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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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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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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7 05:32:38 |只看該作者
八五零章 波瀾漸起

上位者一舉一動皆有深意,這話說的雖未全中,亦不遠矣。
王羽班師后處理的這些事務,除了馬岱來的突然,處理的相對隨意之外,其他的舉動無不影響深遠。

在長樂別過馬岱兄妹,王羽率軍繼續東進,沿途遇到城邑,皆是效法在鄴城之時,全軍披掛,整軍耀武而行。聽到捷報在先,又親眼看到這等威武雄獅,民心士氣自然高漲,心中的些許疑慮也就消散了。

按說捷報已經傳出,王羽沒必要如此勞師動眾,雖然近似閱兵的儀式耗費不了什么,但維護秩序,組織民眾,也不少折騰,以驃騎軍的鼎鼎大名,頗有些多此一舉的味道。

但實際上,王羽此舉也是有的放矢,在北疆大戰期間,一直有流言在暗中涌動。

一開始,流言的內容主要集中在大戰的成敗上。做為草原霸主,鮮卑在中原,特別是河北之地還是很響亮的,十萬鮮卑鐵騎,再加上烏桓從旁幫襯,以及幽州本身的力量,單從數字上來說,是遠遠超過了北征軍的。

青州新政中有開民智這一條,但畢竟施行的時間太短,而且流言這種東西,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依然有著相當可觀的市場,很難徹底杜絕。

大軍北征,本土空虛,敵人勢大,外敵環伺,這些因素都足以使得領內人心惶惶,要不是新政中同樣有政務公開的措施,說不定真的鬧出些亂子什么的。

戰事雖有波折,但進程比很多人預想中都要快得多,還沒出正月,最新的捷報就傳回來了,按說之前那些流言應該不攻自破,自己銷聲匿跡才對。

結果,流言也是與時俱進,直接換成了另一副腔調。先說驃騎軍雖然打了勝仗,可畢竟是以寡敵眾,傷亡相當之大,然后又提及中原的局勢,若有若無的暗示中原大戰在即,驃騎軍甚至有可能得不到休整的時間,就再次與優勢敵人作戰,前景兇險難料云云。

這些內容算是主流,還有一些內容不同,關聯卻不小的,比如曹操得關中之后,實力如何膨脹,西涼叛軍并羌胡的力量何等強大,江東孫策又是何等威武之類。

曹操得關中,接收了董卓半數的嫡系部隊,以及段煨麾下的關中衛戎部隊,流言中說的卻是近乎全部。

西涼軍的強大,流言則是直接用了對比的方式來說明,漢末這幾十年,關中一直動亂不休,最嚴重的時候,朝廷已經在討論放棄三輔的問題了,要知道,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黃巾之亂還沒開始呢,可見西涼軍有多強。

至于孫策的威武強悍,就更容易說明了,如今江東軍在江夏打得風生水起,黃祖眼見著就無地容身,棄守江夏了,這還不厲害?散布流言的人還特意說明,江東軍攻打荊州,是從下游向上游進攻,難度非常大。

情報司對此當然有所防范,不過這些散布流言的人很專業,他們采取了分段造謠的模式,情報司的人員即便摸到了線索,也很難直接判斷,始作俑者的用意是造謠,還是單純的人云亦云,拿這些時事當八卦來閑談。

新政中有開放言論的條目在,雖然有利于增強社會活力,在對付流言方面卻成了障礙。

這當然是沒辦法的事,世上本來也沒有什么政策是十全十美,面面俱到的,王羽班師回來,一路耀武而行,一方面是讓士兵享受點福利待遇,享受民眾的喝彩和歡呼,增強榮譽感,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應對這些流言了。

流言中有一條倒是沒說錯,大戰在即,青州面臨的局勢確實很緊張。實際上,要不是西涼軍突然因為未知的原因放緩了進攻的腳步,高干又很識時務,說不定大軍已經開入并州,與西涼軍大戰了。

大軍這么走一遭,流言未必會全部消弭,但受眾肯定會少很多。

隨著新政的不斷推行,領內利益受損者的比例也在逐漸降低,畢竟新政是以大眾收益做為綱領,受損的只是那些豪門世家,即便是后者,若肯放下架子,低下高傲的頭顱好好審視現實情況,也能找到融入新時代的辦法。

那些冥頑不靈的終究是少數,也只有這些人,才對唱衰青州的流言這么樂而不疲。

當然,王羽的應對措施不會只有這么一點,情報司如今也正在緊鑼密鼓的做出布置,一面加強內部監察,以求能在流言剛有苗頭的時候便及時撲滅,另一面則加緊追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搗鬼。

追查暫時還沒有結果,不過大致的范圍應該可以確定,肯定是某一方諸侯勢力,其中曹操的嫌疑自然最大。

“來而不往非禮也,曹操搞了這么多小動作,咱們自然也要有所回報,傳信給文和、子仲,經濟戰應該升升級了!”

王羽在繁陽與貂蟬匯合,說出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夫妻間久別重逢的溫存軟語,而是殺氣騰騰的一道軍令。

“遵命。”貂蟬卻不以為意,如同普通幕僚一般,躬身接令。

坦白說,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夫妻生活,當年在王允府中,她的最高夢想是運氣好些,不要被送給王允那樣的老頭子,也不要被送給不懂憐香惜玉的莽夫,而是送給一位知書達理的士子,就是天降之喜了。

至于一個被當做禮物送給人,連妾室都不如的歌姬,是否能享受到書中說的琴瑟和鳴,夫唱婦隨,那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了。命運根本無法把握在自己手里,哪還能考慮得那么長遠,考慮得那么長遠又有什么用呢?

遇到王羽之后,她的命運發生了奇異的轉折,一步步變成了今天這般她想都沒想過的狀態。貂蟬很知足,也很珍惜,在遇到王羽之前,她只是王允手中的商品,士大夫們的高級玩物,而現在,她是人,是大漢驃騎將軍王羽的家人。

在這樣的工作中,貂蟬覺得自己的人生更加的有價值,不再是靠這自己的相貌身段,各色技藝來取悅男人,而是靠著自己的頭腦,對文牘地處理,對情報的分析,在這將軍府中應得了自己的地位。

這還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這次還要商務司做配合嗎?要不要全面封鎖?”

從前操琴弄瑟的芊芊素手,現在卻是拿起了筆墨,貂蟬要將王羽的命令變成文字,一邊書寫,一邊問道。以他們這對夫妻現在這個地位,家務和政務很難完全區分開,諸葛亮在軍中的職責,在家就是貂蟬、蔡琰來履行的,是妻子,也是秘書。

壟斷鹽市場的工作,在王羽剛招攬到糜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籌謀了,當時是為了牟利。但后來王羽打敗了袁紹,取得了大半個冀州,有了足夠的資源推行新政,鹽政之事倒成了細枝末節,一時顧不上了。

鹽鐵之利,即便到了后世,依然是經濟領域的大頭,屬于暴利商品,王羽沒操持過家務,自然對鋼鐵鑄造冶煉更關注些,但糜家雖然有很多業務,但起家的根本,卻在這鹽上面。

后世有兩淮鹽,天下行的說法,說的就是兩淮地區鹽務的利潤之豐,糜竺的老家東海朐縣,正是后來兩淮鹽商的重要據點之一。

以此起家,糜竺對這項任務可是看重得很,盡管王羽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又扔了很多事務過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糜竺卻一直沒忘了整合鹽政的事,并一直在推進之中。

王羽在徐州指東打西,威風八面的時候,糜竺的商務司人員就跟在后面圈地。糜家因鹽而興,家中精于此道者頗多,不光他是行家,連糜芳對此也有很深的研究。由后者帶隊,將沿海地帶最適合建造鹽場的地方掃了個遍。

冀州方面,公孫瓚對面子看得重,對商賈之事完全就不在意,糜竺隨便一交涉,就達成了協議。就在王羽揮軍北征,在幽州、塞外連場大戰之時,糜竺已經不聲不響的完成了鹽政的布局。

人只要幾天不吃鹽,就會渾身無力,時間再長,各種疾病也會纏身,是相當重要的物資。壟斷了大江以北的所有鹽場,商業司盈利的能力自然有大幅增長。

這么大的動靜,別說留守高唐的國淵等人了,連專注于軍務的賈詡,和在外奔波的田豐都嚇了一跳,將目光轉了回來,傳信糜竺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等糜竺一解釋,眾人這才恍然,紛紛驚呼主公高瞻遠矚,竟然早就有了這般深遠布局,同時也對糜竺潤物無聲的手段贊嘆不已。

眾人都是飽學之士,桓寬的鹽鐵論當然是讀過的,當然不會不知道鹽鐵這兩種物資的重要性。不過王羽的提前布置實在太早,而糜竺在整合鹽務的過程中,又幾乎沒動用過幕府的力量,悶聲不響的就成了事,讓人不得不驚訝萬分。

國淵等人對此相當滿意,青州這幾年南征北討的就沒消停過,威風是很難威風,但個中辛苦,卻只有他們這些管家才知道。有道是:大軍一動,黃金萬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驃騎軍的赫赫威名,對財政造成的壓力也是同樣巨大的。

王羽練兵練的勤,驃騎軍的軍餉供應都是相當豐厚的,再加上各種精良裝備,別看大軍的絕對數量并不如何驚人,戰兵一共只有六、七萬,但耗費卻比二十萬,乃至三、五十萬大軍還恐怖。

普通的軍隊中,會有普及鐵甲的傾向嗎?更別提具裝鐵騎裝備的全身板甲和馬鎧了。跟這兩個大頭一比,什么強弩啊,弩車啊,海船,兵器以及紙甲什么的,根本連提都不用提了。

兵甲犀利是勝利的保障,國淵等人都是識大體的,自然不會胡亂抱怨,但財政的壓力大也是切切實實的,大家必須得努力開辟財源才行。

鹽鐵之利素來最豐厚,青州鐵的供應基本都被軍隊和屯田消耗掉了,補貼還補貼不過來呢,哪里談得上進項?可鹽卻全然不同,此物成本極低,只是開始建鹽場有所消耗,后面也就是搭點人工了,賣出去的時候卻是暴利。

而賈詡、田豐的眼光不止如此,他們敏銳的意識到,這鹽還可以拿來做很多文章,比如限運,再如漲價。

鹽并非只有沿海地區才能生產,只是沿海地區的鹽更便宜,也更適合大規模生產罷了。在任何時代或地域,這種生活必需品漲價,都會對社會穩定造成影響,因為這會提高人們的生活成本。

賈詡、田豐都不是普通的書生,對管仲當年的興齊三策也是耳熟能詳,當然知道經濟戰應該怎么進行,王羽、糜竺已經把局布好了,不加以利用不是浪費了嗎?兩人不約而同的上書王羽,請他下令,以鹽為武器,對曹操的領地進行經濟制裁,主要就是提高鹽的出境價格。

王羽對經濟戰自然不陌生,當即大手一揮,讓賈詡放手施為。這種戰爭模式,首先會受苦的當然是百姓,但賈詡可不是普通人,一度被稱為毒士的他,全然沒有這種顧忌,命令流水般發出,對洛陽等曹操轄地的經濟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曹操當時還真沒顧得上找青州的麻煩,或者防備青州進犯,而是全力推動長安攻略,并合縱連橫的與孫策、袁術一起攻略荊州,冷不防被賈詡這一招窩心腳直接踹在心口上,當時就兩眼發黑了。

曹操治政的本事不差,雖然沒有青州的動作大,但在洛陽、潁川、陳留等地,他也都在屯田,算是青州之外最安定的地方,社會秩序甚至還勝過了江東一籌。

孫策打仗厲害,治政能力卻很普通,再加上江東這幾年也是戰事不斷。他前面率領大軍攻略荊州,打得黃祖屁滾尿流,威風八面,可身后劉繇、許貢、嚴白虎的余黨興風作浪不說,各地還有山越時不時的跑出來襲擾,相當混亂。

結果青州的經濟戰一拉開戰幕,曹操轄下各地頓時不安生了。這和后世的國家嚴格控制糧食價格一樣,豬肉的價格可以漲,大不了大家都吃素,但糧食的價格要是和豬肉的價格同比例上漲,那肯定是要出亂子的。

鹽,和糧食的重要性是很近似的。

曹操的屯田戶不是青州那種獨立的,而是和農奴差不多,依附于軍隊的存在,他們生產出的糧食要全部上交,換取的是生活的基本供應。

鹽一漲價,曹軍的采買量自然下降,很多負責采買的人都是靠職位撈取的油水活的滋潤呢,鹽價突然漲了兩三倍,他們要是再足量購買,還不得傾家蕩產啊?

實際上,很多負責采購的官吏在發現鹽價暴漲之后,都是停止了采買,到處去打聽漲價的原因,并試圖尋找新的供應渠道。至于屯田農莊的供應,反正只是些農奴而已,先湊合著唄,以前多少還有些存貨,省著點用還能堅持些時日。

其他供應渠道,當然是找不到的,不然咋叫壟斷呢?

渠道當然不是完全沒有,江東也是沿海地帶,雖沒有大規模的鹽場,但海邊靠煮鹽為生的人卻很多,只是價格稍高而已。不過江東的鹽行銷于外,靠的主要是長江水路,孫策和黃祖在長江上打得熱火朝天,水道近乎斷絕,連荊州都在買青州的鹽吃,何況曹操?

