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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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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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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38:35 |只看該作者
八三零章 英雄所見

每到這個時候,王羽都恨不得立刻把電話給發明出來,哪怕只是無線電也好啊。人聚不到一處,還要集思廣益,實在是很讓人抓狂的一件事。
這樣的狀況,哪怕他不是身在幽州,而是回了高唐也不會得到改善。隨著領地和戰場的擴大,他能顧及到的層面越來越傾向于戰略方向,具體到各個分戰區,就只能依靠將帥們的判斷了。

理論上,將來負責北線戰場的將會是徐庶,王羽在做出決定之前,當然要聽聽對方怎么說。

好在賈詡慮事周全,在傳信幽州之前,已經和徐庶交換過了意見,倒是不用王羽自己再折騰了。不單是徐庶,賈詡和自己的弟子龐統,以及徐州主將張頜也交流過,最后才將意見匯總過來。

胖子雖然總是將偷懶掛在嘴邊,到了較真章的時候,勤奮勁也是不輸于人的。

徐庶的意見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他認為針對羌軍壓境的情況,青州方面應該提前發動對并州的全面進擊,拒敵于國門之外,不使西涼軍有突入到冀州腹地,甚至威脅到幽州的機會。

冀、并二州之間,有連綿的太行山脈阻隔,可太行山雖是天險,卻天地造化卻沒想過將兩邊徹底阻隔開,于是方有了太行八陘。

袁、高對并州的戰局并不全面,主要勢力范圍都集中在上黨、太原一線,其他郡國基本是真空狀態,在徐庶的襲擾之下,自顧尚且不及,哪里又顧得上侵攻冀州?

而且當時青州軍并未全占冀州,袁、高想侵攻青州,只有滏口陘一條通路,遠稱不上難以防備。現在西涼軍大舉東侵,而青州也正在進行冀州的最后統和,一旦讓他們在并州站穩了腳跟,冀州的防務就會驟然吃緊。

徐庶的意見很明確,西涼軍人多,多處布防的話,只是讓他們充分發揮兵力優勢,實非致勝之道。所以,要搶先動手,在并州戰場上爭取先機。

要說徐庶膽子也大,早在傳信給王羽之前,他就來了個先斬后奏,直接派人去壺關勸降去了。說是勸降也不大準確,徐庶雖然沖勁十足,但遣使通敵這種大忌卻也是不敢沾的,他派過去的使者,是以貿易大使的名義,也不是去做說客,而是單純的起到告知的作用。

說白了,他就是照搬王羽對付公孫度的那套,對袁、高兩個喪家犬當然用不著對公孫度那么客氣,徐庶的主要目的,就是讓袁高了解青州有個平北策,可以讓他們在投降和頑抗到底,甚或投靠西涼軍或曹cāo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本著廣結盟,共同對抗青州的原則,曹cāo之前幾年對袁、高也是極盡籠絡之能,怎奈他是袁紹的跟班出身,后來河北大戰也是先行退出,多少有幾分逃兵的嫌疑,袁譚有些動搖,想先借助曹cāo的力量報仇再說,高干卻很有幾分傲骨,堅決不向曹cāo靠攏。

袁譚雖是袁紹的長子,但在并州,袁閥的殘余力量卻都以高干的馬首是瞻,高干不愿意想曹cāo靠攏,袁譚縱有幾分動念卻也無濟于事。

因此,曹cāo這次與西涼叛軍結盟,驅使其攻略并州,未嘗不是失去耐心的表現。

青州強而司隸弱,開辟新戰場,是分散敵人力量的不二法門。袁、高在并州,完全無法對青州產生牽制作用,典型的占著茅坑不拉屎,在中原形勢rì漸明朗,大戰一觸即發的節骨眼上,以曹cāo的戰略眼光,當然不會容忍袁、高繼續在并州打醬油。

就憑高干這股子傲氣,想必他也不太可能投降青州,畢竟是殺父仇人么。倒是青州這邊若是逼急了,他很有可能和西涼軍達成某種協議,直接引狼入室,一拍兩散。

這也是讓賈詡覺得棘手的地方。

徐庶倒是沒想太多,他策劃了一場閃電戰,計劃就是速戰速決,分兵三路,同時穿過滏口、飛狐、井陘、白陘等通道,對并州發動全面進襲,在袁、高做出有效應對之前,占領包括雁門關、晉陽、壺關在內的主要軍事要隘。

如果計劃能順利達成,就算高干投靠西涼軍,也造不成太大麻煩了。不過,這個計劃也相當冒險,高干可不是草包,他入并州不久,老丈人袁紹就掛了,沒得到多少助力,反而受了后者的牽累,在冀州損兵折將。

即便如此,他依然穩穩的占住了上黨、太原,經營得有如鐵通一般。無論是徐庶的襲擾,還是匈奴、鮮卑的侵襲,亦或地方勢力的挑戰,或許能將他鬧得灰頭土臉,但始終沒能動搖他對上黨、太原的統治。

一旦突襲不成,讓高干感到絕望,很容易就將他推到西涼軍那邊去。

有這么個地頭蛇幫忙,西涼軍就不算是人生地不熟了,勞師遠征的弊端會得到很大的緩解,對未來的并州戰局,顯然相當不利。

得知王羽在幽州的作為后,徐庶別提多高興了,覺得這項策略簡直就是為高干量身定做的。

你不是有傲氣,不想向任何人低頭嗎?可以啊,自己的天下,自己去打,世界大著呢,只要有本事,還怕沒有立足之地嗎?

反正高干自己心里也應該很清楚,兩大勢力終究是要發生碰撞的。在那之前,他還可以居中取巧,利用雙方各有顧忌的心態,掙扎求存。但那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只要他一直呆在中間,終究還是會被碾得粉身碎骨的。

所以,徐庶來了個先斬后奏。

對于徐庶的自作主張,王羽倒沒什么不滿,這時代的通訊效率實在太低,做為方面統帥,徐庶本來就有臨機決斷的權力。他只是沒想到,徐庶竟然把高干也給圈進來了。

這可是個王羽從來沒考慮過的人選,但徐庶的自作主張倒是提醒了他,高干這個人,似乎還是有點本事的。

歷史上袁紹覆滅后,袁譚、袁尚等人或戰或降,都沒能堅持幾天,反倒是高干在并州很是折騰了一陣子,曹cāo遣李典、樂進攻之,不能下,最后不得已,只能親率主力西征,這才算是解決了他,也算是個人物了。

如果能就這樣解決高干,兵不血刃的取得上黨、太原,對并州戰局還是很有利的。西涼軍兵馬眾多,行動速度就慢,如果并州問題處理得好,就可以搶在西涼軍之前鞏固上黨、太原做為后勤基地,將戰線推移到西河、云中、五原這些地方。

做為朝廷曾一度指派給歸附的南匈奴的牧馬之地,并州貧瘠已久,精華也只有太原、上黨而已。西涼軍得不到太原、上黨,就沒辦法籌集到足夠的糧草,只能靠關中、河東方面輸送,這無疑會加重聯軍的負擔。

當然,西涼軍和幽州的雜胡差不多,他們的三十萬大軍,其實也是全民皆兵出來的,攻打并州,未嘗不是搶地盤自用,只要他們不急于攻入冀州,緩步推進的耗費也不會太大。

但這樣一來,無疑會為青州軍的全面備戰贏得了時間,而且還可以掌握開戰的主動權,戰事一開始,就居于相當有利的地位。

無獨有偶,天才們的想法總是會不謀而合,在徐州,龐統也提到了同樣的事情,他認為廣陵陳家也可以嘗試用這樣的對策解決。

陳家和公孫瓚等人不同,支撐他們和王羽對抗的不是傲氣,而是對權勢的執著。看了龐統的信,王羽才知道,陳家可不是他印象中,純粹的地方土豪,其家世也就比袁紹差了那么一兩籌罷了。

若是有人用這個時代最正式的方法介紹陳珪,在名字前面,會有這樣的一長串注釋:廣漢太守陳亹之孫,太尉陳球之甥,吳郡太守陳瑀、汝陰太守陳琮的從兄弟……

太尉陳球,王羽曾聽柳毅提起,說此人也曾經以床弩殺敵,只是不知是他家傳的,還是得到了什么人的傳授,總之是相當煊赫的一門人。

想讓這樣的一家人徹底放棄地方上的權勢,降格為普通的家族,性質和滅他滿門也差不多了吧?所以,不到山窮水盡的一刻,陳家肯定是不會服軟的。

現在他們到了山窮水盡的一刻嗎?

在這一點上,王羽和龐統倒是能達成一致,遠遠沒有。陳家之前與青州為敵,用的都是借勢的方法,自己不出手,只帶著腦子和嘴巴去挑動其他人動手。

但若因此低估陳家的實力,認為他們和許攸一樣,只會玩弄陰謀,那就大錯特錯了,陳家的真本事還沒拿出來呢。

別的不說,就說那個陳球曾經一度使用過的床弩,在先前的戰事中,就從未出現過。這時代的世家都講究韜光養晦,有什么好東西都藏著掖著的,不為外人所知,冷丁亮出來,直接就嚇傻一大片。

這些好東xīzàng久了,很可能就失傳了,但那陳球與陳珪隔了不過一輩人,床弩的制作方法怎么也不可能失傳了。

歷史上陳登做為廣陵太守,曾一度打退過孫策的侵攻,王羽現在想想,沒準兒靠的就是床弩建功。這玩意可是防守利器,在沿江的幾處要隘上,每個地方布置幾架,江東軍的船只恐怕都無法靠近渡口,更別說搶灘登陸了。

龐統倒是不知道陳家是否藏了這樣的利器,但他也用相當確定的語氣告訴王羽,陳家肯定還有殺手锏沒用,如果現在就攻打廣陵,必須做好動員兩三萬戰兵,以及相應的輔兵,征戰至少一年以上的準備。

如果放著廣陵不管,在中原大戰開打之后,就要做好相應的防范,以免被陳珪父子奇兵突出,打個措不及防。

相較而言,如果能以平北策的理念劃定一個區域給陳家,讓他們去當土皇帝,或許就可以解除這項麻煩了。

“這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吧?當然,先得把這事辦成了再說。”王羽美不滋的念叨著,覺得自己真是太英明了,隨便想個招兒,適用范圍居然這么廣。(。)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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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39:24 |只看該作者
八三一章 花開兩朵

“那可不好說。”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田豐太多影響,諸葛亮現在隱隱有以諍臣自居的傾向,專門在王羽的興頭上潑冷水,“您現在有心栽下的兩朵花都開了,開得還挺茂盛的,可您無心插下的柳,就很難說了……”
這段時間王羽關注中原更多一些,但是,北疆的風云激變,其實不比中原差多少。

漢軍在彈汗山下筑城這種大事,不可能不倍受關注,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霎時間飛遍了大半個草原。

鮮卑人的反應最大。

雖然彈汗山也是他們從大漢手里搶的,但胡人的作風就是,他們搶別人的天經地義,別人搶他們的就成了仗勢欺人了。

彈汗山是鮮卑大單于檀石槐指定的王帳所在,是鮮卑人的圣地,現在漢軍在彈汗山下筑城,準備長久霸占此地,如果讓他們成功了,所有鮮卑人都會生活在恥辱之中,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慕容鋒適時提出了罷斗,再次團結起來,奪回圣地,他的提議得到了所有鮮卑部落的支持和響應。胡酋們倒不會拘泥于榮譽什么的,他們只是察覺到了,漢軍此舉或有某種重大意義,對他們相當不利的那種。

此外,漢軍驅使著筑城的工匠,主要就是在幽州大戰中的俘虜。攻打筑城的漢軍,不但能解除接踵而來的重大威脅,而且還能解救族人,正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魁頭明知慕容鋒拉攏人心,繼續削弱自己的心意,但也沒辦法違逆眾議。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里咽,咬著牙同意了慕容鋒的提議。時隔半年多,鮮卑再次撥亂反正。興兵而起。

當然,這一次鮮卑大軍的規模就比之前差得多了。

經過了幽州慘敗和之后的內訌,鮮卑部眾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了。罵漢軍的胡酋多得是,但到了較真章的時候,那些罵王羽時,嗓門最大的家伙們,一個個都不見了蹤影。

最后,只有慕容、拓跋兩部,加上魁頭的王帳。以及居住地距離漢境比較近的一些部落,響應了召集令,但老老少少加起來也不過七八萬人,能上馬作戰者不過三、四分之一,回想一年之前起兵時的光景,當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沒辦法,剩下的人都被王羽打怕了,十多萬鐵騎都打不過兩萬漢軍。現在再去,不是送死是什么?反正漢軍是在彈汗山筑城,離自家的地盤還很遠,就算有什么不妥。也是那些占了好地方的家伙先倒霉。

要不是西部鮮卑的燕荔陽、置鞬落羅聞訊從燕然山趕過來,這場會盟還真就成笑話了。

只不過對燕荔陽、置鞬落羅的到來,魁頭等人也談不上有多高興。燕然山離得那么遠,算算時間。這倆家伙哪是知道彈汗山被奪,來打漢軍的?分明是聽說中東兩部鮮卑損失慘重。跑來爭奪大單于之位的!

