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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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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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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7 05:48:29 |只看該作者
八八零章 互做試探

在洛陽附近,在這種時候會來見自己的故人,王羽怎么想他只有一個人一一有半師之誼的徐榮徐公卿!
不過,徐榮這個時候來見自己,會有什么話說呢?墨門的教義可是止戈、非攻,自己卻是這場席卷天下的大戰的核心人物,在徐榮眼中。說不定自己是掀起戰亂的罪魁禍首呢。

若徐榮不是來阻止自己的,那他會來做什么?難不成是來幫忙的?如果是這樣那可就爽了,就算徐榮來不及適應軍隊,親自統兵。做個參謀長也是好的啊。憑借他豐富的軍事經驗,說不定能對這場暫時還看不到盡頭的大戰,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呢。

曹操當年不正是在成皋這一帶,慘敗于徐榮的嗎?

任憑思潮翻涌著,王羽難得的顯露出了坐立不安,很不淡定的一面,看得眾將都是嘖嘖稱奇。

“主公這是怎么了,來的這個姓徐的,不會是什么大美女吧?“太史慈附在趙云耳邊,一臉壞笑的低聲說道。

“我看不像。”趙云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大戰在即,為一女子動心……,主公豈是如此淺薄之人?來人自稱姓徐,又在這洛陽附近,依我看,說不定來的就是那位徐公卿將軍。”

“是他?”太史慈微微一愣,繼而釋然一笑道:“那就難怪了,這些年能讓主公念念不妄,敬佩不已的對手也就是這么一位了,只是不知道這位徐將軍的軍略到底高超到了何種地步。”

人的名,樹的影,雖然王羽很少提起徐榮,但后者當年的戰績卻是實實在在的。

本來青州眾將對曹操、孫策都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這兩個手下敗將沒什么了不起的,但大戰開始之后的幾次交手中,曹操雖然落在下風但也是僅此而已。

截至目前,曹軍的損失還在合理的范圍之內,換了其他對手,在青州軍殺手銅迭出的情況下,早就取得不止一場大勝了。

由此可見曹操用兵的韌性,這樣的人,被徐榮以少勝多的打得全軍覆沒,后者的軍略又何止是高明那么簡單?

至于孫堅有其父必有其子,反過來也成立,當年孫堅若非和袁術攪在一起,也未必會死的那么窩囊。他若不死,現在的江東軍又何止此刻這般聲勢?

和王羽得出相似的猜測后眾將也都是肅然起敬,對即將到來的那位傳說中的人物都是相當期待。

結果,等到來人進了帳,所有人都傻眼了。盡管大多數人都沒見過徐榮本尊,但只要有眼能看的人,都知道入賬的這位不可能是徐榮。

徐榮是今年逾五旬的老者,但來的卻是個非常年青的少年,他的臉很白凈五官秀氣,手指纖細,若在他拱手施禮的時候仔細觀察,會發現在他指肚上有厚厚的繭子。

“這分明就是個小娘么……,難不成俺還真就猜對了?“更令人驚訝的還不是年紀,而是性別,雖然穿著男裝可是連太史慈這么大咧咧的人都看出對方的真身了,帳中眾人還有哪個會看不明白的?

王羽也皺了皺眉,他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女子,但很顯然,對方走了解自己和徐榮的一些往事的,否則沒辦法這么有針對性的誤導自己直接獲得了面見自己的機會。

可她的目的是什么?

刺殺?且不說自己是此道的行家,這恨內也是高手如云,別說一個小女子,就算自己易地而處,刺殺一個和袁術、劉岱差不多的目標。成功的幾率也不會超過半成,會有人這樣冒險?

美人計?老實說,這女人長得雖然還算不錯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差,神情太莊重了就像是傳說中那些嚴格遵守三從四德的禮教女子一般。別說家里已經有了九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就算沒有,自己也不可能上當啊。

“扶風王異,見過驃騎將軍。”太史慈的嗓門向來很大,在他來說的小聲嘀咕,卻足以讓帳內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那女子當然不會聽不到,可她卻沒有半點被揭穿的尷尬或驚慌,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從容施禮,自報家門。

“扶風…王異?“王羽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但卻想不起來確切的信息,干脆也不多做猜測,直截了當的問道:“不知……,尊駕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而來呢?”

“小女子不才,敢為天下蒼生請命而來!“王異依然行男子禮儀。舉拳齊眉,一揖到地,朗聲說道:“若將軍肯念在故人情面上,稍為處于水深火熱中的黎民百姓著想,便清早日罷兵,還天下一個太平清靜罷!”

她語聲莊肅,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意味,饒是這些話聽得眾將都想發笑,可被她的語氣影響,一時間竟是無人出聲呵斥或反駁。

不論道理有多么不切實際,這位王家小姐看起來都是深信不凝的,看她的模樣,和化身黃巾力十的那些狂信徒完全沒有差別。

“你果然……從階下女子身上,王羽依稀看到了當日那個麻衣跣足的身影,的確很像,語氣、言辭,連那副神情都是那么相似,若不是強大的自制能力和判斷力,王羽差點就脫口而出,問對方是不是徐榮的弟子又或什么人了。

可拋開這些相似之處來看,對方不太可能和徐榮有直接關系。當日徐榮贈書,可是在與自己辯論,自己闡述了志向之后,自己征戰這么多年,徐榮都沒出現,怎么會在最后關頭,派個小女子過來,和自己說這些大道理呢?

王羽語聲轉冷,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扶風王異。”回答的語氣依舊平靜如初,不見絲毫波動。

“扶風…是在雍州?雍涼……,咦?”心念電轉,王羽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頓時豁然開朗:“原來是為曹孟德當說客來了,虧得你還說得如此大義凜然!”

王異,可不就是那個和馬超有滅門還是殺夫之仇的雍涼官員之妻嗎?雖然對此女的生平了解不多,但判斷其陣營倒是不難。

,“小女子此來,確實是奉了他人之命,但這個人卻不是曹將軍。而是一位與將軍大有淵源之人。”王異從容答道。

“事到如今,你還想誤導本將么?“王羽冷笑出聲。

“我不知道將軍心里想的是誰,不過,將軍既然得了矩子令,將那些高超技藝復現于世,總不會忘了這些技藝從何而來吧?難不成前任矩子沒有就此對將軍有所交待?”

“你是……“,王羽大吃一驚。

聽到,矩子令,這三個字,再結合王異這些話,電光火石間,王羽心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記起了徐榮離開前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接下了矩子令,會有一些麻煩?原來徐榮所指的麻煩不是公孫度。而是眼前這名女子和她身后的那個人嗎?

王羽的驚訝不是沒有來由的,因為時間太長,他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眼見著就是天下至尊了,除了有數的幾路諸侯之外,哪還有什么人能給他找麻煩?結果就在大戰方酣之際,這個麻煩真的出現了!

“我是誰,家師和師兄姓甚名誰,對將軍來說都無足輕重,只要將軍知道我們的身份就可以了。不妨告訴將軍,家師已然故去了,我和師兄技藝尚未大成,故而一直沒有信心登門造訪,但如今,既然我來了,站在將軍面前,就代表我們有能力阻止將軍!”

王異話音剛落,太史慈等人已是紛紛大笑起來:“你這小女子當真大言不慚,我家主公麾下強兵何止十萬,連曹操都不能擋之,只能搞些邪門歪道來擾亂視聽,你有何能,能阻止十萬大漢膘騎?”

王異不為眾將訕笑所動,只是一心盯著王羽,語聲清冷自若,在滿堂哄笑之中,顯得格外淡定。

“將軍既知我師兄妹,手中也有矩子令,應該知道我兄妹有何能為。

先秦時代,我墨門祖師曾為止楚攻宋,與公輸班有過一番較量。今日將軍若不聽勸告,一意孤行,以墨家傳承為鋒刃,壞我墨家止戈之教義,敝兄妹不才,也愿效祖師之風范,與將軍較量一場!既為天下蒼生請命,張我墨門之目,亦為收回矩子令,清理門戶!”

“大膽!”王異和王羽這一輪對話,像是打啞謎似的,最后這句話卻是說的格外不客氣,眾將都是大怒,連趙云這和息怒不輕易外露之人,都對王異怒目相視,太史慈飛秦風等人的目光更是犀利得像是能殺人一般:

青州眾將都是在沙場上出生入死過無數次的,平時無事,身上的氣勢都有生人勿近的感覺,此煎齊齊發起怒來,那殺氣仿佛凝成了實質一般:別說柔弱女人,就算是有些膽魄的壯勇男子,八成也會被嚇得注身顫抖,癱軟在地。

王異卻若無所覺,仿佛巨浪中的礁石一般,穩穩的站在原地。

“原來如此。”王羽卻沒有動怒,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難題似的,面露恍然神色,微微頜首道:“既如此,你便去吧。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師兄妹墨守陳規,本將卻要打開一片新天地,此事非唇舌之辯所能了解,終究還是要在手下見個真章。”

“將軍之意,我已知之,就此告辭。”王異深深的看了王羽一眼,也不多說,拱拱手便轉身而去。

人將將走到門口,王羽突然又開口問道:“敢問尊兄名諱?”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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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7 05:49:02 |只看該作者
八八一章 忽聞故人來

“子龍且戰且退?“聽到這話,王羽也是相當驚訝。
在冷兵器戰爭之中,輕騎兵在任何一個單一領域上,都稱不上是最強力的兵種,勝就勝在其全面。除了在山地、水澤這樣的特殊地形上作戰,輕騎可說是近乎無敵。追不上,也防不住,在大戰中擁有一支精銳騎兵,完全可以當做五倍,甚至十倍的步卒使用。

當年的袁紹和公孫所發生沖堊突,后者除了一萬騎兵之外,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袁紹的老班底加上麴義、張頜率領的冀州精銳,實力可說是遠勝公孫。

之所以還擺出如臨大敵的模樣,損失數萬兵馬只拼掉公孫所半數左右的騎兵,卻依然得意洋洋的自稱大勝,就是因為精銳輕騎使用好了,威脅確實太大了。

在兗州戰場上,曹操一上手就被王羽打得沒脾氣的主要原因,也是他找不到辦法克制疾風騎兵的鋒芒。以騎制騎打不過,動用主力又追不上,搞不好還會被疾風騎兵反咬一口,配合青州的主力部堊隊展開大型會戰。

在封丘之戰后,曹操明知虎牢關危急,卻依然按兵不動,直到天降大雪,輕騎的機動力被大幅限堊制住,這才率兵西進來援,就是因為青州精騎的威脅太大,他不敢輕舉妄動。

渡河攻關都用不上騎斥,王羽給趙云的命令是,要疾風騎兵遮蔽戰場,掩護側后,以免被曹操突襲。中牟距離垂隴城有一百多里,曹操就算展開急行軍,主力部堊隊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趕到戰場,與疾風軍接戰只可能是騎兵。

這樣一來,問題就很奇怪了。曹軍中成建制的騎兵只能是虎豹騎,在濮水沿線的騎戰中,虎豹騎的戰力明明就不如疾風軍啊,何況這次還是趙云親自統軍,虎豹騎若來,只是給趙云送建功立業的機會才對,這且戰且退之說卻是從何說起呢?

諸葛亮輕聲提醒道“后方情況不明,前方僵持不下,主公還是早些下令收兵,以保萬全方是。”

現在戰場上雖然只有太史慈和典韋捉對廝殺,但渡河的部堊隊也有近萬,只是時間和戰場的情況都容不得繼續向虎牢關攻擊了。如果疾風軍傳來的是捷報還好,先頭部堊隊可以利用曹軍的營砦建立橋頭堡,以方便明日繼續展開進擊。可現在后方似乎也有莫名的風險,再分兵兩邊就不太明智了。

“也罷,鳴金收兵吧。”王羽抬眼向那龍爭虎斗的戰團處再眺望一眼,心中不無遺憾,但也知道諸葛亮說的是對的。即便優勢再大,再明顯,在轉化為勝勢之前都不容大意,否則就等著被人逆轉吧。

“鎧鎧鎧六………”金鑼聲敲響,前隊收縮陣型,依次通過浮橋回到東岸,后隊兵馬就地轉向,擺開防御陣型,準備接應趙云。

聽到鳴金聲,太史慈發了一下愣,差點被典韋一鐵戟砸到頭上,在王羽麾下這么久,他從未聽過這種號令聲。他有心跟典韋分出勝負,但軍令如山,他也不敢輕忽,當下右手招架,左手使出快槍向前連刺,趁著典韋忙于招架之時,向后一縱跳出圈外。

“這黑廝卻是好本事,只可惜賣身頭賊,眼光不行。”太史慈雙手一攏,將兵器收歸左手,嘴上也是不饒人,朗聲笑道:“今日姑且戰到這里,來日總還有碰面的機會,再決勝負便是。軍陣中刀槍無眼,你卻不要死在別人手中!”

“什么眼光不眼光的,遇上了明主就跟到底,生死川相隨,無怨無悔。現在痛快就好了,說什么將來豈不是矯情?再說了,爭天下這種事,鹿死誰手本就難以預料,別看你家王驃騎現在占了上風,說不定幾時,形勢就逆轉了呢?還是刀劍下見真章罷!”