就算江東的鹽能運到荊州,在三家分荊的策略逐漸浮出水面之時,察覺到曹操不懷好意的劉表也不會痛痛快快的讓江東鹽過境。

這一耽誤,就是一個多月,原來的存貨迅速消耗殆盡,曹操忙于軍務,采購官員又沒及時上報,等到曹操終于察覺的時候,農莊已經開始出現動亂的苗頭了。

曹操當時的心情,王羽不得而知,但嚇出一身冷汗,心肝亂顫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在亂世之中,屯田的農莊就是大軍糧餉的保障,一旦出現變故,曹操就算收攏到再多的兵馬,也逃不過全盤崩潰的命運。

也就是曹操決斷的快,直接把那些欺上瞞下的采購官員抓起來,宣布罪狀,當眾典刑,這才安撫住了沒有鹽吃的屯田戶。

殺鹽官只能延緩危機,卻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等到曹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他一直覺得不擅長搞陰謀的王羽出手了,這一出手就直接命中了他的要害。

他恨得如何牙癢癢,切齒怒罵什么的,王羽同樣不得而知,但花費近三倍的價格買鹽,即便沒辦法讓曹操傷筋動骨,也算是給他大大放了一次血了。

這場經濟戰,甚至迫使曹操改變了戰略部署。

本來曹操的布置是全力西進,在夏侯淵慘敗于三戶亭之后,他改變部署,在西線虛張聲勢,主力陳兵南陽,時刻準備著,配合孫策的攻勢,南下攻取襄陽。結果因為鹽價危機,他不得不從南陽抽調兵力,北上河東去攻打運城。

運城就是當年王羽帶著白波軍攻打衛家塢堡的那塊地方,衛家塢堡后面緊挨著一片鹽水湖,是司隸州,乃至中原最大的產鹽地。

曹操同時圖謀關中和荊州,還要在陳留一帶陳兵防備呂布,兵力已經相當局促了,河東這地方打不打其實無所謂,反正搞定董卓之后,這里基本上就是傳檄而定的。

但被青州這邊的經濟戰逼得沒辦法,曹操只能暫緩南下,對荊州改為了以暗中拉攏為主的策略。

沒辦法,董卓的兵力也大幅回收了,不過在河東依然留有胡軫的一支兵馬,守的也正是鹽池這一塊——鹽就是錢,董胖子也不笨。胡軫肯定是死守不出的,曹操想去爭奪,就只能硬碰硬,三路分兵,處處開戰還有個好?他只能暫時放棄攻打襄陽。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王羽對曹操是做了有效牽制的,只不過在整個過程中,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參與者都覺得自己的參與程度有限,不肯居功。

王羽只是隨便提了一嘴,后來就沒過問過;糜竺認為自己是遵令行事,干得又是本行,小有成果,也是主公的識人之明,用人得當的結果;賈詡同樣認為自己只是順水推舟,頂多就是提醒了主公一聲罷了,這要再居功,那也太過分了些。

結果這功勞就成了一筆糊涂賬,誰也不肯當眾提出。曹操也就是沒有這么高級的密探,可以刺探到王羽等青州高層的態度,不然他肯定一口老血噴出老遠,大呼既生羽,何生操。

把老子折騰的焦頭爛額,結果還不是你們認真來搞我,只是一不小心就把老子給暗算了?當真是不把豆包當干糧哇!

得了鹽池,甚至得了關中,都無助于緩解洛陽的鹽荒,鹽池畢竟只是個咸水湖,而不是海,出產有限,在黃巾之亂前,連供應河東全境都有些勉強,更別說供應整個司隸州了。

何況,現在又有幾十萬西涼軍加了進來,鹽荒只會擴大,而非相反。

在王羽想來,除非曹操找到了新的鹽供應,否則在全面開戰之前,他應該不會再和自己玩什么小動作才對,他就不怕自己再漲價,甚至像貂蟬提議的那樣,全面封鎖嗎?

這么一想,放出流言的倒未必是曹操了。青州內部穩定得很,流言的傷害有限,曹孟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會搞這種得不償失的計謀呢?

“全面封鎖就不必了。”

沉吟片刻,王羽擺擺手:“以現有的條件,完全杜絕鹽出境太難,利潤高到一定程度,有的是人會鋌而走險。別的不說,廣陵一帶咱們就沒辦法全部控制,通過淮南軍的領地,江東、廣陵的鹽還是可以運到潁川的,中途輾轉耗費不小,但還是那句話,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會有人趨之若鶩。與其全面封鎖,還不如估算一下,看看漲價余地有多大。”

“知道了。”貂蟬這一問只為確認,聽了解釋,并沒有太多想法,應了一聲,繼續奮筆疾書起來。但若是糜竺在這里,肯定會擊節贊嘆,大生知己之感。

全面封鎖那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漲價則是青州得利,曹操不斷失血,這里面的門道必須得搞清楚才行。

“如果不是曹操,又會是誰?”王羽同樣沒有自得的心思,他低下頭,視線在桌案上的輿圖上逡巡著,如果放出流言的不是曹操,那就有點麻煩了。明面上的敵人不可怕,有人暗中窺伺在旁才是最危險的。

他的視線游移不定,直到看到了某一處時,終于停下,眉頭漸漸皺緊起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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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7 05:33:26 |只看該作者
八五一章 樂在其中

秋正式成為傳統節日,是在唐宋時代,但中秋這個詞,和八月十五祭月的傳統,卻是早在春秋時期便有了的,禮記中便有月令這一篇,專說伸秋之月。
其實,農作物和各種果品陸續成熟,人們本就會為了慶祝豐收,表達喜悅的心情,在收獲勞動成果之后,舉行各種慶典。即便沒有空中那皎皎的孤月輪,做為秋天正中悳央的這一天,也有值得慶祝的理由。

從前年景好的時候,每到中秋前后,家家戶戶也都會正正經經的忙碌準備,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歡慶金秋。

初平五年,開元二年的這個秋天,不但席卷天下的戰亂有平息的跡象,氣候也可說是風調雨順,在大河南北,兩淮江東,處處都能見到豐收的景象。

恍惚間,很多人都忘記了自己正身處人吃人的亂世之中,懷疑這些年的經歷是不是南柯一夢,如今已經到了夢醒時分。

事實顯然并非如此,即便天公作美,哪里都沒有大規模天災,可能否看到豐收景象,依然是分地方的。河北不用說,如今的青州新政之中,屯田墾荒已經變得不太起眼了,可這項政策卻是新政的根本,上馬的最早,持續的時間也是最長。

青州收攏的難民經歷過苦楚,知道珍惜,爆發出了極高的勞動熱情,又有國淵等屯田官吏不遺余力的組織調度,修整了無數荒廢的水渠,重新筑起了年久失修的堤壩,就算遇到災年,也不至于大規模減產,何況是這樣的好年景?

再加上青州表面上稅負很重,減稅措施卻讓人應接不暇,打下來的糧食倒有一大半可以自己留用,辛勞沒有白費,人們自然歡欣鼓舞,喜不自勝。

江淮一帶,東面是徐州地界,政策和青州本土是一樣的,中間則是王羽設立的中立區睢安郡。

雖然王羽和袁術商定的是兩邊都不插手,讓睢安做為自由經貿區而存在,但睢安太守王朗是從會稽逃亡而來,知道機會是誰給的,也知道珍惜,在睢安奉行的是無為而治的準則:下面的具體事務一律交給青州派過來的僚佐施為,自己只管會客看書,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這樣一來,睢安的風貌自然也是向青州靠攏的,特別是開元二年這一年,國淵親自出面,說服了睢安各地豪強,根據各家產業的大小拿出部分土地,建立屯田農莊,然后直接套用青州現行的那一套,組織流民屯田生產。

因為組織工作是在睢安郡設立不久便開始進行的,所以或多或少的對周邊有些輻射。一些有意主動親近青州的淮南豪強也是照貓畫虎的效仿,本意是討好王羽,做為晉身之階,結果一不小心竟然迎來了一場空前的大豐收,一個個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豪強們在私下里議論說,這可能就是所謂天命所歸了,不然這幾年的年景都那么差,怎么就趕著開元二年有這般風調雨順呢?

至于江東,后世的魚米之鄉雖然還沒得到徹底的開發,但先天條件擺在那里——這時代的田地好不好,關鍵就看附近有沒有水源,江南水網縱橫,即便沒有水利建設,也到處都是水田,只要沒有天災,豐收幾乎是必然。

孫策對內政并不如何擅長,周瑜卻是文武雙全,無論在謀略還是政略上,都是一把好手。有他在后面組織調度,安定地方,孫策在前線征戰也是放心得很。

趕上好年景,收成卻不怎樣的地方當然也有,潁川、陳留一帶還好,畢竟有從前的底子,曹操的屯田組織的也不錯,但關中和荊州卻是相當凄涼。

原因無他,這倆地方都在打仗。

從元年春天一直打到二年的秋天,參戰的各方勢力都拼命的抽調民間的人力物力,相對強壯的男丁拿來補充兵源,弱一點的男丁和壯婦抓來做民夫修建工事,運送糧草。沒人耕種了,土地就那么荒蕪著,再好的年景也是白扯啊。

曹操平定關中是在四月里,農耕時節已經錯過,趁著夏天補種一些糜子、蕎麥之類產量低但收獲周期短的急糧,還多少有些進項。荊州可就慘了,三面受敵,處處烽煙,除了南郡、武陵和零陵之外,其他地方壓根就沒法指望。

孫策久攻江夏,因為地形的限制,沒辦法完全展開兵力,急切間難以盡收全功。有見于此,他分出一支偏師,由周泰、蔣欽等大將輔佐,任命弟弟孫權為將,大舉攻入荊南,將長沙、桂陽兩郡卷入了戰火之中。

荊南四郡也是開發不充分的地方,但危急關頭,有點進補總是好的,劉表甚至盤算著,萬一守不住南郡,是不是可以跑去南四郡安身呢,結果被孫策來了這么一招分兵南下,劉表的心也涼了。

這可是物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不可謂不重。

王羽恰巧是趕在八月十五這一天回到了高唐,劉表的凄涼他當然不會在意,一年征戰在外,總算到了家,又趕在這么個至少對他來說相當特別的日子里,一時間也是感觸萬

下屬的諸位文臣武將自然是要來道賀祝捷的,家中的父母親、妻子們和未婚妻們也是早就望穿了秋水,喧囂熱鬧自不必提,眾人濟濟一堂,倒也很有一股慶祝節日的氣氛。

按說主公久別重逢,識相的人就不應該來滋擾,總得讓主公消消停停的與家人寒暄一番,然后再議公事。但沒辦法,眾人手上都積壓了無數緊急事務,等著王羽處理或拍板,一個個都是還沒顧上寒暄幾句,便吵嚷起來。

“主公,這秋糧收購一事已是刻不容緩,您要先拿個章程出來,臣方能照章辦事啊。”國淵最是急不可耐,連寒暄都沒顧得上,從后面一把推開正拱手作揖的糜竺兄弟,直愣愣的闖了上來。

“子尼,斯文,斯文呀。”糜竺忙著整理衣冠,只是跺腳嗟嘆,糜芳卻已經大聲抱怨起來:“我說國令君,你慌什么啊,秋糧收購的規矩不是早就定好了嗎?定價收購,不賒不欠,你照做不就是了,犯得著差點推我一個跟頭嗎?”

青州的官制基本上是全盤照搬漢朝的,但具體名稱和職責都有出入。國淵主要負責的是農耕,在朝中,承擔這項責任的應該是九卿之一的大司農。

不過大司農的官署其實相當于漢朝的中悳央政悳府財政部,凡國家財政開支,軍國的用度,諸如田租,口賦,鹽鐵專賣,均輸漕運,貨幣管理等都由大司農管理。

在對經濟極為重視的青州,肯定不能照搬,而是要細分。所以,國淵、糜竺、王修等人的官職都是在大司農之下的,國淵為籍田令兼治粟都尉,王修為都內令兼都內令,糜竺則是鹽市令兼均輸令。

這也就是因為他們幾個的官職定的比較早,王羽沒做太多修改,其實外間早就將他們視為青州的九卿輔臣了,也算是無名而有實。

“對不住二位了,”國淵拱拱手,認錯態度倒是還不錯,但從神情中可以看出,他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糜竺兄弟身上,他轉向王羽,舉起一只手,張開手掌比了比,高聲說道:“主公須知,今年可是大豐收了啊,各地的收成足足比往年多出了五成上下!”

“這樣的大豐收,已經多年未有過了,通常來說,糧價至少會跌個三四成,更多也不是沒可能,而主公要求的統一收購,可是在去年的均價上再加兩成……這,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話說到這份兒上,即便是對內政一無所知的武將們也明白發生什么事了。

若是換在從前,國淵當然不會有這種煩惱,漢朝通常的模式是直接收糧,而青州新政的作法以錢幣繳稅,然后對農民手中的糧食統一收購。

這樣的豐收年里,以青州輕徭薄稅的做法,百姓賣糧的熱情肯定高漲,如果仍以新模式進行收購,就算是稅收可以返還一部分,對財政的壓力同樣非同小可。

王羽還沒說話,糜竺卻沉吟道:“這未嘗不是好事,反正百姓手中有了錢,總也是要花的,錢越多,商品市場就越繁榮啊。由于主公下令,提高了工匠們的待遇,各地工坊勞動熱情高漲,軍隊的訂單都做完了,正打算往民用領域發展發展呢。”

話音未落,一邊王修已經嚷嚷起來了:“子仲啊,你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知道,中原百姓有儲蓄的壞習慣,錢發出去了,被他們積攢起來,幕府這邊就得多鑄錢……主公常說貨幣濫發的危險是其一,那錢幣可都是真金白銀鑄造出來的,你叫我去哪兒給你找那些多余的金銀出來?”

糜竺不肯示弱,嘟囔道:“不是有倭島的金山銀礦么,還有這兩年外面的五銖錢也流入不少,融了重鑄還不簡單……”

“真是不當家,就不知道油鹽貴吶!”王修氣惱道:“開采金山銀礦難道不需要人手嗎?海貿方才興起,有幾個愿意撇家舍業,遠渡重洋的?當地土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當地那些土人連說話都得現教,訓練他們開礦,比訓練猴子做工又能容易多少?”

“二位,二位,你們先別吵,先讓主公給我個答復再說……”國淵在一邊弱弱說道。

糜竺、王修齊齊轉頭,異口同聲的斷喝道:“閉嘴!”

國淵:“……”

幾大內政重臣吵得熱火朝天,各司的幕僚們自然要上前幫襯,在一邊也是吵做了一團。武將們不理內務,聽得也是云山霧罩,不知所云,搞不懂豐收了還有什么好吵的,魏延比較機靈,拿眼去看王羽臉色,頓時吃了一驚,連忙扯扯正咧著嘴看熱鬧的太史慈。

“子義兄,你看主公的神情,怎么這么怪異呢?”

