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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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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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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16:06:14 |只看該作者
第360章禍福相依


夏侯徽當然沒有跑掉,被魏霸抱進浴桶裡,洗了一個香艷無比的鴛鴦浴。
或許是被說中了心思,有些心虛,魏霸愈發賣力,直到夏侯徽體軟如酥,氣喘如泣,這才雲散雨收。   

可是說來也怪,魏霸卻依然沒有睡意,他本想 ​​拉著夏侯徽說說話,奈何夏侯徽實在是抵擋不住如山睏意,無力的揮著手臂道:“妾身不行了,夫君,你去找鈴鐺吧,讓她侍候你。
     
魏霸氣得好笑:“你以為我是種馬?我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今天的事,我總覺得丞相……”他說了一半,夏侯徽已經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著了,還是困得睜不開眼睛。魏霸張了張嘴,還是放棄了,將薄被蓋在她光潔的背上,起身披衣下床,輕輕的推開門,皎潔的月光偷偷的溜了進來,照亮了地上的水跡。   

“夫君……”夏侯徽含含糊糊的叫了一聲:“人心不可測,人言不可信,欲觀其人,先觀其行。言行一致,方為君子,口是心非,自是小人。”     
魏霸若有所思,瞥了一眼蜷縮在薄被中的夏侯徽,輕輕的帶上了門。他走到庭院中,張開雙臂,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又演了兩下云手,這才從激情的餘緒中慢慢冷靜下來。   

清泠的月光透過稀疏的竹影,灑在平滑的青石板上,泛起一層如水的清光。初夏的夜晚是涼爽的,而數桿翠竹的清瘦更增加了些許清涼的氣氛。魏霸在廊下坐定,看著牆角的那幾桿翠竹,一時有些出神。   

竹子是新移的,青青瘦瘦的,不過一指粗細,每一片竹葉都透著新鮮的綠,在夜風輕輕搖晃,似低語,似呢喃。高不過牆頭,但是每一根細枝都指向天空,盼望著越過牆頭,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接受風雨的洗禮。   
魏霸坐在欄杆上,看著那一叢新竹,一時思緒萬千。今天在丞相府的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他不知道

諸葛亮用什麼樣的手段,居然讓馬謖回心轉意。
馬謖頂替了楊儀,成了丞相府的長史,實際上是接替了向朗的地位。
向朗任長史時,是有其名無其實,而馬謖任長史就立刻接觸到了最核心的機密,這個長史是實實在在的長史,份量之重,不可同日而語。   

諸葛亮北伐的時候,丞相府主事的是蔣琬和張裔。張裔是留府長史,但真正為主的蔣琬卻不是長史,而是以參軍身份主事。
現在諸葛亮回來了,他自然要回到參軍的位置上去,馬謖任長史,就成了諸葛亮以下的第二人,比蔣琬身份還要重要。   

馬謖沒有像歷史上那樣被殺,他用戰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證明了自己的價值,爭得了長史的位置,鞏固了在諸葛亮心目中的地位。
事情恐怕還不僅如此,他也許已經成了諸葛亮心目中的下一任丞相,若非如此,馬謖不會這麼快就回心轉意。    馬謖的能力比蔣琬強,年齡也大四五歲,以諸葛亮的身體狀況,十年以內去世的話,馬謖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正好接替,代替蔣琬成為蜀漢的第二任丞相。

從蜀漢的角度來說是福是禍,尚未可知,但是魏霸知道,對魏家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消息。   
然而也僅僅是不錯而已,絕對不是什麼大喜訊。好與壞,都取決於馬謖本人的心情。命運被別人掌握,當然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而從絕對力量來看,馬謖原本就是諸葛亮的心腹謀士,費了那麼大的心思才把他們分開,現在他們又重新合在一起,而且馬謖變得更加強大,這顯然也不是什麼好事。   

更讓魏霸擔心的是諸葛亮。   
從昨天回到成都,諸葛亮就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又是同車而行,又是設宴接風,無處不彰顯著對他這個年輕後輩的器重。

