

太史慈和魏延身份較高,不好出面,青州的挖角行動中,最積極的就是這個漁民出身的水師校尉陳撼,看到此人湊上來,柳毅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陳將軍不在船艙里找人話家常、攀關系,怎么有空到甲板上來吹冷風?”柳毅的臉色陰寒,語氣同樣冷得像塊堅冰。

“呵呵,公孫將軍和將軍不也在么。”陳撼的名字帶點霸氣,兇巴巴的,實際上卻是個很隨和的人。帶著點市井小人物的憊懶,他撓撓頭,不以為忤的笑答道:“末將就是想來提醒一下,船隊剛剛過了封大水河口,照這個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早上就能到漂榆津了。”

“明天就到了?”饒是柳毅心情復雜,無意跟陳撼多敷衍,但他還是壓抑不住的驚呼出聲:“而且,你怎么知道現在船隊的位置在哪里?”

令柳毅吃驚的是船隊的速度。

封大水就是后世的唐山陡河,自北向南流經盧龍塞和右北平郡的治所土垠,在土垠城正南約百里左右的地方入海。而海戰發生的地點,是唐就水和白狼水兩座河口之間,差不多也是在昌黎城正南的位置上。

也就是說,從遼西到幽州,超過千里的海程,青州水師花了不到兩天時間就走完了!

換成普通人,可能只是驚嘆于船在海上航行的速度,比車馬在陸地上走快了太多。而柳毅是老海員了,豈能不知道普通的船只,根本達不到這樣的速度?換成遼東船隊,就算一路也是順風順水,能用四五天的時間走完這段路程,已經值得慶幸了。

柳毅早就知道,青州的海船性能優異,以至于主公都動了心,在和青州做生意的時候千方百計的安插了人手上船,回來后就召集人手,開始仿制——公孫度得到遼西的戰報后,追上來時乘坐的那艘船,就是仿制品中最成功的一艘。

再仔細想想,柳毅心下更是雪亮一般。

速度這么快,青州船性能好是一方面,另外,他們走的路線也有問題。遼東的船只出海,基本上都是沿著陸地行進的,因為怕迷失了方向。唯一的例外就是去青州的航路,但那條航路上,也有一連串的島嶼可以停靠避風,并且充當路標。

青州的海船卻用不著這么小心翼翼,因為他們似乎有辦法在海上辨識方位,即便遠離了海岸線,他們還是能時刻把握自己所在的大致位置。

就像是現在,四周都是茫茫大海,但陳撼卻像是隨口提醒一樣,道出了船隊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到達終點的時間,就像是他手里有一塊能測算時間和空間的日冕一般。

陳撼未嘗不是在炫耀,炫耀青州全面超出遼東的實力。

對此,柳毅既是無奈,又是好奇。

王羽先前的發明中,紙甲、床弩、板甲好歹還有跡可循,性能優異的海船也不算是憑空出現,但這種海上定位的技術,卻是聞所未聞的,這叫以見識廣博見長的柳毅如何能不好奇?

陳撼笑呵呵答道:“呵呵,劉將軍有所不知,我家主公發明了一個儀器,嗯,主公他是這么稱呼的,叫六分儀,有了此物,加上輿圖,就能在大海和草原這些沒有標識物的地方,做到精準定位……”

“這……六分儀如此神奇,不知是何來由?怎生模樣?又是遵循何種天地至理運作?”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柳毅忘了兩軍之間的隔閡和心中的憤懣,一疊聲的追問起來。

“是何來由,遵循何種道理俺就不知道了,俺其實都不會用……”陳撼不好意思的笑了,摸著后腦勺,憨聲道:“不怕二位將軍見笑,那寶貝說起來簡單,用起來卻麻煩,沒在書院里研修過術數學,那是怎么學也學不會的。”

聽他這么一說,柳毅才驟然驚覺,不知何時,公孫度也走過來了,臉上雖然仍然沒什么表情,但若有所思的眼神卻說明,他在聽,而且在思考。

“二位將軍要看倒是不難,那東西就在子義將軍的船長室內,只是現在天已經黑了,沒辦法演示如何使用……”陳撼看向公孫度,用征詢的眼神做出了邀請:“二位這就要去看看嗎?”

正如柳毅猜測的那樣,陳撼在路上的任務,就是盡量消除兩軍之間的隔閡,保證薊縣的談判,能在相對平和的氣氛中進行。

至于說他的舉動看起來像是在挖墻角,其實純屬意外。陳撼也沒想到,遼東人習慣了依附強者,當數量龐大的遼東水師被青州軍以床弩輕易壓制,公孫度又以服軟的姿態出現時,水師將士們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動搖。

等到陳撼等人以很親切的態度出現在遼東衛士面前,后者會如何選擇,自是不言而喻。

這也和兩軍一直以來相對密切的關系,以及東征發起前后,張方這個大使在襄平的活動不無關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遼東人都還記得自己的華夏血脈,從未將自己當做胡人,在他們眼中,雄踞河北,殺胡人充不手軟的青州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華夏正闕。

所以才有了陳撼的無心之失。

遼東水師將來八成是要收編的,提前做些安撫工作也無不可,但陳撼無意激怒公孫度和柳毅等遼東高層,他這次來,也有彌補關系的意思。

如果能用六分儀這個引子,吸引柳毅甚至公孫度和太史慈、魏延正式對話一次,無疑會給日后的談判帶來一個好的開端。

對此,陳撼期許甚深。

“嗯。”公孫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但他的腳步卻絲毫不停,直接從陳撼身側走了過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回自己的船艙去了。

陳撼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樣子,轉頭看向柳毅時,竟是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柳將軍,這……”

“陳將軍盛情,毅卻之不恭。”柳毅肅容回答,肚里卻是好笑。他對公孫度了解甚深,當然能體會自家主公的心情。

主公對六分儀,或者說青州的新技術、新事物都很有興趣,也明白雙方的差距,所以才在驚聞遼西的戰報后,當機立斷的動身來遼西,阻止那場即將發生的海戰。

頭是注定了要低下,但最后要退讓到什么地步,還得摸清楚對方的底子,摸清楚雙方的差距有多大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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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24:32 |只看該作者
八一三章 公孫度認輸

碧水長天之下,兀然出現了幾十道火流星!
這不是夢中,也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法術,只是當那些一人多長、杯口粗細的弩矢被彈射出來的時候,從床架前的火盆上擦過,附在弩矢之上的引火之物被點燃了。

在數千道目光的注視下,這些弩矢閃亮著,帶著一縷黑煙,仿佛從地獄中跳出來索命的無常棒一樣,飛遠或飛近。

即便是對青州水師來說,也有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這件新兵器,水手們基本都在此列。他們只知道在出航前,有什么東西被裝到了船艙里,但具體是什么他們就不知道了,對大多數人來說,船艙是禁區。

雖然在開戰之前,他們或多或少都從戰兵那里打聽到了一些情況,可當他們看到,弩兵們在千步左右的距離上,就展開了攻擊,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真有這么邪乎的武器?

帶著期待和驚奇,他們看著那七十二道火流星快速飛遠,勢若閃電,但心里依然不是很確信,不知道弩矢是不是真能命中目標。

相較于青州水手們開盅、看戲般的輕松心態,陽儀和他的部屬們就緊張得很了。

打心底里講,他是不相信床弩有這種威力的,但床弩離弦而出的那一剎那,他的心還是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太快了!

太猛了!

要不是弩矢上的煙和火太過顯眼,陽儀很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看清弩矢飛行的軌跡。這樣的勢頭,也許真有可能……

陽儀收起了輕視之心,臉上也有點火辣辣的,終究是沙場宿將,倒是不會被這樣的情緒影響到心態。只是一時間他也想不到其他辦法,最終也只能大聲做出提醒,讓水手們做好滅火的準備。

很明顯,青州人也知道弩矢不足以破壞船只,所以加了一層保險,采用火攻。這個思路是對的,只是他陽儀也不是吃素的,早就有所防備了。

更值得慶幸的就是,那床弩的威力雖大,準頭畢竟還是不行,特別是在極限距離上,戰果確實差強人意。

果然,第一支到達的弩矢從上方飛過,在帆布上留下了一個大窟窿,另外一支弩矢在船舷前方十五、六公尺的地方落進海里。

早就守候在甲板上等待滅火的水手,立刻將桶里的濕沙子往帆布上倒。那個窟窿的邊緣已經著火,好在開戰之前帆布澆了海水,全都濕透了,火還來不及蔓延開來。

火勢迅速被壓熄,帆布上除了多出一個窟窿,再也沒有其他損傷。

雖說青州的弩手訓練有素,但在海上作戰還是頭一遭,命令傳遞有快慢,于是,齊射也分了先后。最快出手的弩手其實也不能算沒準頭,有海浪的影響,再加上距離因素,能打到這個準度,已經相當不錯了,放在后世,這就是所謂的近失彈了。

遼東軍這邊當然不會這么想,他們發出了一陣帶著壓抑的歡呼聲。

所以壓抑,當然是因為對方的武器超乎了想象,真的能越過千步的距離,發揮殺傷力。正因如此,看到初步戰果之后,大伙才格外慶幸,好在沒沖得太近,否則只要有一支箭打正了,落在甲板,甚至船舵等要害位置,還不一下就橫掃一大片啊?