太史慈打眼一看,也有些吃驚,按說國淵這幫人沒啥顏色,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干擾主公一家團聚,然后又自己吵得熱火朝天,主公就算不發怒,也該有點不爽才對。可現在看看,主公竟是在那里耐心聽著,嘴角還帶了一絲微笑,分明是興致盎然哇。

“這可奇了,”太史慈捏著下巴,煞有其事的念叨著:“若俺是主公,誰敢這么亂來肯定一人一巴掌打過去,讓他們知道規矩再說,可主公這樣子,真是怪啊。”

“可不。”魏延大點其頭。

若是換了其他君主,他不假思索就能說出答案,無非制衡唄,臣子越不團結君主的位置就越穩當可自家主公哪是那種人?他恨不得把權力都分派出去呢。

魏延哪知道,王羽這會兒已經神游天外了。

看著三國名臣們以近乎后世的方式和內容進行爭論,恍惚間,王羽也有了種難以分清前世今生的感覺。

雖然還只是雛形但解放生產力的第一步已經很完美的邁出去了,只要精心呵護一段時間,這萌芽肯定會茁壯成長起來。

華夏文明并非后世那種人畜無害的軟弱文明在兩漢、先秦時代的幾千年里,華夏文明已經進行了很多次對外擴張的嘗試,開始是成功的,直到遇到大自然構筑的天塹之后。

以秦皇漢武的雄才大略,在這些天塹面前,依然顯得那樣的無力,現在輪到自己了,而自己的應對之策,就是現在看到的萌芽。

王羽確信,萌芽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不會遙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應該就能看到,而即將開始的這場中原大戰,就是萌芽能否破土而出的關鍵!

陡然間,他心中豪情頓起,仰天長嘯一聲,將眾人齊齊嚇了一跳。

在一片驚訝且疑惑的目光的注視下,王羽悠然一笑,擺擺手道:“諸君且稍待,本將這就去沐浴更衣,然后便登堂議事。”說罷,他轉身便入府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王修遲疑問道:“主公……不會是惱了吧?”

“要不是你王叔治橫插一竿子,又何至于此?”糜竺商人出身,最為奸猾,趕忙趁機推卸責任。

王修惱了,指著糜竺的鼻子叫道:“我說的難道不是正理么?你以為鑄幣就那么簡單嗎?這技術含量高著呢,不然當初董仲穎又豈會碰得頭破血流?要我說,你這就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丟過墻,要不是貨殖司處置得當,你以為我青州商業何以繁榮若斯?”

“兩司合一又有何難,無非是多添加點人手罷了。”說風涼話的本事,糜芳可是一個頂倆,王修說的不客氣,他當即也是一句話堵上,噎得王修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各司有各司的責任,但都是為我青州添磚加瓦的,不要鬧得這么不像樣子,有事說事么。”賈詡出來打圓場了。

“放心吧,主公不是惱了,以某看來,他的心情很不錯的,大家把手頭的事務都整理一下,等下軍議上也不要爭執,主公天縱之才,青州今天的局面他肯定是早有預期,你們只管把難處報上去便是,這般吵嚷,成何體統啊。”

賈詡的面子,大家都是要給的。

當年王羽初入青州的時候,賈胖子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要大權獨攬當個丞相也是大有希望的。結果王羽也沒主動敲打過他,他也有這個才干,胖子卻悶聲不響的一直在讓渡權力,政務、軍務、情報,到現在,賈詡幾乎變成純粹的軍事參謀了。

大家都知道,賈軍師一貫崇尚明哲保身,不過在權力的誘惑面前,能做到如此理智和明智可不容易,遍數當世,能在賈詡之上的,可能也只有立誓不稱帝的主公王羽了。

外面不知情的人看來,可能覺得王羽、賈詡有苦衷,或是有什么不能見人的陰謀之類,但青州眾臣卻知道,這二人就是純粹的對權力沒有太多欲望而已。

賈詡是理智得可怕,而主公的目標卻是在華夏的千秋萬世,以及對更廣闊的世界的征服。這兩個人都是相當可敬可佩的,而互相之間,也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在。

賈詡既然說主公沒惱,那應該就是不會錯了,大伙依言行事便是,無須多慮。說起來,這也是在青州效力的好處之一,只要差事做得好,就不用擔心太多有的沒的。

從王羽抵達高唐那天開始,連續的軍議,一議就是十余天。搞得王羽雖然回了家,卻和在外征戰差不多,一共和妻子們也沒見上幾面。

沒辦法,雖然王羽在外面也處理公務,但政務方面的事千頭萬緒,文臣們怕干擾作戰,也不敢拿去煩他。偏偏青州新政全無前例可循,盡管國淵等人才具十足,但很多問題還是只有王羽能解答。

累積至今,自然文山會海,不可開交,王羽自己也有了覺悟,身居高位者,私事公事為一體,家事也是國事,當然不要指望有什么私人空間,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也就是這樣而已。既然有了覺悟,王羽處理事務的時候也談不上有什么苦楚,也算是樂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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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二章 家國天下事

這一忙就是大半個月,直到進了九月,將軍府才算室消停了一些,至少國淵、王修那些內政官員不怎么來了,武將們的身影也是寥寥,每天都準點登門的只有賈詡、太史慈而已。
國淵等人不上門,是因為該請示的都請示過了。他們本來就是頗具干才之人,在新政推行中發揮了相當的作用,各式政務早就駕輕就熟了,要不走向王羽請示的那些事務,都是從新政中衍生出來的,沒有先例可循,他們哪里需要這么小心謹慎?

戰前的軍餉糧秣調派雖然也是千頭萬緒,可在這一干政務高手手上,卻是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至于武將們,這一點王羽心中更是清楚,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各部都在做著差不多的事,補充兵員,操練新軍,完備戰法,自然沒必要上門,同樣不需要擔心。

因為新政已經上了軌道,王羽靠著制度,便可以支撐起一個完備的體系。這個體系在有目標的時候,就會自動自覺的運轉,作為領袖的王羽只需要定期關注督促就可以。

以這現在的架構,各處的進度都有分管的拜門主導工作,還有貉蟬主導的內務司盯著,稍有懈怠或者是不對,立刻是報到王羽這里來,斷然不會耽誤什么事情。

其實現在各個部門和部隊棟本不會懈怠,在解決了那些超時代的問題之后,王羽就變得相當空閑了,不但有空陪著嬌妻們,還有很多時間接見各處來的客人。

至于賈瑚二人,做為輔佐君主統籌全局的軍師,他上門本也不足為奇,其他工作都可以按部就班,但戰略部署卻不能一成不變,須得因時而動方可。

畢竟敵人不是木頭也不是游戲里死板的程序,他們的策略同樣是一直在變動,很有裂對性的。王羽必須根據各方面反饋過來的情報,判斷敵人的動向,不斷調整戰略才行。

諸葛亮現在是錄事參軍,每天都要來府中報道,再加上賈瑚,三個人組成的戰略小組也是相當華麗的陣容了。

太史慈來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王羽都搞不大清楚,他到底干嘛來了。這家伙每次來了,也不提意見或求告什么,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在旁邊一坐知道的當他是來府中護衛或套近乎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要債的呢。

說他完全不插嘴也不對,偶爾聽到關鍵處,比如哪里有危險或隱患,他也會自動請纓什么的,在發現險情不大之后,再重新恢復那副意態蕭索的摸樣。

一連四五天,王羽終于忍不住了叫住太史慈問道:“子義,鐵騎那邊不是正在擴編、練兵嗎?你怎么不去幫忙,反而跑來這里發呆?看你這無所事事的樣子,難不成是來蹭飯的?”

太史慈大驚失色:“主公真神人也,俺這點小心思居然都瞞不過您!”

“還真是來蹭飯的啊…”王羽哭笑不得,強自板起臉語重心長的勸道:“子義你也是一方大將了,這么朝三暮四的算個什么事兒啊?你就不想著在某個地方定下來么?”

太史慈摘下頭盞,摸著后腦勺賠笑道:“主公,您知道俺這脾毛的,打仗是很有趣,但練兵什么的實在很麻煩反正俺跟在您身邊,一直有仗打就好了。要是俺也變得和子龍一樣一板一眼了,您難道不會覺得無趣么?而且……小喬夫人的手藝真的很不錯,和外面的館子一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吶!”

王羽啞然失笑,抬手指指太史慈,也是不知道說他什么好。

上進心自己這位心腹愛將肯定是有的,每逢戰陣他必然爭先,但其他的就難說了。從某和意義上來講,太史慈也是個冒險精神大于權力欲望的人。歷史上太史慈收攏了萬余降率投靠孫策,之后就默默無聞了,也可以證實這一點。

在劉繇軍中不過兩三年,卻能得到上萬劉繇殘部的信服,是因為他勇猛善戰,在軍中很有威望。但帶著這樣的班底加入孫策集團,卻沒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只能說他根本沒抓住部隊。

在劉繇麾下迎戰孫策的時候,太史慈的狀態也差不多,請戰的時候根本沒人搭理,結果只有李斌這個無名小將跟他一起出陣,在勇猛無畏的背后,何嘗沒有一絲凄涼。

當然,這不能怪別人,只是太史慈自己太不會抓權。說好聽了,這叫赤子之心,說難聽了,這家伙就是沒心沒肺,搞權謀的天賦近乎為零。也就是追隨了自己,否則太史慈無論身處哪個陣營,也不會比在江東強多少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干脆就隨他高興好了。看著太史慈微憨且真誠的臉,王羽也懶得多說什么了,輕輕一揮手:“走罷,今天的菜聽說不錯,是幽州牛肉羹,馬上快到冬天了,正好滋補滋補。”

“哈,那感情好,這下算是趕著了。”太史慈大樂。

王羽不去理他,向引俊不止的兩大幕僚招呼道:“文和,孔明,你們也不要偷笑了,一起吃好了,人多熱鬧么。”

將軍府的家宴,賈瑚、諸葛亮也不是第一次參加,也沒必要客氣什么,微微躬身回應:“謝主公賜宴。”

直起身體,賈瑚沖著諸葛亮使了個眼色,后者眉頭一皺,有些不情愿的樣子,但還走向太史慈走去,也不知說了什么,一下就把后者的注意力給吸引開了。

王羽見狀,哪還不知道賈瑚有話要說,轉頭看時,發現胖子已經湊上來了。

“主公,有些事是不是也該抓點緊了?”賈瑚低聲說道。

“什么?”王羽微微一愣。

“夫人們過門的事啊!”賈瑚口才確實了得,硬是把一件很別扭的事,用很鄭重的口吻說了出來。

王羽失笑道:“這算是什么大事啊,眼下備戰才是最緊急的吧?”

在這個時代,娶妻納妻什么的都是很正當的事,不過放在諸侯身上,若是仗沒開打,就急忙辦喜色,多少會讓人有些瞧不起。王羽倒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他擔心會影響到軍心士氣,琢磨著反正就是個儀式,什么時候辦還不一樣?

聽到王羽這句話,賈瑚反倒越發嚴肅起來,正色說道:“主公,娶妻之事可不光是私事!貉蟬夫人且不必說,呂夫人如今獨掌一軍,還是威力驚人的鐵騎,更是青州與淮陽連接的紐帶,不早些正名,豈不是留著空子給人鉆么?”

“張燕同意放棄兵權,卻要求保留太平教的地位,這宗教之事,實當謹慎處之,給了張令君,還有何人能羈絆之?如今商業、貨殖二司的權責日漸分明,但糜夫人卻在二司之中都有深度參與,眼下雖然不偏不倚,可時日久了,難保不……,

“二位喬夫人倒是無關軍政大事,但若考慮到主公當年與喬公偉的交情,以及喬家在淮泗,乃至江南的影響力,此事亦是關系重大啊!”

王羽聽得目瞪口呆,聽起來貌似很嚴重的樣子啊。

“真的這么嚴重?”他遲疑問道。

“就是這么嚴重!”賈瑚用力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吧。

“王羽無話可說,這事兒倒談不上難過,只是從這種角度說出來,感覺很古怪。其實算一算,辦過喜事,自己也是大義凜然的擁有七個老婆了,而且都走出眾,說嚴重點,是流芳千古的美女,也沒什么可不知足的了。

說話間,一陣濃郁的香氣飄來,王羽也是食指大動。

在后世,喬氏姐妹很出名,但真實地位也就是兩個符號,除了眾所周知的傾國之色和丈夫之外,就沒有任何相關記錄了。真正接觸之后,王羽才發現,這姐妹二人都是心靈手巧的女子,大喬擅長裁剪,小喬擅長烹飪菜肴。

去年他從淮南回返,也沒做太多安排,結果兩姐妹都沒閑著,在貉蟬的幫助下,一個開起了超時代的成衣鋪,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喬氏成衣,已經成了風糜青州的品牌。小喬的,畫眉樓,更是在邯城、臨淄,乃至東萊治所黃縣都開設了分店,其擴張之快,連王羽都大吃一驚。

放在后世,這也是兩位事業型的女強人了,但二喬畢竟是漢代女人,賢良淑德可比后世強多了。聽到王羽班師的消息后,兩人都是第一時間放下手上的工作,趕回了高唐。

這樣就難怪太史慈天天來蹭飯了,現在可不是畫眉樓剛開張那會兒了,老板娘親手制作的菜肴,那是千金難買啊!