但沒辦法,形勢比人強,燕荔陽、置鞬落羅兩人有備而來,足足帶了六萬精騎,部眾無數。就算魁頭想拒絕,也不會有人在意他,草原人素來是以強者為尊的。

慕容鋒和拓跋鄰都是聰明人,看到燕荔陽、置鞬落羅這架勢,不用人教,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當即提出倡議,推舉置鞬落羅為主帥,燕荔陽為副帥,指揮這場鮮卑的復仇之戰。

置、燕兩個當然不會推拒,他們就是為這個來的。

強搶魁頭的位置或許還會引起些猜疑和不滿,但魁頭無能,圣山都被人奪了,卻毫無辦法,自己做為和連大王的親家,接管汗位,替所有鮮卑人出頭,不是順理成章嗎?

于是,在漢軍的強力壓迫之下,鮮卑人完成了檀石槐之后,空前規模的合流,近十萬胡騎如摧城黑云般,壓向了已被王羽更名為大青山的故鮮卑圣地。

在城堡還未完工的節骨眼上,單憑公孫瓚的數千幽州軍可擋不住鮮卑人空前規模的反撲,王羽自然不會坐視不顧,當即集結了所有騎兵部隊,再加上關平、胡才的六千步卒,出關增援,在大青山下拉開了陣勢。

此刻戰事正處于膠著狀態,這一次鮮卑人學聰明了,盡管面對的不是青州軍主力部隊,但還是沒有貿貿然的擺出圍攻的架勢,而是分兵多處,從各個方向不間斷的發動試探性進攻,或者進行騷擾。

經歷過幽州大戰的險死還生,公孫瓚在銳氣不失之余,更多了幾分穩重。每過一天,城堡就離成功更近一步,鮮卑人都不急,他能有什么可急的?

今時不同于往日。從前做為大漢邊軍,公孫瓚和他的弟兄們過的是缺食少餉的日子,打仗必須得速戰速決,戰事延綿久了,大軍就有斷炊的危險,故而他打仗的風格就是猛打硬沖,寧可多付出點犧牲,也不想讓弟兄們窩囊的餓死。

當年之所以被袁紹一勾引,就中計南下,嚇得韓馥引狼入室,便宜了袁紹,也是公孫瓚窮的太久,被人拿住了要害,而非他真的無謀。

但現在他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反正后面有青州源源不斷的供應,箭矢射不完,糧草吃不盡,他當然沒必要冒險,只要見招拆招,穩扎穩打就可以了。

胡騎最怕的就是這種對手,對他們的戰術足夠了解,守的時候穩如山岳,攻的時候疾如狂風,犀利的騎射戰法,更是讓鮮卑人有如面對暴雨的侵襲一般,誰撞上誰倒霉。

戰事延綿了兩個多月,還談不上分出勝負,但鮮卑人沒少吃虧。昨天有人撞上了疾風騎兵,帶兵的小帥被趙云砍了腦袋,今天就有更倒霉的,好死不死的撞上了呂綺玲的鐵騎,整支部隊被踩成了肉泥。

置鞬落羅一著急,出了敗著。用聲東擊西之計,避過了風火騎兵。卻撞上了關平和胡才的泰山步卒。

這場幽州大戰,魏延一直都覺得自己最憋屈。其實關平比他郁悶多了,魏延好歹還一直處在戰團中心,關平卻連個胡騎影子都沒看到過。

按說他負責守衛漂榆津,應該會遇到很多兇險才對,但這一連串的戰事打下來,漂榆津處在最危險的漩渦中心,反倒是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而正因為守衛漂榆津的職責,關平反倒是錯過了至關重要的那場決戰,這叫從投入王羽麾下以來。就憋足了勁要立功的少年將軍情何以堪?

帶兵的是燕荔陽。

鮮卑諸部頭領其實都有點血緣關系,置鞬落羅生了好幾個女兒,其中一個嫁給了騫曼,于是就和王帳扯上了關系。另外,燕荔陽也是他的女婿,按漢人的習俗,燕荔陽和騫曼就是連襟,和王羽與趙云的關系差不多。

所以這次兩家聯袂而來,彼此之間團結得很。

置鞬落羅的聲東擊西之計。就是用非嫡系部隊做誘餌,引開最強力的風火騎兵,然后讓燕荔陽率領一支精銳部隊進行快速突襲。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打到筑城的工地。造成一定的破壞和殺傷就足夠了。

老胡酋也是被逼急了,公孫瓚耗得起,做得穩當。但鮮卑人卻耗不起。他大老遠的從燕然山趕過來,在中部鮮卑的地盤上毫無根基。一開始還能仗著雄厚的兵力,壓制慕容、拓跋諸部。等到戰事遲遲不見起色,他的威信也開始大幅降低。

現在他一叫諸部出人出糧,大人小帥們就拼命叫苦、推諉,就是沒人痛痛快快的答應。

怎么辦?沒辦法,他只能盡快在戰局上取得突破,于是才有了這個聲東擊西之策。

因為一直以來,漢軍出戰的都是騎兵,步卒只負責防守,置鞬落羅多少有些輕敵,覺得漢軍騎兵這么厲害,步卒應該不會太強吧?

這也是慕容鋒等人存心想看他倒霉,所以故意沒提醒他,給他講講居庸城之戰和東征之戰中,漢軍步卒的逆天表現。

結果,老胡酋悲劇了。

燕荔陽的五千騎兵正面與立功心切的關平、胡才兩部六千步卒發生了碰撞……斬馬劍的兇名再次揚威草原,比斬馬劍兇名更甚的,是泰山步卒的狂暴!

關平陣斬燕荔陽,身先士卒,手刃了超過二十名胡騎,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了胡騎的心臟,就此激起了泰山步卒的戰意。

狂暴化的泰山步卒是相當可怕的,西部鮮卑的五千騎被殺得落花流水,在戰場上丟下了兩千多具尸體,而泰山軍卻只付出了數百人傷亡的代價。

這完全是一場擊潰戰,真正的正面對戰只進行了幾個照面,接下來就完全是逃亡與追殺了。

在十萬人規模的大戰中,這一仗算不上決定性的勝利,但勝負天平的偏轉,卻已經相當明顯了。最明顯的證據就是一直在遼東厲兵秣馬,卻遲遲沒有展開軍事行動的公孫度終于動了。

在這場戰斗之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消息傳到遼東的當天,公孫度率軍離開襄平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突猛進,四天時間狂飆五百余里,在高句麗東川王高郊彘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國內城之下。

高句麗人的國內城,其實就依著山勢建的一座山寨,防御力不能說沒有,對付來自胡族的挑戰,還是可以被稱作是堅城的,但對上同為漢軍的遼東軍,那就完全不夠看了。

別說高郊彘完全沒有防備,就算真有,他也擋不住公孫度的雷霆一擊。國內城就此易手,高郊彘僅以身免,逃到了山里,想著等漢軍退走,再卷土重來。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公孫度竟然直接在國內城舊址附近筑城,不打算走了。

高句麗人的心情,王羽和諸葛亮都不會在意,公孫度略微有些投機的心態,同樣沒必要計較。

正如諸葛亮所說,王羽有心栽下的兩朵奇葩,已是迎春怒放,但他無心栽下的那兩株柳還八字沒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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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40:06 |只看該作者
八三二章 當頭一棒

如果說公孫瓚在大青山下筑城,引起了鮮卑人的垂死反撲,是幽州大戰的尾聲。那么,王羽和曹操搞的這些合縱連橫的手段,就是中原大戰的序曲。
近幾個月以來,高干、張楊這些中間勢力沒少和兩邊的使者打交道,而他們的態度,自然也會隨著西北兩處戰場上,戰局的演變,而一直在變化著。一時為青州軍的威猛戰績震驚不已,一時又對曹操的運籌之力驚嘆萬分,總之是很難做出最后的決斷。

曹操借力打力,驅使西涼軍東進,不但對并州起到了最后通牒的作用,同樣對河內方面也是一種震懾。

高干雖然有些脾氣,但袁譚可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他不會真的頑抗到底,而張楊的性格本就偏軟,隨著年齡的增長,更是早就沒了從前為國守邊的豪情和魄力。在情在理,在西涼軍大舉東進的背景下,這幾人都不會偏向青州才對。

不過,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任憑曹操想破頭,也不可能想得到,王羽竟然異想天開的折騰出了個平北策來,在他精心布置的計劃中,戳出了一個洞來。

因關中大捷而來的喜悅一掃而空,凝重的氣氛籠罩了曾經的丞相府,在城內一片狼藉的背景下,倍顯蒼涼。

“高干當真已經動身了?”程昱眉宇深鎖,不知是第幾遍的重復相同的問題了。

“千真萬確!”

鐘繇手捻長須,不厭其煩的答道:“青州那所謂的平北策,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不問出身。不計前嫌,只要愿意奉漢朔為正統。就能得到青州方面的支援,在邊關之外打出一片新天地來。當年楚漢爭雄。高皇帝分封諸侯,放權極為爽快,故而得諸侯全力相助,打下了大漢的四百年江山,今日這平北策,似乎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早在曹操興兵西進之前,朝中士黨就有很多人與他暗中聯絡。雖然開始的時候,袁紹的勢力更強,怎奈袁閥的根底深厚。有的是門生故吏幫襯,朝中這些大員們即便投靠過去,也很難保住現有的位置。

所以,先后擊敗黑山賊和袁術,雄踞兗、豫的曹操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鐘繇就是朝中親曹派的代表人物。歷史上在曹操攻殺李傕、郭汜,占領關中之后,本人還是專注于中原戰場,受曹操委派,留守關中。全權處理軍政大事的正是鐘繇。

無論是歷史上,還是現在,關中都是被曹操當做大后方的,他對身負留守大任的鐘繇自然不是一般的信任。光是有能力、名聲,還不足以令后者登上這個位置,關鍵還是得有具備足夠說服力的功勞。

仗著在朝中的便利。以及人脈的深廣,在曹操西進之前。大多數的情報往來,私下串聯都是鐘繇一手主導的。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曹操和馬騰的聯盟,正是鐘繇從中運籌,牽橋搭線。

鐘繇的外甥郭援是袁紹尚在時,委任的河東太守,在袁紹敗亡后,沒底氣去河東上任,故而一直在袁譚手下混日子。如今曹軍之中有關并州的情報,同樣是鐘繇通過郭援輾轉得來。

“元常此言未免過了吧?”程昱一臉陰沉,對鐘繇的贊譽很是不感冒:“邊關之外,盡是蠻荒不毛之地,名為定北,實則流放,只是那公孫瓚為王羽所救,公孫度又為其所迫,故而不得不從罷了,哪里談得上有什么吸引力?”

他抖抖袖,略帶尖銳之意詰問道:“令甥在并州也是掌軍之人,真就不知要利用身份之便,將其中利弊向袁、高分說清楚呢?”

程昱的功利心很強,投曹之后,本意也是力爭上游的,誰想有了一個郭嘉還不夠,現在又多了一個鐘繇。雖然還沒有定論,但形勢很清楚,鐘繇很快有機會獨掌一方之權了,這叫程昱如何忍得?所以,程昱一得到機會,就會給這位后來居上的競爭對手添點堵,挑點刺。

面對程昱的咄咄逼人,鐘繇倒是顯得很平靜,既不為自己辯解,也沒有反唇相譏的意思,始終圍繞著平北策的話題進行分析。

“說是不毛之地也不盡然,否則塞外諸胡是如何生存的呢?何況這一次,青州不僅僅是空口說白話,一方面在戰略布局上,有著視天下為一盤棋局的氣魄,可謂高屋建瓴。另一方面,在細節上的準備也確實太充足了。”

鐘繇嘆口氣,望向兩班文臣之末,道:“吾等只是耳聞,伯方卻是親見,當世情景,伯方想必此刻還歷歷在目吧?”