典韋出身寒微,也沒讀過書,但也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說起話不但頗有條理,也很有那么幾分說服力。

太史慈失笑道“好個黑廝,原來卻不是莽夫。說的倒也在理,孰強孰弱,本就只有打過才知道,現在做些口舌爭執,確實無用,你我來日陣上再見便是。”說罷,他灑然轉身,就那么將背心對著敵手,大笑而去。

按說這是個好機會,但典韋卻無意趁機偷襲,也是收起雙鐵戟,大笑兩聲,晃著魁梧的身軀,轉身往本陣去了。

王羽怕太史慈打發了性,不肯奉令,一直盯著這邊。雖然聽不到二將的對話,但從笑聲中,卻能體會得出其中的惺惺相惜之意,一時也是頗為感懷。

歷史上的典韋同樣是個空有一身武勇,卻沒來及施展抱負的人,前一世他為曹操的得意忘形買了單,這一世不論最終如何,也總是不會辜負他這一身的武藝了。

等太史慈最后一個退回東岸的時候,疾風騎兵也出現在了夕陽的余暉之中。王羽極目眺望,看清軍容陣列后,懸著的一顆心,很快便放松下來。

騎兵陣列看似松散,實則旗鼓鮮明,并沒有經歷過慘敗的跡象。等到趙云的將旗出現在地平線上,他徹底放下心來,無論曹操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自家將士沒有太大損失就好。

一直到輕騎全部進入營盤,依然看不見敵兵的蹤影,如果真是剛吃了敗仗,敵人無論如何都應該追得更緊一些,既然沒有,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參見主公!”趙云、太史慈幾乎同時趕到了中軍,二將各自的任務都不一樣,但此刻的形象卻差不多,都是塵土遮面,大汗淋漓。

“子龍,你怎么也像是經歷了苦戰的樣子?”太史慈本待抱怨兩聲,但見了義弟的模樣,卻是大吃了一驚。他知道趙云去做什么,但怎么也沒想到,主公收兵不是因為天色將晚,而是趙云被擊退了。

“啟稟主公”,趙云沖著王羽抱拳作答:“今日接戰,末將本待趁曹兵遠來疲憊,予以迎頭痛擊,初戰之時,我軍已經大占上風,只是戰未三刻,曹兵卻是來了援軍………”

趙云的敘述簡潔明了,很所便將前后經過說清楚了。

虎牢關附近數百里的地勢都是一馬平川,談不上埋伏什么的,疾風騎兵就是撒了開去,結成一個很大的弧線。虎豹騎是長途奔襲而來,也沒有什么計謀,兩支騎兵打的就是一場遭遇戰。

這次來的不光是虎豹騎,而是曹軍的所有騎兵部堊隊,總數高達一萬的輕騎!

兩軍在濟水河畔展開了慘烈的廝殺,雖然曹軍人數更多,但真正的精銳虎豹騎只有五千余,士兵戰力處于下風,部堊隊配合也不是一個等級的,而且曹軍主將曹休、曹純的武藝也遠不及趙云,根本不敢針鋒相對的與趙云對沖。

隨著戰事開啟,在外圍巡視的青州游騎陸續趕來助戰,曹軍漸漸落在了下風。如果戰事持續下去,不難想象,這一戰勢必成為匡亭之戰擴大了規堊模之后的翻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曹兵來了援軍。

說是援軍,其實也是虎豹騎的一部分,在曹軍的騎兵編制中,輕騎是豹,重騎是虎。輕騎速度快,走在了前面,后面卻是尚有兩千鐵騎綴著,而率領著兩千鐵騎的人,正是曹操麾下的又一員虎將、許褚!

再怎么精銳的輕騎,都沒辦法和重甲騎兵正面對戰,意識到曹軍的虎豹騎兵即將合流,趙云就意識到不能繼續戰下去了,當機立斷的下達了撤兵的命令。

在曹軍鐵騎加入前,疾風軍一直處在上風,配合以騎射戰法,脫離戰團倒是不難。但曹軍吃了虧,肯定是要設法找回來的,自然要展開追擊。

兩邊都是輕騎,機動力差不多,曹軍雖然是奔襲而來,但帶來的備馬卻極多,疾風軍也很難說走就走,這種時候,趙云自然是要親身斷后的。

看到趙云斷后,曹純、曹休當然不敢貿然追來,但許褚卻是藝高人膽大,和曹純稍作交接,就一馬當先的追了上來。

于是,在濟水河畔,同樣上演了一場龍爭虎斗。

“先后打了五場,都斗了三五十個回合,你卻沒能拿下這個叫許褚的家伙?”太史慈相當驚訝,趙云的本領他當然是知道的,那手出神入化的快槍,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啊,結果竟然和那許褚戰了個平手?這真是奇了怪了。

趙云點點頭,神情凝重:“此人武藝精強,刀法森嚴,力大勢猛,犀利處幾不在當年的關云長之下——————”

如果真作生死決戰,憑借胯下寶馬,趙云是有把握取勝的,他的槍法不光是快,而且還擅長持久戰,許所再強,也耗不過他。

但趙云就是個低調的性子,既然在陣上沒能拿下對方,他也不會說這些話來往自己臉上貼金,他不需要,也沒這個必要爭這個名頭。在上萬騎兵的對戰之中,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微不足道的。

“嗯,曹操這是真急了,決戰之期應該不遠了。”王羽的總結聽起來有些沒來由,但眾將也都明白他的意思,典韋、許褚都是曹操的近衛大將,此刻卻都派遣至軍中統兵。曹操可沒有王羽的驚人武藝,把親衛大將都派出來了,離他親自出戰那一天還會遠嗎?

王羽正要吩咐二將好好休息,等來日再戰,帳外親衛卻突然低聲稟報道:“啟稟主公,營外有人求見…………”

“何人?”王羽一愣,心想莫非是曹操的使者?可都到這種時候,使者還有什么用呢?

“他自稱是大有淵源的故人“———”親衛的回答頗為遲疑。

“故人?”王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時候來的故人,莫非晨——他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他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長者,他連忙吩咐道:“速速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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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二章 墨門再現

在洛陽附近,在這種時候會來見自己的故人,王羽怎么想也只有一個人——有半師之誼的徐榮徐公卿!
不過,徐榮這個時候來見自己,會有什么話說呢?墨門的教義可是止戈、非攻,自己卻是這場席卷天下的大戰的核心人物,在徐榮眼中,說不定自己是掀起戰亂的罪魁禍首呢。.

若徐榮不是來阻止自己的,那他會來做什么?難不成是來幫忙的?如果是這樣那可就爽了,就算徐榮來不及適應軍隊,親自統兵,做個參謀長也是好的啊。憑借他豐富的軍事經驗,說不定能對這場暫時還看不到盡頭的大戰,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呢。

曹艸當年不正是在成皋這一帶,慘敗于徐榮的嗎?

任憑思潮翻涌著,王羽難得的顯露出了坐立不安,很不淡定的一面,看得眾將都是嘖嘖稱奇。

“主公這是怎么了,來的這個姓徐的,不會是什么大美女吧?”太史慈附在趙云耳邊,一臉壞笑的低聲說道。

“我看不像。”趙云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大戰在即,為一女子動心……主公豈是如此淺薄之人?來人自稱姓徐,又在這洛陽附近,依我看,說不定來的就是那位徐公卿將軍。”

“是他?”太史慈微微一愣,繼而釋然一笑道:“那就難怪了,這些年能讓主公念念不忘,敬佩不已的對手也就是這么一位了,只是不知道這位徐將軍的軍略到底高超到了何種地步。”

人的名,樹的影,雖然王羽很少提起徐榮,但后者當年的戰績卻是實實在在的。

本來青州眾將對曹艸、孫策都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這兩個手下敗將沒什么了不起的,但大戰開始之后的幾次交手中,曹艸雖然落在下風,但也是僅此而已。

截至目前,曹軍的損失還在合理的范圍之內,換了其他對手,在青州軍殺手锏迭出的情況下,早就取得不止一場大勝了。

由此可見曹艸用兵的韌姓,這樣的人,被徐榮以少勝多的打得全軍覆沒,后者的軍略又何止是高明那么簡單?

至于孫堅,有其父必有其子,反過來也成立,當年孫堅若非和袁術攪在一起,也未必會死的那么窩囊。他若不死,現在的江東軍又何止此刻這般聲勢?

和王羽得出相似的猜測后,眾將也都是肅然起敬,對即將到來的那位傳說中的人物都是相當期待。

結果,等到來人進了帳,所有人都傻眼了。盡管大多數人都沒見過徐榮本尊,但只要有眼能看的人,都知道入賬的這位不可能是徐榮。

徐榮是個年逾五旬的老者,但來的卻是個非常年青的少年,他的臉很白凈,五官秀氣,手指纖細,若在他拱手施禮的時候仔細觀察,會發現在他指肚上有厚厚的繭子。

“這分明就是個小娘么……難不成俺還真就猜對了?”更令人驚訝的還不是年紀,而是姓別,雖然穿著男裝,可是,連太史慈這么大咧咧的人都看出對方的真身了,帳中眾人還有哪個會看不明白的?

王羽也皺了皺眉,他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女子,但很顯然,對方是了解自己和徐榮的一些往事的,否則沒辦法這么有針對姓的誤導自己,直接獲得了面見自己的機會。

可她的目的是什么?

刺殺?且不說自己是此道的行家,這帳內也是高手如云,別說一個小女子,就算自己易地而處,刺殺一個和袁術、劉岱差不多的目標,成功的幾率也不會超過半成,會有人這樣冒險?

美人計?老實說,這女人長得雖然還算不錯,但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差,神情太莊重了,就像是傳說中那些嚴格遵守三從四德的禮教女子一般。別說家里已經有了九位如花似玉的夫人,就算沒有,自己也不可能上當啊。

“扶風王異,見過驃騎將軍。”太史慈的嗓門向來很大,在他來說的小聲嘀咕,卻足以讓帳內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那女子當然不會聽不到,可她卻沒有半點被揭穿的尷尬或驚慌,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從容施禮,自報家門。

“扶風……王異?”王羽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但卻想不起來確切的信息,干脆也不多做猜測,直截了當的問道:“不知……尊駕從何而來,又是為何而來呢?”

“小女子不才,敢為天下蒼生請命而來!”王異依然行男子禮儀,舉拳齊眉,一揖到地,朗聲說道:“若將軍肯念在故人情面上,稍為處于水深火熱中的黎民百姓著想,便請早曰罷兵,還天下一個太平清靜罷!”

她語聲莊肅,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意味,饒是這些話聽得眾將都想發笑,可被她的語氣影響,一時間竟是無人出聲呵斥或反駁。

不論道理有多么不切實際,這位王家小姐看起來都是深信不疑的,看她的模樣,和化身黃巾力士的那些狂信徒完全沒有差別。

“你果然……”從階下女子身上,王羽依稀看到了當曰那個麻衣跣足的身影,的確很像,語氣、言辭,連那副神情都是那么相似,若不是強大的自制能力和判斷力,王羽差點就脫口而出,問對方是不是徐榮的弟子又或什么人了。

可拋開這些相似之處來看,對方不太可能和徐榮有直接關系。當曰徐榮贈書,可是在與自己辯論,自己闡述了志向之后,自己征戰這么多年,徐榮都沒出現,怎么會在最后關頭,派個小女子過來,和自己說這些大道理呢?

王羽語聲轉冷,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扶風王異。”回答的語氣依舊平靜如初,不見絲毫波動。

“扶風……是在雍州?雍涼……咦?”心念電轉,王羽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頓時豁然開朗:“原來是為曹孟德當說客來了,虧得你還說得如此大義凜然!”

王異,可不就是那個和馬超有滅門還是殺夫之仇的雍涼官員之妻嗎?雖然對此女的生平了解不多,但判斷其陣營倒是不難。

“小女子此來,確實是奉了他人之命,但這個人卻不是曹將軍,而是一位與將軍大有淵源之人。”王異從容答道。

“事到如今,你還想誤導本將么?”王羽冷笑出聲。

“我不知道將軍心里想的是誰,不過,將軍既然得了矩子令,將那些高超技藝復現于世,總不會忘了這些技藝從何而來吧?難不成前任矩子沒有就此對將軍有所交待?”

“你是……”王羽大吃一驚。

聽到‘矩子令’這三個字,再結合王異這些話,電光火石間,王羽心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記起了徐榮離開前對自己說的一句話。

接下了矩子令,會有一些麻煩?原來徐榮所指的麻煩不是公孫度,而是眼前這名女子和她身后的那個人嗎?

王羽的驚訝不是沒有來由的,因為時間太長,他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眼見著就是天下至尊了,除了有數的幾路諸侯之外,哪還有什么人能給他找麻煩?結果就在大戰方酣之際,這個麻煩真的出現了!

“我是誰,家師和師兄姓甚名誰,對將軍來說都無足輕重,只要將軍知道我們的身份就可以了。不妨告訴將軍,家師已然故去了,我和師兄技藝尚未大成,故而一直沒有信心登門造訪,但如今,既然我來了,站在將軍面前,就代表我們有能力阻止將軍!”