想到此節,王羽也是心頭一熱,正要舉步入廳時,卻聽得賈瑚又是低聲說道:“既然主公答應了,另一件事也該張羅一下了。”

“哪一件?”王羽有些摸不著頭腦,覺得賈瑚今天實在有些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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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三章 賈詡論勢

“移防交接?這么急干嘛?”王羽大為詫異,停下腳步,略帶茫然的看向賈詡。
在王羽的預期之中,除非呂布自己不愿意繼續馳騁沙場了,否則呂布軍的最終解決方式,應該是和公孫瓚等人一樣的。中原英杰雖多,但邊疆同樣很大,盡可容納得下,反正只要規則設立得力,人越多,擴張的速度就越快,有呂布這樣的猛人加入當然最好。

不過,那應該是中原大戰結束,甚至定鼎天下之后的事了。二公孫的地盤都是正好在邊境,趁著北疆大戰的余威,順勢就打出去了。

高干沒急著出擊,而是要暫駐雁門,主要就是因為草原東、北方向,已經有了二公孫,沒有他擴張的余地,他要出塞,只能往西面去。

要向西擴張,要面對的敵人會比東部復雜一些,也強很多。除了西部鮮卑之外,羌胡的勢力同樣不容忽視,再加上北面的丁零、匈奴,羯胡各部,以及一些沒有明確歸屬的小部落,阻力比東部草原大了何止一兩倍?

東部草原最強的鮮卑、烏桓都被王羽打殘了,但公孫瓚在大青山下筑城依然經歷了一番苦戰才站住腳;公孫度捏完高句麗這個軟柿子之后,面前夠分量的對手就只剩下夫余了,卻依然不敢冒進,可見開疆拓土的確不是那么簡單的。

東線尚且如此,西邊這些敵人就更不是單單一個高干能吃得下的了,就算加上呂布恐怕也無濟于事,必須得中原先動起來,高干等人才能趁勢出擊。

高干窮途末路之人,能有條生路走就不錯了,讓他在雁門關吹風他也不會有什么異議,只要給他提供足夠的補給就行。可呂布那脾氣……王羽相信,就算自己是他貨真價實的獨生女的夫婿,要是敢當面提這種要求,呂布肯定也是直接翻臉打人。

開玩笑,現在讓呂布移防,那不是把并州軍當做雜牌部隊了嗎?

就算不為呂布考慮,王羽也想著在中原大戰中,借助呂布軍的力量呢。呂布本身自不待言,濮陽還有個高順呢!雙方聯手,正是如虎添翼,曹cāo收攏了董卓軍殘部又能如何?

當然,這未嘗不是前世的游戲心理在作祟,有可能的話,誰到了三國會不招攬呂布、趙云呢?

“唉,我的主公啊!”賈詡攤攤手,無奈的嘆了口氣,對王羽在細節上的遲鈍無可奈何了。

“呂溫侯那是何等人也?就算是您,能如臂使指的指揮他嗎?大戰一起,濮陽立成最前沿,糧草、器械輸送,兵員補充,傷員后運,都在此地,實乃重中之重,豈能由這種號令不一的盟軍駐守?若是有個萬一,那……”

在王羽北上之前,兗、豫二州的形勢相當復雜。從東面數過來,泰山郡早就在王羽手中,經營得鐵通一般,冀北、魯兩個郡國,是在河北大戰后掌控在手中的,統治也相當穩固。

再往西的東平、任城和山陽三郡,本是河北大戰后,王羽和曹cāo之間留下的緩沖區,后來呂布攻入東郡,又成了王羽和呂布的緩沖區,直到雙方訂下盟約,青州軍的西進擴張行動才繼續展開。

但由于中間的空白時間太長,這幾個地方的地方勢力得到了鉆空子的機會,漸漸成長起來,并且將東平南部,任城國、山陽郡西部,加上豫州的沛國,以及譙郡北部的一部分地域統和了起來,這個不怕死的家伙就是劉表保舉的豫州刺史郭貢。

在初平年間,天下各州基本上都有不止一名刺史,這已經成了常態。朝廷可以任命,各地諸侯可以表奏,還有人自立,反正是亂世,只要拳頭夠硬,自稱天子都未必有人管,何況刺史或州牧?

王羽沒聽過郭貢的名字,看他的作為也不像是有什么長遠眼光的人。在兩大勢力之間冒頭,要么就是打著殺人放火金腰帶的主意,準備以此為籌碼,找某一方投靠的,要么就是不怕死的愣頭青,哪一種都不值得看重。

王羽不知道,這郭貢在歷史上也有過些作為,在曹cāo攻打徐州被呂布偷襲之后,兗州只剩下三個城池還控制在他手中,岌岌可危,然后郭貢就出現了,準備去兗州揀點便宜,結果被荀彧找上門去,威逼利誘的給嚇跑了。

郭貢的實力不強,幾千家族私兵,挾裹起數萬烏合之眾而已,戰斗力不會比普通的黃巾軍強多少。不過,王羽發動北征前后,確實也騰不出手來收拾他,貿然動手,搞不好就變成兩面作戰了。

曹cāo雖然讓出了東郡,但還牢牢的控制著陳留、以及濟yīn郡南部,加上豫州的梁國、陳郡,潁川這些地方,一旦王羽掃平了郭貢,兩邊就沒有緩沖的余地了。

再加上南面的袁術,以及剿不勝剿的豫州黃巾以及袁紹余部,兗、豫二州的形勢可謂錯綜復雜。

王羽先前是將呂布當做了青州軍的一部分,可聽賈詡這么一說,似乎也很有道理,自己似乎想的有些簡單了。特別是在發生了流言事件之后,王羽就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了。

郭貢無所謂,跳梁小丑而已,派個使者問問意向先,不識相的話,直接掃平就是。但袁術卻必須納入考量范圍,不然大軍西進的時候,被人從側翼來一下狠得,那可受不了。

若呂布也是不安定因素,那形勢就更復雜了。

“文和此言是老成謀國之言,不過……”王羽沉吟不決。

賈詡知道王羽在猶豫些什么,他進言道:“不若先請溫侯移師太原,與元直互為琦角,抗衡西涼大軍如何?”

“太原么……”王羽迅速在腦海中勾畫出并州的地理情況。在東漢初年,大漢帝國的版圖還算完整,并州的中心應該是西河,隨著國勢的摧頹,河套地區慢慢被外族侵占,并州的中心也逐漸東移到了太原。

目前高干這個并州刺史真正占領的地盤,也只有太原和上黨兩處,加上個雁門關而已。如果呂布移師太原,徐庶進駐上黨,一南一北的抵擋西涼軍,倒也不失為上策。

呂布本來就是并州人,麾下兵馬主要也是來自于并州,到了那里也算是龍歸大海了。西涼軍人多勢眾,徐庶一支偏師抗衡起來確實也很吃力,這樣安排,雙方只要互為應援就可以了,倒是可以模糊指揮權問題。

至于說呂布回歸并州后,會不會滋生野心,王羽并不擔心。

在情,兩家已經是親戚了,沒必要鬧得那么僵;在理,西涼軍來之前,并州就已經相當殘破了,被西涼軍侵襲過之后,并州差不多也變成不毛之地了,就算真有萬一,也不會有多大威脅。

“也好,等岳丈來時,某自會與他商議。”王羽點點頭,沉聲問道:“文和既然有念及此,那流言幕后的黑手,應該也仈jiǔ不離十了吧?”

“主公英明。”

賈詡拱拱手,捻須冷笑道:“這‘黑手’之說,甚為形象吶。rì前主公下令追查,臣便著士元徹查了一番,最終沒找到實際的證據,準確說,線索都是中斷的,但種種跡象依然表明,參與此項yīn謀的人,多多少少都與袁閥有些瓜葛……更重要的是,這些流言最初,多半都是從睢安傳出來的。”

“那就不會錯了。”王羽一時也很難說清,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

對袁術,他從來就沒報過多少期待。可能紈绔子弟都是這樣,總是以為世界應該圍著自己轉,導致判斷出現偏差,做出很多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蠢事來。

現在想想,當初公孫越的戰死,沒準兒也是袁術賣弄yīn謀所致,至于目的嘛,無非就是看中了幽州騎兵,想趁機將公孫越的部眾吞掉而已。

袁術這人的思路比較單純,無害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好相處,翻臉的時候,同樣讓人莫名其妙。失望是談不上的,但從盟友到敵人漸行漸遠,即便以王羽的心志之堅定,心中同樣不無嗟嘆。

王羽捏捏眉心,嘆口氣道:“沒辦法,正式將淮南列為敵對勢力防備吧。睢安那邊先調查一下,要是沒有瓜葛的話,便通知王太守提前做好防備,以防萬一罷。”

“是。”賈詡知道主公心情不會太好,低低應了一聲,想了想,突然又補充道:“其實袁將軍這么做,也不是想看著咱們倒霉,他打的主意恐怕是稍作平衡,讓這場大戰打得久一點,讓雙方都筋疲力盡。”

“鷸蚌相爭,他來漁翁得利?”王羽曬然笑道。

賈詡明白主公為何笑得這么古怪,以淮南軍的實力,除非青州和關中互相攻入對方領地,殺得血流成河,赤地千里,把軍中的老底子都拼得干干凈凈,否則袁術一點機會都沒有。不過,他能做出這樣的判斷,當然也是有來由的。

只見他微微一笑道:“漁翁得利肯定是要的,不過和主公您心里想的那個可能不太一樣,袁將軍或許只是覺得只要您和曹cāo兩敗俱傷了,亂世就會持續很久很久罷。”

“然后呢……”王羽一挑眉梢,奇怪賈詡怎么又賣上關子了,直到他看到賈詡的神情時,心中忽地一動,恍然大悟道:“搞了半天,原來他還是惦記著那事兒呢,這廝莫非是白癡么,就這樣還想當皇帝,就算當了又能如何呢,真是莫名其妙啊!”

“呵呵,”賈詡呵呵笑道:“世人千萬,但多是只看眼前之輩,又有幾人能如主公一般為千秋萬世計,不計自身得失呢?正是有袁公路這種鼠目寸光之輩,主公的豁達才倍顯珍貴啊。”

“好了,好了,不要拍馬屁了,吃飯,吃飯去。”王羽甩甩頭,像是要將袁術這個人徹底從腦海中拋開一樣,一把扯住賈詡,登堂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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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四章 侯府家宴

家宴有臣僚參與,也是將軍府的一大景觀。
這當然不是王羽的獨創,其他諸侯,乃至從前的天子,也時而會有這類舉動,也算是帝王心術中,恩威并施的一個環節。

最開始青州文武眾臣也是這么想的,但時間長了,大家就都發現了,主公請客吃飯完全沒有深層次的用意,就是一種習慣而已。一定要準確形容的話,就是那種鄉下的農夫多收了三五斗,心情很好,拉著鄉鄰好友喝點小酒的感覺。

久而久之,眾人很快也就習以為常了,甚至慢慢形成了一些默認的潛規則。能在將軍府參加家宴,本身就代表著一個人的身份,不關官職高低,權力大小,有資格被留下請吃飯,就代表進入青州最高層的那個圈子。

其實王羽也不過是保留了后世的一些習慣而已,但上行下效,他不經意間的舉動,也引導起了一股風潮。

時至如今,連行商在外的老板,也會時不時的請店鋪或商隊里的伙計到家里吃個飯,形勢不那么正式,在酒桌上談的話題也相對輕松,很好的起到了拉近彼此關系,凝聚人心的效果。

王羽對此也是始料未及,但琢磨一下,似乎也沒什么壞處,借著這股風潮,干脆進一步推出了圓桌。

漢朝的禮儀是分食制,主人跪坐在上首,身前擺個小桌子,客人坐在左右兩側,根據人數多少,一排排的擺設桌案。中間留下的大片空間,則是可供舞姬、優伶進行表演。形象點說不像是在聚餐,更像是在大教室授課。

王羽不太習慣這樣,如果是正式場合還好,這些禮儀會有一種莊重肅穆的感覺,但若平時也是這樣,那就太鬧心了。椅子、圓桌都不是什么很有技術含量的東西王羽自然不會錯過,一聲令下,這些家什便提前幾百年出現了。

圓桌除了可以增加親密度之外還有不分上下尊卑,平等對話的含義,在后世因為圓桌武士而成名。王羽發明此物的時候并沒有考慮這么多,但隨著圓桌風行青州,這層涵義也很快被有心者引申出來,披上了一層神圣的色彩。

當然,現在的青州肯定不會出現自由、民悳主之類的萌芽人們追捧圓桌主要是出于附庸風雅的心理。臣僚們則是認為,這是主公籠絡臣下的手段,雖然于禮不合,但正因為是打破了規則才倍顯珍貴,效果也是大好。

來得多了,賈詡三人也頗為熟絡神情中看不到局促或不安,特別是太史慈,完全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憊懶模樣,顯然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王羽首先落座,左手邊留給臣僚,右手邊則是一眾已婚或未婚的夫人們—九位夫人只到場八位,呂綺玲雖是已經改口稱呼王羽為夫,但她被她老娘那封信嚇得不輕,生怕大戰之前有孕在身,就沒辦法繼續領兵作戰了,故而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躲在兵營里不肯回家。

王羽也由著她,因為夫人太多,他一時都有點數不過來了,剛剛賈詡分析形勢時,只點出了七位,結果王羽也是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有七位夫人,等進屋一看,得,一不小心把黃月英和甄宓給忘了,……

也不能怪自己記性差,關鍵是相處時間太少,人也太多了。別說那幾位未婚的了,連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自己的眼神都不大對,怯生生的,完全是看著陌生人的眼神,回府都快一個月了,愣是沒聽兒子喊一聲‘爹’。

王羽也是無奈得緊,前世那時,常聽到一些成了家的戰友抱怨,說是一年到頭都在出任務,回家孩子見面都不敢叫,不見面慢慢的也就陌生了。當時王羽沒有結婚成家,體會不到這個感覺,只是一聽一過,沒想到在這個時代之后,居然讓他給碰見了。

對這種情況,王羽也只能苦笑了。想著反正在下一場大戰到來之前,自己應該會在高唐駐留至少一年的時間,倒是可以稍作彌補。

想一想,古人對離別額外感傷,對家鄉額外眷戀,未嘗不是有來由的。這時代交通、通訊都非常不便利的關系,人一走就是半載經年,很多時候連個消息都得不到,如果這段時間再見了太多的人,搞不好真的就把家人給淡忘了。

等王羽在心里感慨完,飯局已經快結束了。眾人都習慣了分食制,倒是沒人給他夾菜什么的,論語中也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說法,他不說話,別人只當他在思考,自然也不會出言干擾。

這頓飯的菜肴沒的說,單是小喬以傾國之色素手調羹,就足以讓人沉醉了,而這菜肴的味道同樣不遜于小喬的容貌風姿,完全是無可挑剔。

目前青州上下最關注的就是即將展開的那場大戰,話題自然也是圍繞于此。

“龐德公和承彥先生都已經答應了,但龐德公家業不小,荊州黃家更是枝葉繁茂,本來妾身安排下去由汝南離開荊州,可現在袁術態度曖昧不清,事情就變得相當棘手了,夫君可有應對良法?”