享有這等殊榮的人之前只有一個,那就是費禕。諸葛亮南征凱旋的時候,很多大臣去迎接,當時費禕還只是一個黃門侍郎,在迎接的人群中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諸葛亮唯獨邀費禕同乘,一下子讓費禕名聲大噪。
費禕來益州是因為他的族父伯仁是劉璋之母的侄子,所以他身上打著東州系的烙印,仕途並不順利,經過此事之後,費禕很快進入了荊襄系的圈子,仕途開始一帆風順。   
如果他願意,他完全有可能成為費禕第二,甚至比費禕還要得意。
費禕只是與丞相同乘,而他不僅與丞相同乘,還享受了丞相用專車送回家的待遇,這是任何人都沒有享受過的榮耀。   

如果他肯向諸葛亮低頭,接受諸葛亮的安排,他理應比費禕的仕途更順利。   
可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諸葛亮是真心的基礎上,如果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那事情正好相反,諸葛亮的禮遇越重,蘊含的危險越大。   

已經被廢的廖立和還沒有被廢的李嚴都是先例。
廖立被廢之前,諸葛亮曾經將他與龐統並立,讚為楚之良才。
而孟達也曾經透露,諸葛亮給他的書信中大夸李嚴,稱他“部分如流,趁舍罔滯”,這兩個人同樣受到了諸葛亮的禮遇,可是結果卻大出意外。   

我會成為哪一種人?是費禕,還是廖立、李嚴?    魏霸猶豫不決。
人心深似海,像諸葛亮這樣的高人,心思更是複雜難猜。魏霸沒有這樣的自信,能將諸葛亮的心理拿捏到位。如果諸葛亮是真心的,而他猜錯了,那就是損失了一個大好機會。而如果諸葛亮只是權宜之計,他卻當成了真的,那廖立、李嚴就是他的榜樣。   

得與失,榮與辱,興與亡,都在這一念之間,豈能不慎重?    魏霸看著那些在夜風中搖擺著纖纖竹枝,沉思不語。    ……     

諸葛府中,諸葛亮忽然坐了起來,坐在黑暗中,急促的喘息著。   
黃月英被驚醒了,也跟著坐了起來,手撫上了諸葛亮的背,不由得一驚。她的手掌不僅摸到了諸葛亮的肋骨,更摸到了一手冷汗。   
“夫君,做噩夢了?”     “沒有做夢,不知怎麼的,突然一陣心悸。”     黃月英無聲的嘆了口氣,伸手輕撫諸葛亮的胸口。

諸葛亮低著頭,握著夫人的手,感受著她手上的老繭,轉頭看著黃月英蒼老的面容,一陣愧疚湧上心頭。   
“阿英,跟著我,你受累了。堂堂的丞相夫人,卻要和農婦一樣采桑養蠶,繅絲織布。”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有什麼受累。”黃月英溫和的笑了,“我只是身體辛苦一點,你卻是身心俱疲,比我累多了。我實在是擔心你。”     
諸葛亮笑笑,將黃月英的手摀在手心裡:“我沒事,最近時局緊張,事務多一些罷了。如今幼常回來了,能幫我不少忙,我以後就能輕鬆一些,有時間多陪陪你和阿瞻。

那魏霸呢?”黃月英淡淡的說道:“他能像馬謖一樣領會你的一片苦心,幫你分擔嗎?”     
諸葛亮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今天談得不順利,他願意讓出虛名,卻不願意向東吳道歉。我看他的意思是怕落下口實,對以後的仕途不利。
這麼說,他還是不相信你,擔心你對他不利?

嗯,我感覺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年紀經輕,心裡卻橫亙著一道高牆,不肯輕易的相信我。”     “嗯,果然是個自以為是,不識抬舉的豎子。”黃月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不,這也許……不能怪他。”諸葛亮幽幽的說道:“年輕,未嘗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我們當年也年輕過。”     “不能怪他,難道怪你?”黃月英又好氣又好笑,白了諸葛亮一眼。諸葛亮一時有些出神,彷彿又看到了年輕時那個精靈鬼怪的黃月英,剛想說些什麼,卻看到黃月英眼角的皺紋,這才回過神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阿英啊,當年我們不也是如此,眼高於頂,自以為天下英雄不過爾爾,只要有一個機會,安邦定國,易如反掌嗎?可是你看看現在,國事艱難,我們費盡心力,卻還是步履維艱,再也不復當年的意氣。”     
“你這人還真是,當真是老了,居然誇起對手來了。”     
“他不是對手。”諸葛亮搖搖頭:“他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的助手,集幼常、公琰等人所長於一身的好助手。”     