王異話音剛落,太史慈等人已是紛紛大笑起來:“你這小女子當真大言不慚,我家主公麾下強兵何止十萬,連曹艸都不能擋之,只能搞些邪門歪道來擾亂視聽,你有何能,能阻止十萬大漢驃騎?”

王異不為眾將訕笑所動,只是一心盯著王羽,語聲清冷自若,在滿堂哄笑之中,顯得格外淡定。

“將軍既知我師兄妹,手中也有矩子令,應該知道我兄妹有何能為。先秦時代,我墨門祖師曾為止楚攻宋,與公輸班有過一番較量,今曰將軍若不聽勸告,一意孤行,以墨家傳承為鋒刃,壞我墨家止戈之教義,敝兄妹不才,也愿效祖師之風范,與將軍較量一場!既為天下蒼生請命,張我墨門之目,亦為收回矩子令,清理門戶!”

“大膽!”王異和王羽這一輪對話,像是打啞謎似的,最后這句話卻是說的格外不客氣,眾將都是大怒,連趙云這種息怒不輕易外露之人,都對王異怒目相視,太史慈、秦風等人的目光更是犀利得像是能殺人一般。

青州眾將都是在沙場上出生入死過無數次的,平時無事,身上的氣勢都有生人勿近的感覺,此刻齊齊發起怒來,那殺氣仿佛凝成了實質一般。別說柔弱女人,就算是有些膽魄的壯勇男子,八成也會被嚇得渾身顫抖,癱軟在地。

王異卻若無所覺,仿佛巨浪中的礁石一般,穩穩的站在原地。

“原來如此。”王羽卻沒有動怒,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難題似的,面露恍然神色,微微頷首道:“既如此,你便去吧。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師兄妹墨守陳規,本將卻要打開一片新天地,此事非唇舌之辯所能了解,終究還是要在手下見個真章。”

“將軍之意,我已知之,就此告辭。”王異深深的看了王羽一眼,也不多說,拱拱手便轉身而去。

人將將走到門口,王羽突然又開口問道:“敢問尊兄名諱?”

王異稍一停頓,頭也不回的說出了一個名字:“扶風馬德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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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三章 風雨欲來

王異走了,軍帳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因為王羽一手拄著下巴,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眾將雖然疑惑,卻都不敢打擾,只能互相看著,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扶風馬德衡到底是何來頭,竟然像是把主公給嚇到了一樣。

唯一表現得不太一樣的,只有站在王羽身側的諸葛亮,少年謀士皺著眉頭,看樣子卻不是在思索,而是在苦惱著什么。

諸葛亮聽說過這個名字。

王羽的驃騎名錄在外界被傳得神乎其神,在青州內部的保密程度也很高,不過對諸葛亮這個參贊機要的錄事參軍來說,想看一眼也算不上什么難事。

只有真正看到那封名錄,才知道傳說和現實有多大差距。那名錄比眾人想象中的簡陋得多,很多名字在列者都只有最基本的信息,有確切籍貫的不過一兩成,大多數都只有一個大概的地點而已,甚至還有不少人連名字都不太齊全。

比如這位扶風馬德衡就是如此。在王羽手錄的名單中,對這位的記錄只有姓名和一小段關于特長的說明:馬鈞,擅長機巧制作。

諸葛亮知道,除了月英那丫頭之外,馬鈞是名錄上唯一被提到有這方面專長的人,文和先生向來善解人意,知道主公對工藝制作的重視,在此人身上下了不少功夫,還真就將這人的信息逐步完善了起來。

馬鈞出身貧寒,為人木訥,還有口吃的毛病,即便是老家的親鄰也說不出太多有關于他的細節。只知道他幼年似乎拜了個師傅,教他做些打鐵、木工之類的活計。

匠人的社會地位很低,遠不能和讀書人相比,但馬家本來也是貧寒之家,根本沒指望過供孩子讀書,能做個工匠也算是有生存的本領了,未嘗不是好事,故而馬父對此也是聽之任之,并未橫加阻攔。

馬鈞在這方面的確也很有天賦,只學了兩三年,手藝已經超過了當地那些做了幾十年活的老工匠,名聲甚至傳到了長安城。

馬父對此當然是喜出望外,以為家境終于有希望轉好了,結果出名沒幾天,馬鈞就和父母告別,說是要和師傅一道去中原游歷,精進技藝。

馬父當然不愿意,可經過了這幾年修煉,馬鈞已經從只會唯唯諾諾的小孩子,變成很有主見的少年了。馬父苦勸無果,最后只能任其離去。

這是中平年間的事,追查到這里,線索就中斷了。中原處處烽煙,秩序不存,想追查一個人的行蹤又談何容易,而且馬鈞游歷在外似乎也是隱姓埋名的,雖然偶爾能追查到,有高明的工匠制作了某些神乎其神的物件,卻全然無法以此為線索,追查馬鈞的行蹤。

疑似馬鈞的作品之中,有一樣東西令諸葛亮的印象極其深刻。那是一個叫做‘水轉百戲’的東西,大致運行方式是以水為動力,以機械木輪為傳動裝置,使木偶可以自動表演。

當時馬鈞大概是沒了路費盤纏,故而前往后將軍袁術府上拜見。袁術是個公子哥的脾氣,對這些珍奇玩物最是感興趣不過,見到馬鈞獻上的水轉百戲,當下也是大喜,重重打賞了馬鈞,然后就帶著東西到處炫耀去了,全然沒想過要把這位高明的匠人留住。

后來董卓入京,袁術只身逃亡,那水轉百戲也失落了,情報司未能拿到實物,但見過的當事者卻很多,通過這些人的描述,倒也能推測出馬鈞的手藝來。

諸葛亮不是讀死書之人,對工藝制造也有些研究,深知能制造出水轉百戲這種結構復雜的作品之人,在機械制造方面的技藝,將是如何驚人。

再想深一層,如果將這樣的技藝,用在戰爭設施上,將會展現出來的又會是何種威力呢?沒人比諸葛亮更清楚,一個擅長工藝制造之人,一旦遇到知音明主后,會是怎樣一番情景了。

月英那丫頭在荊州時,是怎樣的狀態?年輕俊彥們見了黃承彥就躲,壓根不敢和他單獨相處,生怕被拉去做女婿。現在呢?小丫頭已經是青州將作司的主事人,職位可以類比從前的九卿,還是排名在很前面的那種!

馬鈞制造水轉百戲,是在中平年間,當時他的年紀比月英大不了幾歲,可見此人也是個)天才。到現在,又過去了六七年,此人的業藝又將達到了怎樣的水準呢?

諸葛亮捏了捏眉心,非常頭疼。他倒是不奇怪,馬鈞為何選擇幫助曹操,而不是有同門之誼的王羽。

大道理,剛剛王異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墨門的宗旨就是止戈,這場中原大戰在戰略上是不可避免的,但在表象來說,卻是青州軍主動向曹操軍發起了進攻。墨門的傳統就是幫助弱勢一邊,曹操現在看起來就相當弱勢。

一通百通,諸葛亮也明白了,為什么明明被青州軍的床弩打得很慘,曹操卻遲遲不肯拿出壓箱底的手段了。想必他和馬鈞接觸了一段時間了,他故意不把劉曄獻上的那本兵器秘籍上的東西亮出來,純粹就是裝可憐呢。

這一裝就是快兩個月,在虎牢關遇險后,他終于成功的打動了馬鈞。這場大戰,又是平添變數啊。

“主公,那馬德衡或許技藝高超,但軍械制作卻也不是那么簡單的,需要大量熟練工匠不說,組織生產也需要一定的精力和時間,曹軍未必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增強。如今曹操已經親率大軍來援,我軍或許”‘……利在速戰?”

“嗯。”王羽點點頭,又搖搖頭:“事情可能不會那么簡單,曹操收羅工匠還是去年夏秋之際,以他為此投入的力量而言,怎么也該有些成果才對。可仗打到現在,曹軍卻什么新鮮東西都沒亮出來,總不成他收羅了大量工匠,就那么干等著吧?,‘

“確實如此。,‘諸葛亮眉宇深鎖’被這個意外搞得很是郁悶。

裝備壓制,是青州軍能屢屢輕取對手,自身所受的損失很小的重大王牌之一。此番中原大戰,主攻的兗、豫戰場想要速勝,靠的就是攻城器械,一旦這方面的差距被拉平,想要速戰速決又談何容易?

如今孫策正率軍兼程北上,袁術那個傻子還在呆呆的做夢,等到孫策成功火并掉袁術,接收了袁術的地盤和實力,徐州可就危險了。

徐州只有三萬兵馬,孫策吞并掉袁術后,兵力將會擴張近倍,萬一廣陵陳家再有異動,那就是兩面受敵加以寡敵眾啊!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孔明,多想無益,且看曹操兵至后,到底會采取何種行動吧,諸位且各歸本營休整,以待來日大戰。”王羽看起來并未對這件事太過在意,揮揮手,遣散了眾將。

“遵令!”眾將轟然應諾,太史慈本還想多待一會兒,說點什么,趙云卻看出王羽還有事情要和諸葛亮私下商議,扯住太史慈,直接將他拉了出去。

待眾將退下,王羽看向諸葛亮,面色凝重,低聲說道:“孔明,你這便寫封信與文遠、漢升,著他二人要小心在意,謹防敵軍陣中會突然出現大量遠程器械……”...,

“……臣明白。”諸葛亮驚疑不定的答道,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馬德衡當真有這等本領?,‘

“我也只是猜測‘……”王羽沉吟道:“孔明你有所不知,徐公卿當日言之未盡,直到見了公孫升濟,方才得知,早在漢武時代,墨門就已分裂為了兩支,一支遠遁塞外,繼承的是墨家的治世理念和兵法,另一支卻和舊日的仇敵魯班門下合流,隱于市井之間……”

“這兩支之間的關系,應該是有些不對付的,說不定背后還有某些隱秘,比如對正統名義的爭奪之類……—”所以,我在青州治政數載,一支未見墨門之中擅長工藝之人前來投效。依那王異的言語來推測,在這兄妹二人身后的,未必沒有三百子弟啊!”

當年墨翟止楚伐宋,在楚王面前和公輸班較量攻防手段,最后折服了公輸班。后者不服氣,私下里對墨翟說,其實我還有辦法對付你,只是我不說。墨翟笑答道: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早就在宋國等著了,你即便唆使楚王殺我也是沒用。

王羽的猜測就是,墨門和公輸班門下合流后的子弟,恐怕都已經聚集在了馬鈞身邊。若曹操與馬鈞取得聯系足夠早,他大可以先制作大量零部件,只留著核心部件不動,等著馬鈞一干人親手完成。

這種工藝分解在后世很常見,在漢朝來說還是過先進了些,不過那邊可是魯班、墨翟兩大神人的傳承組合在一起,未必不能實現這樣的工程。

至于為什么推測曹操會首先將新兵器投入到東線,而非虎牢關。

王羽是從戰略角度進行分析的,現在攻打虎牢關,關鍵不是虎牢關本身,而是外圍的防御設施以及曹軍主力的牽制。

而東線戰場,張遼、黃忠的攻勢迅猛,郭貢完全是一觸即潰,急需對抗青州軍攻城器械的武器。

東線如果提早分出勝負,那張遼和張頜的兩路兵馬就會完成合流,即便孫策完整的吞并掉袁術,要面對的也是互相應援的兩路兵馬,而非徐州的孤軍。曹操煞費苦心營造出來的有利局面,就再度不復存在了,他當然會著急。

“臣明白了”,諸葛亮點點頭,面露遲疑神色,但還是提醒道:“主公,軍師說的那件事,是不是也要做些布置?”

“這……...,王羽也是相當遲疑,想了想,還是一擺手道:“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將在外,沒必要多做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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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四章 任城之戰

‘“嗚嗚嗚……“鼓角聲動地而起,蒼勁如松。
“架弩…。””連綿的號令聲此起彼伏,龐大的軍列亦隨之起伏,宛如湖海中的波浪。

“吱,嘎!”絞弦聲暗啞,令聞者的牙齒都不由自主的發酸,心弦更是為之繃得緊緊的,在這片廝殺正烈的曠野之上,更增肅殺蒼莽之氣。

在滔天軍威之下,整個任城都在顫抖!

躲在城樓深處,郭貢抱著腦袋,捂著耳朵,全身抖得如篩糠一般。

”小李將軍,城,城外真的不要緊嗎?若是不成,干脆棄了這任城算了”青州軍勢頭太猛,實在是人力難以抵擋啊!現在退兵,還可以去巨野暫避,巨野城高池深不說,還有大澤可以憑依,總比現在這么苦挨著強啊!”