目前貂蟬在情報司負責的內容,逐漸開始向內部偏移,但接應荊州幾大世家出境的任務涉及到了黃月英,情報司上下都要全力以赴,貂蟬也不好避嫌。

其實早在龐統、黃月英決定留在青州的時候,王羽便向黃承彥等人發出了邀請,這幾位的名聲也很大,雖然不見得適應青州的軍政系統,但講學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書院雖有蔡邕主持,蔡琰幫襯,但前者年紀畢竟大了,又要分心撰寫后漢書,后者身為青州主母,也不能隨意拋頭露面,總是有些隱憂在。

若有龐德公在,教育體系這一塊,王羽就徹底不用擔心了,后者本來就在鹿門山開設了書院,荊襄名士大多都在書院聽過講授,學識不用說,經驗也是豐富之極。

諸葛亮家就更不用說了,諸葛亮的哥哥諸葛瑾也是頗有才干的人物,更讓人欣慰的是,也不知是歷史出了偏差還是怎地,王羽從諸葛亮口中得知,諸葛瑾如今尚未出仕。

青州的攤子越鋪越大,人才自然是多多益善,這種買一贈一的買悳賣再劃算不過了。

不過,他先后幾次邀請,都被那邊婉拒了。

這幾家都堪稱世家,諸葛家是從瑯琊遷出去的倒還罷了,龐、黃兩家在荊州都是根深蒂固,哪肯放棄家鄉基業,輕易離開故土?

他們肯讓子弟往青州來,主要是出于世家的生存智慧,多面下注,保證將來不論哪一方得勢,自家的家名、血脈都能傳承下去。

人不肯來,王羽也不會強求,反正劉表就是個守成有余,無力進取之人,等到青州兵臨襄陽城下的時候,八成就是個望風而降的局面,也沒必要太過緊張。

何況,當時他專注于北征之事,也不可能分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面。沒想到,北征塵埃落定,曹操卻搞出了三家分荊的噱頭,而且計劃執行得很徹底,這就沒法不緊張了。

曹操可是有過綁架人質記錄的家伙,龐統三人在青州的地位越來越重要,要是也被搞成歷史上徐庶那樣可就要命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黃月英的作用比那一龍一鳳還大,青州初具雛形的工業系統,完全是靠著這個天賦超人的女孩統合、引導,才有今天這般局面,她若出了意外,系統崩潰倒不至于,但要保持發展速度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在形勢發生突變之后,情報司也是在第一時間便采取了措施,各人的家族不用管,主要是直系的親屬要營救出來。黃承彥、龐德公那些人也是久歷世故的,不會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以及如何抉擇。

情報司在荊州能動用的力量總算還有些,調遣起來,保護幾十名老弱離開荊州也不是太難,可想要穿越幾百里的敵占區那可就難了。

王羽本想將袁術驅之腦后,結果這貨卻像是幽靈一般,不依不饒上了,想破解這個困局,還真就繞不開他。

“干脆和袁術接觸一下,支持他稱帝也就是了,反正就是個名頭,也沒什么好在意的。”太史慈插了一句,見眾人齊齊看了過來,他有些慌神,揮揮手道:“不然就先忽悠他說可以唄,反正只是空口白話,咱們事后反悔,那廝也沒個奈何,好歹先把人接出來再說。”

賈詡搖搖頭,對這種常識性的錯誤稍加解釋:“袁術并非寡謀,只是任性慣了,覺得別人順著他是天經地義的,這才顯得無謀,他也知道空口白話沒什么用,既然咱們這么著緊的人物要從汝南經過,他又豈會放過這上好的籌碼?”

“那也是呢……”太史慈拍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賈詡不去理他,轉向王羽提議道:“現在只是要確保安全,不一定非得往青州來,荊南雖然戰亂不休,但益州承平已久,劉君郎也不是野心勃勃之人,只要將人護送到益州,自然無礙……”

“劉俊朗?”王羽怔了怔,心說是哪個臭不要臉的,居然給自己起了這么囂張的名字,聽到益州二字他才反應過來,賈詡說的是益州牧劉焉劉君郎。

“報……”賈詡還沒來得及作進一步的解釋,就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急響,竟是緊急軍報到了。

“啟稟主公,是洛陽來的緊急軍情!”親衛高聲稟報,眾人都是心中一凜。

王羽面上神情如古井不波,沉聲斷喝:“呈上來!”

“喏!”親衛推門而入,雙手呈上信箋。

王羽拆開一看,發現信用的不是密碼文,顯然內容是關于敵軍動向的,不需要特別保密,打眼掃過,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主公?”賈詡在一旁探問道。

“你也看看吧。”王羽隨手將信遞給過,賈詡結果一看,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情報司在外的規矩是,有緊急軍情,可以先發送一份簡報,不須徹底打探清楚之后再詳細回報,這是為了時效性。這封情報就是一封簡報,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一目了然,內容卻如很是驚人。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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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五章 猛虎再添翼

無論是劉焉還是益州,對王羽來說都是相當陌生的名字和背景。準確的說,益州他不陌生,但此刻的益州,他幾乎一點概念都沒有。
益州就是西蜀,三國時代蜀漢政權的根據地,但在劉備入蜀之前,益州和天下大勢幾乎一點聯系都沒有。這與西蜀本身的地勢有關,蜀地表里山河,自成一統,周邊險峻的地勢固然可以輕易格外敵擋在門外,但同樣也限制了里面的人出來,是個與世無爭的地方。

華夏的幾千年中,在西蜀割據的勢力很多,但往外蹦跶的卻只有三國時代,諸葛亮和姜維主政的那幾十年。剩下的都是自己悶頭當土皇帝,圖個逍遙自在,等到天下大勢已定,識相的乖乖交出權柄,圖個安享余生,不識相的同樣也擋不住外面的大軍。

在王羽的統一天下的構想中,完全就沒有西蜀的位置,從河北將勢力推進到西蜀門口,那力量就已經是不可抵擋的了,別說劉備沒帶著他轉戰天下的那批班底進去,就算把歷史上最強時期的西蜀勢力換過來,又能抵擋自己幾年?

諸葛亮主政期的西蜀,面對的是久經戰亂,十室九空的中原勢力。等現在的青州勢力推進到蜀地,中原至少已經恢復了一半以上的元氣,單憑蜀地那點人口、兵馬,完全就是螳臂擋車。

拿下西蜀,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至于西蜀勢力攪和進天下之局,甚至中原大戰,王羽更是連想都沒想過,現在的益州才多少人口,多少兵馬啊?從蜀地出來,趕到中原戰場,可是實實在在的轉戰萬里,勞師遠征啊!需要的統御力非同小可。劉焉也好,他的兒子劉璋也罷,似乎都不是那塊料吧?

王羽對劉焉不是很熟,只知道對方是三劉出京計劃中的一員,和劉表、劉繇一道被視為漢室存續的希望。知道劉焉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叫劉璋,在蜀地當了二十年的土皇帝之后,傻乎乎的引狼入室,招來了劉備,結果丟了基業。

如此而已。

三劉出京的那個計劃,說不上成功還是失敗。

這三人的地盤若連成一片,那也是半壁江山了,就算有人統一了中原,也能做長久抗衡之計。可三人卻始終都沒能達成一致,從未結成哪怕名義上的軍事聯盟,結果先后被人奪了基業,存續大計成了泡影。

不過,若是沒有這三個人,也許曹操篡漢的時間會更早一些也說不定。畢竟有這三位官方默認的存續火種在,曹操的篡奪就不夠名正言順,即便勉強為之,其他人也大可以擁立新帝,算是形成了牽制。

由此可見,劉焉或許有些手段,眼光也不算差,只是胸襟有限,注定是成不了大器之人。

結果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劉虞突然跳出來了,即便以王羽的堅強心志,眼角也是一陣猛跳。不是擔心,只是太意外了。特別是聽到長子范、次子誕什么的…,”劉焉不是應該只有一個兒子嗎?不然就劉璋那德性,咋就能越過長幼之別的天塹,繼承益州的基業呢?

現在可倒好,那個土鱉劉璋要做天子了…,這一次,王羽算是徹徹底底的被曹操打了一次突然襲擊。

“當日劉君郎出京,先帝尚健在,雖然準許了劉君郎出鎮益州的請求,但卻留下了他的三個兒子在京中,算是個質子的意思,只許了其三子劉瑁同行。后來見其幼子劉璋性格懦弱,不成氣候,故而任其為奉車都尉,遣往益州詔諭,從此不得還。”

王羽一直未對蜀地加以關注,賈瑚身為軍師卻相當稱職,天下人物、典故都是如數家珍一般,娓娓道來,頓時把前因后果解釋清楚了。

“劉君郎真正器重的,還是長子劉范、次子劉誕,一直也在設法運作,試圖將二子討回,但先帝駕崩之后,天下大亂,劉君郎遣張魯、張修入漢中,截殺漢使,不受詔諭,兩邊的聯系也就中斷了。”

“這么說來,果然是曹操策謀的緣故?”諸葛亮雖智慧過人,畢竟年紀尚幼,分析情報,處理政務侄是駕輕就熟,對當朝的人物典故就沒那么熟悉了。聽了賈瑚的說明,他點點頭,舉一反三的問道:“可他即便拉攏了劉焉,似乎也只能壯壯聲勢而已,又有何用?”

他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曹操拉攏劉焉讓人很意外,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多少實際的效果。別說“兵出不來,就算真的不辭辛苦的萬里赴援,戰斗力能剩下幾成也是個問題。但曹操不是普通人,他苦心造詣,連帝位都許諾出去了,為的肯定不止壯聲勢這點好處。

賈瑚也是沉吟不已,想來想去都沒有什么好處,頂多就是攻略荊州的速度會加快,從江州一帶順流而下攻打南郡算是有點靠譜的進兵路線。

至于說曹操為了阻截黃月英等人的家眷,拉攏劉焉,”那就實在太扯了。

抓人只是順帶的,拿下荊州后,曹操根本都沒必要采取什么行動,只要派幾名衛士在各家宅院外一站,青州這幾位年輕俊彥肯定要心慌。特意抓人就落了下乘了,名聲也不好聽,更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和劉焉結盟,還擁立對方的兒子做皇帝這么夸張。

貉蟬雖然機敏,但她主要的優點是對人際關系的把握和處理事務的細致,而非分析軍國之事,一雙美眸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后還是落在了自家男人身上。

半晌,王羽搖搖頭,露出了一絲苦笑,嘆道:“沒準兒啊,曹操這是被逼急了……”

眾人齊齊一楞,諸葛亮年輕性急,追問道:“主公,此話當怎講?”

“還不是那鹽的事。”…”王羽的神情似笑非笑,語氣也有些怪異:“這就是人算不如天菲啊。”

眾人面面相硯,不明所以,好半天,賈瑚才猛然驚醒一般,一拍大腿,大叫一聲:“是鹽,果然是鹽!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唉,孔明,子義,你們沒去過蜀地,可能有所不知,那益州所以能自成一國,不單是因為地勢,同樣也是因為那里物產豐饒,一切都可以自己自主吶。”

“蜀地有井鹽……書中有載:李冰識齊水脈,穿廣都鹽并諸陂池,蜀于是盛有養生之饒焉。”賈瑚用手指在桌沿輕輕一敲,用最符合時代特征的方式給出了答案。

諸葛亮讀書不少,但總體還是偏近于經史一類,對這種涉及地方風土人情的書籍所知有限,故而也不確定賈瑚說的是那本書,但戰國名守李冰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一聽與李冰有關,那就沒什么好疑問的了。

有了線索,整件事的因果關系就很容毋理清楚了。

諸葛亮喟然嘆道:“益州有鹽,洛陽缺鹽,而益州閉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外間風起云涌,更有劉益州二子在洛陽,雖盼回歸,于是才有了這樣的計劃,想必此計也走出自那郭奉孝之手,亮自忖博聞強記。今天一見,卻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吶。”

“孔明何必妄自菲薄?”王羽擺擺手道:“曹操被咱們切斷了鹽貨供應,如刺在哽,自是要多方設法,而我軍用鹽卡他的脖子,本來就不是什么重要計劃,只是商業司和情報司無心之下的聯手之作,你沒太過留意,又有什么好意外的?無須多慮!”

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搞得曹操如此狼狽,乃至于大費周章的和益州聯絡、談判,王羽的感覺已經很爽了,再奢求就是不知足了。王羽從未想過兵不血刃的解決曹操,曹操是誰啊?哪有那么容易對付?

就算曹操和劉焉結成了聯盟,得到了‘鹽的供應,花費在鹽上面的成本仍然不會太低,因為要加上運費啊,而蜀道之難,可是難于登天的。

現在的麻煩,依然集中在如何接應黃承彥等人出境上。四方勢力圍攻之下,諾大的荊州已經被團團包圍了,這可真是上天無路,下地也無門呢。

怎么破?

王羽沉吟不已,他的一群夫人也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女孩們年紀畢竟都不大,還沒有太多成人之間的嫉妒和鉤心斗角,互相之間的交情很好,也很純粹,知道此事對黃月英的重要性,故而都是憂心仲仲。

侄是黃月英自己很豁達,說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很快就是王家的人了,跟黃家沒有直接關系,不至于連累到老父。

可說是這么說,她是個直爽的性子,心里的憂慮化成了濃濃的憂色,顯露在明眸黛眉之間,卻是怎么隱藏也隱藏不住的。

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王羽緩緩說道:“看來,也只能走水路了……”

“水路?從大江上走?”諸葛亮一楞。

荊州水系發達,但能和青州連接的水路,卻只有一條,循河水東南放舟而下,直驅大江,然后沿長江水路入海,輾轉至東海、臨淮‘或者直接在廣陵一帶登陸。而現在的長江上,江東水師已經占據了全面的上風,也就是說,這一行人要突破江東的整條水上戰線!