在此刻的距離上,已經差不多算是強弩之末了,除非哪個倒霉蛋正好被砸到,否則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損傷。

當然,船帆、船舷、乃至甲板破幾個洞,肯定是在所難免了。

慶幸之余,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旗艦,旗艦上的人則望向傲立船頭的陽儀,希望他回心意轉,不要繼續進攻。因為太過焦急,他們都忘了,頭兩箭只是青州弩手的失誤,后面還有齊頭并進的整整七十支火流星呢!

“咚!”船身輕晃的同時,木裂聲響起,顯然有弩矢射中了船舷。

“噗!”更多的弩矢則是穿帆而過,誰讓帆是船身上最大的目標呢。

“噗通!”也有很多直接落在了海里,砸起了一片銀白閃亮的水花。

再加上時起彼伏的慘叫聲,和接連不斷的驚呼、吶喊聲,床弩現世之后的第一次大規模齊射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了,至少遼東軍上下是這樣認為的。

雖然沒受到致命傷害,但遼東船隊卻是一片狼藉。

船帆中箭肯定會起火,不盡快滅火,就等著整艘船變成火炬吧。

人員傷亡也不小,杯口粗的弩矢砸過來,仍然有透木之力,被正面擊中肯定沒命,被擦到、碰到的同樣不好受。

再加上那些為了躲避危險摔倒,或者和同伴碰撞在一起,乃至失足落海的,受害者可謂比比皆是,其中甚至包括了主將陽儀。

床弩的準頭有限,但偏偏就有那么一支,歪打正著也好,還是怎么樣也罷,反正就是直直的奔著船頭去了。總算陽儀身手敏捷,又一直盯著對面,注意力高度集中,百忙之中一個懶驢打滾,好歹躲過了這一劫。

那支弩矢沒能索到他的命,意猶未盡般的直直沖進了船艙里,此刻正有回過神的水手抱著水桶往里面沖,準備救火。

“……不能再打了!”打破沉寂的是柳毅,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觀點,這次沒人大聲反駁了,連態度最堅定的陽儀都沒出聲,而是有些狼狽的坐在甲板上,臉色變幻不定。

似乎過了很久,其實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陽儀終于緩緩開口,語聲干澀:“這樣的弩矢,他們手上也不會太多,所以……”

床弩的箭矢,就是一支做工精良的短矛。在生產力較低的時代,這種消耗品可不是誰都能用,誰都舍得用的。再說,船只的裝載量有限,除了人和糧食,青州的海船還要裝載那么多體積龐大的床弩,陽儀認為,青州軍不可能無限制的使用這種武器。

陽儀一開口,柳毅就知道,這家伙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了。但這一次,他可不會讓對方如愿以償,那些支持陽儀的將校的氣焰都被床弩打下去了,柳毅不覺得自己仍然壓制不了這個瘋子。

正當他準備厲聲斷喝,打斷陽儀的僥幸心理時,異變陡生。

“轟!”

先是一陣轟鳴聲響起,那聲音仿佛春雷初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比弩矢入木還要劇烈得多的晃動。即便是柳毅這樣常年在海上漂,見慣了風浪的老手,措不及防之下,也是下盤不穩,差點摔倒在甲板上。

勉強穩住身形后,他才驚覺,這些悶響聲似乎是從腳下傳來的,柳毅相當不解,腳下明明是水啊,青州軍再神奇,總不會搞出什么從水下攻擊的武器吧?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腳下不是水,而是船,若說船上多了什么不應有的東西,那豈不是只有……

“妖法!青州軍使的是妖法!”沒等柳毅想出個究竟來,船艙里猛然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柳毅等人大驚之下,循聲看去,只見剛剛沖進船艙,試圖救火的水手用比進艙敏捷幾倍的速度逃了出來,嘴里喊著妖法,神情也像是見了鬼一樣。

柳毅一個箭步走到那水手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厲聲喝問:“什么妖法,你說清楚!”

“那箭……那箭不光會冒火,而且還會突然爆裂開!”那水手上氣不接下氣,話說的也是語無倫次:“一爆,就是一大團火,到處都是……”

正當眾人疑竇滿腹,驚疑不定時,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么似的,抬手一指,指著不遠處的另一艘船大聲叫道:“就是那樣!看,那里不是著火了嗎?在船舷上!”

柳毅急轉頭,入目的情景在解除了心中的疑惑的同時,也給他帶來了新疑問和恐懼。

那艘船被弩矢命中了船舷,剛好在吃水線上面數寸的位置。此刻,以中箭處為中心,烈火正熊熊而燃,急速向四周擴散著,蔓延著……

柳毅知道,那艘船完了。

不比船帆、甲板,那個位置的火根本沒法救,海沙蓋不上去,水也潑不著。等火勢蔓延到吃水線以下時,雖然會和海水接觸,但只要船板漏了洞,有沒有火就不是很重要了。

想通此節,他只覺一陣戰栗。

很顯然,青州這個殺手锏不是單獨存在的,弩矢上還有其他機關,除非落入海里,否則就會在擊中目標的幾息之后爆炸,并燃燒。

救火的水手一度沖近了弩矢附近,還能安然無恙的跑出來,說明爆炸的威力有限。在陸戰中,這種設計可能也就是嚇嚇人,但在海戰之中,這種武器卻相當致命,柳毅根本就想不出怎么抵御。

當然,現在不是思考怎么防備的問題,而是要如何善后!

這一仗輸定了,如果青州軍愿意,他們甚至可以展開追擊,將半數遼東水師盡殲于此。想到這里,柳毅驚醒似的抬頭望去,發現青州船隊依然停留在原處,這才松了口氣,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交涉,結束這場一面倒的海戰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瘋狂的叫喊。

“不用怕,不用怕啊!那箭上的機關越多,青州人的箭就越少,咱們人多,才損失了十條船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沖上去,干掉他們,那些床弩都是咱們的,沖啊!”是陽儀,如果說先前他只是有執念,這一刻,他已經完全瘋了。

“法禮兄,你……”

“別過來!”陽儀雖然看起來像是瘋了,但他對柳毅卻還保持著極高的警惕,后者剛一靠近,他立刻轉身拔刀,怒罵道:“柳子強,你這個叛徒!你每年至少要去兩趟青州,怎么會什么都不知道?你早就投靠青州了對不對?是這樣,一定是,若非你里應外合,咱們怎么會輸?你這樣做,可對得起主公嗎?咦……主公,我看到主公了,我怎么可能看到主公?”

柳毅搖搖頭,心道陽儀真瘋了,就想命人把他拿下,先看管起來再說。

誰想到命令發出,卻完全沒人回應,柳毅左右看看,發現所有人都順著陽儀直勾勾的眼神望向東邊。他也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結果他也看到公孫度了,準確的說,是一艘懸掛著遼東侯、平州牧將旗的快船!

柳毅驚詫莫名。

主公來了?

這個時候?

只有一艘船,顯然不會是來增援作戰的。而且從時間上來分析,主公追上來,距離水師西進頂多只隔了一天。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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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25:44 |只看該作者
八一四章 差距有多大

暮色巳深,正是日月交替的最后—刻,天地之間一片暗沉。
船頭兩側的火把被海風吹得搖曳不已,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映出公孫度那張沒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臉。

看到這這樣的情景,柳毅硬生生將邁出艙門的那只腳縮了回來,他想上前安慰公孫度,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就那么頹然靠在了門框上,心里又是悲傷,又是無奈,還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懣之情,滿滿的漲在胸口,像是隨時會爆裂開一樣。

主憂臣勞,主辱臣死對一貫以標準的士大夫準則要求自己的柳毅來說,看到自家主公倉惶從襄平追來,發現大勢已去后,破天荒的做出了退讓、妥協,甚至可以說是求告的姿態,他感受到的,唯有一股難以承受之痛。

他恨自己,恨自己沒能掌控住局面,令得主公沒辦法從容與對方交涉;

他更恨陽儀,要不是這個家伙發了瘋,像是要自殺,并拉著所有人給他陪葬一樣,孤注一擲,一意孤行,局面也不會變得如此難看。

不過,他最恨的還是王羽和青州眾將。

柳毅不明白王羽到底在想什么,遼東之事,明明就很簡單的,以封疆之賞安定人心,在名義上盡安北疆還不夠嗎?為什么一定要對遼東如此苦苦相逼?就算不念這幾年結盟互助的情分,對著一個陌生人,也應該留些余地的啊!