黃月英奇道:“你是這麼想的,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了?”     
“不,幼常、公琰都是人才,但是他們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重權謀,輕技朽。幼常以前尚空談,所以有隴右之敗,經此一劫,心性大定,奄然有脫胎換骨之相,將來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可是他和魏霸相比,在技巧上還是欠缺一份悟性。襄陽之戰,我軍能以弱勝強,以輕馭重,靠的不僅僅是良謀,更是巧技。

沒有魏霸打造的戰船,我們根本做不到這些。在這方面,幼常差得太遠。至於公琰,他連幼常都不如,又怎麼可能和魏霸相提並論。”     
“魏霸的資質再好,若是不識大體,只怕成不了你的助力,反而會成為幼常的敵手。”黃月英眉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慮:“我今天在裡面聽到他和幼常咆哮,看得出來,他對幼常連一點敬意也無。即使是對你,也沒有多少敬畏可言。
如此狂妄的後生,就算你有一片苦心,他不願意接受,你又奈何?” 諸葛亮長嘆一聲,愁眉不展。

他看著窗棱上那幾桿老竹的剪影,眼前浮現出諸葛喬那張年青而溫順的臉,忽而又變成貌似謙恭,實則疑慮重重的魏霸,兩人交替出現,心中不禁滿是淒涼,久久無語。    月光 ​​如霜,夜寒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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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發表於 2014-5-30 16:07:20 |只看該作者
第361章移花接木
  

第二天一大早,諸葛亮就起身,梳洗停當,乘車趕往城裡的丞相府,開始一天繁 ​​忙的公務。
而此時此刻,魏霸卻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昨天想事情想到後半夜才睡,今天便起得遲了,直到鈴鐺衝進來,他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什麼事?”     “少主,不是我說你,回成都之後,你可有些貪戀酒色。昨天就起得遲,今天起得更遲,照這樣子下去,你以後這晨練不如取消了吧,也讓我們睡個好覺。”     
看著說話像機關槍掃射的鈴鐺,魏霸一臉茫然:“天亮了?外面怎麼還是黑的?”     

“今天陰天呢。”鈴鐺嘟著嘴道。   
“哦。”魏霸應了一聲,挺身坐起,夏侯徽正好走了進來,瞪了鈴鐺一眼。“你就知道練拳,不知道夫君事務繁多?你說是陪他練拳,依我看,倒是你找他陪你練拳呢。”     
“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鈴鐺舔了舔嘴唇,忽然覺得有些怪異,驀的紅了臉:“姑娘,他是你的夫君,可不是我的夫君,你可不能搞混了。”   
“現在不是,遲早不還得是?”夏侯徽沉下了臉:“鈴鐺,不管你以前是誰家的女子,你既然做了我的婢女,就由不得你了。

夫君可以寵著你,你卻不能忘了自已的身份。只要夫君一天沒有說可以把你許配給別人,你就是他的房里人,他 ​​就是你的夫君,記住了?”     鈴鐺上揚的眉毛頓時耷拉了下來,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轉身逃也似的跑了。   

魏霸咂了咂嘴,沒有吭聲,雖然他沒有收鈴鐺入房的想法。
可是夏侯徽要定規矩,他卻不能攔著,要不然以後這些家務事就亂套了。
按照現在的風俗,如果他不發話,鈴鐺順理成章的要成為他的侍妾,沒身份,僅僅是一個洩慾的工具,如果生下一兒半女的,以後能有一個生活依靠。僅此而已。
如果他願意讓鈴鐺自擇夫婿,那是他的權利,是他的恩賜,卻不是鈴鐺能主動要求的,更不是天經地義的。   

“習武的事不能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我還是起來吧。”魏霸揉揉眼睛,坐了起來,下了床,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夏侯徽拿過衣服,幫他穿上。一邊幫他系衣帶,一邊說道:“夫君,對下人要恩威並重,可不能太放縱了。人心易放難收。
下人恃寵生嬌,以後可怎麼管束?你可以忍受得,別人會怎麼看?”     “嗯,我知道了。”魏霸應了一聲。舉步出了門。