滿臉疲憊之色的涼茂閃身出列,滿臉苦澀的答道:“元常先生所言甚是,世人皆言驃騎將軍有鬼神莫測之能,若非親眼目睹,茂也是不信的。但當時,遼東太守的態度轉變實在是……唉!”

在公孫度與王羽會晤之后,涼茂便在回遼東的路上提出了請辭。公孫度打定了主意向東北發展勢力,自然也沒心情繼續留他,例行的挽留幾句,見他去意甚堅,也就隨他去了。

當然,公孫度事后也讓柳毅向王羽報備了了此事,畢竟涼茂是他帶去參與會談的,聽了不少算是機密的信息,如何處置,總要讓王羽做決定才好。

王羽諸事纏身,又哪里有工夫處理這種小事,涼茂這人他既不知其名,在會談中也沒看出有什么驚人的本領,充其量就是個傳統名士罷了,自然沒必要放在心上。

雖然諸葛亮提醒了一句,說涼茂回中原后,有可能投靠其他諸侯,但王羽仍然不在意。談判中說的那些東西,其實都沒多大技術含量,即便他留下了涼茂,等到二公孫開始在全軍推廣普及的時候,也很容易就被人仿制去了,沒有保密的必要。

何況這些東西主要的適用環境都是在那些維度很高的地方,在中原大概也只有蜂窩煤算是普及性比較強的,而蜂窩煤也不是隨便聽一遍,就能仿制的,保密有什么意義呢?

對于王羽來講,平北策既然開始實施了,那就不怕人知道,他巴不得有后世因特網的傳播速度,一下子就哄傳天下呢。反正他的目的就是給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諸侯們一條新途徑,避免一定的內耗,消息傳播的越廣,人們討論得越多,就越有利。

所以,涼茂一路無驚無險的到了魏郡,然后又輾轉西行,在青、幽聯軍在大青山下與鮮卑聯軍戰得如火如荼之際,終于到了目的地長安。

他帶來的消息,其實已經不是最新的了。早在徐庶開始和高干接觸時,平北策這個新名詞就已經在并州軍高層流傳開來。

效果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人歡喜有人愁。

并州方面,高干最為意動,袁譚則是不想去塞外吃苦,但高干拉著青州的信使,指著徐庶的信,對袁譚剖析過利害關系,后者反對的也就沒那么堅決了。

在西涼軍大兵壓境的節骨眼上,高干也是表現出了果斷的一面,說服袁譚之后,連夜輕車簡從的離開壺關,和徐庶的信使一道去了魏郡,不出意外的話,他還會輾轉去一趟幽州或高唐。

因為高干和袁譚進行的是一場密談,具體內容不為外界所知,即便軍中高層,也只知道青州方面劃下了和平解決并州的道來,詳細如何,大家也都不得而知。

問袁譚,他也是語焉不詳,只是喃喃自語,將‘不算是壞事,未嘗不是條出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的話翻來覆去的說個不停。

這個消息,對正在意氣風發之中的曹操無疑是個當頭棒喝,對認為形勢大好,前途光明的新舊臣子們,同樣是個沉重的打擊。比震驚來得更郁悶的是,他們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出錯了,怎么好好的威懾計劃,就弄巧成拙,把并州勢力推到青州一邊去了呢?

涼茂的到來,某種意義上倒是很及時,但解開疑惑之后,曹軍眾人的心情也不會好轉就是了。

王羽的這一招,看起來異想天開,也很隨意,但結合上他搞出來的那些防寒、運輸的用具,就變得具備相當的可行性了。如果僅僅是這樣倒還罷了,關鍵是他竟然先后說服了北疆的兩大勢力,連吃第一口螃蟹的人都有了。

萬事開頭難,新鮮事不怕人們理解不了,只怕沒有帶頭起示范作用的人。

現在不但北部有了倆,連高干也被說動心了,一旦青州軍不費吹灰之力的解決高干、袁譚,在并州取得先機,看似聲勢浩大的西涼軍,沒準兒啊,還真就招架不住幾個回合。

西涼軍有三十萬之眾不假,但北疆大戰的鮮卑、烏桓聯軍,兵力又何嘗少了?還不是被揍得鼻青臉腫的?

羌胡不過是西疆的土包子,鮮卑人可是草原霸主!而且,鮮卑、烏桓對幽州好歹還算比較熟,又有鮮于輔等人接應,現在若是高干投靠了青州,后者的優勢就還要加上地利一條,這仗真是讓人沒法樂觀啊。

鐘繇一力稱贊王羽的平北策,還不忘拉人旁證,程昱雖然惱怒,卻也沒辦法在這上面與其爭辯,只能氣鼓鼓的瞪著對方,似乎想用眼神殺死競爭對手。

程昱不是無謀,只是有了個人情緒,就很難冷靜的思考,沒法像曹操一樣,在第一時間聽出了鐘繇的話外之音。

“元常似乎有話尚未說盡?”

“不敢。”鐘繇拱手一禮,卻是微笑不答,眼神不經意的看向兩側,若有深意。

曹操何等精明,當即會意,揮揮手,屏退左右,只留下一干心腹,開始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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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三章 亦步亦趨

曹cāo本以為鐘繇要說的是什么機密,等眾人退下,只剩下郭嘉、荀彧叔侄、程昱等幾人之后,鐘繇這一開口,他才反應過來,原來鐘繇暗示他屏退左右不是因為機密,而是完全出于給他留面子的緣故。レ♠思♥路♣客レ
“主公奪得關中,撥亂反正,名聲播于天下,固然值得欣喜。但若就此認為可以高枕無憂,認為可以憑借聯盟之力,制服青州,卻未免有些太過樂觀了。青州王驃騎,出道以來,行事便如天馬行空一般,讓人難以揣度,卻每生奇效……”

從不同的角度,看同樣的人或事,經常能得出不同的結論。從中平元年的討董之戰開始,鐘繇就在朝廷中樞之地,伴在天子左右,可以說是全程的見證了王羽崛起的過程,他對王羽的看法,和曹軍主流的想法不盡相同。

“與其說這一切都是王驃騎算計好的結果,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人力有時而盡,豈能事事料在眾人之先?驃騎將軍眼光是有的,也很擅長看破復雜的局面,直取要點,但與其說他行事都是驚醒算計過的,還不如說他的理念迥乎常人,即使率性而為,看起來也是高深莫測。”

鐘繇舉例說明道:“單說博取天子好感這件事,當初在河陰,王驃騎若是一刀結果了董賊,天子也會感念其救駕之功,卻不會如此恩賞,一口氣就賞到了賞無可賞的地步。這是實力,也是運氣,但絕對不是計算好了的結果。”

因為一直伴在天子身邊,所以鐘繇對當時天子的心路歷程是最有發言權的,他不確定天子那一道密旨,到底是多少偶然因素結合起來后,形成的必然結局,但他很清楚,那其實也是天子一時沖動之后的結果。

就是因為天子這一沖動,王羽的崛起之勢就變得難以阻擋了,連曹cāo取關中,掌控朝廷,也只能在大義名份上與之分庭抗禮,而非壓制對方。若說王羽從下刀那一刻開始,就算計到了這種局面,那他就已經超出人類的范疇了。

“所以,與其研究他的計謀、戰法,還不如推敲他的理念,從而勾畫出完整的形象,取其長處,避其短處,如此,方能與之正面抗衡,而非僅僅使用傳統的權謀手段,暗施冷箭。”

廳內一片靜寂,只有鐘繇的朗朗話語聲在回蕩著。

荀彧微微抬眼,與年紀更長于己的侄子對了個眼色,驚訝的看到,后者竟是微微頷首,似乎對鐘繇這番話深表贊同。他吃驚不小,難道在朝中看到的,真的和在敵對立場上看到的王羽有很多不同嗎?

鐘繇的措辭雖然婉轉,但意思卻很明確,無非是要曹cāo向對手看齊,亦步亦趨,至少先處于不敗之地,再談打敗如何對手。

不管正確與否,這番話都不是一般的刺耳吶!

荀彧再看廳內其他人的神情,郭嘉一臉沉思,看起來不但把這番話聽進去了,而且還在很認真的思考、分析著。在這位傲氣、才氣都十足的天才身上,這樣的情景,可是不怎么多見的。

程昱的反應算是最正常的了,他一臉的激憤,胡子、袖子都在不停顫動,看那架勢,要不是曹cāo一直以眼神制止,他恐怕已經把手指到鐘繇鼻子上去了。

荀彧很能理解同僚的心情,他甚至能猜想到,此刻主公的心境到底是如何的難堪且憤怒。

只有身在軍中,才能理解,這幾年主公和大家是怎么過的,是如何在王羽的陰影之下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

袁譚死了老爹,和青州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主公這邊卻是先失肱骨謀臣,再折親族大將,這仇,不比袁譚的殺父之仇小多少。但曹cāo不但不能報仇,而且還只能不斷的示敵以弱,先后幾次大踏步的后撤,連起家的東郡都放棄了,為的就是與青州軍拉開距離。

當然,武人們上了戰場,生死榮辱就只能置之度外了。私人的仇,不至于,也不應該影響到軍國大事。真正讓主公,讓諸位同僚感到屈辱的,還是先后那幾次示弱,和示弱之后面臨的窘迫處境。

西進之戰進行了差不多有兩年,最低谷的一刻,就是夏侯淵弄巧成拙,被李儒重創的那一次。可以說,當時曹軍已經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要不是郭嘉獻策,鐘繇牽線搭橋,在西涼找到了盟軍,人心恐怕就此便散了。

有了這樣的經歷,就能夠理解,在取得關中之后,主公和眾人何等的振奮,何等的揚眉吐氣了,簡直就是鯤魚化鵬,一朝翻身吶!

即便并州高干有和青州合流的傾向,對曹軍是一記悶棍,但也說不上是滅頂之災。

青州軍能在幽州速勝鮮卑、烏桓,未必能在并州快速解決西涼軍,別忘了,幽州大戰之中,王羽可是動用了驃騎軍近乎全部的力量!

當時關中之戰正如火如荼,曹軍無法抽出力量對付青州,但若王羽這一次也是主力西進,去對付西涼軍,那自己這邊就沒什么好客氣的了。

荀彧所長不在兵事,但這些最基本的形勢變化,他還是了若指掌的。

現在,鐘繇將事情說得這么嚴重,要求主公亦步亦趨,以王羽為師。往好了講,是過于謹慎,往難聽了說,就是小題大做,借題發揮啊,也難怪程仲德這般惱怒。

曹cāo的臉色同樣不怎么好看,只是他這人城府本來就深,這幾年在王羽的陰影之下,也一直在苦苦忍耐,倒是練出來了一副好忍功。

而鐘繇從前就是這脾氣,說話直接,不給人留情面,曹cāo若是大發雷霆,一時倒是痛快了,事后還是得回過頭來道歉,不然只會壞了自家名聲。

“不用通常手段?”沉默半晌,曹cāo沙啞著嗓子,沉聲問道:“具體該當如何?這里沒有外人,元常不妨暢所玉言,不必顧忌多多。”

“從青州新政到這定北策可以看出,王驃騎重視的不是一家之利,而是天下大利!”

鐘繇并不推辭,話語擲地有聲:“屯田,讓利于民;尚武,授民于柄;重商,則是不憚百姓流動,增長見識;普及教育,更是亙古以來,前所未有之事,那人人如龍的口號,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敢掛在嘴邊的!還有航海、定北……”

“這些政策實行下去,將來到底會演變成什么樣,繇眼光不足,難以推測,但就目前而言,青州的勃勃生機,卻是大異于中原其他地方。民心若水,這些看似無形的東西,似乎除了提供更多財富,沒辦法在征戰中提供更多幫助,實則不然!”

“這幾年青州對外征戰,動員的兵力都不多,但民間尚武制度已經施行了很久,便是出海這樣的大險之事,驃騎將軍振臂一呼,從者都以千萬計。若是真有外敵攻入青州,在其恐怖的號召力之下,又會有怎樣的一支大軍出現呢?”

說著,鐘繇肅容斂身,鄭重說道:“鐘繇不才,蒙主公看重,參贊軍機,以軍國大事垂詢,不敢不殫心竭力,言出肺腑,望主公明察!”