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主公也不知道吧?所以在踏上求和之路后的這幾天,他的情緒都異常低落這實在讓人不甘心吶。

“柳將軍……”思潮翻涌著,以至于柳毅完全沒能察覺有人靠近,直到來者的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才猛然一個激靈,驚醒似的看過去,反過來把叫他的人嚇了一跳。

柳毅認得來人是青州水師的一名副將,叫陳撼。

那場海戰只開了個頭就結束了在公孫度及時趕到后,雙方順理成章的罷手言和,商定由青州水師護送公孫度的座船去漂榆津,然后由那里登岸,去薊縣拜見王羽。

所有人都知道,名為護送,其實和押送也差不多,公孫度這次去,就是服軟告饒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此行之后遼東勢力應該會就此成為歷史,前途黯淡。

軍中上下也都明白了這個事實,在青州水師將士有意識的懷柔、拉攏之下,很多人都動了心琢磨著要提前改換門庭,也好搏個出身。

路上一共才走了不過兩天,隨行的五百護衛中,足有超過兩百人半公開的投靠了過去,剩下的人大多數也都是一面顧念著舊情,一面又幢憬著未來的前程還在猶豫不決。

太史慈和魏延身份較高,不好出面青州的挖角行動中,最積極的就是這個漁民出身的水師校尉陳撼,看到此人湊上來柳毅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陳將軍不在船艙里找人話家常、攀關系,怎么有空到甲板上來吹冷風?”柳毅的臉色陰寒,語氣同樣冷得像塊堅冰。

“呵呵,公孫將軍和將軍不也在么。”陳撼的名字帶點霸氣,兇巴巴的,實際上卻是個很隨和的人。帶著點市井小人物的憊懶,他撓撓頭不以為忤的笑答道:“末將就是想來提醒一下,船隊剛剛過了封大水河口照這個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早上就能到漂榆津了。”

“明天就到了?”饒是柳毅心情復雜,無意跟陳撼多敷衍,但他還是壓抑不住的驚呼出聲:“而且,你怎么知道現在船隊的位置在哪里?”

令柳毅吃驚的是船隊的速度。

封大水就是后世的唐山陡河,自北向南流經盧龍塞和右北平郡的治所土垠,在土垠城正南約百里左右的地方入海。而海戰發生的地點,是唐就水和白狼水兩座河口之間,差不多也是在昌黎城正南的位置上。

也就是說,從遼西到幽州,超過千里的海程,青州水師花了不到兩天時間就走完了!

換成普通人,可能只是驚嘆于船在海上航行的速度,比車馬在陸地上走快了太多。而柳毅是老海員了,豈能不知道普通的船只,根本達不到這樣的速度?換成遼東船隊,就算一路也是順風順水,能用四五天的時間走完這段路程,已經值得慶幸了。

柳毅早就知道,青州的海船性能優異,以至于主公都動了心,在和青州做生意的時候千方百計的安插了人手上船,回來后就召集人手,開始仿制公孫度得到遼西的戰報后,追上來時乘坐的那艘船,就是仿制品中最成功的一艘。

再仔細想想,柳毅心下更是雪亮一般。

速度這么快,青州船性能好是一方面,另外,他們走的路線也有問題。遼東的船只出海,基本上都是沿著陸地行進的,因為怕迷失了方向。唯一的例外就是去青州的航路,但那條航路上,也有一連串的島嶼可以停靠避風,并且充當路標。

青州的海船卻用不著這么小心翼翼,因為他們似乎有辦法在海上辨識方位,即便遠離了海岸線,他們還是能時刻把握自己所在的大致位置。

就像是現在,四周都是茫茫大海,但陳撼卻像是隨口提醒一樣,道出了船隊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到達終點的時間,就像是他手里有一塊能測算時間和空間的日冕一般。

陳撼未嘗不是在炫耀,炫耀青州全面超出遼東的實力。

對此,柳毅既是無奈,又是好奇。

王羽先前的發明中,紙甲、床弩、板甲好歹還有跡可循,性能優異的海船也不算是憑空出現,但這種海上定位的技術,卻是聞所未聞的,這叫以見識廣博見長的柳毅如何能不好奇?

陳撼笑呵呵答道:“呵呵,劉將軍有所不知,我家主公發明了一個儀器,嗯,主公他是這么稱呼的,叫六分儀,有了此物,加上典圖,就能在大海和草原這些沒有標識物的地方,做到精準定位……”。

“這——六分儀如此神奇,不知是何來由?怎生模樣?又是遵循何種天地至理運作?”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柳毅忘了兩軍之間的隔閡和心中的憤懣,一疊聲的追問起來。

“是何來由,遵循何種道理俺就不知道了,俺其實都不會用—”,陳撼不好意思的笑了,摸著后腦勺,憨聲道:“不怕二位將軍見笑,那寶貝說起來簡單,用起來卻麻煩,沒在書院里研修過術數學,那是怎么學也學不會的。”

聽他這么一說,柳毅才驟然驚覺,不知何時,公孫度也走過來了,臉上雖然仍然沒什么表情,但若有所思的眼神卻說明,他在聽,而且在思考。

“二位將軍要看倒是不難,那東西就在子義將軍的船長室內,只是現在天已經黑了,沒辦法演示如何使用——”陳撼看向公孫度,用征詢的眼神做出了邀請:“二位這就要去看看嗎?”

正如柳毅猜測的那樣,陳撼在路上的任務,就是盡量消除兩軍之間的隔閡,保證薊縣的談判,能在相對平和的氣氛中進行。

至于說他的舉動看起來像是在挖墻角,其實純屬意外。陳撼也沒想到,遼東人習所了依附強者,當數量龐大的遼東水師被青州軍以床弩輕易壓制,公孫度又以服軟的姿態出現時,水師將士們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動搖。

等到陳撼等人以很親切的態度出現在遼東衛士面前,后者會如何選擇,自是不言而喻。

這也和兩軍一直以來相對密切的關系,以及東征發起前后,張方這個大使在襄平的活動不無關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遼東人都還記得自己的華夏血脈,從未將自己當做胡人,在他們眼中,雄踞河北,殺胡人充不手軟的青州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華夏正闕。

所以才有了陳撼的無心之失。

遼東水師將來八成是要收編的,提前做些安撫工作也無不可,但陳撼無意激怒公孫度和柳毅等遼東高層,他這次來,也有彌補關系的意思。

如果能用六分儀這個引子,吸引柳毅甚至公孫度和太史慈、魏延正式對話一次,無疑會給日后的談判帶來一個好的開端。

對此,陳撼期許甚深。

“嗯。”公孫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但他的腳步卻絲毫不停,直接從陳撼身側走了過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回自己的船艙去了。

陳撼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樣子,轉頭看向柳毅時,竟是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柳將軍,這—”。

“陳將軍盛情,毅卻之不恭。”柳毅肅容回答,肚里卻是好笑。他對公孫度了解甚深,當然能體會自家主公的心情。

主公對六分儀,或者說青州的新技術、新事物都很有興趣,也明白雙方的差距,所以才在驚聞遼西的戰報后,當機立斷的動身來遼西,阻止那場即將發生的海戰。

頭是注定了要低下,但最后要退讓到什么地步,還得摸清楚對方的底子,摸清楚雙方的差距有多大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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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26:29 |只看該作者
八一五章 貿易戰爭

差距到底有多大?
一個六分儀并不足以說明問題,但當黑夜過去,朝陽升起的那一瞬間,柳毅恍然間竟有了種大徹大悟的感覺。因為船隊已經抵達了此行的重點——漂榆津。

柳毅不是第一次來漂榆津,前一次到這里的時候,還是他游學時的一個秋天。那時他覺得漂榆津的風景很不錯,對那個給這個小港口命名的人也是頗多贊譽,認為這個名字起得恰如其分,聞名如見其景。

榆樹是幽州隨處可見的一種樹,泉州這一帶,一種葉子很大的白榆樹生長得特別多。每逢秋季草木凋謝之時,榆樹葉便落了滿地,被秋風吹到河水里,像是一艘艘小船,順水東流,直入瀚海。

這是很有詩情畫意的情景,特別是在這么一個人煙稀少,充滿了自然景致的地方,格外的能引人悲古思今。

雖然后來就沒來過了,但柳毅可以肯定,在青州軍大舉北上之前,這個小港口肯定還保持著原貌。就算有變化,也只會變得更加人煙稀少,絕對不是相反。

然而,一別多年,當他故地重游之時,卻滿心里都是震驚,這里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打探幽州戰事的情報時,柳毅就曾想象過,被王羽當做海運樞紐之后的漂榆津應該是個什么樣子。首先出現在他腦海里的,是一座戒備森嚴的城池或營寨,里面全是小山包一樣的糧倉,周圍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湯。

青州軍北征所需,有半數以上是從海上運輸的,囤積了以百萬計糧草的漂榆津,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可現在,柳毅沒有看到想象中的森嚴戒備與高墻深壕,他只看到了一個人馬喧沸盈天,好似超大規模的集市或者工地一樣的地方。

從岸邊向外探出了幾十條長堤,一艘艘船停靠在盡頭處,不斷有船離開,也不斷有船停靠。每當有新船停靠過去,就會有一群人推著車,或者挽著袖子涌過去,按部就班的從船上接下貨物,往來運輸。

在岸邊的確有一些倉庫模樣的建筑,但這些貨物通常不會被送到倉庫里,而是被直接送上在河口停靠著的貨船。海船上水手也會一起幫忙,等貨物全部搬運下來之后,他們又會一起打開那些倉庫的大門,從里面搬出另一些貨物,再運到船上去。

做完這一切之后,沒有損傷的船只就會開始做再次起航的準備。不過除了船本身之外,船上的水手和貨物都已經全然不同。

下船的水手與上船的水手笑著揮別,然后船只一一離港,在航速提起來之后,組成編隊,揚帆而去。

碼頭上的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紛亂,但在紛亂之中,一切又顯得節奏分明,井井有條。這種互相矛盾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有一只小貓在心里撓似的,癢得很。