這可能嗎?

“這條路線,成功的幾率的確高一些。”賈瑚微微領首,對王羽的提議表示贊同:“大江之上,浩浩渺渺,想要攔截一艘或幾艘船何等困難?何況荊州水師雖敗卻尚未潰散,只是暫時被江東水師壓制而已,孫策、周瑜都是知兵之人,就算有心攔截,也不會隨意分兵…”

“就算有個萬一,孫策素有江東小霸王,性情豪霸爽直,未必能做得來這綁票勒索的齷蹉勾當,總是比從其他路線突圍要強得多。”賈瑚的語氣也是低沉,無論如何,風險都不可能完全回避開,只是多少而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主公,不如由俺走這一起吧。”太史慈一直沒插話,這時卻主動請纓。

水戰不比陸戰,若是從陸路走,帶著車馬累贅,即便是太史慈這樣的猛將,被發現之后恐怕也只有陷入重圍,力戰而死的局面。

但水戰靠的是船只,突圍船隊順流而下,大江上又是無遮無擋,即便被發現,老弱也不會成為累贅,萬一被敵人攻上船來,太史慈能發揮的作用就很大了。即便如此,此行依然兇險萬分,只是太史慈一貫的作風都是無懼無畏,此刻請戰角也不足為奇。

“不,子義,你不能去。”王羽微笑著看向太史慈,很欣慰的樣子,但拒絕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可是主公…”

王羽一擺右手,攔住太史慈爭辯的話頭,左手卻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來,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說道:“一來你名聲太顯,容易招惹事端,二來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太史慈武藝未必超過趙云,但后者的行事低調,不是很喜歡出風頭,遠不如太史慈顯眼,所以外間傳聞的青州第一猛將是他。如果太史慈出手,孫策一旦聽到風聲,本來無意攔截,恐怕也會親自出馬了,麻煩反倒是變大了。

“更重要的是,本將提出這個計劃之前,心中已經有了人選””王羽隨手將信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的同時,手指在落款處輕輕點了點。

太史慈等人循指看去,竟是驚見淳于瓊的名字,頓時大嘩:“是他?那個廢物點心?主公,您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咳咳。”王羽剛喝了一口茶,差點把水噴出去,倒是忘了子義這家伙是個直線條,”不過,淳于瓊好歹也是當年的西園八校尉之一,名聲怎么會這么差呢?

“看里面,里面!”好容易凝聚的氣氛一下沒了,王羽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

“哦,里面啊。”太史慈汕汕的抽出信紙,過濾掉淳于瓊頗有文采的恢詞如潮,朗聲將其中的主要內容念了出來:“。”臣苦心尋訪,卻一直無所得,實愧對于君侯,羞慚欲死,”然皇天不負苦心人,仗著君侯洪福,終在巴郡臨江尋得一將…。”嗯,他找到了一個叫甘寧的家伙……”

太史慈側頭想想:“這個名字好像很耳熟啊,對了,驃騎名錄上有這個人的名字哦,甘寧甘興霸,名次就在文長下面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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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六章 荊襄之變

襄陽城東二十里有一個大島,是為魚梁洲。
滾滾東去的沔水流經襄陽城之后,在此分流,轉而南向而去,巨大的慣xìng沖積河灘,于是便形成了這沔水之上的第一大島,蔚為奇觀。

名滿天下的名士龐德公在屢次推拒劉表的出仕邀請后,便隱居在這里,洲東數里處,便是龐德公的授課之所,鹿門山書院。

即便是在名士云集,高門林立的荊襄之地,魚梁洲一帶也被人視為圣地一般。漁民不敢隨意靠近,以免沖撞了往來于此的名士們固不待言,就連荊州的文臣武將經過此地時,都會刻意回避開正面,以示敬重。

可就在初平五年的冬至前后,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在洲島南北兩頭,都有幾艘艨艟快船來回穿梭巡視著,雖然船頭沒打出任何旗號,但常在襄陽附近水面上走動的人,哪里會不認得,這就是襄陽尉曹的船只!更準確的說法是,這是竟陵太守、鎮南大將軍,軍師蔡瑁轄下的巡邏船!

漁民和商旅們都有些納悶,平時這些巡邏船起到的就是水上關卡的作用,向往來的船只收取過關費用,雖然是肥差,但也算不上是上得了臺面的勾當,討價還價時更是喧鬧非常,當然不好在魚梁洲這種圣地附近張羅。

別看蔡家在荊州勢力龐大,但龐德公門下弟子何止數百,也都是一方名士,一人罵上一句,就足夠把蔡瑁給罵成篩子了。他自然不敢造次。

可今天,蔡瑁的這些嘍啰竟然明目張膽的把魚梁洲給圍住了。實在是有些喪心病狂。

但無論是漁民們,還是商旅們都無意多事。蔡家勢大,普通人誰招惹得起?何況連襄陽城的劉使君和鹿門山的賓朋、弟子們都悶不做聲,自己這些平頭百姓出哪門子的頭?找死么?

有那消息靈通的,更是隱隱聽到風聲,知道沔南的承彥先生,和寄居隆中的諸葛家現在也都有人在魚梁洲。荊州乃是群英薈萃之地,即便是江上的漁夫,對天下大勢也能說出點名堂來,結合種種跡象一琢磨。真相也就不離十了。

“連咱們荊州也沒辦法獨善其身了,這世道要亂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一名臉上皺紋如溝壑般縱橫的老漁夫長聲嘆息,感慨萬千。

“聽說劉使君的命令已經出不了襄陽城了,除了南郡,也只有武陵、零陵兩處還奉令,荊州的確是要變天了。不過再怎么變天,也不至于連鹿門山都沒辦法獨善其身?”

“你還不知道嗎?龐德公有個侄子去了青州,這是要株連啊!”

“這么嚴重?”

“誰讓青州勢大呢?洛陽那位為了取勝,也是無所不用極了。你們還不知道?洛陽和劉益州結盟了,聽說還會擁立劉益州的幼子為天子呢!當今天子只是逃出了長安城,又不是真的駕崩或棄國了,他這就擁立新帝……嘖嘖。和這些比起來,抓幾個人質以作威脅算得了什么?”

“真是可惜了,龐德公和其他名士可不一樣。他名聲雖大,可對咱們這些賣勞力。身份低賤的人卻不看輕,前幾年。他還和老頭兒我嘮過幾句家常呢。”

“隨他去,誰興誰衰,誰家天下,咱們還不是在這江上打漁,能有什么不一樣呢?”

“還是可惜了啊……”

暮sè漸濃,一陣江風席卷而過,吹得沙洲上的枯草瑟瑟發抖,露出了白得發冷的沙,老漁夫的嘆息聲飄散在風中,一股凄涼的氛圍籠罩了整個沙洲。

襄陽城守府中,同樣籠罩在凄冷與緊張并存的氣氛之中。

“主公,當斷不斷,反受其害,還請早下決斷啊!”

“夫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曹cāo東征西討,所向披靡,以董賊之兇蠻,尚且為其所制,今以朝廷為名,主公拒之,其名不順。且荊襄之地已是兩面受敵,招架乏力。荊襄之民,聞曹兵至,未戰而膽先寒,安能與之敵哉?”

“蔡德珪、蒯異度之言甚善,何不從之?”

劉表沉著臉望向階下,以蔡瑁、蒯越為首的一眾荊州名士,正異口同聲的鼓動著如簧之舌,向他提出勸諫。

大勢已去了,劉表黯然悲嘆。

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就算有孫策虎視眈眈,袁術不停sāo擾,他也有信心將權柄牢牢把握在手中。特別是在關中之戰后,李儒不肯屈服于仇人,只要稍加籠絡,就能將其引入荊州系統,與地方豪強勢力做為平衡,主張大權。

可惜時勢變化得太快,曹cāo壓根就是和孫、袁兩方勾結好了的,關中之戰的手尾尚未料理清楚,就急不可耐的將矛頭對準了荊州。

劉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擋不住四面圍攻,但他同樣很清楚,曹cāo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在荊州糾纏。只要憑借地利與之周旋幾個月,哪怕是沔水以北的所有地盤都被占過去,曹cāo也只能無奈放棄,他背后的青州才是真正的大敵!

只可惜,他看到的再多,也沒辦法用來說服其他人。他算是看透了,荊州的這些地方豪強就是一群墻頭草,誰能給他們的家族帶來利益,他們就跟在誰的屁股轉。

當初自己單騎入南郡,之所以能得到蔡、蒯兩家鼎力相助,無非是自己掃平地方豪族的同時,也幫助了這兩家吞并異己,擴大勢力。現在和曹cāo、孫策等勢力三面開戰,顯然不符合兩家的預期。

之前戰火還局限在江夏和長沙,損傷的只是黃家的利益,兩家還能沉得住氣,畢竟他們的核心利益都在南郡。一旦曹cāo加入戰團,沔水兩岸都會被卷入戰火,到時候商賈斷絕往來,沿河的土地無人耕種,蔡、蒯兩家當然會受到極大的損傷。

而曹cāo和蔡瑁是故交,又有首倡之功,投靠過去自然也會水漲船高,遠勝過和自己這條破船一起沉默。

劉表心里明鏡一樣,所以也沒心思和這幫墻頭草爭辯,心里只是大罵劉焉鼠目寸光。

明明和自己都是漢室宗親,卻對自己的同盟邀請不屑一顧,被人一個天子的名頭就晃花了眼,樂不顛的跑去捧人家的臭腳,也不想想,那傀儡一樣的位置做不做能有什么區別?那就是個坑吶!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聽得眾人的說辭已經開始重復,劉表冷聲開口道:“諸君都有王佐之才,眼光老到,處事亦是波瀾不驚,如何對待黃、龐兩家,諸位商量過,自行處置便是,何來問吾?吾今rì已經倦了,若沒有其他事,各位請自便罷。”

說罷,他拂袖起身,自顧自去了,把一群人給晾在了原地。

蔡瑁、蒯越面面相覷,都等著對方先說話,但兩人的智謀半斤八兩,心里想的也差不多,自然誰也不會搶這個先。

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等到眾人各自散去,蒯越方才低聲說道:“德珪兄,你在軍中威望甚高,這種時候,總是要拿個章程出來啊。”

“劉使君這邊,某已然盡力了啊……”蔡瑁心中大罵小子狡猾,掌握兵權可以擠兌劉表,讓他知難而退,但對完成曹cāo的要求卻沒有任何幫助,抓幾個老弱婦孺還需要出動大軍不成?蒯家的私兵難道是擺著好看的么?

現在的問題是,曹cāo想抓人,卻不肯擔這個惡名,劉表意識到事不可為之后,也變得滑不留手,壓力全在自己這邊了。

“不然,干脆你我兩家一起出手如何?”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最糟糕的選擇,蔡瑁完全就沒指望能說服蒯越,后者也是不出意外的當即否決。

“那還不如一家出手呢!”蒯越知道自己不付出點代價,肯定是沒辦法脫身了,咬咬牙,終于開口說道:“西陵雖然已經岌岌可危,但安路以西的地域還算安穩……”說著,他抬眼看著蔡瑁,眼神分明是說:你懂的!

蔡瑁yīn沉沉的臉sè露出一絲笑意:“異度不愧蒯家千里駒,果然識得大體,是辦大事的人,此事就此說定,某這就去下令拿人!”

荊襄四大家都有自己的傳統勢力范圍,其中蒯、蔡兩家都在南郡根深蒂固,向家在南郡有一部分,但主要的還是在南陽,黃家則是從始至終都在江夏。

向家疲弱已久,南陽也是半棄之地,隱隱已經有被排除出四大家族,被后起之秀王家超越的趨勢,不足為論。

此番三家分荊,戰火最集中的地方就是江夏,黃家屢受重創,搞不好連家主黃祖都要喪命,再加上黃承彥嫁女王羽的因素,今后的荊州,就是蔡、蒯兩家獨大的局面了。

打落水狗自然人人爭先,不過抓人綁票,抓的還是龐德公、黃承彥這種名士極大的名士,就很棘手了。曹cāo全取南陽,入主南郡已成定局,倒是不用擔心受到實質xìng的威脅,但名聲肯定是要臭大街的,不然曹cāo也不至于煞有其事的將這一條做為條件,用來討價還價。

蒯越提出的解決方式其實是唯一的辦法。一方得實利,另一方保名聲,蔡家雖然也是詩書傳家,但蔡瑁對虛名并不如何看重,既然蒯越肯在向黃家趁火打劫的問題上讓步,蔡瑁也就順水推舟的將這惡名擔下了。

“叫張都尉來見吾!”蔡瑁喝令一聲。

“喏!”當即有人應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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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七章 錦帆甘興霸

蔡瑁尚未發難,魚梁洲的龐府之中便已是亂作了一團,老人嘆‘氣女人哭,主事的男人們則是爭論不休,更有一群不曉事的孩子吵嚷不休,亂糟糟的,讓人莫衷一是。
“何必要走?既然大家都要降,我黃家也是荊襄名門,又何必獨樹一幟?一起降了便是,正好令那孫伯符從西陵退兵,以保住黃家的實力,這才是最重要的,月英她不聽長輩之言,私自跑去青州,與我黃家哪還有什么干系?”