敦武、丁奉正在院子裡候著,卻看不到鈴鐺的身影。也不知道這丫頭跑哪兒去了。魏霸看看丁奉,丁奉會意的笑道:“少主放心,鈴鐺姑娘不礙事的。”     
魏霸放了心,活動了一下身體,開始練武。他拳腳,刀法,矛法,一一演練過去。

昨天和關鳳一戰,他雖然只是在演示,並沒有全力以赴,但是矛法被關鳳所破卻是事實。
他從車輪和雲手中悟出的圓勁在拳腳的應用上很成功,可是在矛法上應用卻還差得太遠,要想以後征戰沙場,苦練是必不可少的。   

敦武、丁奉的武技都不錯,但是他們在矛法上卻沒什麼特長,只是速度、力量比普通人強一些罷了。
魏霸從他們身上學不到太多的東西,要想進一步深造,自然還要另想辦法。
最好的求學對象當然是師父趙雲,趙雲還在關中沒回來,但是他的長子趙統卻在成都,在向寵手下任虎賁中郎。   

魏霸決定盡快去拜見一下這位師兄,順便和向寵接觸一下。
不管要不要聽從諸葛亮的安排,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卻是勢在必行的事。說到底,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最安全。   

早餐過後,魏霸繼續出門訪友,出發之前,他照例前往張夫人的小樓請安。
興許是昨天赴宴飲了些酒,興許是昨天興奮過頭沒睡好,張夫人看起來有些疲倦,眼睛也有些腫。
魏霸進來後,她默默的坐在窗前,看著窗外一叢新竹剛剛探到窗下的枝葉出神。   

“夫人,少主來了。”見張夫人半天沒動彈,環兒連忙提醒了一聲。張夫人“哦”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笑道:“子玉啊,昨天睡得那麼遲,今天還起得這麼早?”     魏霸知道,張夫人的這個小樓雖然不是非常高,卻能將他的小院看得清清楚楚,聽張夫人這句話,大概她不僅看到了他早上習武,還看到了他昨天夜裡靜思。他笑了笑:“阿母都能做到,我當然更應該做到。”     

張夫人看著他,嘴角噙著淺笑:“子玉,昨天晚上在想什麼?”     “在想魏家的未來。”     “魏家的未來?”張夫人似笑非笑:“這麼大的事?那你想出了什麼,說來聽聽?”張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示意環兒拿過坐席,讓魏霸和夏侯徽坐下。
“正 ​​好我也有些疑問,一起商量商量。”     “喏。”魏霸規規矩矩的坐好,雙手扶膝:“昨天丞相和我提起封賞的事,說是因為孫權的不滿,可能我的軍功要暫緩一時。
我想趁這段時間多花些心思在家裡,也好幫阿母做點事。只是不知道阿母的意思如何。”     

“我的意思?”     “是的,昨天我已經和阿母略微提過。如果阿母還是想效仿丞相夫人采桑養蠶,那就不用費甚麼心了,一一依照丞相府的規制便是。如果阿母想有所改變,我想對家裡的人手做一些調整。”     
魏霸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魏家以武立家,武卒是魏家立足的根基,當務之急不是養蠶,而是盡快的訓練出更多的武卒來補充損失。
老爹魏延在關中大捷,兄長魏風在襄陽立功,都分到了一些俘虜,這些人有一定的基礎,訓練起來相對容易,只是要花些時間讓他們融入魏家。
而魏家部曲中的年輕一輩還沒有長成。
至少還要在幾年時間才能真正的走上戰場,魏霸想利用這段時間對這些人進行訓練,不僅要像以前一樣訓練武技,還要從中挑出一部分人來傳授兵法。   
這已經不純粹是訓練武卒,而是軍校的雛形。

兩年多的戰事證明,魏家不僅需要強悍的戰士,更需要有能統領這些戰士的將領。一個只知道殺人,卻不知道排兵布陣的將領,哪怕武技再高明。永遠不可能獨當一面。   
這就需要教他們讀書識字,傳授他們兵法,這一點,在以前的魏家從來沒有人想過。
魏延人雖然通曉兵法,可是他沒時間。張夫人有見識,卻也沒有這麼高明的見識。
魏霸從後世來,他當然知道軍校的好處,他曾經向諸葛亮建議過,不過諸葛亮沒當回事,現在他有時間,有精力。當然希望在魏家內部建立一個軍校。   
這個軍校如果由他親手建立起來,那培養出來的將領和武卒對他就有一種天生的服從感。