雖然碼頭足足有幾十條,但看起來還是不敷使用的樣子,好多船在港外排著對,連太史慈這支身負重要使命的船隊都不例外。

河口同樣顯得不堪重負。

其實河口也是漂榆津的重要景觀,在這里清水合淇、漳、洹、滱、易、濡、沽、滹沱等水同入海,形成了眾流歸一的扇形河道結構。可即便是有這么渠道可以分流,河口依然被貨船擠得滿滿的,就像是被網在漁網里的一群魚。

柳毅做過海貿,也做過海盜,甚至還做過搬運人口的勾當,但他從未想過,海貿,或者說海上運輸,能以這種方式,做成這種規模。

“這實在是……”他無暇去深究,太史慈老老實實的排隊,是不是對遼東的輕視和怠慢,只是任由驚訝和震撼充斥著心胸,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將這股情緒宣泄出來。

“嘆為觀止啊。”公孫度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在柳毅身邊站定,喟然一聲長嘆,將心腹愛將想說沒說出來的話說了出來。

“……確實。”柳毅由衷贊道。

港口所見的一切,都不是什么不可思議的舉措。從這些年的海上貿易中,柳毅悟出了一個道理,做生意這種事,不在于單次的利潤有多高,關鍵是流轉的有多快。

從前遼東往青州,一年頂多來回兩次。開始青州沒有船隊,海貿是遼東方面主導,可以任意低買高賣,公孫度倒還不覺如何。

等到太史慈東渡之后,青州自己的海船成了規模,開始自行前往遼東,展開貿易,有的商隊一個月就能往來一次,激增的貿易量和利潤額,把公孫度和遼東眾將差點嚇得原地蹦起幾尺高。

即便青州的海商發售的價格比遼東官方低了一半,但激增的貿易量依然彌補了單筆貿易利潤的缺失。不但彌補了缺失,而且柳毅計算過,實際的貿易量,其實是以倍數增加了的,而且增加的不止一兩倍!

不過,這些利潤卻沒進入公孫度的腰包。青州海商出船出貨,當然賺了大頭,他們到港就發售,不做停留的模式,也注定了會讓那些嗅覺靈敏的當地土豪占到便宜。

遼東的商船隊只走東沓——東萊路線,青州的船隊卻是怎么方便怎么來,經常會突然出現在遼口,乃至平郭這些非遼東官方控制的港口,準確的說,那些地方根本就沒有港口碼頭的設施,就是一片荒灘。

因為青州商船隊的這種風格,導致很多地方豪強,沒事就讓人趕著牛馬、羊群,帶著毛皮、人參、草屋等草藥之類的貨物在海邊晃,發現船只了就點火放煙,兩邊接洽后,就一手錢,一手貨的直接交易。

從壟斷生意,變成了這樣,公孫度當然不會高興,也不止一次向青州提出抗議。但青州方面的回答也讓他相當無語,王羽認為,只要商人在青州依法納足了稅額,那么無論在外面做了什么,都是合法商人,理應受到將軍府的保護和維護。

那些商人當然會納稅,他們在遼東可以隨便找地方停,找人交易,回到青州的時候可老實得多,會主動找到港口的司稅官,主動報上此番交易的所有明細,規規矩矩的奉上稅款,以免受到懷疑,被人尋根問底的追查。

既然納稅了,那就是合法商人,公孫度流失了大量利潤,也沒處伸冤去。

他不是不想學王羽,把下面的人都收拾得老老實實的,可問題是,遼東的情況和青州不同,大小山頭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

即便以公孫度的強勢,也不可能完全壓制所有的地方豪強,原本他自己組了船隊,自己去做貿易,那些豪強心里有怨言,但也沒辦法要求公孫度和他們共享。現在有青州海商主動送上門,他們又豈有平白放過的道理?

就許你遼東侯吃肉,不許大伙喝湯?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公孫度如果真要強行壟斷,那用不了幾天,遼東就要戰火紛飛了。

說起來,青州和遼東的關系由熱轉冷,未嘗不是由此而始。

在意識到無法從內部解決問題之后,公孫度就把主意打到了青州海商頭上。他當然不會公然出手,和青州直接交惡,他想了個借刀殺人的法子,默許一些漢胡馬賊入境,暗示他們可以假扮商人,搶掠青州海商。

他想得是很好,覺得商人都是膽小,避害趨利的,只要吃過幾次虧,他們就不敢隨意在野外停靠,只能到遼口和東沓這兩個官方港口停泊,按照他的規矩和價格交易,重新達成壟斷。

但未曾想,青州的商人和普通的商人不一樣。

那些商船隊背后的商家什么身份都有,但帶隊的船長和掌柜的卻清一色的都是退伍老兵。

普通商人對海洋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只有這些退伍老兵膽子大,刀山火海都經歷過了,還怕里浪么?

說是退伍老兵,其實這些人的年紀都不大,通常也就是三十多歲。最開始跟著王羽打天下的那些老兵,如果沒升級為督尉級別以上的軍官,現在基本上都退伍了。

王羽對此的解釋是,這些功勛老兵百死余生很不容易,但刀槍無眼,壯士難免陣上亡,總不能讓功臣個個都不得善終。而且這些老兵身上都留下了不少傷,再讓他們繼續拼命,也不合適。

退伍老兵們一部分在衙門里當差,平時維持治安,每周會充當一次民兵教官,組織當地的軍訓。也有一些直接回家務農、經商,等太史慈東渡之后,海商這個新興行當興起,普通商人畏懼不前,經商的老兵卻第一時間響應了統帥的號召。

雖然退了伍,但老兵們的軍事素養卻依然沒的說,要是碰上閻柔、鮮于輔這樣的高手,或許確實抵擋不住,但普通的馬匪那就是來送菜的。

強弓、勁弩、長戟、大槊,甚至還有個摧鋒營的老兵直接拎出了一柄斬馬巨劍,殺得來搶劫的馬匪血流成河,抱頭鼠竄。

公孫度又吃了這個暗虧,對青州的好感度也是直線下滑,于是才有了后來青州軍北征,他拒絕策應的事,為青州軍東征埋下了伏筆。

說到底,就是利益惹出來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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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六章 關中劇變

“公孫度這個人,要怎么說呢?我覺得他是個很有決斷力,可以稱得上是野心勃勃的一個人。就算不考慮既定的北疆策略,在同時面臨幾個重量級對手聯手挑戰的時候,把這么個人留在背后,怎么也不能說是明智的選擇。”
公孫度抵達漂榆津的消息,在第一時間被太史慈飛鴿傳書到了薊縣。得到這個好消息,王羽也是松了。氣,愜意的和從諸多繁雜事務中脫身出來喘口氣的‘童工’談論起自己對遼東的處置及思考來。

實際上,對于東征的必要性,軍中內部也有不同意見。覺得遼東地處偏遠,物產貧清,得之無益,棄之也不可惜,就算主公容不下這個獨立政權的存在,也大可等中原的形勢明了之后,再轉過頭來從容伐之。

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說,東征,以及東征后續對遼東的壓迫,可以說是王羽倚仗自身威望,一意孤行強行推動的。

現在公孫度只身來薊縣拜見王羽,東征事基本塵埃落定,王羽也有心情解釋了。

“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當然是主公您怎么說怎么走了……”諸葛亮對王羽的遼東威脅說,很是不以為然,不光是他,在文臣之中,異見者本就很多。

在諸葛亮看來,烏桓的存在,的確會成為北疆的不安定因素,但反過來說,出塞或留在幽州的公孫清,遼東和烏桓,這三方勢力同時存在,正好會形成相互牽制的穩定架構。

與其對烏桓窮追猛打,對遼東苦苦相逼,還不如大度一點,也好盡早從北疆脫身。

平北策是很宏偉的一項大計沒錯,但就目前而言,其理想化的色彩還是濃重了一些,一步到位不但難度很大,還容易留下隱患。

諸葛亮和相當一部分文臣都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王羽盡快返回高唐坐鎮,如果能做出移鎮魏郡,駐馬大河畔的姿態就更好了。

不管平北策再怎么精彩,但北疆和中原比起來,重要性還是差了太多。中原的對手和北疆的對手同樣不是一個檔次的,威脅性要高出很多倍。

諸葛亮沒有爭辯的意思,而是直接出言提醒道:“主公須不要忘了,您在北疆威風八面不錯,但其他人同樣干得有聲有色。按照軍師上次來信的分析,關中大戰也差不多塵埃落定了……”

這段時間,中原的局勢也是瞬息萬變,賈詡、徐庶、魯肅、龐統各自負責的方向都是警訊頻傳。倒不是有人興兵犯境,但敵人的實力不斷壯大,和己方被削弱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首先是關中劇變。

在賈詡做出曹操有可能和馬騰、韓遂等西涼反叛勢力全面聯手,做出瓜分關中的推測之后不久,就得到了實際的驗證。

在土地和財富的刺激下,慘敗而歸的馬、韓二人在短短月余時間內,就重整了旗鼓,拉出了比前次攻打關中還要龐大數倍的陣容,先零羌、燒當羌、湟中羌、白馬羌……在西涼一帶赫赫有名的頭領們全數集結,集兵二十萬,號稱百萬大軍,浩浩蕩蕩的殺向了長安。

其實董卓在西涼羌人之中的威望不比馬騰、韓遂低,但號召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和利益掛鉤的。董卓當了丞相,占據了大半個司隸州,從西涼招攬了不少人馬,卻始終無法給西涼人帶來足夠的好處。

在馬、韓打出西涼人整體東進的旗號前,他們和董卓的戰爭屬于狗咬狗,西涼各路叛軍不會有什么感覺,也談不上有所傾向。

但馬騰這個口號可走了不得,叛軍們本來就是因為窮才造反,結果反來反去,反倒是更窮了,大伙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又想不出鞘決之道,馬騰這一次相當于點了一盞明燈,眾叛豈有不趨之若鶩之理?