鐘繇能被選作天子舍人,自是形象口才俱佳之輩,這番話說的也是言辭懇切,毫無虛偽之意,不但曹cāo動容,郭嘉側目,連一直看他不順眼的程昱都斂起了兇厲的眼神,冷靜且認真的思考起來。

實際上,在王羽北上之處,曹軍內部也曾有過一些聲音,想與董卓講和,翻身過來抄王羽的后路。程昱、鮑信,以及從呂布軍逃出來的陳宮都持這樣的意見,后者甚至很賣力的在長安、弘農之間奔走,想斡旋個和議出來。

曹cāo也一度意動,只是郭嘉堅決反對,并私下里提醒曹cāo:“何不去與臧宣高稍事商議?”

曹cāo這才恍然記起,當年臧霸趁著王羽在河北鏖戰,將境內兵力抽調一空,想趁機偷襲,結果被徐庶召集起數萬民兵,在原山一戰打了個落花流水,就此一蹶不振。

王羽北上之前,曹cāo這邊夏侯淵兵敗,損失了不少兵馬,就算與董卓達成和議,也要在西線留下一定的兵馬防備對方反復,而且還要派遣一員大將留守南陽,以防備劉表,實際能抽出的兵力充其量不過兩三萬。

青州現在的動員力更盛從前,一旦留守的眾將再次祭起民兵戰法的法寶,對青州的戰事不利,那風向可就徹底變了。搞不好連袁術都會跳出來咬人,那可真的是四面楚歌。

現在鐘繇在郭嘉的觀點上更進了一步,認為就算曹軍以主力東進,進攻主力在外的青州,都有可能占不到太大便宜。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真不能說一點道理沒有。民兵野戰或許不是實力暴漲,又免去了后顧之憂的曹軍的對手,但他們在防御戰中,配合青州那些神兵利器,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就比如涼茂描述的,在遼西海戰之中出現的床弩,一旦有裝備此物的戰船出現,封鎖黃河水道,同時在城頭上再架上幾具,威脅可不是一般的大。

曹cāo面帶慚色,幾步走下丹墀,挽住鐘繇臂膀,動情道:“元常所慮甚至,關中大捷之后,吾的確是起了驕縱之心,慚愧,慚愧。這以敵為師之事,還請元常有以教我。”

“不敢。”鐘繇見好就收,收起犯言直諫的強項架勢,半真半假的自謙道:“繇蠻勁發作,幸得主公大度,不予計較,但此事,還當眾人商議,主公定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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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四章 不得不緩

萬里碧空如洗,原野上草木皆綠,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河東原野上,一支同樣見首不見尾的隊伍蜿蜒前行。
隊伍算不上齊整,整體的勢頭是向前的,但行進的過程中,一直有小股的隊伍往來穿梭,就像是圍繞蜂巢盤旋飛舞的蜜蜂一樣。

隊伍打的旗幟也是五花八門,有動物圖騰,還有鬼畫符一樣的圖案,只有在隊伍正中央,高高飄揚的將旗比較正常,在一眾古怪旗幟的襯托下,那‘漢伏波將軍’五個大字也是倍顯莊嚴。

馬騰每次抬頭看到這面將旗,心神都是激蕩不已。

他雖有一半羌人血統,但一向自詡為伏波將軍馬援之后,大抵也是就近找個攀附的顯貴祖先的意思。在雍涼一帶,也只有祖籍扶風的馬援算是個馬姓名人了。

就像是幽州、遼東多有姓公孫者一樣,這種硬攀親戚的事本就司空見慣。在沒發跡的時候,當然沒人理會馬騰,直到他與曹操結成聯盟,后者保奏了他一個同樣的武職,這親緣才算是有點靠譜了。

祖先是不是馬援并不重要,既然同姓,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區別只在是否夠資格攀這門親戚。

以前當然不行,雖然有點名聲,也有那么點實力,但作為叛軍,而且還是沒能成事的那種叛軍,這種攀親行為,不過徒惹人發笑罷了。

但現在,有了實力支撐,武威馬氏將來的成就未必在當年的馬伏波之下,焉知后世會不會以馬伏波來代指自己?同樣都是開國元勛的話,后人比較的自然是功績。馬援最大的成就是討平交趾,而自己,正帶著當世實力最為龐大的一支力量,走在東征河北的路上!

若一戰功成,休說馬援。就算遍數云臺二十四將,又有人可曾立下這樣的功勞嗎?恐怕也只有當年的淮陰侯才可堪一比吧?

有念及此,叫馬騰怎不心神激蕩,熱血沸騰?

“前面就是永安了吧?”馬騰抬起馬鞭,向前遙遙一指,問道。

“回稟將軍。前面就是永安城了。”隨行在側的一名少年武將應聲而前,朗聲答道:“過了永安城,就算是正式出了河東,到了并州地界了,在城北約五十里處,有一座界山。地勢頗為險要,當先行遣斥候詳細偵查之后,方可放心通過……”

“嗯。”馬騰點點頭,滿意的看了侄子一眼,心下不無欣慰。

馬騰并不缺子嗣,長子馬超有萬夫不當之勇,在西涼也是威名赫赫。幾不在他本人之下,其余馬鐵、馬休年紀雖幼,但也都是聽話懂事的好孩子,不過,論沉穩細致,幾個兒子加起來恐怕都比不上這個侄子。

軍中都是西涼人,在這陌生的地方,其他人只能靠著向導的指引行進,他這個侄子卻是花了很多功夫研究山川地勢,現在談起河東、并州的地理。很多土生土長的當地人都只能瞠乎其后。

馬騰沒讀過兵書,但打了這么多年仗,他對軍略也有著自己獨特的心得。他知道兩軍沙場爭鋒,運籌帷幄,指揮若定的主帥。勇冠三軍,斬將奪旗的猛將固然都很重要,但也同樣少不了那些心思細膩,擅長打理細瑣事務之人。

光武帝時代的大樹將軍馮異,如今曹操手下的樂進,以及青州五上將之一的于禁,都是這種類型的人物。雖然在光芒四射的君主身旁,他們的存在一點都不起眼,像是影子一般,但若沒有他們的存在,那些耀眼的大人物們也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

馬騰自認是個很有能力的統帥,幾個兒子也都非庸碌無能之輩,想要成就一番大事,缺的正是馬岱這種人。有道是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侄子雖然隔了一層,卻也少了將來兄弟鬩墻的顧忌……

要不是一陣急促馬蹄聲突兀響起,馬騰的思緒可能還會飄得更遠些,自打攻下長安之后,他就落下了這個毛病,一認真思考,思維就很容易發散,大概也是以前壓抑了太久的關系吧?

他自嘲的笑笑,目光轉為厲色,轉頭去看是誰這么大膽子,在軍中快馬奔馳。

從前大伙都是過了今天,就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叛匪、流賊,講究令行禁止,軍規森嚴,不免惹人發笑。但現在自己可是朝廷正式冊封的涼州牧,伏波將軍了,是有資格爭天下的諸侯之一,哪還能向從前一樣隨便?

結果這一看,他當場愣住,來的不是別人,而是與他亦敵亦友了幾十年的老朋友韓遂。

“文約,你怎在此?你的大軍呢?是出了什么意外么?”馬騰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攥住,猛然抽緊。

大漢對疆域的劃分有個規律,那就是越腹心的州郡,面積就越小,人口卻越多。而并州,即便在地處偏遠的幾個州當中,疆域也算是相當大的。

想要盡快占領這么大的地方,盡早安定地方,揮師東進,自然要將兵力鋪開才行。何況,三十余萬人,無論是從相對富庶的河東走,還是經由貧瘠已久的北地郡,都沒辦法找到足夠的給養,所以只能分兵。

馬騰倒不怕遇到敵人,雍涼一帶的兵力已經被他們抽空了,鮮卑人又跑去了幽州,不可能有人能威脅到韓遂那一路兵馬。

他怕的是內亂。

三十萬大軍的主帥聽起來很威風,但實際上,馬騰的權力遠沒有常人想象中那么大,也談不上穩固。除了諸部羌胡之外,大軍中還包括了很多路叛軍,各路叛軍的實力也只是比他和韓遂略低一些,從前基本上也是平輩相處的。

其中實力最大的有八個,其主將分別是侯選、程銀、張橫、梁興、成宜、馬玩、楊秋、李堪。

從前王國,邊章,北宮伯玉掀起的叛亂,這些人都有參與。而韓遂在那幾場叛亂之中,都是以軍師或副帥的身份出現,所以這些人對韓遂還算服氣。

故而這次分兵,和馬騰走一路的是他的嫡系部隊,以及因為身具羌人血統的關系。對他更親善的羌兵,而韓遂那一路主要就是各路叛軍。

正如馬騰和韓遂從前也是時戰時和,關系沒有個定數一樣,韓遂和侯選等人的關系,也遠談不上穩固。

如果說韓遂孤身跑來找馬騰,是因為大軍內訌。亂斗一場后一哄而散了,普通人肯定會覺得匪夷所思,但馬騰卻是信的。

整天叛亂的軍隊就是這點最不好,叛來叛去,最后都成了習慣了,逮誰叛誰。

換在從前。馬騰看韓遂的笑話還來不及呢,現在卻是關鍵時刻,那些羌胡可不是傻子,他們奸猾著呢。現在自己這個伏波將軍能壓得住他們,是因為前面有香餌,還有韓遂的十萬大軍震懾,再加上羌胡各部。彼此之間的矛盾、仇怨也深,所以能壓得住。

如果他們發現那十萬大軍沒了,誰還會把自己這個伏波將軍看在眼里啊?漢廷的敕封,對他們是沒效力的,這些人只認實力。

看韓遂的樣子,就知道他這一路跑的有多急,滿頭滿臉都是塵土,連花白的胡子都變成了灰褐色。看到馬騰,他勒住戰馬,擺擺手。大喘幾口氣,道:“大軍已經進了上郡,有青木他們盯著呢,沒事。”

“沒事就好。”馬騰略略松口氣,奇道:“既然無事。你怎么突然跑來某這里?”

雖然日后有機會將青州勢力范圍的大半領土都納入囊中,但無論是叛軍還是羌胡,都更看重眼前觸手可及的好處。分兵攻并州,也有各自先搶一塊地盤的意思。

所以,松口氣之余,馬騰心中也是微微有些警惕,覺得韓遂是不是又故態萌生,要過界來撈一把?

“是長安有事……”韓遂對馬騰可不是一般的熟悉,一看對方眼神不對,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深吸幾口氣,將氣喘勻,言簡意賅的解釋道:“孟德快馬傳信給我,要咱們暫緩進兵!”

“什么?”

馬騰大吃一驚,失聲叫道:“那怎么成!咱們這么多人,一天人吃馬嚼的要消耗多少?這河東倒還算是不錯,可就是人太少了,很多土地都那么荒著,這一路弟兄們也是勒緊腰帶走過來的,并州地方雖大,但比咱們涼州也強不了多少,暫緩進兵?那咱們吃什么?”

“唉,一言難盡啊……”韓遂長嘆一聲,此番與曹操同盟,名義上的領袖是馬騰,但前期卻一直是他通過鐘繇與曹操單線聯系的,以馬騰為主。是為了拉攏羌兵,如果單是拉攏西涼叛軍,韓遂自己就足夠了。

不管怎樣,既然名義上奉馬騰為主帥,他就得忍著對方的操蛋脾氣。何況馬騰這次也不算是不講理,三十萬大軍的行動,的確不是說停就停,說走就走的。

“孟德說,自己可能嘀咕了青州軍,現在就貿然決戰,可能……嗯,勝算不會太高,所以他想穩一穩……壽成,你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現在的情況是這樣……”

韓遂將青州軍在北疆的戰績,以及軍中的一些新式武器著力形容了一番,眼見馬騰的神情由急怒轉為深思,知道有些效應了,這才將話題轉了回來。

“先前青州軍就有不少新武器了,現在更是一發不可收,咱們人多勢眾,善戰之士眾多不假,但在武器裝備上面卻差了人太多。要是兩軍對陣時就這么硬拼,就算最終獲勝,這損傷肯定也是異乎尋常的啊!咱們可不是打敗了王羽,就算大功告成了的。”

韓遂這番話說的也是語重心長。

他知道馬騰心氣高,性子傲,要是直接說王羽有多擅長用兵,青州眾將多善戰,馬騰肯定要跳腳,戰意不減反增。但若只說裝備這一項,馬騰就沒什么好氣惱的了,相反,他會正視這個問題。

不出韓遂預料,馬騰果然說道:“那孟德到底是什么意思?”