郭貢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郭家是山陽郡的老牌世家,他自己也是少有名聲在外的一方名士。他熟讀經典,知道亂世時出英雄,在洛陽發生變亂之后,便以千余精銳家族私兵為核心,散了家財,開糧倉吸引流民,拉出了一支兵馬出來。

和他一般作為的人很多,比如曹操、劉備,以及死在封丘城的李通等等,區別只是各自的志向。曹操志在天下,故而起兵之后,一直兢兢業業,不斷練兵,不斷向外征討,以擴大地盤,招募更多的軍隊,就此形成良性循環。

而郭貢卻非如此,一開始,他的勢力只局限在東特一帶,就是一個普通土豪。懾于周邊的幾大勢力的強大,他也只是緊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個土皇帝,并未有任何擴張行為,對天下大勢也談不上有什么影響。

后來王羽打敗袁紹,將經營的重心放在了河北,而曹操也因為對王羽的顧忌,轉而將攻略的重心放到了關中,在充州東部留出了大大的一個空白地帶來。

就這樣,郭貢抖起來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他實際占據的差不多有四個郡國,地盤縱向跨越了充、豫二州,他眼光有限,身邊也沒什么諍臣在,立麾就飄飄然起來,自覺也進入有望爭天下的諸侯之林了。

在中原大戰爆發前,他想的可不是投靠哪一方,而是和袁術差不多,想要坐山觀虎斗,等到某一方失敗后,趁機借助近水樓臺的便利,對失敗的一方趁火打劫,以擴大勢力,再反過來與其他諸侯合縱連橫。來對抗獲勝的那一方。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郭貢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明明宣布中立了,將兵力都收縮到了遠離邊境的城池之中,王羽竟然還是不依不飲。。

那個鵬舉小子就不怕多面樹敵,撐死了嗎?郭貢相當郁悶。

他衡不怕王羽多厲害,自己也有幾萬大軍,又是據城防守,只要自己點了頭,曹操的大軍也會迅速增援過來,有什么可怕的?

可這樣開戰后,他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響了。

帶著這樣的情緒,在開戰之初,他也是下了狠心的,決走要給王羽點顏色瞧瞧,讓對方追悔莫及。

可哪曾想,他的幾萬大軍在青州的兩大名將面前,完全就是土雞瓦狗。

黃忠一路強攻猛打,從章縣到壽張,雷霆軍十五日連克十城,勢頭狂猛之極!張遼那邊則是另一種風格,明明他率領的是數千步卒,但行動起來卻不比騎兵差多少,行蹤飄忽,行動迅速,攻勢猛烈,往往都是一擊中的。

郭貢被這兩路兵馬搞得暈頭轉向,守也守不住,反攻更是無從談起,完全被打懵了。

在半個月不到的時間里,完全丟掉了東平一國,郭貢才算是琢磨過味來,原來自己和王羽、曹操這些人,壓根就不屬于一個層面上的啊:

美夢破滅了,但日子還得繼續往下過,現在再對青州卑躬屈膝肯定是來不及的了。就在郭貢丟掉了東平國這段時間里,夏侯淵的兵馬已經進駐了山陽郡,直奔任城國過來了。郭貢想投靠青州,也沒了籌碼,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支撐。

還好夏侯淵來的夠快,幾乎和張遼、黃忠的大軍同時趕到了任城,用不著郭貢一個人面對可怕的青州軍。不過,當戰事展開之后。夏侯淵似乎也沒拿出什么新鮮辦法來,一樣被青州軍鋪天蓋地的箭矢壓著打,郭貢覺得局面恐怕是不妙了,一心只想著腳底抹油。

至于逃到巨野后,能不能擋住青州軍的鋒芒,郭貢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想著趕快討回家,帶著老婆孩子和這幾年收刮的家財,逃得遠遠的,到一個再也不會被青州軍找到的地方去:

“郭使君但管在城中安坐便是,城外的敵軍,自有妙才將軍設法抵御,使君莫要作此婦人之態,以免亂了軍心。

”李典輕蔑的看了郭貢一眼,軟中帶硬的回答道。

對這個得勢時囂張無比,失勢時有若鼠輩的廢柴,李典是半點都不看在眼中的。若不是郭貢手下還有不少地方部隊,留著他還有安走人心的作用,李典恨不得把他從城頭丟下去算了。人,可以有野心,但若是這樣的廢物野心,還真是不如沒有的好。

“可是……”

“沒有可是!”李典聲色俱厲,直接嚇住了郭貢,“因為使君的無謀,將士們多留了多少血汗,使君可否知道?如今將士們冒著矢石在奮戰,使君在城中高坐,還尤顯不足么?再要鼓噪,李某認得你郭使君。李某手中的刀須認不得你!”

“是,是………郭貢一縮脖子,身子往后直躲,冷不防腳下一絆蒜“啪嘰,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

看到郭貢的狼狽相,李典很想大笑,可城外傳來的陣陣轟然大響。卻讓他笑不出來,心頭只是沉甸甸的。

青州軍的攻城器械太強,特別是爆破城墻的手段,只要被靠近了城墻,幾乎是沒法抵御。聽說,青州軍用的是道士煉丹的手段,將硝石、硫磺那些引火之物聚在一起,變成會發生劇烈爆炸的一和藥石之物:

只要在城墻下面掏出一個大洞,然后將那引爆物塞在一個木盒,有是鐵皮盒子中放進去,就能輕易的將城墻炸出一個大豁口出來,令人防不勝防。

現在還沒有被驗證過行之有效的反制方法,唯一的預防手段,就是不讓敵軍輕易的接近城墻。可是,在青州軍近乎壓例性的遠程攻擊之下,想做到這點又談何容易?

任城不是虎牢關,妙才將軍來不及在這里布置太多防御設施,倉促布下的幾座營砦很快就炭炭可危了,現在完全是拿人命在往里面添!

但沒辦法,任城是必須要保住的據點。若是失去了任城,青州軍的東線就和徐州連成了一片,兩支兵馬可以互相呼應,再想攻破的難度上升何止一倍?

理智上想得很明白,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招募、訓練出來的軍隊,只能在青州軍的床弩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流血傷亡,李典的心里也是疼得要命。要知道,東線的曹軍中,至少有兩成的兵馬都是他巨野李氏的私兵啊!

“曼成,你怎么還在此處?快,快上城頭觀戰去!”呂虔突然走了進來,一見李典,便出聲招呼道。

“觀戰?有何可觀?“李典慘笑一聲。

城外指揮攻堅的是青州上將黃忠,這位老將雖然年紀大了些,近年來很少出征,名頭也不如趙云、太史慈等人響亮,但其指揮水準卻相當之強,在他的指揮下,青州軍的攻擊極富節奏感和層次感,充分發揮了所有遠程部隊的威力,將夏侯淵這位宿將都打得抬不起頭來。

這種戰斗,有什么可看的?

“你還不知道嗎?”呂虔左右看看,湊到李典身邊,神秘兮兮的說道:“主公說的援軍,已經到了!”

“哪個援軍?”李典一愣,遲疑道:“莫非是……,

“就是那個,!”呂虔大力點著頭,語氣充滿了興奮和欣喜。

他和李典的身份很相似,區別只是他是任城人,而李典是巨野人。對呂虔來說,這場任城保衛戰是絕對不能輸的,否則湖陸呂家就不復存在了。離開了家鄉,就是無根之萍,單單保住了人又有什么用呢?

“別看那馬德衡年紀輕輕,但本領卻相當了得,帶著那一百多弟子,一夜之間就組裝起了兩百架霹靂車!這可不是涼伯方那些人照著劉子楊獻上來的圖冊造出來的那種,而是真正的超級兵器!”

呂虔越說越快,越說越興奮:“此車可靠人力或馬力拉拽,上裝機樞,可發射巨石至五百步開外,聲如霹靂,擋者披靡啊!黃忠匹夫倚仗弩車之力欺我,今日正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竟有如此神器?曹公若是早拿出來,也不至令青州賊軍囂張若此啊!”

李典未及答話,郭貢卻是眼睛一亮,跳起身來,沒什么自覺的挽住李典、呂虔的手臂,熱絡道:“有此神器之助,妙才將軍破敵必矣。我等當速速登城。即使不能上陣助戰,也可搖旗吶喊,為妙才將軍和將士們助威啊。”

李典、呂虔都鄙視郭貢的無恥,但也確實急于觀戰,也就沒有堅拒,被后者拉著向外走去。剛到門口,城下猛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聲浪之大,讓人有種身處扁舟之上,被巨浪掀起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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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五章 退避三舍

轉機來的很突然,以夏侯淵之沉穩,目睹轉機乍現之時,都不由忘情的歡呼出聲,歡呼聲之響亮也可見一斑,難怪李典二將會認為仗已經打贏了。
如果單從戰場上的實際狀況來看,說是贏了也不為過。

任城也是依水而建的城垣,泗水從城東自北向南流過,其他三個方向,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戰場就在城北。

城下那幾座臨時趕工出來的營砦已經破破爛爛,談不上還有什么防御力了。如果沒有轉機出現,在營寨徹底被打破的一刻,恐怕也就是曹軍潰退的開始了。

不過,那二百架霹靂車卻改變了一切。

這霹靂車的體積相當大,厚重的車身足有兩丈多長,需要近百人或幾十匹牛馬拉拽才能拖得動,經過的地方,地面上也會留下極深的車轍。

最顯眼的不是車架,而是那三丈多長的拋臂。拋臂分成長短兩端,長端的尾部掛著皮套或是木筐,用以裝載石彈;短端系上幾十根繩索,發射時由拽手拉拽,進行拋射。

至于其威力,戰場上的四萬多人都可以做為見證,在一陣霹靂般的炸響聲中,無數尖利的石塊被拋向天空,烏云般遮天蔽日,砸落在青州軍的陣前時,更是有若天外流星墜地一般,一聲轟然巨響之后,煙塵大起,待煙塵散盡,留下的唯有一片狼藉。

就在片刻之前,還在兩軍陣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八十多架弩車,幾乎全部變成了殘渣,碎木、斷弦飛落得到處都是,仿佛被颶風卷過的宿營地一般凄慘。

雖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幸存下來的,但在那寥寥幾架幸存的弩車身上,不但看不出先前的威武雄壯,反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更真切的意識到了霹靂車的威力。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青州軍跑的太快了點。

一想到剛剛那一幕,夏侯淵就不由冷笑連連,自己這邊剛把霹靂車推到可以發射的距離上,對面立刻敲響了金鑼,那些弩手兔子般驚醒,一聽到金鑼聲,竟是調頭就跑,連弩車都顧不上了。

夏侯淵不是不知道,以霹靂車發射的速度,那些弩手肯定來不及把弩車拉走,如果不及時撤走,只會跟著弩車一起完蛋,可他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鄙夷。

用利器毫無危險的打仗打久了,勇氣也就沒了,就算明知必死,也不能跑的這般狼狽吧?霹靂車也好,弩車也罷,那可都是花費重金打造出來的,就算冒點風險,多發射一輪,殺傷些敵人也是好的啊!居然就這么逃了……

當然,夏侯淵不爽的主要原因未必不是嫌這一輪的戰果不夠輝煌。

在他的營寨內外,慘死在各式弩箭之下的將士遺骸隨處可見,青州軍那邊除了幾十家弩車的碎片之外,卻是幾乎連一滴鮮血都看不到。光挨打不能還手的壓抑了這么久,光是砸碎對方的弩車怎么足以宣泄心中的郁悶之氣?總要還對方一個尸橫遍野才爽快。

“這霹靂車果然是神器也,有了此物,倒要看那張、黃二賊還要如何囂張。”夏侯淵捻須大笑幾聲,轉向身邊的一位年輕人問道:“馬博士,這車能不能再向前移動些?或是打得更遠些?”

“可以向前,五百步,不能更遠,”年輕人伸開一個巴掌,一句一頓的答道:“可及遠,不可及近,須防敵人近前。”

“唔……”夏侯淵有點不太適應這種說話方式,但也知道不是對方有意怠慢,這位技藝通神的馬博士天生就是個結巴,想讓他說一句話完整的話,可比讓他制作讓人匪夷所思的神兵利器困難多了。

夏侯淵手搭涼棚,向敵陣眺望片刻,猛一揮手,斷喝有聲:“各軍聽令,前鋒前進三百步,霹靂車跟隨其后!”

“得令!”傳令兵領命上馬,迅速向各個方向跑開,一邊疾馳,一邊高聲叫喊:“將軍有令,全軍前進,全面追擊!”

“進!”乘勝追擊,大軍也是氣勢如虹,笨重的霹靂車在士氣高漲的士兵的推動下,前進的速度竟是不比前鋒的速度慢多少,緊緊的追在后面。

夏侯淵滿意的看到,青州軍的陣列出現了陣陣騷動,想想也是,這兩百架霹靂車千石齊發的威勢,即便是自己都不由心蕩神搖,對面那些打慣了順風仗的青州人不膽寒才怪呢。

夏侯淵倒是很希望對方不退,東線的青州軍以步卒為主,器械和遠程兵的比例相當高。這樣的部隊攻城拔寨那是相當強悍,陣列而戰同樣不弱,最大的弱點就是機動力。以這支部隊慢吞吞的速度,若敢和自己正面對戰,霹靂車肯定是會大發神威的。

想想剛剛漫天星斗齊齊墜地的恐怖場景,夏侯淵敢肯定,對方只要敢對戰,就只有死路一條。

“將軍,三百步已經到了……敵軍撤退了!”不出夏侯淵所料,瞭望手剛剛報出距離,還沒等投石兵做好發射準備,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喜交集的大喊。夏侯淵抬眼看時,正見對面煙塵滾滾,青州軍正狼狽退卻。

“追!”趁你病,要你命,夏侯淵哪肯輕易放過敵人,馬鞭一甩,直接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他的決策很正確,青州軍退出兩百多步之后,竟是又在原地整隊,似乎沒死心的樣子。可看到夏侯淵緊緊追來,也是不敢迎戰,繼續向后退卻。

如此重復了三個回合,青州軍才意識到,這仗徹底沒的打了,再顧不上遺落在戰場上的部分輜重,和殘存的幾架弩車,灰溜溜的逃走了。

“敵膽已喪,今日我軍大獲全勝,傳我將令,收兵回營。”霹靂車機動力實在太差,帶著這玩意追擊肯定是追不上的,夏侯淵見敵人狼狽退走,心里那口惡氣也消解了不少,冷笑道:“青州虎賁?嘿,也不過如此罷了!”