董卓被嚇了一大跳。

就算沒有王羽的提醒,他也早就意識到曹操在打些什么主意了,心知馬騰、韓遂兩個肌肉多過腦子的家伙是曹操的幌子,方便老曹私底下搞些陰謀詭計,意圖顛覆。

但他沒怎么往心里去,他跟馬、韓這倆家伙打的交道比曹操多得太多了,這倆難兄難弟哪次不是被他拍得滿頭是包?

所以,馬騰第一次興兵來犯,董卓根本就不屑于親自出手,只調了一個郭汜過去,就把馬騰打得滿地找牙,親衛飛熊軍牢牢的控制著長安的城防,令得城內的士黨也是無隙可乘。

解決了這次危機后,董胖子還一度拿著王羽的信到處張揚,逢人便說王羽小覷了自己,連曹操、馬騰這兩個癟三都看得這么重,顯然是家業大了,日子富裕了,就無復先前之勇了。

這個小插曲當然無所大雅,董卓就算重拾自信,準備報當年的割耳之仇,也得先徹底擺平了曹操和馬騰再說。

結果,沒等他的興奮勁過去呢,馬騰就氣勢洶洶的卷土重來了。

董卓這一次可不敢掉以輕心。

馬騰、韓遂本身不足為懼,他們的叛軍缺糧少餉,裝備簡陋,可戰之兵也有限。董卓這幾年雖然混的越來越慘,但他的嫡系部隊本來就是西陲邊軍中很有地位的一支軍隊,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當年要不是被王羽三番幾次的用奇謀暗算,導致戰力連兩三成都沒發揮出來,在他麾下這支強兵面前,諸侯聯軍根本就不夠看的。

但羌人就不一樣了,這些人是西陲的地頭蛇,歷次反叛之中,都有他們的身影在,中平元年,趁著黃中之亂起事的叛軍首領北宮伯玉,就是湟中羌的領袖。

平時,羌族是分散成一個個部落的,那時他們不足為懼,董卓有的是辦法對他們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怕就怕這些人聯合起來,那樣一來,馬、韓聯軍在人力、物力上都會得到極大的補充,這才是真正可怕的威脅。

董卓這次沒敢分兵,而是將所有嫡系精銳全部調回來,拱衛長安,在東線只留了胡輪的雜牌軍和段猥的非嫡系部隊守衛。

董卓知道真正的生死大敵是曹操,兩邊都要爭取生存空間,矛盾不可調和。除此之外,另外兩邊都能想辦法,要逃過滅頂之災,就不可能同時面對三方面的敵人。

所以,對長安的士黨,他極盡安撫之能,拍著胸脯許下了包括施放天子等一系列承諾。

另一方面,董卓卻沒有急著和馬、韓聯軍溝通,而是親自指揮大軍,硬碰硬的和敵軍打了幾仗,銼動了對方的銳氣之后,才憑借從前的良好關系,試圖從內部瓦解聯軍。

董卓的部隊一度也被稱為西涼軍,說明他在西涼還是很有底蘊的,而且他對羌人的習性也有很深刻的理解,應對的手段極有針對性。

要是不出意外,馬、韓聯軍沒準兒還真就被他用軟刀子擺平了。但曹操謀劃了這么久的計劃,又豈是輕與,會讓董卓順順利利的逐個擊破?

順利只是表象,在董卓自以為得計的瞬間,曹操發力了,他策反了段猥,里應外合,一舉全殲了胡輪部。隨后狂飆猛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破陜縣、弘農、潼關,長驅直入,直抵長安城下,與馬韓聯軍對董卓的主力形成了夾擊之勢。

董卓措不及防,哪里來得及應變?另一方面,本來已經有所動搖的馬韓聯軍卻是士氣暴漲,和董卓私下里有聯系的那些頭領、小帥紛紛以斬使毀書來表達戰意,董卓軍一下就陷入了死地。

賈詡上一次送來的信,就到此為止,但算算時間,失去了所有戰略縱深和非嫡系部隊的董卓,也差不多完蛋了。曹操做了這么長時間的準備,又豈會僅僅只策反一個段猥?說不定會有人直接打開長安城的城門呢。

“解決了董卓,曹操勢必會在荊襄之地燃起戰火,劉表此人不過虛有其表,難道主公還指望他拖住曹、孫、么?就算劉表為了保住基業,有死拼之心,荊襄地方勢力龐大,太平時,劉表以權謀之術壓制不難,可到了兵臨城下之時,誰能擔保他們不會獻出荊州以保身家?”

諸葛亮神情鄭重,沉聲分析道:“亮以為,荊襄戰事可能比想象中還早結束,說不定會在秋天之前……主公執意現在就解決遼東問題,那至少也要在幽州坐鎮到明年,如此一來,爭鼎中原的主動權恐怕就易手了啊。”

初聞王羽平北策的時候,諸葛亮也是歡欣鼓舞,覺得此策乃是長治久安之策,應該盡早實施。但中原形勢變化太快,誰能想到曾經獨抗群雄,不可一世的董卓軍,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由盛轉衰,瞬間覆滅了呢?

曹操和孫策的威脅或許還不是急迫的,最急的是西涼反叛勢力。

情報顯示,目前,曹操軍已經完全撤出了河東,顯然是要執行以黃河為分界的聯盟協議了。以西涼反叛勢力對土地和財富的渴望,他們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橫掃河東,乃至并州,將戰線直接推移到太行山!

饒是諸葛亮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家教,很有城府氣度,可每每想到急劇變化的中原局勢,他都覺得陣陣心悸,偏偏主公對此視若無睹,不但沒有提前取消東征計劃的意思,還沾沾自喜于擺平了遼東這種不搭邊的小勢力。

真是………讓人無語啊。諸葛亮很納悶,主公的眼皮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淺了呢?

“孔明啊,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這脾氣得改改,該急的時候你不急,不該急的時候你瞎急,”諸葛亮急得火上眉梢,王羽卻是渾不在意,他一邊打趣諸葛秘書長,一邊悠然說道:“遼東和公孫升濟,可沒你想象中的那么無關緊要,人畜無害……”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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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七章 前因后果

見諸葛亮還要爭辯,王羽擺一擺手,問道:“孔明,你會不會也覺得青州和遼東很像?”
“唔?”這一問有些突然,以諸葛亮的機變,仍然想了想,才點點頭道:“是有點……”

豈止是有點,兩邊的很多政策簡直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一樣。抑制豪強,均分田地,重視教育,尚武,甚至連對航海的態度都差不多。如果一定要說區別,那就是青州做得更徹底,成果也更大。

想到這里,再結合王羽一直強調的遼東威脅論,諸葛亮不由有些疑惑,難不成這二位真是師兄弟,所以彼此之間一定要爭出個高低上下?

“言不由衷了啊。”王羽不知道諸葛亮的聯想力這么豐富,但看他眼神,也能知道他這話不是出自肺腑,“可能有人覺得,正是因為很像,所以本將才一定要將遼東勢力提前扼殺,但說心里話,本將的心胸雖然不寬,但也沒那么狹隘。”

他豎起兩根手指,沉聲說道:“遼東的威脅主要在于兩點,公孫度的野心和遼東水師!”

“何以見得?”諸葛亮的眉毛擰成了一團,王羽一直在說公孫度野心不小,但后者頂多就是在遼東打打烏桓,欺負欺負高句麗和三韓,也沒見他真的做出什么有往中原靠攏,意圖加入爭鼎行列的舉動啊。

諸葛亮不加掩飾的將半信半疑的心情擺在了臉上,覺得王羽還是緊張過度了。

“青州、遼東兩家交惡,應該是從海貿之中的分歧開始。孔明你應該也知道,沖突一開始屬于無心之失,但演變起來,卻是愈演愈烈,你有沒想過,根由在哪里?”

諸葛亮發現,不知為什么,和自己探討問題時,主公特別喜歡用這種提問的方式。他倒是不排斥,因為這樣的對話方式很有利于思考,只是這種特別待遇讓人覺得很奇怪罷了。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青州海上主動渡海去遼東,是因為遼東的船隊裝載量有限,而且一年只來兩趟,滿足不了商人們趨利的需求。

太史慈東渡的意義,遠不止開疆拓土那么簡單,那是個信號,告訴所有青州人,一個嶄新的航海時代來臨了。最富有勇氣和冒險精神的那些人感受到了王羽無形的號召,紛紛追隨在他身后。

三韓和倭島的航線還在探索摸索階段,航海技術也不夠成熟,只有具備官方身份的人才有資格和能力去打先站。往江南的航線與傳統的航海模式差不多,只能沿著海岸行進,無法發揮青州新式海船優異的性能。

所以,遼東和幽州,就成了擺在青州海商面前最有價值的目標。

測量位置的六分儀,還遠未達到全面普及的程度,以諸葛亮所知,在主公召集的那批陶瓷工匠搞定所謂的玻璃之前,六分儀是怎么也不可能普及的。

而青州的海商又都是個人行動,從那里出發的都有,注重的是時間和效率,不可能專程跑到東萊出發,沿著既有的航線去東沓港和遼東官方交易,于是便有了令公孫度深惡痛絕的走私行為。

一開始,柳毅向負責海貿的糜竺提出交涉時,后者認為沒什么大不了的,商人們風里來,浪里去的,還不就是圖個利潤?