韓遂答道:“他需要一段時間整頓兵馬,休養生息,同時會設法縮小和青州軍在裝備方面的差距,另外,他會盡量多籌集些錢糧,給咱們送來,總之,讓咱們不要單獨進兵,稍微等待一段時間,兩家,甚或三家都抽出手來,這才發動決戰。”

“這樣啊……”馬騰微微沉吟。

韓遂的話他只信一半,俗話說:最了解一個人的,就是他的敵人,馬騰這些年可沒少和韓遂明爭暗斗,此番罷手言和也是出于無奈。

但韓遂有句話說到他心里去了,那就是打敗王羽,不一定是功成之日。曹操豈是等閑之輩?現在是事急從權,將來會一直放著黃河以北的疆域給自己不理嗎?自己又能按捺得住,看著中原的花花江山,不南下牧馬么?

少不得還有一場龍爭虎斗!

自己的本錢就是羌胡各部,在東進的戰爭中損失太大可不行。不過,就這么停下也不是個道理,好像自己也怕了王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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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五章 好人不長命

“末將在此!”馬岱應道。
“你挑幾個膽大心細,身上胡氣沒那么重的,化妝成商人,去青州走一趟……我倒要看看,青州到底是怎么個富法,又是怎么個強法。”

馬騰的命令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但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知己知彼么。在大舉東進之前,西涼軍這邊對青州的確沒什么了解,消息都是輾轉傳過來的,夸大了很多,沒什么真實性。

現在曹操提出暫緩進兵,趁著這個當口去探探敵情也不錯。而馬騰這個侄子膽大心細,也正是擔任此項任務的上佳人選。

馬岱自然沒什么遲疑,他對自己的定位本來也很明確,這任務看似不起眼,其實也是很重要的,當即應諾,就準備告辭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父親,我也要去!”

馬騰的眉頭當即皺起,不假思索的斥喝道:“不行!你去干什么?一個姑娘家,卻沒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整天舞槍弄棒,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還不給我下去?”

“哼!那個呂綺玲還不是女子,卻當了一軍之帥,在沙場上的威風也不遜于男兒,我也是將門虎女,怎么就偏要做大家閨秀?”女孩一梗脖子,卻是毫不示弱。

“那王羽倒行逆施的事多了,是個禍國殃民的奸人,你好的不學,偏要學他的女人?”被女兒當眾頂撞,馬騰的面子自然拉不下,愈發惱怒起來:“你再不下去,我就讓人綁了你回武威!”

“這么兇,怕了你了。我走還不行嗎?”女孩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溜煙的走了,馬騰氣得頭上青筋直冒,卻拿這個女兒沒什么辦法。

他轉向韓遂。訕訕道:“家門不幸,讓文約見笑了。”

“云騄這也是真性情,只可惜沒能生為男兒身,否則與孟起上陣親兄弟,俱是萬人敵,也是一段佳話啊。”韓遂呵呵笑道。

他知道馬騰本有意和曹操聯姻。將女兒嫁給曹休,結果曹操那邊一打聽,居然又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豪杰,當即就婉言回絕了,商量著能不能曹操這邊嫁個族女給馬超。

沒辦法,曹家的幾個適齡的后起之秀都參加了當年的比武招親。被呂綺玲虐得不輕,對這種女子已經有了心理障礙了。

這對韓遂來說是件好事,說起來當然心情愉快。

現在可是亂世,競爭是無處不在的,真要讓馬騰找了曹休或曹純作女婿,將來曹、馬豈不是會聯合起來壓制自己?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兩人同在一條船上,卻是各有各的心思。當然不會在意少女的心情如何。但對某些奇葩少女來說,無師自通的領悟幸福要自己爭取,卻也不是什么難事。

“二哥,你就帶上人家么,頂多我多在梁家姐姐面前說你的好話還不行么?你就別辯解了,解釋就是掩飾,你這點小心思,豈能瞞得過我的七竅玲瓏心……好吧,我承認,這不是我自己看出來的。而是成家妹子告訴我,不過說好話我可是沒問題哦。”

鵝蛋小臉雪白清媚,膚色不是中原女子那種紅潤的白,而是帶了點純粹的白色;亮如點漆的眼眸子,也不是骨溜溜的那種。而是大而長的丹鳳眼,薄唇皮子嫣紅似染,與白皙的臉蛋相映如畫。小小的年紀,眼睫毛就長得能挑起來,再長大一些絕對是個禍水級別的尤物。

被這樣一張臉,忽閃著睫毛,眨著眼,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盯著,就算是石頭人,恐怕心也要軟了,但馬岱卻毫不動搖。

別看現在是我見猶憐的模樣,馬岱卻深知,這個小妖精闖禍的本事,絕對比她這張臉還能禍害人。以前他就沒少吃虧,而這一次可是深入敵境,稍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就算不考慮伯父的反應,他又豈敢帶著這么個惹禍精上路?

“不行,除非伯父有令,否則絕對不行!”他緊緊繃著臉,斬釘截鐵的說道。

然后他欣慰且詫異的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頹然放棄的神情。如果小五放棄了,那真是大大松了口氣,可按照常理來說,小五既然起了興頭,就不可能這么輕易的放棄。

他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預感,很快應驗了。

只見女孩幽幽的嘆了口氣,道:“既然二哥為難,那小妹也只能自己想辦法了。青州那么遠,也不知道我一個小小女子,能不能找到路,找到路的話,會不會出什么意外。聽說外面兵荒馬亂的,四處都是盜匪,萬一落在他們手里,丟了命是小,被侮辱了可就敗壞了馬家門風了。還有啊,聽說青州那邊也有很多能人,說不定會被窺破行徑,抓去當奸細砍頭……”

來了,果然來了!馬岱腦袋‘嗡’的一下子,頭皮一下就炸開了,他就知道這小妖精沒這么容易放棄,現在她這就是在威脅自己啊,紅果果的威脅!

沉痛的形容了一番自己有可能遭受的悲慘遭遇,馬云騄拍拍手,輕松說道:“不過這些跟二哥你都沒關系了,將來小妹死了,變成一個沒有頭的無頭鬼,也不會到你家里纏著你,去梁家姐姐面前說你的壞話,說你不念親情,不通人情,不解風情,不……”

“停!打住,打住!”馬岱忍無可忍了,大叫一聲,打斷了女孩的碎碎念,問道:“小五你當真要去?”

“十足真金!”馬云騄很認真的點點頭。

“也罷,你既要去,伯父那邊……”

馬云騄飛快接茬,脆聲笑道:“我一力承擔,只說是你上路后,我追上去的,你沒辦法,又不能撇下我不管,只能勉強帶著上路咯,咯咯。”

“到了青州……”

“眼睛只用來看,嘴巴只用來吃,絕對不故意搗亂,惹禍上身。”

“回來的時候……”

“梁家姐姐那邊,就包在小妹身上了!保證讓她乖乖的上你的馬,做我的二嫂!”

馬岱犯了個白眼,每次都是這樣,自己說一句話,小五有一百個下句等著。別看現在說得好好的,等到了地方,還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但沒辦法,總不能真的到伯父那里告狀吧?自己要是不帶上她,這個惹禍精還真就敢一個人上路去青州。沒辦法,只能再勉為其難一次了。

他有氣無力的說道:“那就這么說好了……”

“太好了!”馬云騄歡呼雀躍,還不忘戴一頂高帽過來:“二哥你是大好人,比大哥好一百倍,比父親好一千倍,比三哥、四哥他們好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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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六章 亂世路不平

綿延八百里的太行山脈將河北之地東西分割成了冀、并二州,最后在臨近黃河的地方拐了個彎,將黃河北岸的土地分割成了上黨與河內。
從河東前往青州轄地,最方便的路徑不是走經壺關,走上黨或太原,而是繞路河內,直接進入魏郡。

這樣選擇路線還有一樁好處。河內的張楊夾在兩大勢力之間,雖然在爭鼎天下的大棋局之中肯定談不上什么前途了,但眼下倒是頗受兩邊禮遇,經由河內去青州,應該比從洛陽走更安全些。

據馬岱所知,如今在封丘、原武一帶,呂布和曹操的軍隊正在對峙,劍拔弩張的,隨時都有可能大打出手。就算繞路,南陽那邊同樣好不到哪里去,董卓雖已敗亡,但李儒倒是很有骨氣,硬是死撐著不投降。

李儒本身倒是不難解決,他再有智謀,也拗不過大勢,就武關那地勢,只要曹操分兩路兵馬,在析縣和上雒兩頭一堵,就能活活把李儒這支殘兵給困死。

問題出在南面,劉表雖然不知道三家分荊的真相,但通過周邊形勢,他也看到了一些跡象,如果只有孫策和袁術,后者豈會得瑟成這副德性?

何況,曹操雖然沒正式出兵,但在宛城也是陳兵數萬,虎視眈眈,對荊州造成了很大的牽制。比這更嚴重的是,曹操表面上沒動手,但私下里卻不斷和荊襄豪族接觸,四處串聯,顯然打的是兵不血刃。唾手取荊州的主意。

劉表不敢大意,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雖然不敢主動尋釁,但卻在李儒這支殘軍身上做起了文章。

他手上有一副不錯的牌。那就是駐守在新野的張繡!

眼下張繡、李儒、夏侯淵三支兵馬正在南陽纏戰不休,三日一小仗,十天一大打。萬一要是不走運撞上了,就算馬岱武藝高強,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更別提他還帶著個不能有失的馬云騄了。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世事無常,道理并不是作判斷的唯一標準。

才進河內地界沒兩天,馬岱就后悔了。這河內,真不是一般的亂!

眼下正處亂世,但西涼這幾十年來一直就沒消停過,馬岱打小就看慣了刀光劍影,兵荒馬亂,總覺得中原再亂,也不可能亂得過西涼。而這幾年,好歹沒什么人在河內大打出手過,這里怎么也該比外面太平些。

結果呢?盜匪山賊什么的。的確比河東、三輔那些地方少,但河內的治安環境卻比那些地方更惡劣,因為那些匪類在河內都搖身一變,成了官軍!

有道是: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當這三者合而為一的時候。那破壞力,即便是在亂世中長大的馬岱。也是不適應得很。

河內自古就是繁華之地,漢光武當年在此興兵起家。其后這里更是誕生了無數的煊赫家族,富庶自不待言。

張楊主政后,開始還好,因為有王羽父子的而行比襯著,張楊治政本的也是蕭規曹隨,無為而治的原則,河內漸漸也恢復了幾分舊有的模樣。

壞就壞在張楊為了挺老大袁紹,帶著河內兵馬卷入了河北大戰,結果大敗虧輸的逃了回來。其后白波東遷,途徑河內,又將他攪得欲仙欲死,抗拒不能。

由此,河內豪族們算是看明白了,知道張楊不但不是有前途的雄主,連個稱職的保護者可能都算不上,于是放棄了最后的僥幸心理,紛紛渡河南逃。

失去了這些豪族的支持,張楊的處境自然雪上加霜,但日子畢竟還得繼續過,沒辦法,他只能招降納叛,收留了不容于張燕的眭固等黑山賊,并保奏眭固為討虜將軍,算是千金買馬骨的意思。

眭固這根骨頭的功效不錯,張楊如愿的收攏了一大堆賊軍,有黑山賊,白波郭太的余部,還有從濟北國被徐晃一路窮追猛打,無處容身的青州黃巾。

這些人都是匪性根深蒂固,受不了軍紀約束,只想逍遙自在的慣匪,所以才不容于青州。張楊招攬了這群貨色,聲勢倒是比從前大了許多,但郡內的秩序算是徹底完蛋了。

現在往來東西的商人們,寧愿走洛陽,也不敢從河內經過,馬岱雖然事先打聽過消息,但畢竟行程倉促,想得也不夠周全,結果一頭撞進了賊窩。

開始他還想著盡量低調,想著花錢消災,哪曾想河內的賊軍兇殘得緊,錢是要的,而且要就要全部!反正只要撞在他們手上,能保住條小命,就得燒高香了。

忍無可忍,自是無須再忍,相對于幾個堂兄弟,馬岱是個好脾氣的,但實際上,在西涼那個血雨腥風的地方殺出一方天地的,又有幾個是好相與的?