他之所以向張夫人請示,也是考慮到這個原因,否則張夫人很可能會認為他是想奪權。   
他非常清楚。在張夫人的心目中,魏家的一切都是兄長魏風的,如果他有不良的企圖,張夫人立刻就會翻臉。
他要不想在外敵未清的情況下先搞出內訌的事來。   

張夫人是個聰明人。她立刻聽懂了魏霸的意思,猶豫了半晌。
才說道:“子玉,你知道嗎,昨天你和 ​​丞相商談的時候,丞相夫人也和我說了一些話。”她 ​​看了一眼夏侯徽:“媛容應該告訴你了吧?”     魏霸詫異的搖搖頭,回頭看看夏侯徽,夏侯徽躬身道:“阿母,這件事關係重大,我怕勸不住他,所以還是由阿母親口對他說吧。”     

張夫人目光一閃,有些意外。不過她從魏霸的臉色中看得出來,夏侯徽沒有說謊。   
“是這樣的啊,那就由我來說吧。”張夫人笑了笑,把昨天黃月英轉達的意思說了一遍。   
諸葛亮對魏霸說,因為孫權的態度,所以暫時不能賞他的軍功,只能用別的辦法來補償他。
可是他沒有說怎麼補償,魏霸一直也沒好問。現在張夫人一說,他才知道諸葛亮的補償不是針對他個人,而是針對整個魏家。   

魏延因為關中的軍功已經升任鎮北大將軍,爵位也升為南鄭侯,食邑增強到了一千二百戶。此次魏風在襄陽也立了功,雖然沒能殺掉曹叡,卻也是大漲了士氣。只是他的軍功還不足以封侯,只夠把他的軍職由校尉提升為中郎將,和宗預平級。

現在諸葛亮為了補償魏霸,決定加封魏風,越級拜為雜號將軍,加封關內侯虛爵,理由是魏風身為襲擊曹營的最高指控官,震動敵膽,揚我國威。
這看起來是把原來屬於馬謖的功勞轉到了魏風的頭上,實際上是把魏霸的功勞轉給了魏風。   

對魏家來說,這是一個很公平的事,功勞分到兩個人頭上,不如集中到一個人的頭上,這樣魏風可以封侯。
可是對於魏霸來說,這卻是一個極不公平的事,因為他的功勞顯然要比魏風大,魏風還要繼承爵位的機會,要讓,也應該是魏風把功勞讓給他才對,怎麼反過來要他讓給魏風,就為了一個根沒有食邑的關內侯?   
然而這樣的話,魏霸根不能對張夫人說,否則,他就是為不孝不悌,不肯為自己的家族,為自己的兄長受一點委屈。   

“丞相夫人還說了,如果你沒有意見,丞相願意出面,為你兄長尋一門好親事。
”張夫人有些慚愧的說道:“我之所以心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也知道的,阿風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卻一直沒有合適的人家。丞相願意幫忙,是難得的好機會。”     
她 ​​看看魏霸,遲疑了片刻,又道:“那當然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畢竟這次你的功勞最大,不應該如此委屈。”     

魏霸心裡把諸葛亮罵翻了,臉上卻不能露出一絲不快。他略作思索,便開心的笑了起來:“阿母,這怎麼是委屈呢,如果能為阿兄換一門好親事,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更何況是些許戰功呢。
只是不知道丞相夫人說的是哪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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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
發表於 2014-5-30 16:08:04 |只看該作者
第362章忍無可忍


魏霸臉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到登上馬車,當車簾落下的那一刻,魏霸的臉色隨即變得陰沉無比。   

“出發!”兩個字如刀似劍,從他的嘴裡蹦了出來。   
“喏。”車夫手一抖,本能的應了一聲,馬鞭一揚,打出一個響亮的鞭花,這才發現少主今天的口氣有些冰冷。
他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小心,小心的駕駛著馬車,向前奔去。   
夏侯徽伸過手,覆在魏霸的手背上,什麼也沒說,卻給了魏霸莫大的安慰。