就算是走私,海貿的大頭還是會落在公孫度手里,畢竟他自己擁有船隊,能做出的貿易量,比那些在海邊撞運氣的豪強多得太多。而青州這邊,反正有稅收,客觀條件又是如此,糜竺也不覺得有必要和可能禁止海商的這種行為。

但遼東的反應卻很大,抗議不果之后,柳毅沒什么表示就走了。但僅僅隔了一個月,成山角的崗哨就回報說,發現遼東的船隊通過,吃水都很深,應該是貨船。很顯然,遼東這是有意繞過青州,直接去徐州乃至江南尋找新的合作伙伴了。

糜竺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將這件事上報給王羽,詢問對策。

也正是從這時開始,青州的將軍幕府才意識到,原來大家將遼東當成青州的附屬勢力是一廂情愿了,公孫度似乎也不是安分于在遼東當個土豪的鄉巴佬,他也是很有脾氣的一方霸主。

這個時候,如果青州方面放低姿態,采取點補救措施,未嘗不能消弭隔閡。但那幫子百戰百勝的悍將雖然在王羽面前很乖很老實,對外的時候卻一個比一個囂張,哪肯向偏遠地區的一個小諸侯低頭?

何況,在海商大規模興起之后,海貿利潤也是節節攀升,誰會為了顧慮公孫度的心情,就加些條條框框來限制啊?

實際上,王羽對海貿的重視,也不僅僅是看重利潤,他更看重的是海商們的歷練。相較于風高浪急的東海、南海,渤海就像是個平靜的洗澡盆一樣,就像是西方的航海家們,也是在地中海磨練了很多年之后才走向大洋,華夏的航海業,同樣要有個漸進的過程。

“所以,這件公案很難說誰對誰錯,只能說各有各的利益訴求。公孫度沒能力整合遼東的商貿,那他就只能少賺點,總不成咱們這邊降低規格,刻意去迎合他吧?”諸葛亮如是回答,旋即又疑問道:“可這和您對遼東的處置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而且關系很大呢。”王羽不賣關子了,直截了當的說道:“遼東歷年海貿所得甚厚,然則,以張方在襄平所見,公孫度自身的用度卻非常節儉,除了發妻之外,不蓄滕妾,不養奴仆,所得全都投入到了軍備之中……”

王羽掂著手中的信,笑容微冷:“子義的信中說的很明白,遼東的大型戰船超過了百艘,中小艦只不計其數,軍中兵甲雖多是舊物,或制作粗糙,但甲胄的裝備率卻是極高,更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近衛輕騎,極擅奔襲作戰……孔明,你這么聰明,難道就沒有什么聯想?”

“主公的意思莫非是……”諸葛亮緊蹙著眉頭,若有所悟,卻還有著一些遲疑。

在來青州之前,諸葛亮從未將海洋與軍國大事聯系起來過,海洋給他留下的印象,只有少年時吃過的那些海鮮。

直到來了青州,看到了王羽以大魄力,幾乎可以說是用縱馬狂奔的速度,將整個青州推動著進入了海洋時代,他才漸漸觸類旁通,對海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即便如此,在王羽做出決策之前,他也未曾想過,海運竟然能為數萬人的軍隊輸送補給,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水手替代了民夫,船只替代了車馬牲畜,打造出了一條更快,消耗更小的生命線。

現在,更先進的理念來了。

聽話聽音,主公的意思顯然是在說,公孫度雖然僻處遼東,但始終惦記著來中原爭雄,甚至還為此做出了海上運兵,萬里長途奔襲的準備!

這是諸葛亮從前絕對無法想象的一件事,但現在看看,還真有這種可能,至少技術上是行得通的。他甚至都找不到理由為公孫度開脫,早在王羽入主青州之前,公孫度就曾派遣官吏和少量兵員渡海,在東萊設立了營州。

以實際情況而論,若是中原大戰正酣時,青州調動全部力量與曹、孫鏖戰,公孫度悄然渡海而來,在利津一帶登陸,三千精騎奇襲高唐,成功的幾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高唐之盛,倚仗的本就是河、海之利,因為處在青州腹地,王羽建城時用的又是開放式的風格,在平時還好,戰時的防御可說是幾近于無,就像這次北征一樣。

而將軍府中,卻從來沒人提過,要針對這方面做出布置,可以說是個巨大的盲點,連向來以思維縝密而著稱的諸葛亮自己都不例外。

這個不算是疏忽的疏忽,讓諸葛亮汗流浹背,心中暗叫僥幸,同時又在懷疑,公孫度只是有這個能力,未必能想到這么做,就算真有這個概念,只怕也是很模糊的。他那些準備,很多都是在主公入主青州之前就開始進行的,完全不能說是針對青州。

那么,主公到底是如何料事在先的?

王羽神秘一笑,不解釋了。

不是他不想解釋,而是他沒辦法解釋。歷史上關于公孫度的記載不多,王羽只記住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發生在曹操在幽州斬殺袁譚,展開東征,追擊袁尚之前,老曹曾以高官厚祿招撫公孫度。當時曹操已經擊敗了袁紹、袁術、劉備、呂布等諸多強敵,江東小霸王孫策也死了,只剩下荊州和西蜀等地尚未臣服,形勢非常有利,按說招撫也就是走個形式罷了。

結果,他送去的印綬被公孫度直接扔到了倉庫里。

更有甚者,在拒絕了曹操的招撫之后,公孫度還擬定了一個計劃,他認為曹操遠征在外,鄴城空虛,他想以一萬騎兵,三萬步卒突襲鄴城,切斷曹操歸路,進而奪取天下。

王羽所以能記住這兩件事,是因為看書的時候他覺得很可笑,赤壁之戰前的曹操多牛啊,打敗了那么多高手,區區公孫度也敢妄想與之爭鋒,這不是螂臂擋車么?

況且,公孫度的計劃從軍事常識看來,也很扯淡。

曹操在遠征不假,但他的大軍就在幽州,一方面阻斷了遼東和鄴城之間的道路,另外他離鄴城的距離也比公孫度近,這還談什么突襲?

等真正接觸到公孫度和遼東,王羽才恍然大悟,原來早在三國時代,華夏就已經有人策劃著來一場逆轉戰略態勢的登陸戰,借助海上優勢,在敵后開辟第二戰場了。

驚嘆之余,公孫度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一下子就超過了劉備、袁術,成為了和曹、孫、董比肩的心腹大患。

歷史上,公孫度在拒絕曹操招撫后的同年,便因病去世了,所以他的桀驁和突襲計劃都變成了千古笑談。但歷史上曹操打到幽州,是在建安年間,現在卻還只是中平五年,離過公孫度病死還遠著呢。

這才是王羽不顧時間上的耽擱,也一定要徹底解決遼東問題的原因。這些理由當然不足以為外人道,好在王羽是主公,也不需要事事都向手下交待清楚。

諸葛亮眉頭皺著,但心理上卻接受了王羽前面的解釋。

斂財有術卻不喜奢華,這本身就是野心勃勃的明證。

曾經有位皇帝,問立了大功的功臣,說愛卿立了這么大的功勞,寡人該如何賞賜你呢?那功臣回答說:臣只愛良田豪宅美女,請陛下多多賞賜。皇帝一聽,樂了,也放心,覺得這是個好同志,沒有造反的嫌疑。

這就是所謂的功臣自污,是保命的不二良方。

反過來,這要是公孫度,那就完了。皇帝一瞅,這貨這么能賺錢,還把錢都花在部隊裝備和海軍身上了,這不是要造反是啥呢?

從這個角度來解釋青州和遼東的關系,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您為談判做的準備,似乎太……不靠譜了吧?”思來想去,諸葛亮還是沒忍住,終于是吐了個槽。

如果說王羽在戰略層面對遼東算是如臨大敵,鄭重以對,在兩個月前開始就做的談判準備,就只能用亂七八糟來形容了。反正諸葛亮是看不出,王羽準備的那些東西,到底對說服野心勃勃的公孫度有什么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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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八章 魄力的差距

……決定性的差距就在于魄力!”
公孫度當然不會知道王羽對自己的評價,但從踏上漂榆津開始,一路所見都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觸動,加之對未來的不確定,他破天荒的和柳毅分享起了此刻的所思所想。

“魄力?”柳毅一陣迷茫。

王羽的魄力,天下皆知,他當然不會去質疑什么。但自家主公或許在中原沒什么名氣,但在遼東乃至草原東部,就算是在背后詆毀,又有誰敢說遼東太守是個膽小鬼?