放手廝殺一場,馬岱加上他的十幾個親兵,再有馬云騄這個武藝跟惹禍能力差不多的小殺星,硬生生殺得數百賊軍潰散而逃,這才算是脫了困厄。

當然,武藝再高,也怕亂刀,河內是賊兵的大本營,打了小的,肯定會惹來更大的,馬岱可沒自信只手雙拳的面對數萬賊兵。擺脫攔路的賊軍后,他一路難逃,一口氣從軹縣逃到了黃河邊上的河陽縣城,這才停下來喘了口氣。

馬車里探出個小腦袋,一邊向周圍張望著,一邊問道:“怎么不走了?到了魏郡了嗎?”

“還遠著呢。”馬岱沒好氣的斥道:“小五啊,咱們出發前說什么來著?至少在路上,你也給我裝得想個大小姐啊?沒事老是探頭探腦的像什么?”

“大小姐又不是死人,馬車也不是棺材,怎么透個氣都不許呢?”馬云騄小嘴一嘟,不依了。

“透氣不是不行,至少你別在人多的時候添亂啊!”馬岱捶胸頓足的心都有了。本來過關卡的時候,他們已經和賊兵頭目討價還價的差不多了。雖然要付出一半的貨物和錢財,但還是有希望和平通過的。結果小五這么一探頭就壞菜了。

“人多的時候才熱鬧嘛,要沒人,這路上不也就是那些山山水水,破破爛爛的,有什么好看?”

人已經出來來了,馬云騄的底氣自然也更足了,馬岱哪里訓得住她?正郁悶間,身邊有人笑著接茬道:“馬兄弟,令妹天真率直。也是真性情所在,你就不要茍責了。令妹年紀雖小,但這身藝業可是了不起得很,這要是在咱們青州,說不得又是一位不讓須眉的女將軍呢!”

馬岱扮的是行腳商,但他沒干過這行,生怕扮得不像,所以在路上找了個商隊加入,說話的正是這個臨時商隊的頭領。

在西涼。雖然也有人贊嘆過馬云騄的武藝,但大多數都是敷衍口氣,用女將軍來稱贊的,這商人算是破天荒的第一個了。小丫頭高興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甜甜說道:“大叔你真會說話,果然是好人。”

馬岱翻了個白眼。小五的好人卡標準變得真快,反正誰順著她心意說話。誰就是好人,前幾天自己還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呢。

“楊大哥過獎了。家母去世得早,家父常年行商在外,妹子無人看顧,性子野了些,見笑,見笑。”馬岱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又知道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商人,見識眼光都不尋常,不敢讓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下去,而是話鋒一轉,將話題扯到了對方身上。

“楊大哥你是青州來的?”

“是啊,我是安平郡棗強人,也是母親早逝,父親常年在外,與馬兄弟也是同病相憐呢。”

聽了青州商人的回答,馬岱心中微微一凜。對方回答的很坦率,看不出什么破綻,但也不知是自己太敏感了,還是對方確實有問題,總之,他這回答竟是很巧妙的把話題又給轉回到自己身上了。

馬岱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安平郡嗎?那應該是離高唐不遠了吧?”

“咦?馬兄弟在關中也聽說過咱們青州高唐?我本以為那么遠,頂多有些經常行走在外的商人才聽說過高唐呢。”楊姓商人顯得有些意外,但自豪的情緒也是溢于言表:“是不太遠了,其實就算是驃騎將軍最近才打下來的幽州,離高唐也就是幾天功夫的路程……”

商人滔滔不絕的描述了起來,不但聽得馬岱疑心盡去,連商隊之中的其他人,也紛紛湊了過來,不管去過還是只是聽說過,一個個都是向往得緊,馬云騄更是兩眼發光,只差沒冒出小星星了。

“這次北征,咱們青州的船隊可是立了汗馬功勞的……”

商人豎著大拇指,嘖嘖有聲的贊道:“上百萬斛糧草,只動用了幾千個民夫,還多數都是建筑工,搬運的力工總共不到三千!這就是海運的好處了!不過大伙兒也不白干,大軍的戰利品,也基本都是讓參戰的商船隊負責的,嘖嘖,那賺頭真是……其實不光是海上,這大河上,也是咱們青州船隊的天下……”

“楊大叔,那你干嘛不做海上生意,或者從河道上走,偏偏和咱們一樣冒險呢?”出聲打斷商人的馬云騄,她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卻是一語問到了要害處。

“唉,海船呢,那是你大叔我膽子不夠大,錯過了,雖然也不是沒有彌補的機會,但錯過了就是膽魄和眼光有問題,勉強托人情彌補也不是個事兒。至于船隊么……”商人干笑一聲:“呵呵,這其中卻是有些緣故的……也不瞞各位說,我這趟往關中運的貨物,卻是不好見光的……”

其他人都是‘喔’了一聲,然后便露出了心有戚戚的神情,只有馬岱兄妹一臉茫然,不明所以。特別是馬岱,他來之前打聽過,聽說青州對商人控制得很嚴格,在世人眼中一味油滑趨利的商人,在青州都是規規矩矩的按規矩繳稅,分毫不差的那種。

馬岱還不清楚這楊姓商人說的具體意思,但他分明聽出,對方買賣的,分明就是某種違禁品!

水至清則無魚,青州也不例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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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七章 洛陽紙貴

“……最難走的就是從河東過來的這一段路,到了大河邊上就不怕了,咱們邊走邊說吧。”
楊姓商人自報了姓名叫楊超,關于違禁品的話題,他并沒有隱晦不談,反正除了馬岱兄妹之外,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故作神秘也沒多大意思。

不過,做為一名行商,他不建議眾人就這站著說話,畢竟趕路才是第一要務,八卦什么的大可閑暇無事時再說。

眾人紛紛點頭應允,對楊超的話全無異議,只有馬岱兄妹一頭霧水,馬岱生性沉穩,倒是知道隱忍,但馬云騄心直口快,是個藏不住心思的,當即問道:“為什么到了河邊就不怕了?是大家水性都好,看到賊兵大舉攻來,就跳水逃生嗎?”

她人長得嬌俏可人,問的話也是天真浪漫,商人們聽了俱是莞爾,楊超呵呵笑道:“賊兵之中也有水匪,跑路跑不過,跳水同樣逃不掉。之所以說到了河邊就安全了,是因為賊兵很少到河邊來。”

“那又是為了什么?”馬云騄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馬岱知道攔不住,同時心里也是好奇,干脆就放任自流了。

反正他和小五在這些人眼前已經顯露過身手,在進入青州轄地之前,肯定是要找個由頭分道揚鑣的,倒也不怕對方看出更多的破綻。

“咱們青州的商船隊最初就是在黃河水道上行走,當時可沒這么太平,眼下的太平。全都是水師將士們用戰刀硬生生砍出來的!想當年……”說起青州水師當年開辟商路的威猛戰績,楊超又是先前那副模樣。從每一根毛孔里都在散發著名為自豪的情緒。

“現在水師還保持了巡航制度,只要在巡視范圍內。看到青州商人受欺壓,元福將軍向來是不問情由,先把對方打趴下了再說話。河內的賊軍不是不想在河邊巡查,要有可能,他們還想在河中間設卡呢,可惜,他們不敢!”

霸氣!馬岱覺得青州水師的行為,完全襯得起這兩個字。不問情由,先打趴下了再說。這是何等的自信和勇猛啊!

河內那些賊軍欺軟怕硬慣了,遇到這么狠的角色沿河巡視,不敢來觸霉頭也是正常。只是在最終意識到這一點之前,想必賊軍們也吃過不少苦頭吧?

只不過……

馬岱心存疑惑,如果曹操提供的情報沒錯的話,青州不也正在極力拉攏張楊么?他們在河道上這么霸道,就不怕激起張楊的憤怒嗎?這個問題卻是不好問出口了,先不說那楊超能不能答,就算能答。也肯答,自己敢聽么?

楊超這一說,便起了興致,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先說青州的種種便利好處。然后又稱贊青州軍的子弟兵、好兒郎,最后所有的贊譽當然都歸諸于那位無敵的統帥,英明的君主——王羽。

萬家生佛這個詞這會兒還沒有。但楊超行商多年,嘴皮子相當了得。竟是生生的說出了這層意思來。

其他商人不管是否來自青州,都是隨聲附和著。馬岱為人穩重,自然不會觸眾人的霉頭,禮貌的微笑著,做出一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但馬云騄可不管那么多,她眼珠骨溜溜一轉,突然插嘴問道:“楊大叔,你把驃騎將軍說得這么好,又衷心擁戴他,那怎么還會偷偷賣他不讓賣的東西呀?”

“小五!你怎么說話呢?”小丫頭說話太快,馬岱一時沒來得及攔下,當即也是心中叫苦,這個惹禍精又來了,這種話怎么能問呢?

這世上口不對心的人多著呢,既然在青州討生活,怎能不逢迎當權者?這些話想必也是在青州本地說慣了嘴,一時口滑,就順出來了,nǎ里當得了真?

嘴上唱贊歌,私下里挖墻腳算什么?小五這一問,那就是當面打臉呢!

果不其然,馬云騄的問題一出口,楊超當即啞了火,臉色也陰沉下來,其他人也都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手啊,腳啊都不知道往nǎ里擺了,怎么都不自在的樣子。

“舍妹不會說話,請各位念在童言無忌的份上,不要與她計較,見諒,見諒。”馬岱一邊拱手道歉,一邊琢磨著,既然已經得到了相當的信息,是不是應該提前與這些商人分手?

“不妨事,不妨事的。”楊超臉色雖不好看,卻也沒有發怒的意思,臉色灰敗的擺擺手,強笑道:“之前楊某就說,令妹這是真性情,行事果敢直率,說話也是一針見血啊。楊某的確對不起驃騎將軍,也對不起軍中將士和青州父老啊!”

楊超的反應大出馬岱的預料,說不幾句,老大一個男子漢,竟然嚎啕大哭起來。馬云騄固然是張著小嘴,看傻了眼,馬岱同樣不知所措了,也不知道是應該安慰,還是繼續道歉。

另外幾名同樣來自青州的商人卻是感同身受,嘆息著說道:“其實大伙都知道,咱們做的這是吃里扒外的事,不光彩,死了都活該,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誰會做這種日后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呢?”

這場面實在有些詭異,馬岱不敢接茬,同時不忘用嚴厲的目光盯著馬云騄,生怕這個惹禍精再亂說話。

“實話倒是不妨和馬兄弟說,其實咱們幾個這次出來的時候,帶的貨物都是紙,青州紙!”楊超抹了把眼淚,語調低沉的說道。

“紙?”馬岱下意識反問了一聲,納悶紙不是用來寫字的嗎?有什么可違禁的?直到楊超做出進一步說明,他才恍然大悟,此物果然是戰略物資。

青州紙不同于普通的紙,此物可以用之制造鎧甲,在防御遠程傷害方面具有奇效的紙甲!