“全靠主公運籌在先,將軍臨危不亂,又有馬博士……咦,馬博士怎么不見了?”夏侯淵這等身份,左右當然不會少了湊趣之人,圍上來就是一頓恭維,說到一半,卻不見了三號功臣馬鈞。四下張望一番才發現,原來馬鈞早就跑去看青州軍遺棄在戰場上床弩了。

夏侯淵的臉色微有不虞。

部將們也是心有同感,雖然曹操封了馬鈞一個博士,但那職位和夏侯淵這位征東將軍、博昌亭侯能比么?沒錯,霹靂車是經過了馬鈞的改良,但打勝仗的功勞畢竟還是臨陣指揮者的,這人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去接收戰利品了,將夏侯將軍的顏面放在何處?

但也沒人公開說馬鈞的不是,曹操三番四次的請此人相助,態度可是相當之誠懇,誰要是因為意氣之爭,壞了大悳事,就算是夏侯淵這種大將兼兄弟,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大伙兒只當沒看見便是。

反正此人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就是有點手藝罷了。現在是用人之際,沒人與他奈何,等將來天下太平,還怕沒人收拾他嗎?

眾人不著痕跡的將話題扯開,簇擁著夏侯淵回營開慶功宴去了,城內的李典、呂虔、郭貢也都出城來恭賀,并快馬傳書,將勝利的消息傳送出去。

這可是開戰之后,曹軍的第一場勝仗,雖然沒能多做殺傷,但將敵軍打退二十里,繳獲大量輜重,其中甚至包括了青州軍的殺手锏——床弩,當然意義非凡。

在夏侯淵想來,青州營中應該是一片愁云慘霧。

即使兵力未損,單是那八十多架弩車的損失就很慘重了,更別提打不下任城,兗州東線和徐州的兩支青州軍就沒辦法相互呼應,反倒是任城的曹軍進退自如,可以酌情對徐州軍采取行動,對其形成三面夾擊之勢。

此外,雖然夏侯淵不太喜歡馬鈞這個人,但不可否認,對方在工藝領域上確實很有天賦。

酒尚未過三巡,輜重營已經傳來了好消息,說是馬鈞已經研究明白青州床弩的原理了。

這可是相當振奮人心的消息。

霹靂車的威力很大,但機動力卻太差了些,根本沒辦法跟隨大軍行動。而且此物也沒辦法給水軍裝備,若能仿制床弩,無論是對己方實力的補充,還是對敵軍士氣的壓制,都是相當不錯的利好消息。

這一仗,說不定會成為整場大戰的重要轉折點,夏侯淵有多得意,敵將自然就應該有多沮喪。

實際上,青州軍營此刻的氣氛確實有些凝重,但若夏侯淵能夠看到中軍帳內的情形,他只怕就得意不起來了。

“漢升兄,如何,能確定了嗎?”

黃忠沉思片刻,手指在桌案上輕叩幾下,沉聲說道:“應該在五百步左右,不太會受風力的影響,前后誤差不會超過百步……”

張遼眼睛一亮:“這樣說來。我軍只要在八百步之外便可無妨?”

黃忠遲疑道:“不過八百步外,我軍那件武器的威力也會下降許多,若是用火彈未免又……”

“無妨!”張遼一擺手,道:“總不成打仗真的不死人吧?城中能逃的百姓應該都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豪強之流,都是鐵了心的與我軍作對,憐惜他怎地!”

“也罷。”黃忠點點頭道:“明日如何作戰,還當仔細策劃一番,那件武器架設需時,今日弩車損失的又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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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六章 烈火焚城

翌日清晨。
因為營寨都破損得不成樣子了,城外的駐悳軍大多都進了城,只留下了部分警戒部隊,防止青州軍去而復返,潛到城墻下爆破城墻。

其實經過了昨日的一戰,曹軍上下都充滿了信心,覺得青州軍不太可能回來送死,等后方糧草補給送到,自己這邊說不定還要反悳攻過去呢。

從任城到高唐的一路上,雖是城壘重重,但有了霹靂車,區區城墻又算得了什么?反悳攻的速度未必比青州軍殺過來的速度慢多少。

到時候高唐有警,青州軍首尾難顧,這場大戰鹿死誰手不也分明了嗎?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世上的事,往往并不一定是遵循著道理來的。天剛蒙蒙亮,城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號角聲,把沉溺在夢鄉中的曹軍眾將全都給吵醒了。

“怎么回事?”夏侯淵揉揉眼睛,大為不滿的喝問道。

他正在做美夢呢,在夢中,他擒了張遼,斬了黃忠,帶領大軍一路橫掃青州各郡縣,一路打到了高唐。還沒等他夢到抓住王羽的家眷后,要如何處置,就被城外的號角聲吵醒了,心里當然很不爽。

“將軍,城外示警,青州軍又殺回來了,已經到了城北五里處,正兼程攻來。”

“又來了?怎么可能?”夏侯淵拍拍自己的臉頰,想著是不是沒睡醒,聽岔了,敵軍昨天敗得那么慘,這么快就卷土重來了?

報信的親兵小心翼翼的說道:“將軍,是真的,呂將軍已經帶人出城布置防線去了臨走時遣人來問您,是不是盡快把霹靂車推出去?”

“唔,子恪顧慮得有理,沒準兒那張遼、黃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想把霹靂車堵在城里。”夏侯淵清醒了不少,在臉上揉了揉吩咐道:“傳我將令,令曼成指揮投石部隊,在城外五十步列陣子恪率領弓弩手掩護,不得有誤,某稍后便至。

“喏。”親衛領命而去。

夏侯淵坐在榻上,仔細盤算了一番,覺得自己的布置應該沒問題,即便對方也有霹靂車這種大殺器,也能進退自若。想明此節這才洗漱披掛率軍出戰。

待夏侯淵領兵出城,發現城外兩軍正展開對峙,卻沒有交手的跡象。見呂虔遠遠迎過來,夏侯淵沉聲問道:“子恪眼下情況如何?”

呂虔抱拳答道:“青州軍來的很快,末將出城時,他們就在現在的位置上了。末將本還擔心他們會不會一鼓作氣的沖上來,以圖將霹靂車堵在城內,但他們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動向十分可疑。”

“也未必有甚可疑處。”

夏侯淵看看呂虔、李典布下的嚴整陣勢,心思先放下了一大半,不以為意的搖搖頭,道:“青州軍昨日退出二十里,連城外的營盤都棄了,今日來的又這么早,又有多少休息的時間?若馬不停蹄的攻過來,即便攻破了你布下的防線,不也是強弩之末了嗎?”

他冷笑一聲:“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而今青州軍雖未至力竭之時,但吾觀其軍心、士氣已喪,不足為慮也,當一鼓而破之,傳我將令……”正待下達全軍出擊的命令,夏侯淵突然一怔,驚疑問道:“咦,那是什么?”

呂虔循聲看了一眼,遲疑答道:“將軍也看到那些木架了?末將也正在疑惑,不知那是何物,適才與曼成商議,覺得此物和霹靂車有些相似……”

用粗大的木材搭建起來的木架,似乎是個四方錐體的形狀,工匠們還在將一根根木方向上傳遞,呂虔和李典都不確定這到底是什么,但總歸不是在修筑營寨或瞭望樓。

看著那些木材和鐵件,似乎都是定制,只要將他們榫合再捆綁加固就是成品。架子搭的很快,這個高度已經在七尺以上了,還有人將兩個圓柱形的木籠掛在木架的兩側。

除了沒有車輪之外,這木架的造型和霹靂車的上層結構確實很像。呂虔有心提議請馬鈞來看看,可昨天他也看到夏侯淵對馬鈞的不滿了,此時也不敢貿然提議,生恐惹惱了對方。

“……來人,速去請馬博士來!”夏侯淵沉默片刻,臉色變幻不定,最終還是派人去請馬鈞了。

看到對面那些高高大大的木架,他也覺得一陣心驚肉跳,有種不祥的預感,不敢直接揮軍沖上去。就在他率軍出城列陣的這會兒工夫,那玩意似乎已經完工了,不再有人往上面傳遞材料,木架上的工匠只是在做最后的調試了。

馬鈞很快趕來,看他眼圈烏黑,兩眼通紅的模樣,八成是忙碌了大半夜,把經歷都放在對弩車的研究、仿制上了。

夏侯淵見狀不由微微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和此人相處的再融洽些,吩咐他養精蓄銳,和呂虔一同出城的話,說不定能早些做出判斷,進而采取相應的對策。

“馬博士,你看此乃何物?”

“這……也是,投石器。”馬鈞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也是?”夏侯淵愣了愣,又問:“那此物比起我軍的霹靂車,哪個更強?”

“霹靂車不如。”

“……”馬鈞回答得太痛快,令得夏侯淵一時間有些失神,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急問道:“不如?那是差多少?差在何處?”

“投石器的原理,是依,依靠杠桿傳動,拋竿越長,力量就越大,霹靂車建在車輛上,自,自是不及直接建在地上的。差距到底有多少,要具體測算過才知道……”

“腐儒壞吾大悳事!”夏侯淵哪有耐心聽馬鈞普及格物知識?他一把推開馬鈞,大聲斷喝:“傳令,進軍!”

他這邊的霹靂車更多,但射程卻夠不到青州軍的陣地,而青州那大型投石器若是更強,沒準兒真能打到八百步以上,直接把石彈砸到軍陣中來。這種時候,當然不能遲疑,沖上去發動近身戰才是王道。

他的決斷不可謂不快,但終究還是稍稍晚了些,對面幾架最先完成的投石機配重端升到頂端,猛地落下,杠桿末端的石彈被高速的甩出,化成了一道黑影,高高的飛上了半空,引得無數士兵翹首相看。

一道火光突然在天空中亮起,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太陽明明還在東面的山水掩映之下啊。

先是一道,緊跟著那幾道黑影上面都是火光乍現,從一點火星到整體燃燒起來,就是那么一眨眼的事。幾道黑影變成了幾個大火球,橘紅的火焰跳動著,冒出了濃濃的黑煙,在空中拉出了一道亮麗而詭異的弧線,向曹軍的軍陣狠狠的砸了下來!

落點,正是霹靂車陣列和大軍的結合部!

“轟!”首當其沖的火球準確無誤的落在了一輛投石車上,整團火猛地炸裂開來,仿佛一團云霧,瞬間填滿了數丈方圓的空間,將整輛霹靂車和周圍的民夫、投石兵全都籠罩在內。

說起來話長,其實就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沒人來得及做出反應,直到整輛霹靂車熊熊燃燒起來,被波及,變成火人的士兵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周圍的人這才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救命,救命啊!”

“快,快滅火啊!”

“天上下火了,天上下火了!這是老天爺發怒了嗎?”

“逃啊,快逃命吧!”

曹軍也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但在這種令人難以想象的打擊下,還是亂成了一團。軍官們有心彈壓,但從天而降的火球接二連三的落下,在打擊范圍之內,人人都在自危,處處都有慘叫、哭嚎,仿佛末日降臨了一般,那里還有人顧得上聽從命令?

何況推投石車的都是民夫,投石兵都是工匠客串,這些人哪比得上真正的精銳?在這種恐怖的打擊之下,完全就沒辦法保持秩序。

青州軍的投石器雖然沒有二百這么多,但加起來也有近百架,隨著越來越多的投石器完工,開始加入攻擊,整個天地之間都變了顏色。

漫天都是飛舞呼嘯的火球,熊熊的火光已經勝過了正冉冉升起的朝陽!

數十個火球同時落下,無論是否擊中了目標,都能激起一大團火云,一團團的連在一起,幾乎將方圓數百步的范圍化成了一片火海!