柳毅一直覺得,自家主公和王羽的差距全在機遇。若是易地而處,在群雄討董的大舞臺上登場,說不定主公會比王羽干得更漂亮也未可知呢。

“對,就是魄力!”公孫度很肯定的點點頭。

“說到敢想,其實某不比他差什么,屯田、海貿、建城、軍制,以及抑制豪強等舉措,是我早就在思考,在做的,王鵬舉雖是天縱奇才,但時間上總不可能比遼東還早……”說著,他略帶自嘲的笑了起來,慨嘆道:“甚至連選定基業的眼光,我們兩個都極為相似。”

柳毅很清楚,主公雖然與墨家關聯不淺,但他在遼東的施政,卻是集百家之長,摒棄弊端后的大成之作。王羽這幾年的在青州的做為,主公也一直看在眼里,并據此推斷,對方是得了徐榮推心置腹的傳承,而徐榮也非外間所傳的那樣,戰沒于陽人的那場大戰之中。

青州新政推廣的面更廣,更徹底,收效也大,遼東新政的收效和影響力遠遠瞠乎其后,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家主公才是首倡的一方。

當然,即便如此,遼東這邊也不可能找到說理的地方,爭這個虛名也沒什么意義。柳毅只是一陣黯然,為公孫度這番話感到悲哀。

除了治政理念之外,兩家也是不約而同的選定了青州做為爭鼎中原的起點。

遼東遣船隊南下,在東萊建立營州的時候,王羽還窩在泰山老家,做那個眾所周知的膽小鬼呢。

“我知道你不以為然,覺得本將是受了一連串的打擊,自信心損失過度,有些垂頭喪氣了。”公孫度察言觀色,從柳毅的反應中,輕易的窺破了他的所思所想:“但子強,你不妨仔細回想一下,當初我命你南下,在東沓執手相送的時候,是怎么叮囑你的?”

“主公當時是說”柳毅微一錯愕,下意識做出的回答卻很流暢:“青州雖動亂多年,栩當于無主之地,但其形勢復雜,依然不可小覷了,囑咐末將謹慎從事,盡量不要惹起周邊勢力的注意,先在營州經營幾年,把根基打好再說。,1

“那你再想想,王鵬舉是怎么做的?”公孫度緊接著又是一問。

“他?”柳毅眉頭綻開,頓時恍然大悟,知道公孫度為什么如此評價王羽和自身的區別了。相對于公孫度的穩才傲打戰略而言,王羽平定青州的過程,完全秉持著他發跡以來的作風。

快,和準!

兩邊都分析出了青州是無主之地,取之較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由亂返治的青州,就如同一塊璞玉,可以在上面任意雕刻,也不會遭遇地方勢力的反彈。

柳毅并不是十分確定,王羽到底是什么時候選中青州的。不過以他事后的分析,從王羽刺董,卻只割了一只耳朵那一刻開始,對方就應該對未來有了清晰的判斷,甚至有了明確的思路了。

即便如此,遼東水師南下,也比王羽更早,形勢也更有利。

遼東水師南下之時,青州已經一片狼藉,刺史焦和整天只顧著拜神求佛,既拿不出辦法賑濟災民,也無力平亂。孔融參加酸棗會盟,與其說是共襄盛舉,還不如說是逃難去了呢。

而關東群雄當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洛陽,沒有人會注意到青州這塊混亂之地。總之就是一句話,只要能解決境內的黃巾亂軍,就能將青州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如果全力以赴,遼東的實力還是可以一試的。黃巾軍不過烏合之眾,只要注意不要引起他們的串聯,利用機動力和裝備上的優勢,各個擊破并不為難。就算沒辦法一口氣全取青州,一半總是沒問題的。

但遼東這點家底來自不易,無論是公孫度,還是柳毅等人,都不敢把全副身家都押上去。結果,沒等他們在東萊站穩腳跟,王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氣將青州連人帶地盤全給吞進去了。

由此而論,公孫度魄力不如王羽,確實也不能算妄自菲薄。

“當時你傳信回襄平,說當鵬舉露出對青州的興趣后,果然有人在黃巾軍背后興風作浪,某還一度深以之自詡,覺得自己犄事甚明,避開了一場災劫,可誰又曾想,許子遠機關算計,反倒是成全了鵬舉一戰建枷”

公孫度滿臉苦笑,搖頭不迭:“以小見大,青州事不是個例。這兩年我所細研究分析過王鵬舉的發跡時,總覺得他的魄力之強,仿佛天授神通一般,不論是什么事,他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最正確的方向。”

他抬手向四周的田野中指指,感慨萬千道:“子強,這一路你也看到了,無論是屯田,還是海貿,他做的都比咱們晚,但都比咱們徹底,沒有小心翼翼的試探,只要驗證了技術上可行,他就會全力以赴的推動事情前進!”

說到這里,他稍做停頓,似乎是在措詞,然后一字一句說道:“青州之興,并非僥幸,就算他施行的不是現在這套新政,但只要他確定的大方向沒錯,就憑他整合資源,踏踏實實推動各項事務建設、發展的魄力和手腕,能有今天這等基業,就是理所應當的。”

柳毅默然,雖然不情愿但對公孫度這番話,他也是打心底里認可的。

除了奪取青州等軍事上的行動之外,海貿,王羽這幾年一口氣在青州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幾十個港口。

其中規模較大的,與漂榆津差不多的就有位于青州的利津,東萊,以及膠縣、嶗山四大港口再加上位于徐州胸縣外海的郁州山。從漂榆津的見聞之中,完全可以想象出,青州的海貿到底有多大的交易量,能帶來多么可觀的財富。

除了海貿,還有屯田。

幽州、遼東這些地方都是地廣人稀,只怕沒人種地,絕對不用擔心土地不夠用。但問題是,從幽州開始,氣候就變得相當寒冷了,這一點對于種植尤為不利開墾和耕種的時間都要比中原晚很多。

寒冷的天氣不能徹底斷絕室外勞動的可能性,讓農人們束手無策的是那些硬的和堅冰一樣的凍土。這可不是憑借勇氣和力氣就能解決的難題,如果在寒冷的天氣中,一名農夫一天都開墾不了半畝地那光是他補充體力的消耗,就足以讓他這一年血本無歸了。

在遼東,三月份就可以開始張羅春耕了,四月正是農活方興未艾之時。幽州的氣候雖比遼東溫暖一些,但其實也有限得很,不到凍雪徹底開化翻土的工作是肯定無法進行的。

但從目前所見,從漂榆津到薊縣這一路上的田地熟地的耕作都已經基本結束了,連播種都進行了一大半。很顯然,這里的春耕開始的要比遼東早上至少一個月!

答案也不難尋找熟地的耕種雖然基本結束,但還有人在開墾荒地。公孫度和柳毅一眼就看到了幽州屯田民眾所使用的新式農具。

最顯眼的就是那種要數頭牛、馬拉動的大犁,只要將犁頭往地里一插,一個人驅趕牛馬,一個人在后面盯著,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開墾好大一塊土地出來。

除了這種夸張的大犁之外還有各種各樣小一號的犁頭,統一的特點就是都是精鐵所制看那渾身亮閃閃的樣子,八成都是新制造出來不久的。

這些新式農具給公孫度帶來的震憾,不在漂榆津的見聞之下。那些農具的構思精巧,造型獨特還在其次,遼東也有很多高明工匠,想發明或是仿制都不難,真正讓他震驚的是,王羽居然舍得用這么多精鐵來打造農具!

鐵,可是很重要的戰略物資。特別是在亂世之中,諸侯們恨不得把所有農具都熔煉了,哪怕多打造一副鎧甲,一柄戰刀,也會對爭霸大業有著相當的促進作用。

這說法一點都不夸張,事實上,中原很多地方都和遼東、幽州一樣,農人們用著全木制作的農具,或者只有在犁頭上能見到點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制農具的開墾效率,自然比不上這種恨不得全身都用精鐵打造,農時可務農,戰時可以直接拿來砸人的利器。

這樣的花費當然是巨大的,但提升的效率也是顯而易見的。

邊疆的土地雖然耕作艱難,但長年受雪水滋潤,肥沃程度甚至比黃河流域還高,只是氣候所限,沒辦法利用起來而已。照幽州自前的態勢進行下去,屯田要不了兩三年,幽州就能完全自給自足,再過些年,這里會變成北疆的糧倉都未可知。

正是看到了這些,公孫度才這般慨嘆,覺得自己的魄力和王羽差了不止一籌,這一次輸的不冤。

“主公,那這一次”,看著公孫度百感交集的神情,柳毅艱澀開口,想問問主公的真實打算,但話到嘴邊,卻怎么都說不出,一口氣憋在心里,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兔

“見機行事吧。”公孫度重重嘆了口氣:“古人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只是不知,本將此番,是否有這樣的機哈——想那王鵬舉少年得志,威風慣了,只要放低姿態,哪怕放棄遼東基業,本將也未必沒有卷土重來的機哈……所以,此番去薊縣,要點就是一個字:忍——”

“百忍成金,無論他如何桀驁,如何強勢,我只忍他C時,退上一步即晨……今日忍了、退了,未嘗不是將來卷土重來的契機呢。”說到最后,聲音已是微不可聞。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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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30:01 |只看該作者
八一九章 態度的轉變