聲音最大的就是黃祖之子黃射,他是黃祖獨子,從小被驕縱著,習慣了一帆風順,眼下的局面如此復雜,他哪里有什么應對的經驗,只是一廂情愿的在那里大喊大叫。

“弓取賢侄,弓取賢侄,且稍安勿躁!”黃承彥不好說什么,其他人的身份又不被黃射放在眼里,也只能由龐德公出面了。

龐德公才智既高,也洞悉世情,知道黃射的歇斯底里是出于何種心理,故而也不勸他,只是沉聲說道:“局勢老夫已經分析過很多次了,走與留全憑各人自決,弓取賢侄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承彥賢弟思念女兒,肯定是要走這一趟的了,老夫雖然一把年紀,可還是堪不破世俗親情……各位若認為弓取賢侄所言有理,便請稍安勿躁,在此等候即可,若愿與老夫同行,便請速做準備吧。”

“……”黃射啞口無言,算是體會到什么叫老而彌堅了。

他在這里歇斯底里,無非是想再等等看,一方面看看風色,另一方面也有到了最后關頭,把黃承彥這位伯父當做禮物獻出去的想法。正是在他和黃、龐兩家一些身份差不多的人的攪局下,黃、龐兩家才遲遲未能成行。

到了今天,龐德公顯然也是忍無可忍了,說出這么一番看似委婉,實際上已經撕破臉皮的話來。

黃射其實也不傻,他知道黃家岌岌可危了。

眼下西陵城正被江東軍團團包圍,老爹黃祖和孫策有殺父之仇,老命十成之中已經丟了九成,沒了黃祖,黃承彥也走了,荊州黃家還剩什么呢?誰還認識他黃弓取是誰啊?

留下來,曹操未必會對他感興趣,可蔡、蒯兩家要侵吞黃家基業,會放著他這個黃祖之后的家主不管么?世家互相傾軋的手段,黃射知道的太多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的下場,他也是不寒而栗。

左右看看,之前還幫他鼓噪助威的那幾個堂兄弟,這會兒也都啞巴了,黃射只能換上一副低眉順眼的表情,陪笑道:“德公,伯父,小侄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青州那邊根本也沒怎么重視咱們啊。”

說著,他又感覺自己理直氣壯了,抬手向角落里一指,大聲說道:“妹夫的信上說,會全力接應,可一不見驃騎軍的大軍,青州那些名震天下的猛將也不見露面,只來了這么一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完全就不知所謂啊!大家說,誰敢放心把性命交托在這種人手上?”

本來龐德公說了那番話,兩家子弟已經沒什么氣勢了,可循著黃射的指點一看,頓時又是心有戚戚了。

黃射說的沒錯,他妹夫的安排確實值得商榷。

從水路走,路途何止千里?沿途更有重重阻礙,說是步步荊棘亦不為過,若是青州那邊派遣一員上將,數百強兵,倒還有那么幾分突圍的可能。結果青州根本就沒特意派人過來,而是由荊州這邊的密探就地張羅起了一支突圍之兵。

說是有數百人,幾十條船,但包括主將和幾個統領在內,完全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也沒經歷過戰陣的半大小子。年紀小還不算大問題,王羽、孫策起兵的時候年紀也都不大,問題是這幫人怎么看怎么不著調。

一群人都穿得花里胡哨的,打著的旗子仿佛雨后的彩虹,五顏六色的,比青樓最沒品位的姑娘還花,腦袋上還插著一圈羽毛……這群人勾肩搭背的出現在府門外時,守門的家人還以為是哪里的雜耍班子,上門賣藝來了呢。

看看這些人,別說放心了,很多人哭的心都有了。

“叮鈴鈴……”

雖然渾身上下就沒一點能讓人放心的地方,但帶頭這位可不是什么忍氣吞聲的主兒,他本來斜靠在墻邊,瞇著眼睛假寐,聽到黃射將矛頭指向自己,腰板一挺,站起來了,那叮鈴鈴的聲音是他身上掛的一堆鈴鐺發出來的,聽起來很悅耳,但兩家人的臉卻都更黑了。

沒聽說過哪位名將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習慣,在身上掛鈴鐺,穿得五顏六色,這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自己,全然是作死的路子啊!

“這位小哥,首先你得知道,甘某這趟是救人來的,做為被救的一方,你不感恩戴德的抱著某的腿大哭也就罷了,指著恩人的鼻子喊得這么大聲算是哪門子道理?某明確告訴你,主公的面子某當然要給,但若有人想打某的臉,某手中的刀子可不認得你!”

濃濃的草莽氣息撲面而來,眾人被嚇了一跳之余,肚里也都覺得好笑,這主兒的外表和內在實在太一致了,都是那么的不著調。

“甘……將軍,”黃射的嘴里打了個突,倒不是被嚇的,他只是覺得以此稱謂稱呼對方,對將軍這個詞是一種侮辱:“你可知道接下來的行程和咱們這些人的身份?黃、龐兩家可都是幾百年的名門,祖上曾經……”

“你到底想說什么?”甘寧虎著臉,一瞪眼。

他最不愛聽這套啰嗦了,他家是寒門,老爹從小就對他灌輸這套東西,可祖上的輝煌說了一千一萬遍,日子也沒見有什么改善,還是自己拉起了這幫兄弟后,才真正的威風起來。

這不名滿天下的驃騎將軍都專程派人找上門了,說是名震天下的驃騎名錄上有自己的名字,這年頭,還有比這更威風的事嗎?自己還沒來及炫耀呢,這菜鳥卻和自己說什么祖宗?,這都他娘的是扯淡你祖宗都死了幾百年了,還管你這個孫子怎地?

“本將是想說,這里是中原不是僻處一方的巴蜀……荊州豪杰已是眾多,那江東軍中更可謂猛將如云,群英薈萃,以吾父之勇尚且不敵,你麾下之眾不過數百,又何來把握率眾突圍,在這大江之上轉戰千里呢?”

按黃射的本心他是想把話說得更直白些的只是畏懼甘寧兇惡,怕對方直接翻臉打人,只能盡量說得委婉點,但意思表達得還是很清楚的。龐德公本想打個圓場聽了這話,也是遲疑的看向甘寧。

龐德公等人都是很傳統的世家名士,講究不以身犯險若是真的沒有突圍的希望,他寧可在家里好整以暇的自盡或被軟禁,也不想被人在路上俘虜,他不怕死,卻怕失了體統,折了名聲。

“敢問將軍,可是有錦囊妙計在手,還是說有何憑仗呢?”將眾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黃射氣勢陡漲,接下來的一問更是帶了幾分質問的語氣。

“憑仗?當然有……伸簡!”甘寧呵呵一笑,抬了個響指,淳于瓊一臉憋屈的走了過來,心中只道:某又不是狗,咋能用這種方式召喚呢?

有可能的話,他寧愿沒找到甘寧就好了。

不過沒辦法,雖然他手上的名錄也是原版,并無隱瞞,可信息還是太少了點,也有不少錯漏之處。

比如益州李嚴,他找來找去都沒找到這么個人,倒是南陽有個挺有名的李嚴,現在正在秭歸當縣令,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還有張任、嚴顏這些,那都是益州成名的武將,前者初出茅廬不久,還在上升之中,后者干脆就是鎮守一方的大將了。

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拿個名單上門,直接三言兩語就能說得動的,也是益州相對閉塞,中原的信息很難傳進來,自己的口才也確實不咋地。找來找去,也只有這個不著調的甘興霸最容易說動了,這人就愛聽好話,只要猛拍馬屁,好感度就直線上升。

拍馬屁什么的,那是淳于瓊的拿手好戲啊,所以……

淳于瓊傳信回青州的時候,心中也是非常忐忑,生怕自己搞錯了,畢竟名錄上面寫的是江州甘寧,而不是臨江甘寧,地方還是有差別的,而且這位爺實在是怎么看都不靠譜啊。

可沒辦法,他這一趟出來,錢沒少花,享受也沒落下,要是一點收獲都沒有……青州那位爺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兒!

硬著頭皮傳信回去,結果那邊居然認可了,這真是讓淳于瓊喜出望外,不過看到接下來的命令之后,他當即就是眼前一黑。

讓甘寧率眾千里潰圍?這他娘的不是要人命嗎?就這位爺的德性……

“德公、黃翁,這位甘將軍也是驃騎名錄上列名的上將,是驃騎將軍的信重之人,特意命末將往益州尋訪,歷經兩年方見其人,再三拜請,這才請得甘將軍出山……”好在淳于瓊說慣了瞎話,隨便刪減一番,就編了一套煞有其事的說法出來,聽得眾人都是將信將疑。

“聽到了吧?明白了嗎?”甘寧在旁邊大點其頭,身上掛著的鈴鐺又是一陣亂顫,怎么看都像是小人得志的模樣,眾人剛升起那點信心,頓時又萎縮回去了。

正無言間,遠處突然隱隱傳來一絲嘈雜聲,沒等眾人細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惶急的喊叫聲便在門外陡然響起:“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有大隊人馬從襄陽城那邊過來了!南面也有船隊在調動,,…已經把去路封死了!”

“嘩!”一下就亂了,誰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這是襄陽那邊的僵持局面終于結束了,這里所有人的末日到了。

“甘將軍?”龐德公倒是能保持鎮定,將目光轉向了比他更鎮定,完全可以說是行若無事的甘寧,顯然在做出最后決定之前,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突圍么,很簡單,就憑某手中雙戟,一路殺出去便是,神擋殺神,人擋殺人,某倒要看看,誰還敢來擋我的去路!”甘寧回答得干脆利落,殺氣騰騰的做出了宣言之后,他忽而一笑,問道:“怎么樣,老頭兒,到底是走還是不走?給個痛快話吧。”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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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八章 凌厲殺機

當然要走,不走怎么辦?
龐德公可不是那種迂腐糊涂的老學究,如果只是曹操入主荊州,他倒還不是很擔心,自己的名聲擺在這兒,曹操還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以自己為質,來威脅士元不成?

如果他真的那么干了,或許能威脅到士元,可他先前營造出來的注重人才的形象也崩塌了,搞不好還會激得鹿門山的弟子們同仇敵愾,甚至整個荊襄的士人都會起來反對他,真真是得不償失。

可曹操顯然也不笨,他知道自己出手的結果,所以迂回了一下,通過蔡、蒯兩家來動手。后者本就是荊襄豪族,即便沒有曹操,在江夏的局面崩盤后,他們同樣要對黃家下手。盡管蔡、黃兩家還有親戚關系,可在世家的處事原則中,親緣從來都是放在利益后面的。

龐家的產業也不小,龐德公和黃承彥走的又近,順手吞下也就吞下了,反正蔡家的目標就是做個土豪,而非成為諸侯,名聲什么的,本來也不是特別看重。

曹操這般行事,只能瞞過普通百姓,卻瞞不住真正有眼光的人。可是,只要他有個借口能把事情圓上,也沒人會太較真,真正有眼光的人都是世事洞明之人,知道蔡家甘愿做刀了,誰還敢輕易冒頭呢?

事不宜遲,龐德公也是當仁不讓,承擔起現場指揮的職責來。

行李細軟是早就收拾好的,拿起來就可以走,不過在這種危機關頭,數百老弱婦孺擠成一團,稍有一個指揮不當,很容易釀成大禍,也就是龐德公的威望夠高,指揮也得力,老弱們魚貫而出,陸續登舟,場面倒是井井有條。

若放在平時,黃承彥肯定是要贊嘆幾句的,但現在正是千鈞一發之際,他哪還有這個心情?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天下大勢變幻得如此之快,他本來只當月英遠嫁是一枚閑子,誰想到現在卻是在荊州的黃家主干崩潰,閑子變成了最后的依靠,實讓人有種濃濃的不真實感。

從指揮若定的龐德公身邊經過時,黃承彥只是點了點頭,臨到出門,這才突然回過頭來,看向一位儀表堂堂的中年文士,開口問道:“誼,你當真不走?”

“無妨。”此人正是諸葛亮的叔父諸葛玄,他完全沒被周圍末日降臨般的氣氛影響,云淡風輕的一笑道:“青州勢大,卻有木秀于林之憂,如今已遭天下之忌,恐怕……”

他這話有些答非所問,但黃承彥何等才智,聞弦歌而知雅意,當然明白,這是諸葛世家要多面下注了。雖然有些好奇,諸葛玄要如何在荊州劇變中既撇開和諸葛亮的關系,同時又要向曹操輸誠,但黃承彥已是無暇多想,點點頭,道聲‘保重’,便腳步蹣跚的登船去了。

在整個疏散、登船的過程中,甘寧一直都和沒事人一樣,就那么在墻邊一站,既不參與指揮,也不布置警戒,直到所有人都登了船,這才抬眼看看四周,行若無事的問道:“可以了吧?”

“這一路就有勞甘壯士了。”龐德公城府甚深,雖然對甘寧的信心越來越少,但還是強打精神,拱手為禮。

“好說,好說。”甘寧大咧咧擺擺手,轉頭向船隊大聲吆喝:“兒郎們,揚帆,去青州了!”

“噢!”物以類聚,船上的水手剛剛也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架勢,聽甘寧這么一吼,卻都興奮起來,回應極其熱烈,連上下游的兩路兵馬都被驚動了!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號令聲在上游響起,大片火光陡然亮起,匯聚成河,如同潮水一般向下游涌動過來,聲勢驚人!

“對面的人聽著,劉使君只是想邀請各位去襄陽城暫住,并無傷害之意,不必驚慌。若強行要走,撕破了臉面反而不美!須知,大兵合圍,諸位已是插翅難飛,還是給本將乖乖的罷,哈哈!”

下游倒是安靜些,不過從火光變幻的軌跡看來,攔截的船只很可能已經將整個河面都封鎖住了,追兵中那個主事人的說法確實不夸張,眾人已經是無路可走了。

船艙中有人哭出聲來,也有人大聲抱怨著。

青州最早的一次邀請,還是在黃月英等人剛到青州不久的時候,隨后幾乎每隔一兩個月,都會舊事重提,特別是近幾個月,邀請已經變成了催促,可這邊就是遲遲形不成統一的意見,以至于一直耽擱到了現在。若是早些動身,又何至于今天這般窘迫?

先前持反對意見的人自然也是大聲反駁,反駁的理由中,甘寧的名字也是反復被提起。

一葉知秋,青州那邊派來了這么不靠譜的接應者,先前又一直執行著徹底的抑制豪強政策,可見王羽對這邊并非很重視,他要的只是龐統、黃月英的直系血親罷了,而非兩家人全部。

幸好走的是水路,否則用不著追兵沖到面前,這些烏合之眾也就崩潰了,若是事情到了那個地步,別說護送的只有一個甘寧,就算把趙云、太史慈都派過來,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龐德公表現得最為鎮定,他低聲向甘寧解釋道:“帶隊的是張允,此人與蔡瑁是表親,統領蔡家最精銳的一部分私兵,不可小覷!”