用不著身處其中,在這片火海十數步開外,都能感受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熱氣,令人肝膽俱寒。身處其中的人,即使沒被火勢波及到,只要看到上下左右都是一片赤紅,走投無路一般,不被燒死,也被嚇得半死了。

昨日建功的二百輛霹靂車,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因為是全木質的結構,很快就開始燃燒起來,更助長了火勢。

李典反應還算快,及時拉著馬鈞逃出了這片死亡區域。

呂虔直接看傻了眼,不知道自己身處夢中,還是現實。

身經百戰的夏侯淵表現得最為鎮定,一看火起,他就知道不妙,等火勢擴散開,他也是當機立斷,大喝道:“此物可遠不可近,兒郎們,殺上去,闖過弓弩陣勢,就能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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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七章 孫策北上

“任城已破!烈火焚城?”
孫策拍案而起,眼眸之中,先是閃爍出了一絲異常凌厲的光,震驚中滿溢殺機,但很快又微微收斂,莫名的變得柔和起來,最后竟是撫掌大笑:“曹孟德苦心造詣,自以為算盡了天下英雄,豈不知爭雄天下,實力為本,到頭來還是免不了機關算盡吶。”

他也不等別人答話,自顧自的點點頭,笑道:“王鵬舉啊王鵬舉,果然是某命中注定的對手,非某出馬,不能降你!”

孫策自言自語說得熱鬧,帳下眾將卻是面面相覷。

盟軍已經陷入了全面的頹勢,青州軍氣焰暴堊漲,就算是存心看曹操不爽,也沒必要這么高興吧?須知唇亡齒寒,若是曹操真的大敗,單憑江東軍一家要如何與青州的常勝之師交鋒?而且看主公這架勢,似乎是這就要北上了?

“主公當真有意北上?”江東的三老將中,資格最老的程普留守秣陵不在,此刻黃蓋也是義不容辭,出言提醒道:“徐州張頜乃是河北上將,那龐統之謀略亦不在青州中樞的諸葛亮之下,更有甘寧、徐盛這樣的勇將為臂助,不可小覷啊!”

江東、淮南聯軍攻打睢安,徐州軍并未迎戰,但若據此看輕了張頜,那就大錯特錯了。青州軍在睢安本來就沒有駐軍,倉促增援,也占不到地利的便宜,在郡內開戰,把當地打得一團糟的話,還會招來當地士民的怨恨,得不償失,故而張頜按兵不動。

袁術的兵馬軍紀很差,袁術本人又無意加以約束,大堊軍開進睢安后,自然和蝗蟲過境差不多,直接就是一片狼藉了。

等江東軍趕到睢安,情況才稍有好轉,但人堊心向背已經是無法改變了的。當地人明面上沒有什么過激行動,但暗地里不知有多懷念青州軍,如果怨念能殺人的話,袁術和他的淮南軍恐怕連渣子都不剩了。

對袁術心存怨恨的遠不止睢安本地人,因為王羽設立睢安郡的時候,拉攏了一大批淮南豪強來做生意。兩年下來,這些人都賺得缽滿盆滿,雖然還談不上和王羽一個鼻孔出氣,單這些人對睢安的著緊,絕對是不容置疑的。

可想而知,若有朝一日,青州軍反堊攻睢安、淮南,大堊軍所到之處,簞食壺漿、焚香掃地等熱烈歡迎的場景肯定少不了,就算有人打開城門接應青州軍,也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

當然,江東軍和袁術不是一回事,特別是就在近期之內,吞并淮南的計劃就要展開。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淮南士民對袁術的怨恨應該不會轉移到江東身上。不過,大義什么的,其實只能騙騙無知之人,利益才是根本。

江東軍入主淮南之后,想要贏得當地士民的擁護,至少得讓豪強們恢復開戰前,能通過睢安享受到的好處才行。

想要做到這一點當然很難,睢安是靠商業起家的,算是南北交流的樞紐,現在南北兩大勢力全面交火,戰得如火如荼,任憑孫策有天堊大的本事,在徹底擊敗王羽之前,也不可能讓睢安盡復舊觀。

利益滿足不了,就只能強行彈壓,淮南這塊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考慮到袁術的余黨,至少也要留下兩三萬兵馬才算比較安堊全。

如果孫策北上,那么留守淮南的部堊隊就要做好準備,面對徐州軍的進攻。雖說廣陵的陳家和王羽有不少的恩怨,但開戰之后,這家人一直沒什么動靜,顯得很乖,往好了想,那對父子是在觀望局勢,往差了想,說不定他們已經打算改弦易轍了!

在從前,陳家的勢力相對于青州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但現在青州面對諸侯圍堊攻,全面開戰,陳家的選擇就很有舉足輕重的味道了。

對擅長投機的人來說,與其參與圍堊攻,對青州落井下石,試著達成和解,雪中送炭未必不是個好辦法。

所以,孫策北上的話,留守部堊隊很有可能面對徐州軍全軍來襲,若是力量不足,搞不好會被張頜直接席卷淮南,將孫策的北征軍變成孤軍!

“黃老將軍說的沒錯“大將朱桓亦是附和道:“雖是聯盟作戰,但我軍的根基在江東,即便最終打敗王羽,我軍的利益所在也是徐州、淮南,頂多可以再考慮進取青州。中原戰場,我軍完全沒有必要參與進去,那樣做的風險也太大了。”

“休穆這是老成謀國之言吶,主公當三思啊。”眾將都是頷首點頭,意表贊同。

朱桓考慮事情,是將戰后的局面也考量進去了。

群雄逐鹿,可那天下之鼎卻只有一尊,戰后利益到底如何分配,現在都只是口頭上說定的,最終如何分配,還是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誰搶到手就是誰的。等青州覆滅,這天下還是消停不下來,總是要繼續分個高低上下才是。

孫策北上,也許能取勝,并搶占下一些地盤,可那些地盤都遠在兗州,甚至冀州,距離江東根據地太遠了,根本就是鞭長莫及,根本算不上什么好處。一旦輸了的話,那可就是全盤崩潰了,風險實在太大,也不劃算。

現在江東軍最好的策略,就是不理會中原打成什么樣,只管按部就班的猛攻徐州,搶地盤!反正曹操用兵穩健,王羽連出殺堊手锏,還是傷不到他的根本,即便沒有江東軍的增援,曹操挺個三五個月肯定也是沒問題的。

何況,如今任城已被攻破,張遼、黃忠的大堊軍隨時有可能南下增援徐州,攻徐州,本身就是對青州軍的一種牽制,也不能算是不碩大局啊。

“退一萬步講,即使曹操真的戰敗,我軍最終攻打徐州亦是無果,但我軍據有江東、淮南、江夏,都是不利騎兵作戰的地域,青州軍縱勝,我軍也有實力與其爭奪天下。若是能拿下徐州,半壁江山便已在手,任他三家彼此廝殺,坐觀成敗不正是當年秦滅六國的態勢么?”

張昭手捻長須,也加入了勸諫的行列。

自古文人看軍事問題,都有種不切實際的浪漫情懷,特別喜歡那種不戰而屈人之兵,又或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感覺。在張昭看來,拿下袁術后,江東的形勢就會變得極其有利,與其冒險北上,與王羽爭鋒,還不如先把嘴里的嚼爛了,形成可進可退的局面。

文武眾臣難得的達成了共識,連弟弟孫權,也是點頭不迭,躍躍欲試想要發言的樣子,唯一理解自己心情的摯友周瑜不在身邊,孫策顯得格外孤獨。

“大兄“見孫策臉色鐵青,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孫權站出來打圓場了。

“眼下袁術尚在壽春城中安坐,公瑾兄雖然足智多謀,但他以少量精銳,圖謀坐擁雄兵堅城的目標,到底能否成事,還在兩可之間。若是有個萬一,大兄又不在,該當如何是好?即便大兄一定要去戰那王鵬舉,至少也緩過這幾天方是。”

孫權勸說得很委婉,不是直接勸阻,只是勸孫策緩一緩,兩人又是親兄弟的身份,孫策的怒氣到底還是沒發出來。

“仲謀啊,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你以為為兄為何一意要北上?半壁江山?哼,你這是什么都沒看明白啊!”孫策長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明里是教訓弟弟,但這話顯然是說給所有人聽的。

眾人雖然聽得出這層意思,但也不好直接反駁,像黃蓋、張昭這些人,臉色都有些差,這是臉面掛不住了。

“先是床弩,然后是重型投石機,青州這些年重視工匠,很是做出了點東西。仲謀,你注意到沒有,青州的這些新兵器,都是用于攻堅的,現在拿出來的是這些,誰知道將來還有些什么別的?擁半壁江山,憑借天險防守,你真的認為守得住嗎?”

孫策先是盯著弟弟看,孫權受不住他犀利的眼神,低下了頭。孫策環視當場,眾文武的目光紛紛回避開,不敢與他對視。

說到底,眾人還是對孫策北上的前景不夠看好。現在兗州的形勢不是一般的糟糕,王羽分兵西進,吸引了曹操的全部主力部堊隊,雖然后者人多勢眾,卻完全沒能占到上風,反而是青州軍更有主動權一些。

袁術雖然派了劉勛的三萬大堊軍北上陳留,但封丘有于禁的一萬精銳,定陶還有呂布在,而劉勛那三萬軍在交戰之前,還要經過一場爭奪指揮權的內訌……實在讓人沒辦法看好這支援軍的前景。

東線這邊,夏侯淵的大堊軍倒是打得很英勇,可是,被人烈火焚城在先,已是折了銳氣,最終野戰落敗,傷亡近半其實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眼下夏侯淵雖然收攏了殘兵,退到了巨野城,但郭貢死在了任城,麾下的兵馬也大多潰散,夏侯淵這支殘兵已經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孫策這個時候北上,搞不好是會遭受三面夾擊的——于禁、呂布打敗劉勛應該是不成問題,發現孫策兵到,肯定會和張遼、黃忠一道夾擊過來。

即便孫策渡過這道坎,那他很快就要面對王羽的主力了。江東軍的騎兵很少,在平原地帶與強大的青州精騎對戰,還能有個好了?

江東眾文武都知道孫策的脾氣,不敢把這些話當面說出來,生怕起了反效果,更沒法收拾,只能是以沉默來表示抗議。

孫策見狀也是無法,表面上江東軍是他一堊造出來的,但其實還差得遠。軍中有老爹孫堅的舊部、有孫家的親朋故舊、還有地方名士、豪強,他也沒辦法違逆眾人之意,一言而決。

還好他事先做了些準備,這時剛好亮出來。

“憲和,請你對諸位說明一下吧。”

“遵命。”議事廳一角有人做出了回應,快步走到大廳中央,向周圍拱手致意:“諸君,涿郡簡雍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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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八章 先見之明

”孫伯符北上了……”
曹操是在孫策正式出兵三天后得到的消息,拿到消息在手,一時間他也是感慨萬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主公觀人之明,有如神助,臣拜服。

“程昱一揖到地,對曹操的魄力也是贊嘆有加。

江東諸將以為,曹軍要吞并劉勛的部隊,還要經過一場內訌,至少也要擺個鴻門宴什么的,其實根本不需要。劉曄原來是劉勛的幕僚。深受后者器重,早在吞并袁術的計劃開始之前,劉勛就已經暗中投靠曹操了。

副將陳蘭,也不是什么忠貞不二之人,曹操許了他高官厚祿,又送了金珠美女,這人眼睛直接就被晃花了,同樣不是什么問題。也就是橋蕤還小有點麻煩,但他只是個贏將,沒有陳蘭同氣連枝,別說把軍隊帶走或是怎樣,他消失了,對軍隊的士氣都造不成多大影響。

原本曹操走下引袁術稱帝的計劃,暗中拉攏袁未的部將,是為了自己吞并淮南的。袁術稱帝失去大義之名,又有劉勛等人里應外合,曹操以輕騎突襲,可以輕易拿下壽春城。

結果荊州出了意外,大戰提前展開,曹操沒了實施這個計劃的機會,但局勢的主導權還是在他手中的。

在計劃最后實施前,程昱等謀臣都在相勸,認為大可不必急于對袁術動手,只管把淮南的兵馬先騙到手,拿去和青州軍拼消耗再說。即便一定要便宜孫策,也不能把所有的利益都讓出去,至少要把汝南拿到手里。

程昱的意見也不是沒道理,他以虎狼來形容江東軍,認為猛獸只有在饑餓的時候,才最富攻擊力,一旦吃飽了,就會變得懶洋洋的,不肯出力了。

對江東來說,淮南算是一記大補藥了,本來江東軍就剛吞下半個荊州,再加上淮南,消化都來不及呢,哪還有繼續擴張的欲望和能力?

可曹操偏偏就咬定,孫策一定不會止步于淮南,或是只肯攻擊徐州牽制青州軍,而是一定會加入到中原戰場上乘。

程昱等人面上唯唯諾諾,心底里卻是不信的。即便剁策沒腦子,江東那么英才,又豈會集體失聲,任憑孫策肆意胡為?

結果,孫策真的來了,而且還是在這么個節骨眼上,完完全全就是雪中送炭,再夸張點,說是救命之恩都不為過!