經過一天半的行程,薊城到了。
這里倒是沒什么變化,城墻還是那么破舊,處處可見苔痕。傳言中,王羽特別不喜歡修城墻和宮室,占領一個地方,并確保了安全之后,他還會以有礙觀瞻為由,將城墻拆除。

遼東眾人從前不知傳言的真偽,但結合路上的見聞,倒是覺得這個傳言有些靠譜。王羽占領幽州后,修繕并擴建了港口,建了不少簇新的民居,修水渠、建堤壩,甚至還在泉州一帶開鑿運河,卻沒在沿途的城池上添哪怕一片瓦,或是一捧土。

這些不相干的事當然不是遼東人關注的重點,但公孫度的和他的心腹們都很清楚,這次他們是來求和服軟的,搞清楚王羽的喜好,對遼東的未來是很有幫助的,哪怕是看起來不相干的信息,說不定什么時候也能發揮作用。

負責迎接的人,公孫度并不陌生,即便在遼東,他也聽過田豫田國讓的名字,還一度動過心思拉攏對方。

公孫度沒有什么表示,只是按照禮儀規程與對方互致問候,稍作寒暄,但柳毅心中卻是一陣凄涼。田豫可算不上青州嫡系,他與青州軍開始接觸的時間,都要追溯到幽州大戰中后期了,正式加入的時間只會更晚。

柳毅倒不奢望王羽會親自出迎,但他派遣此人來做接待工作,而非徐晃或是諸葛亮,這規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毫無疑問,人家驃騎將軍根本沒拿遼東這邊當盤菜。

特別是當他看到田豫和公孫度稍事寒暄之后便轉向太史慈二將笑著打趣的模樣……”心里頓時更冷了。

“子義將軍,這次你可要倒霉了。”田豫的笑容中滿是揶揄之意,全無剛剛與公孫度寒暄時的鄭重。

“不會吧,主公真的惱了”但太史慈卻表現得很著緊,緊張兮兮的扯著田豫問道。魏延雖然看似不動聲色但眼神卻一個勁的往斜刺里飄,耳朵也豎得高高的。

“怎么不會”田豫扳起臉數落道:“出發之前,主公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和文長以守護糧道為重不要多生事端,區區烏桓而已你以為文遠解決起來會有多大難度嗎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小弟聽了戰報,都覺一陣惱怒,主公他......唉,就別提了!”

“這下慘了!”田豫話音未落,魏延便跌足道:“俺早說不要多事,雖然守糧道沒什么立功的機會,總也好過自作主張這下麻煩了吧子義兄主公回頭若是問起當日之事,你可別怪俺不講義氣。”

“你這黑廝就是無良!”太史慈惱了指著魏延罵道:“你若真喜歡押糧,敢不敢在主公面前明說,然后押一輩子糧草算了”

“你,你這是抬杠!”

這倆活寶互相推諉、攻訐著,其實是有幾分滑稽的,連守城門的軍卒都在偷笑,但遼東眾將的臉色卻都很差。

王羽委派這兩員大將押送糧草防備的目標自然是遼東水師。可從頭到尾,青州眾將就沒將遼東水師視作什么心腹大患同樣也沒把遼西烏桓放在眼里。太史慈縱火焚營,大破許攸只是出于無聊。

從青州軍的立場來看,這二人的笑鬧透露出的是一股傲視天下的自信。但從遼東軍的立場而言,戰前就沒被人當回事,開戰后,更是在一個照面間就輕易打敗,事實和心理上的雙重打擊,確實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但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不低頭又能如何正像主公說的那樣,只能忍耐,百忍成金了。

倒是公孫度臉上全然看不出異常,笑吟吟的看著太史慈二人,似乎也能從二人的笑鬧中,品味并欣賞到那股自信和傲氣一般。

柳毅悲嘆之余,也不由在心中暗贊,自家主公魄力或許稍遜,但這份能屈能伸的氣度,卻也是遠在王羽之上的。

鬧了一陣,太史慈二將和田豫耳語幾句,便急匆匆的告辭而去。田豫解釋說,這二人是要想辦法疏通門路,找人說項,以免被王羽拿來問罪。

一聽這話,柳毅按捺不住了,大聲問道:“敢問田將軍,就算驃騎將軍治軍嚴謹,總也要講究賞罰分明,功過相抵吧且不說太史慈將軍縱火焚營,一舉擊破了許攸率領的烏桓主力,大大加速了遼西之戰的進程,就算是他守護糧道,也沒出現什么失誤吧何至于在我等面前......憂急至此”

柳毅最后那句話本是想說,何必在自己面前演戲,但話沒出口,公孫度凌厲的目光就掃視過來,他只能硬生生的把原來的話吞回去,換了一個說法。但田豫何等聰明的人,哪會連這點話外之音都聽不出

田豫微微一笑,答道:“賞罰分明和功過相抵,本來就是互相矛盾。有功要賞,有過要罰,涇渭分明,何來相抵之說至于加速了戰事進程,這件事還真不好說......幾位可能還不知道吧蹋頓驚聞敗訊后,慌了分寸,當即棄守醫巫閭山,帶著族中數千精壯,遁入草原了。”

“啊!”柳毅失聲驚呼。

遼西烏桓和遼東軍也是老對手了,在歷次沖突中,雖是遼東占了上風,但也就是占了上風而已,想真正壓倒對方,還差得遠呢。現在蹋頓丟下部中老弱逃跑,可見心中是何等的驚懼,而田豫用這么云淡風輕的語氣說起此事,竟似覺得為盡全功的樣子,柳毅又豈能不郁悶。

“按照主公的既定戰略,這一仗,是要徹底殲滅遼西烏桓的。如果沒有子義將軍的火攻之計,戰爭的進程本來應該是文遠將軍率主力步步為營的推進,伯蛙將軍殲滅鮮于輔后,長途奔襲,切斷蹋頓北逃之路,將烏桓聚殲于醫巫閭山之下的,現在,烏桓雖然覆滅,但蹋頓卻成了漏網之魚,將來說不定還會造成點小、麻煩......”

田豫攤攤手道:“柳將軍,你也是知兵的,子義將軍用計之前,也沒有明確知會中軍,還是文遠將軍從蛛絲馬跡中推側出了他的計謀,改變部署配合,方得建功,你說,子義將軍有什么功勞可言呢”

“......”柳毅緊緊閉上了嘴。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場談劃,青州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將自己這邊的士氣打堊壓到底,說什么都沒用,誰讓人家的實力就是那么強呢

就這樣,在沉悶的氣氛中,一行人到了王羽當做行轅的城守府,在花廳落座,卻遲遲不見王羽出現。田豫似乎也有些意外,一邊作陪,一邊四處張望,其間兩次三番的匆匆離去,扯住一些幕僚打扮的人,似乎在詢問王羽行程安排,但每次都失望而歸。

柳毅這次可不相信因豫做的表面功夫了,他很篤定,這又是王羽要消磨他們耐性的手段,說不定就是為了報張方出使的一箭之仇呢。

公孫度似乎也是這么想的。

柳毅偷眼打量自家主公神情時,發現公孫、度老神在在的低頭做著,似乎已經假寐過去了,全然不為外物所擾。

柳毅心中暗笑,田豫這番媚眼算是拋給瞎子了,任你如何輕慢,我只不動聲色,你能耐我何只要主公沉得住氣,談判說不定會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呢。

地盤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先答應著,除非你不走,等你走了,我再卷土重來又有何難

“哎呀,子義將軍他們也真是的,這么快就去搞什么負荊請罪,結果把主公給纏住了,真是......公孫將軍,各位,今天真的不是我家主公有心怠慢,實在是......”田豫又是解釋,又是道歉,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他自己說的也是無趣,干脆一甩手,也走了。

不過好歹是來迎客的,走之前他還不忘吩咐道:“來人,給各位將軍奉茶。”

看到田豫甩袖離去,柳毅只覺一陣暢快,從到了薊縣開始一直憋著的悶氣全發泄出來了。叫你做戲叫你假惺惺有本事你繼續唱獨角戲啊看看到底誰自找沒趣!

公孫度也抬起了眼簾,眼中帶了一絲輕蔑之意。勝不驕敗不餒,方為百勝雄獅,青州軍雖然勢大,但得勝后就擺出了這種姿態,可見其軍中已生驕奢之氣,豈能長久反倒是自己此行當中見聞頗多,也多有領悟,說不定正是臥薪嘗膽的契機呢。

想到這里,因為慘敗而來的頹喪之氣漸去,公孫度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來,為未來做新的打算。

遼東基業八成保不住了,但既然蹋頓都有勇氣北逃,自己為何又要困守遼東呢高句麗與自己仇深似海,肯定無法存身,但夫余王卻是自己的女婿,雙方一直聯手對付高句麗,去那里借一塊地盤想必不難。

然后么,自然就是利用新的領悟和見聞,重新調整心態,打下一片新天地了。

如今鮮卑慘敗并且再次陷入內訌,草原正是用武之時先從高句麗人手中奪取土地……”再采用青州的農墾之法屯田,等到兵精糧足之后,再西驅匈奴,北擊丁零,不比困守遼東更強么

不過夫余、丁零的氣候比遼東還要嚴寒不少,沒有妥善的御寒之法恐怕還是難成氣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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