“某省得了,老丈放心登舟便是。”甘寧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能很敏銳的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緒,而且會根據對方的態度,做出不同的應對。對他保持尊敬的人,他會以禮相待,對他不客氣的人,他只會比對方更加強硬。

龐德公雖然對他信心不足,但卻一直保證了最起碼的禮貌,甘寧的回應自然也比對黃射等人客氣許多。

眼見眾人都上了船,淳于瓊有些鬼祟的湊了上來,陪著笑,低聲說道:“興霸賢弟,我呢,不擅長水戰,與其路上做個累贅,不如現在做個誘餌什么的,也能分散一部分追兵的注意力,多少起點作用……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誘餌?”甘寧微微一愣,似笑非笑的看向淳于瓊:“這么說來,仲簡兄你也信不過某了?”

“哪能呢!”淳于瓊大駭,拼命搖著手,試圖辯解,但在甘寧犀利的眼神的逼視下,那些辯解的話卻始終難以出口:“俺就是……就是……”

“無妨。”窺破淳于瓊心意,甘寧卻并無追究之意,行若無事的一擺手,道:“仲簡兄只管去便是,若是比俺早到青州,還請和主公說一聲,就說君以國士待我,俺甘興霸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就這樣,來日青州再會罷!”

說完,他縱身飛躍,竟是直接從岸邊跳到了船頭,身形穩如山岳,連晃都沒晃一下,下一刻,他高舉雙拳,在一陣叮叮當當,悅耳的鈴聲中,縱聲長呼:“揚旗,升帆!放舟南下,擋我者死!”

“擋我者死!”有這樣的首領在,水手們也完全不知恐懼為何物,大呼小叫的升起船帆,放舟順流而下。那船帆也是別具特色,五顏六色的,連朦朧的夜色都遮掩不住其光彩,在一片火把之中熠熠生輝。

呆呆的在岸邊看了一會兒,淳于瓊猛一哆嗦,被河風吹進領子里了。他一縮脖,佝僂著胖大的身體鉆進了黑暗的角落中,一邊奔逃,一邊嘀嘀咕咕個不停。

“這個瘋子,還擋我者死呢……就他那幾百個人?別說數以千計的追兵了,恐怕連下游封鎖的那幾道關卡都過不去……明明已經告訴他了,為了防備江東軍突入,荊州軍在沔水下游足足布置了十三道防線啊!難道他能一路過關斬將的沖過去嗎?這個瘋子,瘋子!”

似乎在為自己的膽怯找理由,淳于瓊說這‘瘋子’二字時,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吼出來的。他的確很郁悶,王羽的命令不是死命令,而是將情況說明之后,讓甘寧自行判斷。

按照淳于瓊的想法,這種必死的任務肯定是不能接的,結果甘寧竟是毫不猶豫的接了下來,所以說,這人就是個瘋子!淳于瓊還想多活幾年呢,哪怕是青州那邊的富貴享受不到,也要保住小命,所以寧可得罪甘寧,他也選擇自行逃亡。

追兵的注意力都在船隊上,即使事后搜捕殘余,也是一段時間之后的事了,有這段時間的緩沖,他應該可以逃出很遠了。

不單是淳于瓊,有著類似判斷的人比比皆是,聽說追來的是張允后,船艙中不可抑制的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張允可是蔡家的頭號打手,特別是在水上,素有沔水龍王之稱!

這么個煞神帶隊,又是人多勢眾,從上下游兩面夾擊,豈止是走投無路啊,完全是要化為齏粉的套路哇!

張允自己顯然也是這么想的,聽到逃亡船隊上傳來的‘擋我者死’的宣言,他冷笑有聲:“哪里來的一群瘋子?”他惡狠狠的一揮手,喝道:“傳令下去,等下放手殺人便是,有了這幫蟊賊在,事后就可以上報成水匪搶劫,救援不及,以至于全家罹難了。”

“喏!”當即有人應命而去。張允余恨未消的磨了磨牙:“連帆漆得花花綠綠的,以為青樓來招攬客人么!”

高亢的鼓角聲陡然炸響,這既是荊州水軍在鼓舞士氣,同樣也是在傳達命令。隨著張允的最新指示下達至全軍,凌厲的殺氣頓時彌漫開來,籠罩了寬闊的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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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九章 激流勇進

水戰不同于陸戰,對天時、地利的要求都很高。天時主要是風向,地利則是水流,有經驗的水軍將領,在進行水戰時,一定會努力搶占上游和上風向,以取得機動力上的優勢。
所以,在這場追逐戰中,逃亡的一方從最開始,就處在全面的劣勢之中。

此刻已經入了冬,北風漸烈,而沔水在經過襄陽之后,呈現出的是蜿蜒南向的態勢,向南行進的船只,都能享受得到風向、水流的雙重便利。

從這個角度來說,甘寧的船隊針對攔截船隊,是占堊據全面上風的,可問題是,攔截船隊并非追擊的主力,從襄陽追殺過來的張允才是。

攔截船隊只要糾纏住甘寧少許時間,讓張允追上來,勝負就不言而喻了。甘寧這邊都是艨艟,張允那邊卻是以數艘樓船為主,過百艨艟為羽翼的龐大陣容,在諸多不利條件的作用下,這場追逐戰很有可能變成單方面的屠殺。

因為樓船的船舷是遠高于水面的,四周還筑有馬墻、箭垛這類防御設施,除非對手也是樓船,否則根本就不存在接舷戰的可能。艨艟湊過去,不是被樓船上的弓箭手殺傷殆盡,就是船被撞翻。

艨艟對戰樓船,唯一的倚仗就是機動力,可機動力偏偏對風向、水流的依賴性又很強,所以,只要對水戰有所了解的人,都是不可能看好錦帆賊這邊。

最幸運的解決,也就是少量船只突圍,大部被攔截住了。這也是黃射在恐慌之中,感到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東西。做為下任家主,他的身份還是有些特別的,所以他和龐德公、黃承彥一起,坐上了甘寧的旗艦——船隊中最大的一條船。

甘寧雖然看著不怎么靠譜,但還是很有一股子兇悍的勁頭,靠著這股氣勢,應該還是有希望沖開一條缺口,至少讓旗艦逃出去的。

至于后面的族人,黃射也沒怎么放在心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年的漢高祖逃亡時,還不是把兒女們都從馬車上踹下去了?只要留得青山在,將來至少還有報仇的機會么。

龐德公和黃承彥對水戰沒什么研究,但也知道形勢很不樂觀,只是做為所有人的主心骨,也不能做出損傷士氣的舉動來——船艙中的老弱已經談不上士氣了,驚恐的尖叫聲和絕望的哭嚎聲不絕于耳,但甲板上卻沒什么動靜,船只也在漸漸加速,這幫看似不靠譜的水手,還是有點不凡之處的。

“停船,速速停船!”

“降者不殺,頑抗者死!”

到底是船身輕巧,甘寧船隊起步雖晚,速度卻快,后方傳來的威嚇聲和喊殺聲竟是漸漸遠去,若不是前方的勸降聲漸漸響亮起來,逃亡者心中的恐慌或許會得到緩解也說不定。

待到弓弦彈動聲,‘嗤嗤’的箭矢破空聲響起,逃亡船隊的恐慌情緒達到了極致,亂世中刀兵隨處可見,卻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親身體驗的,何況還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這兩家人?

嘈雜聲過于響亮,連船隊之間的號令聲都壓了下去,一時間,船隊的秩序顯得有些混亂起來。龐德公等人雖知道這是個頗為嚴重的問題,可到了生死關頭,他的威望再高,也不可能將眾人的恐慌強壓下去,一時也是束手無策。

張允遠遠望見,心下更是得意,在夜戰之中,以響箭威嚇敵人,打亂敵人的部署,乃是他獨創的水戰戰法,對付江湖上的水賊流寇,從來都是無往而不利,今天,這招顯然又要建立奇功了。

正在危機之時,居于船隊之首的旗艦上陡然傳來一聲大喝!

乍聽是呼喝聲,可只消稍加分辨,就能發現那呼喝聲中蘊含著的某種韻律,粗獷且簡單的韻律……

“男兒生在天地間誒……”五彩錦帆之下,雄壯的身影屹立如山,蒼涼豪壯的歌聲響徹夜空,回蕩四方。

“山不拘來水不管……”下一刻,船隊的水手竟是齊聲相和,讓人確認了他們是在唱歌,只是這調子實在太過簡單,完全聽不出曲調來,完全就是扯著脖子狂呼的感覺。

“提刀蕩盡不平事……”難登大雅之堂的粗俗曲調,卻足以讓水賊們自得其樂,特別是領唱的甘寧,中氣十足的歌聲徹底壓過了四周的嘈雜聲。

“逍遙自在賽神仙嘍!”眾人轟然相和,繼而齊聲大笑起來。

“男兒生在天地間,一腔豪情沖破天,風吹不倒浪也避,只羨英雄不羨仙……”

等到歌聲第二遍響起,見多識廣的龐德公總算回味過來,想起這種調子的出處了。

在荊州和巴郡交界的地方,地勢變得極為險峻,兩岸懸崖絕壁,江中灘峽相間,水流湍急,順流而下固然是驚險萬狀,逆流而上更非風帆、船槳所能達至的,于是,纖夫這個行當應運而生。

錦帆賊唱的歌,詞大概是自己編的,還算順口,但遠稱不上有什么韻味,調子則是直接從纖夫喊的號子中變化而來。

放在平時,即便是不拘身份待人的龐德公,對這種鄉野村歌也不可能細聽,黃射這種公子哥,更是要著人驅趕,或是掩耳而走了。

但此刻,不知為何,粗獷的歌聲入耳,眾人竟然都有些安心起來,漸漸的止住了哭聲,時起彼伏的尖叫聲也停歇下來,甚至有人循著那曲調輕聲相合。

“男兒生亂世,亂世出豪杰,古人誠不我欺也。”龐德公與黃承彥對視一眼,都是喟嘆出聲。甘寧的本領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可有了這份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霸氣,就算只有七成本領,想必也能發揮出十成了。

“區區蟊賊,也敢囂張?放箭,放箭!”令逃亡者安心的歌謠,聽在阻擊者耳中,味道就不一樣了。指揮的將領也是水軍宿將了,親手剿滅過的水賊流寇不知多少,明顯感覺到了眼前的敵人,和從前的大為不同。

那詞意淺白,幾乎不成曲調的歌謠就仿佛是某種符咒,被數百水賊高唱起來之后,有著一種奪人心魄的魔力。這種壓力讓他難以承受,以至于提前下達了攻擊命令。

“嗤嗤嗤……”密集的破空聲響成了一片,仿佛整個河面都被覆蓋了一樣。水戰的主要攻擊方式無非三種,遠程用弓弩,近戰則是接舷和縱火,荊州水軍精銳,準備也很充分,全力發動齊射,有這樣的聲勢也不足為奇。

“奪!奪!奪!”隨著鋒矢入木聲不斷響起,當先的幾艘艨艟竟是劇烈的晃動起來,船小,箭矢又太過密集,結果便是如此。

“噗!噗!噗!”雖然是夜戰,能見度有限,但密集的箭矢也不會只射船,避開人,不斷有人中箭,夾雜在痛呼聲和慘叫聲中箭,箭矢破入身體的聲音同樣不絕于耳。

突然爆發的激戰將所有人都震住了,老弱婦孺們之所以沒爆發出更大的恐慌,一方面是因為被嚇到,無法作聲,更關鍵的原因是,那蒼涼的戰歌聲不但沒有被壓倒,反而愈發的嘹亮起來。

但不知是錯覺還是怎樣,錦帆賊這邊始終沒有發動反攻,弓弦彈動聲幾乎都是在前方遠處響起,這邊只是偶爾有那么一兩聲,不仔細聽的話,幾乎都分辨不出來。

“甘壯士他們出身草莽,只怕是……沒那么多箭矢啊!”好歹也是將門之子,親自領軍出戰過,黃射一語點破了天機。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嗎,弓箭這東西是很貴的,特別是大戰的時候,幾千、幾萬的箭矢射出去固然威風,但一支箭,少說也是幾十錢,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要不怎么說,烏合之眾和正規軍的最大差別,其實就在這裝備上呢?一方的箭矢要量入為出,另一方則是敞開了射,孰強孰弱還不一目了然?

現在的錦帆賊似乎就處于光挨打,不能還手的窘境之中。

“也不全是,這邊也有人開弓,就在船頭的位置上,每次弓弦聲一響,對面都有慘叫聲傳來,想必是甘將軍吧?這樣的夜色下,他還能百發百中,這等武藝,不愧是驃騎名錄上列名的豪杰啊。”

“再怎么百發百中,難道他一個人能把對面的幾百水軍全射死不成?就算他有那個本領,時間上也來不及啊,我看啊,這次恐怕是兇……”

一個兇字剛出口,船身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黃射為了說話更有氣勢,特意站直了身體,一個措手不及,直接變了滾地葫蘆。

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轟然巨響。

“撞……撞船了?”黃射仰面朝天的癱倒在地上,滿面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也只有這個解釋了,硬頂著箭雨,錦帆賊的船隊沒有減速,也沒有成規模的反擊,就這么一直沖過來,不撞上才奇怪呢。

可攔截船隊這邊雖然沒有樓船,但兩邊的船型是差不多大小的,就算沖撞,也是半斤八兩啊。停下來廝殺的話,后面的追兵很快就會趕上來,最后還不是要完蛋?

黃射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可戰局的演變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剛從地上爬起來,打算探頭出去觀望一下戰局,結果船突然又是一震,黃射措不及防,又躺下了。這次他臉上仍然滿是無法置信的神色,這次卻不是驚恐,而是難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上一次,他是臉朝下趴下的,船是由高速突然變為停滯,而這一次,他是仰面朝天躺下的,船是由靜轉動了!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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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3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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