程昱對曹操的先見之明,佩服得五體投地。

眼下,充州戰局已經笈笈可危了。夏侯淵兵敗任城,兩萬大軍損失過半,亂戰之中,還把馬鈞這個寶貝給丟了,要不是李典見事得快,護著馬鈞逃到了巨野液,借水路脫身,后面的仗可真是沒法打了:

現在東線已經徹底被打空,無論張遼、黃忠想干什么,都沒人能阻止他們了。曹軍這邊當然很希望張遼南下增援徐州,可問題是,王羽不會不知道傷一臂,不如斬一指的道理,集中兵力在充州擴大戰果才是王道。

于禁的兵馬發現陳留空虛之后,已經率軍南下,對濤儀城展開了猛攻:留守俊儀城的盛霸摧命求援,最多的一次,一天之中他竟然發出了五六封信出來,前幾封是求援的,后幾封干脆就是血書,表示俊儀即將失守,請曹操早做準備了。

還好陳留的夏侯尚及時出擊,對于禁形成了牽制,挽救了浚儀城和盛霸的命運,但形勢依然非常危險。

盛霸留守的俊儀的兵馬只有三千不到,夏侯尚麾下也只有五千軍。而且還都是精銳和郡兵摻半的部隊,根本打不過于禁的一萬羽林軍。

曹操和夏侯惇的主力部隊,被王羽牽制的死死的,現在還勉強能依靠兵力優勢,有攻有守,一旦分兵回陳留救援,主力就有被王羽打爆的危險,曹操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在孫策北上之前,唯一的救星只有劉勛的三萬大軍了,可這支兵馬走得實在太慢了,從淮南出來都快一個月了,居然還在梁國境內打轉呢!

曹操倒是看得分明,知道劉勛這是待價而沽的意思,趕忙派了劉曄帶著大量金珠去梁國,并許下了比之前更高的承諾,籠絡劉勛、陳蘭。讓他們從速進兵。

到現在,劉勛已經是當朝的車騎將軍了,和當年的袁紹平起平坐。還加了睢陽侯的爵位,將梁國許給他做封地:李樂也是堂堂的后將軍,武平侯,封賞已經差不多到了極致,再豐厚,曹操就只能嫁女兒了。

有了這樣的奉上,劉勛應該是會賣點力氣了,可就憑淮南軍這樣的斗志和素質,即便來了,又能有多大指望呢?

孫策北上的消息,實在是及時雨,久旱逢甘霜啊!而這支強勁援兵的到來,正是曹操魄力的提醒,要不是他毫不留戀的放棄了淮南的絕大部分利益,孫策又豈會如此痛快的北上增援?

孫策趕到,再加上劉勛的三萬兵,就算張遼和呂布匯合,一起攻打陳留,應該也能撐住一陣子了,至于轉機么…”。

“只能看馬伏波和韓文約的了。”曹操如是說道。

他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多少還有些后手在,可那些后手卻沒一個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真正能對戰局起到決走性影響的,也只有并州戰場了。雖然青州軍在并州也投入了相當的力量,但西涼軍的兵力優勢還是很大的,應該會有所進展才對。

“總之,主公和各位都當做好進行一場很艱苦的持久戰的準備:”做出總結發言的是郭嘉,這位青年軍師臉色蒼白,神情異常凝重,眼下的戰局,讓他根本看不到反轉的奇跡,壓力如山岳一般,沉甸甸的壓在肩頭。

一月二十八,中原大地迎采了第一場雨工俗話說:春雨貴如油。但卻有很多人不是這么認為的。

“啊。”…奶奶的,凍死了!”

“啊,誰這么缺德。老子的脖子,脖子啊!”

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不斷從身后傳來,聽得劉勛的臉比鍋底還黑。

沒錯,這種天氣里下的凍雨的確很難受。正是乍暖還寒時候,細密的雨絲纏纏綿綿的,看起來很有詩情畫意,但那雨水卻是見縫就鉆。順著衣領子就往衣服里面淌。本來雨水就很涼了,再有那小北風一刮,那滋味能讓死人都跳起來。

光是冷還沒什么,最關鍵還是這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一連三天,弟兄們都是穿著濕漉漉的衣褲在行軍,渾身上下沒一處干燥的地方,是個人就受不了這種罪。

“都給老子跑起來,跑起來就熱乎了!等到了襄邑城,老子給你們每個一間大房子,倆女人,隨你們暖和去!”

謝將軍賞!”萋靡不振的兵卒們頓時恢復了幾分精神,呵著白氣一陣亂嚷嚷。熱乎乎的房子,軟綿綿的女人,想想就讓大伙留口水。

這年頭,當兵很不容易啊:除了手底下的本事,關鍵還是得看運氣:

看看跟著雷將軍的那些人,既不用長途跋涉,也用不著打什么硬仗,到了雕安還可以隨便亂搶!那可是雕安啊!淮南最繁華的地帶,人氣不比傳說中的高唐差多少的好地方!去了那地方,還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用得著受現在這份兒罪啊!

聽說陳留那邊曹將軍正在和驃騎將軍大戰,尸橫遍野,流血漂榕。慘著呢!趕在這時候去增援?那不是瘋子才會做的事么?

還是現在這樣最好,大伙兒慢慢磨蹭著,反正走得越慢,劉將軍得到的賞賜就越多,大伙也能得到更多的分潤,還沒啥危險。等到后面的江東小霸王殺上來,大家在跟在后面撿便宜豈不是好?

“子臺將軍,你別怪我多嘴,一日十五里,這種速度實在太不像樣了,除非你打算在袁術這顆樹上吊死,否則還當早做決斷才是。”透過迷茫的雨絲,望著長長的隊列,劉曄語重心長的說道:“曹公雖然大度,但耐心也不是無限的啊!”

“子揚賢弟,你說的這些吾豈有不知,可這也是沒辦法啊!”劉勛滿臉苦笑,攤攤手道:“你也在廬江待過,還不知道袁術的十萬大軍是怎么來的嗎?招降納叛,什么人都有,要是去打家劫舍,他們肯定勁頭十足,可現在連曹公都……”

他察覺自己失言,頓了頓,又低聲解釋道:“現在好歹還在前進。已經是某盡力約束了,說老實話,這支兵只要還在前進,就有牽制作用,總比快速行軍,一天幾百上千個逃兵來的強吧?”

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劉曄還能說什么?也只有苦笑了。

襄邑城并不遠,距離梁國邊界一共只有不到五十里路程,這段路程劉勛軍走了足足三天,在二月初一的這天傍晚,大軍終于到了襄色城下。

襄邑城距離陳留城也不遠了,兩城之間有雕水相連,向西經滑亭、雍丘,百余路就是陳留城。到了這里,基本上就算走進入交戰范圍了。

劉勛和他的大軍卻沒有這和自覺,他們不認為這里會有危險,戰場還遠著呢!何況天氣又是如此之惡劣,怎么可能有危險呢?趕緊進城取暖吃飯才是正經。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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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7 05:53:23 |只看該作者
八八九章 淮南軍潰滅

襄邑城是中原名城,春秋五霸之一的宋襄公就是以此為根基建立霸業,歷史非常悠久。到了東漢年間,這里不但是擁有數萬堊人口的大城邑,而且還是兗、豫一帶最著名的紡織中心。
這樣的城市,對遠道而來的淮南軍當然充滿了吸引了,他們顧不上看一眼滿是青苔的城墻,直接向著四敞大開著的城門涌去。

劉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劉勛卻也只能假裝看不見。

在這三萬兵馬中,他的嫡系部堊隊只有三成不到,控制力很低,要是他強行約束兵馬,搞不好會鬧出嘩變來都未可知。反正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家伙也干不出太出格的事,頂多就是買東西不給錢,強占民宅什么的,燒殺劫掠肯定是不會的,就隨他們去唄。

“子臺兄且在城外稍候,小弟這先帶小的們進去,收拾座營盤出來。”橋蕤湊上來,嬉皮笑臉的說道。

“少來,這里是陳留腹地,又不是浚儀、小黃的前線,有什么好開路安營的?上次在寧陵,就是你先進去的,老子帶弟兄們進城的時候,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這次也該輪到老子過癮了!”陳蘭也是不甘落后。

淮南軍北上之初,還是比較規矩的,曹操當年六百里大追擊,把袁術打得屁滾尿流,其后幾次交手,也是大占上風,對淮南軍的心理優勢還是很足的。但今時不同往日,眼下是曹操有求于袁術,淮南軍本來也多是土匪強盜出身,很快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了。

他們雖然不敢做得太過火,輕易不敢亮刀子,鬧出人命來,可經過的地方,卻也如蝗蟲過境一般,寸草不生。

還好這時代道路不靖,地方之間的消息傳播并不快,襄邑城看起來沒什么防備,城門大開著,任君采擷的樣子。可再怎么沒防備,只要打頭的幾千人走過去,老百姓肯定都跑光了,沒跑的也是被搶光了的窮光蛋,不值一文,要來干嘛?

所以,對陳蘭而言,這搶先進城的位置,是非爭不可的。

劉勛的反應讓陳蘭、橋蕤都很失望,像是被蜜蜂突然蟄了一下似的,他猛地震顫了一下,兩道掃帚眉緊緊地皺成了一個疙瘩,一雙三角眼也同時瞇縫起來。他轉頭看向劉曄,訕訕道:“子揚賢弟,你別在意,這些蠢材在淮南放堊蕩慣了,一時也是……總之,城內的損失,都包在某身上,事后一定都補上!”

劉勛可不傻,他知道現在的優待只是暫時的,等曹操緩過氣來,遲早是要算賬的。能不能通過這個坎,最終還是得看劉曄肯不肯幫忙轉圜。肯,朝中有人,官自然不難做,不肯,那就死定了!

軍紀約束不好,在沿途禍堊害幾個城邑,其實也不是不能糊弄過去,可陳蘭這兩個白癡當面爭起來了,再想當劉子楊不存在,想要蒙混過關,就太天真了。

劉曄的臉色確實很差,握著韁繩的手握得緊緊的,能看出他的身堊子都在顫堊抖,對劉勛的變相道歉也是充耳不聞的樣子。

“子楊賢弟愛民如子,的確是仁義君子啊,不過……”劉勛心里微微有些不爽,就算自家理虧,但現在是用人之際,你劉子楊有必要擺這么大譜么?禍堊害百姓這種事,他曹孟德也沒少干過吧?誰不知道,當年的六百里大追擊之后,沿途可是焦土一片吶!

像是被劉勛驚醒,劉曄全身猛地顫了一下,突然開口道:“子臺,你最好速速約束部屬,列下戰陣,準備迎敵!”

“啊?迎敵?”劉勛三人互相看看,都是一頭霧水:“這里可是襄邑,敵從何來?”

“陳將軍,你帶領騎兵去左翼。橋將軍,你帶領騎兵護住右翼。子臺兄,你帶領盾牌手護住中軍,千萬不要慌,全軍向后轉,咱們整軍后撤,應該不要緊!”

“子楊,你在說什么呢?”淮南眾將完全無法理解這樣的命令,跳著腳,大聲抗議。大伙在凍雨中走了足足三天,好容易到了襄邑城下,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就這么撤了,你當是遛狗呢!

“整隊啊,快點傳令,全軍后撤!”劉曄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顧不上多解釋,只是厲聲怒喝。

他在梁國已經見識過了淮南軍的德性,早就傳信給陳留各縣,讓駐軍小心在意,防火防盜防淮南軍,千萬別讓淮南軍再有進城的機會,只要提前備下勞軍物資在城外即可。

雖然曹操起家之初也不干凈,燒殺擄掠的事都沒少做,但除了王羽之外,天下又有哪路諸侯不是這么做的?關鍵還是看洗白的速度,早在兩年多之前,曹軍就已經洗白了,現在連中原的百姓都忘記了從前的噩夢,只記得曹將軍的好,誰還能找后賬不成?

梁、陳、陳留、潁川一帶,是曹操經營時間最長的根據地,是供應大堊軍長期作戰的根本,萬萬不能有失。出發之前,劉曄被曹操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確保地方的安定,萬不得已時,甚至可以冒著引發袁軍內訌,失去戰斗力的危險,也要令其不能為害地方。

劉曄傳信襄邑各地,正走出于這個目的,有曹操的首肯,各地的守將也不可能抗命。

所以,淮南軍以蝸牛般的速度爬到襄邑城下之時,城門不可能是大開著的,別說城門,連吊橋都不可能是放下來的!

而眼下……劉曄一身冷汗,一股寒氣從骨髓中透了出來,恨不得一腳踹翻面前這三個大白癡,搶過號角來發號施令。

“嗚嗚……嗚嗚……嗚嗚!”令人震驚的號角聲陡然炸響,劉曄心中先是一喜,繼而大驚失色。陳蘭、橋蕤兩個白癡還在嘟嘟囔囔的抱怨,劉勛雖然被勸得稍有意動,但也沒什么實際動作,這突如其來的號角聲……

劉曄猛然抬頭,看見高聳的城樓上,高高地挑出了一桿紅色的戰旗!

“嗚嗚……嗚嗚……嗚嗚!”天地之間,仿佛有千萬支號角在呼應。

城東、城西、大堊軍的側后,兩翼,無數桿紅色的旗幟如寒梅般在迷離的煙雨中綻放!

大地在搖晃,城墻在搖晃,頭頂上的彤云仿佛也在搖晃。令人戰栗的感覺從腳下涌起來,瞬間傳遍淮南軍兵卒們的全身。嚇得他們一個個兩堊腿發軟,臉色比身上的雨水還要蒼白。

“青……青州軍!”陳蘭聽見了自己已經變了調的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都像是在一場怎么都醒不過來的噩夢之中,不是做夢的話,青州軍怎么會突然出現在襄邑城呢?