“這兩年,洛陽、關中這邊一直在暗中收購,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收購的量和價錢都比以往高出了好幾成!關中剛打完仗,寫寫畫畫的消耗哪有這么大?目的那是昭然若揭啊,那位曹將軍,也打算造紙甲了,所以,將軍府頒布了禁令,限制青州紙出境……”

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了,一邊限制,另一邊有需求,價格自然就水漲船高了。有那趨利,或是卻是有什么難言苦衷的商人,會在走私上面做文章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真正讓馬岱疑惑,乃至心生警惕的,是這些商人表現出的態度。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就算他們不坦言相告,或者隨便編個借口解釋一下,事情也就過去了,根本沒必要又是哭,又是懺悔的。

這其中可能有從眾心理的影響,但若不是他們有這種根深蒂固的概念在腦子里,就算從眾,也不會顯得如此自然。

聽楊超的說法,曹操那邊最近猛然發力,不但以高價吸引走私商人,甚至還從青州的匠坊之中,硬是挖走了幾個匠師級的人物!也就是說,他不但要仿造甲,連紙也有可能會仿制出來。

通過這個消息,馬岱倒是確認了韓遂轉達的消息,曹操請西涼軍暫緩進軍,的確不是因為要爭功或者其他什么,而是真的認為準備不足,在積極備戰。

而楊超這些人正是得知了匠師被挖,造紙技術也許很快就無法保密的消息,所以才按捺不住的加入了走私行列。

反正對方遲早也能造出來,干嘛不趁著能賣高價,大賺上一筆呢?雖然這么想著,但幾人顯然還是心中有愧。

商人們的心理狀態讓馬岱心驚,青州的民心凝聚成這個樣子,軍民團結能發揮出的戰力,肯定相當恐怖。曹操的積極備戰則是讓馬岱略感欣慰,不論將來如何,至少眼下,這個盟友還是很可靠的。

不管怎么說,伯父讓自己去青州走這一趟,確實很有必要。要是不去親自看一眼,看看那富足的外表之下,到底還藏著多少暗刺,大軍發動全面東征之時,恐怕會遭遇非同一般的反彈,沉沙折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軍中已經要淘汰紙甲了,現在真正的寶甲是一體而同的板甲,那才真是刀槍不入,弩箭難傷呢。”

“可不,紙甲這東西,其實也是有很多缺點的,紙總是怕火的么……”

楊超等人七嘴八舌的說著,怎么聽,怎么像是給自己找心理安慰的樣子。馬岱眼見小五又張口要說什么,急忙一把拉下車簾,轉身向眾人告辭道:“舍妹這張嘴,實在太不會說話,小弟也是傷腦筋得很,幸好洛陽有位族兄在,小弟還是先將她送到洛陽,然后再去青州做生yi,出門在外,總是和氣生財,帶著小五,實在不方便吶。”

行商們都是眉眼通透之人,看出馬岱分道揚鑣之意甚堅,當然也不會沒眼色的苦苦想留,笑著附和幾聲,又說讓馬岱不要太苛求妹子了,這種性情的女子在從前也許到哪兒都不受待見,但現在的青州包容性卻是很強。

楊超更是開玩笑的說起了一個八卦,說大將太史慈似乎就好這一口,其人品武功都是天下聞名的,如果馬兄弟真的發愁妹子的歸宿,說不定可以上門去試試呢。當然,驃騎將軍那邊,雖然有了位呂夫人,但未必不想著好事成雙,總之,有真性情不是壞事。

馬岱聽得滿頭大汗,逃也似的去了。

他倒不怕別的,就怕小五聽了后,起什么心思。自己知道現在兩邊是敵國,但小五那脾氣可是不管不顧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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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八章 青州初印象

過了朝歌,就算是正式進入青州境內了。
兩地的邊界其實并不是很明確,在交界的地方,看不到密布的堡壘和烽火臺,也沒有如臨大敵,殺氣滿溢的守邊將士,只是在邊境地帶有幾處崗哨。

馬岱一開始還有些緊張,暗自做好了被對方盤問的準備,誰知那些哨兵雖然穿得衣甲鮮明,人看起來也精神,卻是完全不省事。有人上去找他們說話,他們才會作答,若不然,就算有人直接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們也是不理會的。

馬岱謹記自己的身份,當然不會主動去找麻煩。

其實分界線最明顯的標志,其實是從一些與軍事無關的方面看出來的,最主要的就是人……很多人!

馬岱一度覺得,三十萬大軍行進就夠壯觀的了,可等一行人到了延津,看到碼頭周圍人潮涌涌,穿梭如織的景象,他驚得頭皮都有些發麻了。

這不是害怕,只是他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能見到這么密集的人群。

圍繞著碼頭,這里已經形成了一個集市模樣的所在。整體格局有些散亂,但無論什么人,第一時間會注意到的卻只有那條與馳道相連,與大河并行的寬闊街道。

這街道比馳道寬了差不多三倍,長度更是不知道比通常意義上的街道超出了多少,兩邊都是形形色色的店鋪,而且不少是樓宇,二層甚至有三層的,門口都有伙計和知客在大聲的招呼客人。

街上的行人甚至可以用‘擁擠’這個詞來形容,抬眼望去。烏壓壓的全是人頭。除了這些店鋪,在街上畫了個圈賣藝耍把式的。還有擺攤賣特產的,挎著個竹筐叫喊賣吃食零食的,更是為這熱鬧的氣氛推波助瀾。

馬岱來自武威,那是大漢國最荒涼的幾處所在之一,就在幾個月前,他進了一次長安城。盡管是經過兵災火災之后的長安城,但所見所聞還是讓他大開眼界,驚嘆不已。但即便是長安城最繁華的朱雀大道,其人氣也及不上這個無名碼頭的十分之一。

馬岱和衛士們都看呆了眼,幾乎忘了下馬,車上的馬云騄也瞪圓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愣了片刻神后。小丫頭做出了和兄長等人截然不同的反應,她歡呼一聲。直接從馬車上跳了出來,沖向了前方的滾滾人潮。

馬岱也是太過震驚,反應慢了半拍,等到他反應過來要喝止的時候,只見女孩較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哪里還找得到?

他心中只是叫苦,趕忙吩咐幾人留守,自己追了上去。要是探查軍情。沒遇上敵人,結果因為看熱鬧把自己人給丟了,那可真是鬧大笑話了。

擠進了人群,馬岱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太多的人和景物讓他目不暇接,太多的聲響吵得他耳朵都在嗡嗡作響。這地方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每個人都在不遺余力的展示著自己,于是便形成了讓他頭暈目眩的效果。

“蓮子羹,新鮮的蓮子羹,純正的西湖蓮子,清火明目又好吃嘞!”除了聲色效果之外,還有香氣,馬岱不知道西湖蓮子有什么講究,但那濃郁的清香之氣確實很能勾起人的胃口。

“小哥,來嘗嘗我這螃蟹吧,是活的海蟹哦,在這內陸地方,輕易可是吃不到!”另一個小販一手舉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所謂‘螃蟹’,馬岱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對長得這么兇惡的東西是否能吃,持懷疑態度。

“燒餅,蘭州燒餅……”

街邊的小販兜售的東西以吃食居多,對那些短打裝扮,看起來像是苦力的人有著極大的吸引力,不時就有這樣裝扮的人三五成群的圍上去。

若是在涼州,窮哈哈們就算再眼饞,也只有眼睜睜看著的份兒,或者就是直接動手搶了。而在這里,馬岱驚奇的看到,那些苦力裝扮的人竟是毫不在意的掏錢付賬,捧著碗蹲在路邊,便大口大口的吃上了。

傳說中,青州富得流油,現在看看,還真是沒錯,連這些苦力都能隨便買東西吃了,而且吃的還都是看著挺金貴的東西。

其實在動身之前,對青州的繁華,馬岱就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了,不過他認為,就算青州再怎么繁華,在隨時會發生兵災的邊境地帶上,也不可能有太有人氣的地方。

眼前所見的情景,比之他預想之中的高唐,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連邊境小港都這樣了,那傳說中的治所高唐,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馬岱簡直有些不敢想了。

總算他生性沉穩,沒有一味的吃驚發呆,總算是還記得正事,不過這條大街上擠了怕不有上千人,在人海之中尋找一個小女孩又談何容易?

隨波逐流的隨著人潮前進,馬岱努力的尋找著,最后終于在一個攤位面前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吁了口氣,快步走上前去,扳著臉還沒來得及說話,馬云騄就像是見了親人一樣轉身撲了上來。

馬岱大為驚奇,還以為這個小惹禍精也怕迷路,結果一聽馬云騄的叫聲,他立刻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二哥,你可來了,你身上肯定帶錢了吧?快,快,買幾串羊肉串來吃!”馬云騄急不可耐的樣子,一疊聲的催促道。

“……”馬岱一陣無語,郁悶道:“到了中原還吃什么羊肉啊?要吃也應該吃點在邊地吃不到的東西啊,比如蓮子羹什么的……”

他現學現賣,不過說的倒也不無道理,西涼也勉強算是草原的一部分,當地人無論漢胡,也多以游牧為生。羊肉對于西涼人,就像是粟米對于中原人一樣,雖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頓頓吃得起的。卻是主要食物。

“二哥,不是我說你。你太老土了,青州的羊肉和關中的怎么相同呢?”雖然剛到青州不足一刻,但馬云騄叉起腰,煞有其事的模樣,倒和先前的楊超頗有幾分相似,活像個土生土長的青州人。“你聞聞,仔細聞聞,這羊肉串跟你吃過的羊肉能一樣嗎?”

不管再怎么掩飾,馬岱一行人的言行特征是遮蓋不住的,所以眾人是以關中商人的名義示人。反正都很遠,青州人哪里分辨得出西涼人和關中人的區別?

馬岱這次來,本來也沒有確定的目標。也不是非得刺探什么軍情不可,只是作為耳目。替馬騰看看青州到底是不是和傳說中一樣,風土人情也算是一部分,不然就算馬云騄再會纏人,他也不可能帶著對方同行。

因此,到了青州后,除了要盡量避開軍隊的盤查之外,他的心態還是挺放松的,就算沒有馬云騄走失的事。他也打算在集市上好好逛逛,從這些販夫走卒口中,探問些消息出來。

其實馬岱早就聞到香氣了,從進了集市開始。他就被各種各樣的香味包圍著。不過陌生的東西太多,先前又急于找人,他一時也無暇細細分辨,經馬云騄這么一提醒,他才發現,眼前這所謂的羊肉串散發出的香氣,確實與眾不同。

“這肉……奇怪了,怎么不覺得膻,而且香成這個樣子?”

“是吧,是吧?”馬云騄指著炭爐另一邊的胖老板解釋道:“大叔說,調料里有一種叫做胡椒的東西,是青州的商船隊去南海的時候帶回來的,加了點這東西,羊肉不但不膻了,而且還有股特別的香氣,”說著,她語聲突然變得有些甜膩:“二哥,你買一串給我好不好?”

“那就來幾串吧。”對這個堂妹的要求,馬岱從來都是沒法拒絕的,何況他對這種所謂從海外帶過來的調料也很好奇。

“這就好,客觀您稍等。”烤肉串的老板長得很富態,笑瞇瞇很和氣的樣子,一邊回答,一邊動作麻利的翻弄著肉串,馬云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炭火上冒著油光和香氣的肉串,馬岱心中只是哀嘆,好在這里沒人認得自己。

不多時,肉串烤好了。

老板也沒問馬岱的意思,直接分出十串遞了過來,剩下的則遞給了其他比馬云騄來的更早的食客,然后又在其他人連聲催促之下,烤起新的。

馬云騄到了有一會兒了,看她的稱呼,顯然和老板攀談的也有些熟了,沒準兒早就打定了先賒賬的主意。

“燙,燙,燙……”拿到肉串,馬云騄急不可耐的就吃了一口,結果一下被燙到,一邊叫燙,嘴卻沒閑著,“嗯,嗯,雖然燙,可是也很香,二哥,你也別干看著,快吃啊,涼了就不好吃了。”

馬岱搖搖頭,拿她沒辦法,拿起一串吃了起來。入口的味道讓明白了妹子的感受,舌頭麻麻的,但一股香氣直接化了開來,在食鹽都十分匱乏的西涼,哪里能吃到這般細致調理的烤肉?

這一吃,馬岱只覺回味無窮,當即招來幾名衛士,打算就在這兒把午飯給解決了。

那胖老板開始也沒急著要他付賬,但看到他的幾個伴當人高馬大的樣子,又聽馬岱說要敞開了吃,不由有些擔心起來,問道:“這位小哥,你帶足了錢嗎?這肉串不是什么金貴東西,但也不算便宜呢。”

“不就是幾串肉么,還怕咱沒錢么?真是狗眼看人低!”馬岱沒說話,但衛士中有那脾氣急躁的,卻是惱了,一翻身邊褡褳,露出了大把黃橙橙的五銖錢,‘嘿’聲道:“瞧見沒?爺們豈是吃白食的?”

雖說財不外露,但他們扮的就是來青州采購的關中土豪,自然要裝得像一點。馬岱不是張揚外露的人,說定由衛士們出來撐場面。

這一褡褳里面的錢不算太多,但好歹也有幾十萬錢了,本想著就算不能鎮住所有人,也能把一個在路邊擺攤的小販嚇得一趔趄。

結果,那些苦力打扮的食客固然掃了一眼,便不以為意的轉過頭去,那老板也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幾位,這錢還真就不行……”

“不會吧?就這幾串肉。居然這么貴?”馬岱驚訝莫名,幾十萬錢不多,在關中物價漲得最高的時候,甚至只能買幾斗米,可就算是那樣,幾串肉也不至于比幾斗米還貴吧?何況那些苦力打扮的人明明都幾十串。幾十串的叫著,也沒見老板懷疑誰付不起帳啊。

“不是肉貴,而是這錢不行……”老板解釋了幾句,見馬岱等人還是一臉茫然,也有些為難,想了想,突然問道:“各位是第一次來青州吧?而且還避開了路上的崗哨所?”

“你……什么意思?”馬岱警惕心頓生。幾名衛士也是下意識的把手按在了腰間。青州果然不是善地,看似守衛松弛。但連個路邊的小販都這么有警惕性,這是內緊外松啊!