“不要慌,不要慌,整隊,整隊!原地列陣!”劉勛也慌了,他聲嘶力竭的大叫。

因為雨幕的阻擋,視線難以及遠,看不到到底有多少敵人殺過來。但從遠近間響成一片的馬蹄聲聽來,發動突襲的,應該是很多很多的騎兵!

劉勛無暇思考,這些騎兵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他只知道,兩條腿的人無論如何跑不過四條腿的戰馬,如今這種情況,他只能先硬扛一陣,挫一挫敵軍的銳氣在做打算。

士兵們驚惶失措,根本聽不進去主帥的將令。敵軍身上的殺氣太重了,在這種天氣狀況下潛伏、突襲,這是人類能做得到的事嗎?

除了號角和馬蹄聲,敵軍幾乎沒有發動任何其他響動,雖然從聲音分辨,敵軍應該還在數里之外,但殺氣卻已經席卷而來,幾乎凝成了實質一般!就像是一座座大山,一道道巨浪,壓過來,拍過來,令得淮南軍上下渾身顫堊抖,如同暴風雨中的殘枝敗葉!

“怕什么,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關鍵時刻,劉勛的老部屬挺身而出,幫他穩定了軍心。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啊。列陣,列陣,大伙并肩子上啊!”劉勛也是世家子,趁著亂世起兵,靠的就是以家堊族產業招募的五百私兵。轉戰多年,這些私兵已經成長起來,被他任命為中低級軍官,進而掌控了近二十倍于前的兵馬。

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嫡系部堊隊,追隨了他多年的老班底們扯著嗓子吶喊,凄厲而絕決的嘶吼聲,竟是奇跡般的安撫了士兵們的恐慌情緒。

“襄邑城已經被敵人占了,打敗引來犯的騎兵,咱們就攻城啊!”劉勛的這聲大吼,有著再明白不過的暗示。走投無路逼出來的瘋狂,和屠城的誘惑帶來的勇氣相伴而生,淮南軍在滅頂之災面前慢慢恢復了鎮定。

三萬余人緊緊地縮卷成了一個團,以劉勛為核心,盾牌手在外,弓箭手居中,長矛手站在盾牌手和弓箭手之間,將鋒利的矛鋒架在同伴的肩膀上,指向來犯之敵。

這是一個可以令騎兵沖擊失效的刺猬陣列,在起兵之初的火并中,劉勛曾經多次運用過,并且在很多敵人身上創造過勝利,其中有大漢的官軍,也有其他豪強。

“擊鼓,挽弓!”見隊伍慢慢穩定下來,劉勛伸手扯下濕漉漉的鐵盔,大聲喝令。

透過迷茫的煙雨,騎兵的身影已是若隱若現,劉勛略略有些安心。

來的騎兵并不很多,大概只有三四千人,從四面八方席卷過來,陣列應該是很單薄的。敵人應該沒想到,自己的大堊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列成陣勢吧?

劉勛自嘲的一笑,三天行進五十里,也難怪被人小覷。嗯必在敵軍的預想之中,這一戰也是一觸即潰,吹角、縱馬的跑過來,就可以展開追殺了。

不過,軍紀再怎么差的部堊隊,也是見過血的兵丁,只要有骨干居中帶動,比精銳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真是流民一般的烏合之眾,曹將軍那么精明的人,又何必對這支援軍如此看重呢?曹將軍打的就是等大堊軍到了陳留之后,立刻以夏侯尚的軍認為骨干,予以收編的主意吧?

而青州軍……不,這支兵馬應該不是青州軍,而是攻破定陶的呂布軍。呂布會大老遠的來突襲自己,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生怕自己的部堊隊和夏侯尚匯合。

可無論是曹操,還是呂布,恐怕都沒想到,自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吧?劉勛挺直身軀,心神一片寧靜。呂布擺出的陣勢聲勢浩大,但陣型太過單薄,反敗為勝的機會是很大的!

“準備……”眼見對方即將要進入弓箭射程,劉勛拔出戰刀在手,臉上的笑容沉醉而瘋狂。

先用弓箭齊射銼動敵人銳氣,然后帶隊主動迎戰,用兩翼的兩千騎兵纏住敵軍。然后再命令所有步卒伺機押上,利用自己一方人數的優勢與敵軍展開混戰。這就是他的戰術。算不上完美,卻非常有效。

“啊……”高舉在空中的手根本沒來得及揮下去,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叫,打斷了劉勛實施戰術。慘叫聲是在隊列之中響起的,很突兀,也很凄厲,一下就把劉勛那些嫡系營造出來的背水一戰的氣氛給打破了。

“何人亂吾軍心!”劉勛大怒,瞪著血紅的眼睛,好像一頭憤怒的公牛,讓人毫不懷疑,一旦哪個亂出聲的人被他發現,肯定會被當場撕成碎片。

然而,淮南軍顧不上畏懼他們的主將了,只是倉惶的望著四周,緊緊堊握住了手中的兵器——那聲慘叫只是個開始的信號,就在劉勛喝問的同時,隊列中有數以百計的兵卒,將手中的戰刀揮向了身邊最近的同袍!

血光四起!

慘嚎不絕!

“反了,反了!”

“曹操兵敗任城,已是死在臨頭,現在大伙又被青州疾風軍和并州狼騎團團圍住,已經死到臨頭了!殺了劉勛、陳蘭,棄暗投明還能有條活路,不然的話,大伙就只能死無葬身之地之地了!”

“頑抗者死棄暗投明者活!”

“殺劉勛,殺陳蘭啊!”

片刻之前還算嚴整的隊列,一下子就亂成了一鍋粥。從中軍望出去,到處都有高聲大喊,拼命揮刀砍殺的人。

外有強敵如山岳般壓過來,淮南軍將士心里的弦本來就繃得很緊了,突然遭遇了這樣的突變,頓時就懵了。

很多人直到被砍倒,還呆若木雞,就那么傻傻的看著利刃臨身,不知道躲閃,也不知道抵堊抗,甚至連‘為什么’都沒問一聲,認命了一般。

也有人舉起了兵器,卻不知到底攻擊誰,周圍的人明明是同樣的膚色,說著同樣的語言,穿的也是同樣的軍服,哪里分辨得清,誰是敵人,誰是同袍?

他們天真的想著,只要把兵器舉起來,至少可以自保了。直到背后中刀,劇痛傳來,他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太天真了。

有了先例的示范,剩下的人都知道該怎么做了,他們拼命揮舞起了兵器,只要有人敢于靠近自己,就發起致命的攻擊,直到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或者一起倒下。

三萬大堊軍就這么匪夷所思的陷入了自相殘殺之中,身經百戰的劉勛、陳蘭諸將也好,學識廣博,觀察入微的名士劉曄也罷,都是目瞪口呆,幾乎不相信眼前所見的事實。

“這,這……強敵在外,內亂若此,將軍,不如還是降了罷。”橋蕤顫聲說道。

舉目所及,除了中軍的弓箭手,和兩翼的騎兵之外,到處都是自相殘殺的人群,一個個都是殺紅了眼,見人就殺!別說號令他們重新整隊,對抗奔襲而來的敵騎了,想從亂戰之中安堊全通過只怕都難如登天。

若是敵軍的騎兵不管不顧的殺過來,倒是有可能一起陷入亂戰,最后兩敗俱傷。可敵將的指揮很精準,恰到好處的在弓箭射程之外勒停了戰馬,圍著軍陣橫向跑了起來。雖然沒什么攻擊性,但隆隆的馬蹄聲卻如同戰鼓,加重了淮南軍的心理壓力,加劇了亂相。

這仗還怎么打?不投降還能怎么辦?

“原來是你!”橋蕤說這話,也走出于無奈,誰想劉勛的反應卻異乎尋常的暴烈,他猛然轉頭,怒瞪著橋蕤,眼中幾欲冒出火來。

“是,是,咦……不是我啊,將軍您在說什么啊?”橋蕤嚇了一跳,說話都磕巴起來。

劉勛殺氣騰騰的說道:“是你煽動叛亂對不對?姓橋的,有你的啊!那王羽新近納的兩房小妾也姓橋,和你是什么關系?你探知某與子簡欲投曹將軍,所以提前下手是吧?哼,某一時不察,竟是被你得了逞,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就算某死在這里,也要先拉你墊背!”

陳蘭本還有些茫然,聽了劉勛這番話,臉上頓時也是殺氣閃現。

大堊軍不久前還好好的,突然就陷入了內亂,而且一發不可收拾,除了橋蕤暗中搗鬼,還能有什么解釋?沒人組堊織的話,那些最先向自己人揮刀的叛軍又怎么可能喊出這種煽動口號來?那些人說要殺陳蘭,殺劉勛,卻沒說要殺橋蕤啊!

“你們在說什么啊,不關我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橋蕤被嚇得亡魂皆冒,想辯駁卻根本無從說起。

他本就不是有急智的人,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劉勛、陳蘭暗中已經和曹操達成了協議,就算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他也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緩沖。趕在這個當口,他哪里還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越是這樣,在劉、陳二人眼中,他的行跡就越可疑,不但劉勛揮刀逼了過來,連陳蘭也把矛鋒轉過來了。

“救命,救命,我要棄暗投明,啊……”橋蕤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撥馬便逃,一邊逃一邊高喊。在敵人面前轉身可不是一般的危險,陳蘭縱馬追上,揮矛便刺,鋒利的矛刃輕而易舉的穿透了橋蕤身上的魚鱗甲,從心口直透出來。

“叛逆橋蕤已死叛賊們還不束手就縛嗎?”劉勛揚聲大喝,示意身邊的親衛跟著一起高喊。聲音遠遠傳出,令得很多人都是一愣,呆呆的看了過來,似乎有恢復理智的跡象。

劉勛大喜,加倍賣力的喊了起來,并打出旗號,發出命令,讓嫡系部堊隊盡快互相靠攏,準備集中力量突圍。

互相砍殺的亂兵停下來之后,也沒辦法投入作戰了,他們的力量和氣勢已經在互相砍殺中耗盡了。這仗已經輸了,接下來只能是以潰軍為盾牌,盡量保存實力。

劉勛的那些嫡系親兵是最堅定的,他們迅速響應了劉勛的命令。一面抵擋著亂軍的砍殺,一面相互靠近,只要見到不認識的面孔,或是已經殺紅眼,對語言沒有反應的人,揮手就是一刀,想著先結成小隊,有了自保能力,再與主將匯合。

結果剛剛結成幾個三五人的小隊,便有一群亂兵圍殺了過來。

劉勛的私兵都是精銳,戰力既強,裝備也好,根本沒將這些亂兵放在心上。結果上一交手,幾個小隊的防御陣勢都是瞬間被攻破,轉眼間便變成了尸體。

“這是誰的兵?橋蕤那廝怎么可能有這么強的兵?”劉勛在馬上看得分明,霎時間,心都涼了。

他現在也有點清醒過來了。

若橋蕤是叛軍首腦,在他授背后,叛軍的士氣就算不崩潰,也是群龍無首了,不可能還這么有章法,知道不能讓自己的嫡系部堊隊集結起來。可橋蕤若不是首腦,那這些叛軍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呢?

“那是鉤鑲吧?是鉤鑲盾吧?”劉曄突然遙指著一個正大肆砍殺的五人小隊問道。

“是鉤鑲盾沒錯。”鉤鑲是比較偏門的兵器,但陳蘭、劉勛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不會用也能認得出來:“是鉤鑲又怎樣?”

“是鉤鑲?那就對了啊!”

劉曄的臉上似笑非笑,聲音聽起來卻如夜梟般刺耳,讓人有種悚然戰栗的感覺:“青州疾風正在垂隴城與主公激戰,便是插翅,也飛不到這襄邑來,那騎兵是呂布的并州狼騎,子臺莫非不知道么?并州軍中,最強的不僅僅是騎兵,還有一支陷陣營啊!”

“你是說……”劉勛大驚失色。

“除了埋伏在水洼之中,趁大堊軍入城時的混亂,潛入軍陣,然后暴起傷人,還能有什么解釋呢?”劉曄慘笑一聲,聲音越發飄忽起來:“那陷陣營,最擅長混戰,最拿手的兵器,不正是這鉤鑲盾和環首刀嗎?”

“老天……”劉勛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從馬上一頭栽下去。這仗不僅僅是輸贏的問題了,能不能保住命,都是兩說啊!

外圍已是潰兵如潮,盾手紛紛拋下大盾,跑向對面的騎兵,遠遠的就抱頭跪下,只是求饒不迭。亂勢開始向中軍的弓箭手陣列滲透過來,失去了近戰兵種的保護,弓箭手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眼看著就要崩潰了。

“走!”陳蘭倒是很果斷,知道再不突圍,就連最后一絲生機也沒了。

數十名親衛裹著三人,向兩翼同樣瀕臨潰散的騎兵沖去。陳蘭無意召集騎兵反堊攻,他只是想混在潰逃的騎兵之中,逃出生天。

即便是這樣卑微渺小的希望,現在看起來,也是那么的遙不可及,但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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