馬家衛士都是百戰精銳,這一緊張起來,殺氣頓時漫空而起,胖老板嚇了一跳,趕忙搖著手,解釋道:“別,別激動。在下只是想告訴各位,那崗哨所就是專門用來兌換錢幣的,常出入境的人都知道!”

“啥?”這一句話里有太多新名詞了,盡管馬岱自認事先做足了功課。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張胖子你也是多余這一問,這位小哥一看不就是第一次來青州么?沒來過的青州的人,又有幾個見了官家的崗哨不躲的?特別他們還是從河內過來的……”

那些食客本自顧自吃著,連馬家衛士露出的殺氣都沒影響到他們,反倒是看到馬岱一臉迷惑且驚訝的模樣都覺有趣,這才有人插話。

“你瞧我這記性,可不就是沒注意到嗎?”胖老板一拍腦門,轉過頭時,又換上了先前那副笑容:“最近越來越少有生面孔來了,就算是頭回來的,大抵上也都會打聽仔細了,不過關中那邊剛打完仗,倒也難怪……”

聽了他的解釋,馬岱這才漸漸有些明白了。

其實這事兒他多少也知道點,自漢武時代后,中原的主流就一直是五銖錢。后來王莽、董卓等人都發行過新錢幣,但最后都沒能流通起來,只有青州算是個例外。

早在王羽打敗袁紹,占據河北的時候,將軍幕府就開始嘗試著筑造新錢幣了,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就這么流行了起來。

馬岱初聞此事,還是從韓遂口中,后者的消息也是從鐘繇那里得來的,為此還曾慨嘆過一陣子,說難怪青州軍富得流油,鑄錢發行,最后還成功了,豈能不富?

就因為韓遂的評價,馬岱才在腦海里留下了王羽斂財有術的印象。

出行之前,為了方便,他也想找人換點青州錢,用著也方便,結果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和韓遂商量,后者又說,可能是傳聞有夸大,青州鑄錢說不定和當年董卓做的事差不多,那些劣質錢幣根本沒人用,只能自吹自擂的說成功了。

路上遇到楊超等人,他們帶的也都是普通的五銖錢,或是其他劣幣,馬岱就沒將錢幣的事放在心上了,結果就鬧了笑話。

原來青州的錢幣一直只在內部流通,對外時,用的都是原來的貨幣。為什么這樣,胖老板和食客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干脆拿了幾種青州錢幣給馬岱看。

“這就是將軍府鑄的錢幣,總共有三種,金幣價值最高,一枚抵十枚銀幣,一枚銀幣則抵一百枚銅錢……咱們這錢,成色可是實打實的,金是金,銀是銀,銅錢里也沒摻錢,就算是五銖錢都比不了,更別說其他人鑄的那些白錢了。”

和五銖錢一樣,青州的錢幣也是圓形的,只是中間沒有孔。錢幣的一面雕刻著金龍的圖案,另一面則是開元通寶四個大字。

這錢幣雕工頗為精湛不說,體積、分量也都比普通的五銖錢要大,倒也難怪那幾個食客和老板都覺得,驃騎將軍可能是不想好錢外流,便宜了別人。

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下,本地人對外來錢幣的態度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無論是為了響應將軍府的號召,統一金融秩序,還是單純的不愿意吃虧,對外來錢幣,只有兩個字:拒收。

這下馬岱尷尬了,訕訕而退,臨走還說等下換了錢再來還錢,不然留個人在這里也行。

胖老板倒是很大度的一擺手,說十串肉而已,沒啥大不了的,就算是自己請客了。他還叮囑馬岱,那些哨所不光是兌換點,而且還是咨詢點,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問。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開玩笑似的說,只要不是軍事機密,什么都是有問必答。

食客們都是笑,馬云騄則是甜甜的倒了聲謝,將胖老板的骨頭都給叫酥了幾分,馬岱卻是一頭大汗,只覺自己的身份完全曝光了似的。

其實馬岱的感覺也不能算是錯了,他們離開后,那老板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眉頭擰在一起,很為難的樣子。

“呦,人說升官發財死老婆,是人生三大樂事,當家的,你這是怎么著?還沒發財就想著討小的了嗎?別念念不忘了,那閨女模樣那般周正,怎么輪也輪不到你個殺豬賣肉的!”他發呆擠眉頭不要緊,一旁負責穿肉切肉,同樣長得很圓潤的老板娘可泛酸了。

“嗨,你懂什么?”老板跺跺腳,將圍裙扯下,叮囑道:“娘子,這邊你先照顧著,我去去就來。”

“嗨,嗨,嗨,你這脾氣是真漸長啊,怎么著,許你盯著人家閨女死看,還打腫臉充胖子請客,老娘說兩句風涼話都不行了啊?想撂挑子?威脅誰呢?今天咱們非得把話說明白了不可!”

“得,你聽我說好不好,”媳婦夾纏不清,老板也是哭笑不得:“你以為我要去哪兒?我是去衙門里……”他輕聲說道:“對,就是紅樓。”

老板娘驚訝的捂住了嘴:“不是吧?那閨女那般人品,能是……探子?”

“那誰說得好呢?總是報上去才安心。”

“嗯,當家的說的是。”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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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8 05:46:01 |只看該作者
八三九章 步步驚心

“二哥,這荒郊野地的,你做出這愁眉苦臉的樣子給誰看呀?咱們到底還去不去高唐了啊?就算不去高唐,也在延津多呆幾天吧,到了青州,結果只吃了幾串肉,剩下的時間都在啃干糧,將來回武威,肯定會被人笑話的……”

對馬云騄的抱怨,馬岱充耳不聞,只是一臉凝重的向親衛問道:“馬寶,你確實打探清楚了?那個賣肉的老板果真去了情報司衙門?”

“豈敢欺瞞二將軍……”

這馬寶是一眾親衛中長得最瘦小的一個,卻是馬岱麾下最得力的斥候,離開那肉串攤子后,馬岱看似匆忙離開,實際上卻留了心眼,讓馬寶混入人群中盯梢。無用無彈窗()那賣肉串的老板雖然有些觀察力,但畢竟只是個普通人,當然沒辦法逃過西涼軍精銳斥候的耳目,一舉一動,都是落在了馬寶眼中。

“二將軍離開不久,那胖子跟自家婆娘嘀咕了一陣子,也跟著走了,屬下特意從攤子附近經過,聽到那幾個食客在議論說,那老板是去舉報了,習以為常的樣子……屬下跟著那胖子到了鎮子東頭的紅樓外……”

“紅樓,就是紅色的樓宇么?”馬云騄歪著小腦袋,很好奇紅色的樓是什么樣子的。

“是。”馬寶對馬云騄也只是表面尊敬,并沒拿她太當回事,隨口應了一聲,卻沒有解釋的意思,“這鎮子里看似松松垮垮的,沒什么戒備,但那紅樓周圍卻是戒備森嚴。要不是屬下身量小,混在人群之中。沒準兒就被發現了。”

“那所謂紅樓,就是情報司衙門?”馬岱對紅樓名稱的由來等問題并不怎么在意。他關心的是紅樓本身的意義。

“是,”馬寶點點頭,“屬下本想找人打聽,可想到一個肉店的老板都是如此,也是擔心露了行跡,正無措間,卻發現那紅樓的衙門口貼了告示,有人圍著在看,屬下湊過去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馬寶做慣了斥候,講述的時候也是習慣細無巨細,馬岱雖然心憂,但他素來穩重,青州的實際情況和他想象中的也是大相徑庭,知道這些細節可能關乎成敗,故而也是耐心的聽著。

“屬下不識字,但那告示卻專門有人負責解說,原來青州這邊民多兵少。驃騎將軍又說什么國家大事,匹夫有責,故而日常的警戒、巡查都是交給民眾自行處理的,說這樣算是軍民共同維護和諧家園……”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馬岱鼓著眼。十二分的不解。

馬寶撓撓頭,也不知道該如何解答將主的疑惑:“他說的似乎也沒錯,這鎮子上人這么多人。卻見不到多少官差,更別提軍兵了。除了紅樓和兌換處那里,似乎就沒見到有什么軍兵。而且屬下回來的時候。還遇見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雖然被無視了很久,但馬云騄很有幾分棄而不餒的韌性,不屈不撓的試圖加入談話。

“有幾個外鄉人,似乎是從河內來的,在酒樓喝多了,出門時和一個賣餅的老太婆撞上,使性子要打人,有人喝止,這幾人性子也兇,直接就亮了刀子出來……”

馬寶碰上的這件事,算是司空平常。青州在邊境的防御措施這么差,任何人想混進來都不難,那幾個從河內來的,說不定就是逃兵或探子之流,在河內習慣了用刀子說話,到了青州,沒看到想象中的森嚴戒備,自然是要故態萌生的。

換在西涼,這賣餅的老婆子能不能活,就要看運氣了,運氣好,碰到個有點俠義心腸,又有意愿和能力管閑事的,也許能得救,否則在那個實力為尊的地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老婆子,除了認命,又能如何?

其他地方么,若是在大城邑內還好,畢竟戒備森嚴,鬧出了事想逃也難。在沒什么防御措施的集市之中,就算有人想管,又豈能無懼于鬧事者手中的利刃?

“屬下本以為也是這樣,就算有出頭的,見到刀子,頂多也只能去找守衛的官兵報信,等回來什么也都晚了。結果一看到這邊亮兵器,當即就有人叫喊起來,應聲而至的人來的倒是快,但卻不是官兵,而是周圍幾個大店鋪中的掌柜和伙計……”

馬岱固然聽得詫異不已,馬寶說話時同樣是一臉迷茫。自古以來,商人就是最膽小怕事的一個群體,別說讓他們為不相干的人出頭了,就算被欺負的是他們自己,只要還沒被逼到絕路上,他們也不可能搞什么逆襲反擊。

“那幾個兇徒帶了刀,果然也是有勇力在身的,雖然醉了,但架勢拉得十足,就算是屬下,赤手空拳也不敢力敵,誰知那幾個老板竟是怡然不懼,七八個人隨便從門板后面抄出幾根長桿,就列陣迎了上去……”

“等等,你說列陣?”馬岱打斷道。

“嗯,屬下當時也嚇了一跳。”馬寶點點頭,心有戚戚道:“要不是看到他們從店里跑出來,身上的裝束也沒錯,屬下幾乎以為是軍中的老兵呢。面對數柄利刃,他們持桿的手很穩,進退之間都有法度,前后兩排,前排平刺,后排斜劈,完全就是槍戟陣列的打法……”

戟的威力大,但施展需要空間,普通兵卒招式運轉也慢,如果和長槍長矛配合,就會形成攻守兼備的陣勢。西涼軍雖是叛軍,軍中卻也不乏邊軍宿將,韓遂、馬騰都在此列,故而對這其中的門道也是清楚得很。

延津的市集上隨便拉出幾個老板伙計打抱不平,就能使出這種軍中法度來,馬岱能不聽得一愣一愣的嗎?

“結果呢?誰打贏了?”馬云騄不會考慮那么多,她只關心故事的結局,想知道壞人有沒有得到應有的懲戒。

“那幾個河內人手中只是短刀,人數也少了一倍,遇到膽小的,亮刀出來嚇住人,倒是有可能將人趕散,以少勝多,但那邊進退有據,膽量也大,長桿上雖然沒有鋒刃,但連續在要害上抽、刺上幾下,普通人也是挺不住的……鬧事的都被抓走了,說是要送去黎陽挖渠,做苦力……”

一寸長,一分強,長兵器的威力比短兵大得多,結成陣勢,彌補了運轉較慢的缺點后,自是威力無窮。就算是趙云這樣的猛將,若是單人獨騎,也不敢硬闖數百長矛手列出的密集陣型,何況幾個河內賊眾的逃兵?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早就聽說青州與眾不同,親身來看看,確實不是一般的邪門啊。

沉吟片刻,馬岱突然問道:“你確定那幾個人是生意人,不是喬裝埋伏的青州軍?”

老實說,這個問題問得不是一般的外行,除非是刺客,否則正規軍根本就沒必要喬裝埋伏在鬧市里,在那種地方,他們埋伏得再隱蔽,又能埋伏到誰呢?

“屬下從看熱鬧的人那里聽到了幾個新鮮詞兒,什么軍民協防,預警機制,應急預案,還有全民動員之類的……”馬寶確實是個很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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