魏霸靠著車廂坐了下來,看著車窗外向後急馳的樹影,冷笑一聲:“丞相欺人太甚!”     
“這就是朝堂上的戰爭。”夏侯徽抱著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幽幽的說道:“顛倒黑白,軟硬兼施,談笑間,殺人於無形,無刀光劍影,卻可挫骨揚灰。不是戰場,卻比戰場還要詭異,無數名將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到了朝堂上卻一敗塗地,身敗名裂。”     

魏霸不屑的冷笑一聲:“內鬥內行,外鬥外行!”     夏侯徽眨了眨眼睛,禁不住“扑哧”一聲笑了出來,頜首附和道:“夫君所言甚是。這些手段正是對付自己人有用,對外敵卻是半點用處也無。
不過,外鬥內行,內鬥外行的,終究只是他人的俎上魚肉,只有內外兼擅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如果真是不能內外兼擅,那還是善於內鬥者笑得最久,因此不管夫君是不是願意,要想笑到最後,你就要習慣這樣的戰鬥。”     

魏霸沒有吭聲,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古來名將大多不得善終,就是因為他們長於外鬥,不通內鬥。可是只是通曉內鬥的人也不會是笑得更久一點而已,一旦有外敵來犯,下場依然不妙。只有內外兼修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比如曹操,比如歷史上的司馬懿父子。   

戰場上,可以憑勇氣、憑堅忍不拔的意志取得勝利,可以搏命,可以用一腔熱血來激起鬥志,可是在朝堂上,有的只是陰謀詭計,只是看不到的綿軟功夫,如果一味蠻來,只會招致慘敗。   
比如現在,諸葛亮外用東吳的來犯,內用張夫人的自私,想要迫他俯首聽命,如果他只是簡單的拒絕,那他在朝

堂上會被大多數人唾棄,被人 ​​認為不識大體,在家裡會被家人排擠,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他會成為一個孤家寡人,在政治上陷入絕境。   
要么俯首聽命,老老實實的走上諸葛亮為他安排好的道路,就像馬謖那樣;要么眾叛親離,成為了一匹孤狼,就像老爹那樣。   

比較下來,似乎馬謖那樣更容易接受一些,在規則內起舞,進而充分的利用規則,這是絕大多數人的選擇。在朝堂上,不按規矩出牌的人不受歡迎。   
在這裡,大家較量的就是對規則的利用水平高低。   
魏霸以前不懂這些,辦公室裡的那點勾心鬥角和朝堂上的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一世有機會接觸真正的朝堂了,卻還是不怎麼習慣。好在此時的他也不是前世的他,兩年多來每天堅持的反省,讓他多多少少有了一點準備。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夏侯徽這樣的奇女子。   

他知道夏侯徽到他的身邊別有用心,卻依然敢用,就是他相信夏侯徽不會對他不利,反而會幫他。
殺了他,遠遠不如利用他在蜀漢內部製造分裂對曹魏更有利。   
“媛容,當如何處之?”     “朝堂之上,最忌諱衝動,特別是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貿然行事,只會有一個結果。”夏侯徽眨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魏霸:“其實你已經掌握了政爭的法門,只是不太會用,或者說,你還有些清高,不太願意與他們同流合污而已。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做得非常好。”     

魏霸笑笑,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夏侯徽說的意思,朝堂上的爭鬥既然不能簡單的解決,那就只有借力打力,以退為進,司馬懿父子就是用這個辦法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他以前雖然沒機會參與,卻不代表就一點概念也沒有。    “那現在如何辦?”     “以退為進。”夏侯徽向魏霸靠了過來,湊在他耳邊低語道:“丞相之所以費這麼多心機,無非是因為你有功,不賞不足以服眾,賞又容易使你的實力坐大,最終脫離控制。進的權利不在你,可是退的權利在你,藉著這個機會,你不妨以退為進,一退到底……”     魏霸細細的聽著,不由得思路大開,他看著笑盈盈的夏侯徽,咧嘴一笑:“媛容,你太壞了。”     

夏侯徽撅起嘴,委屈的說道:“夫君,我這可是為你出謀劃策,怎麼是壞呢?”     魏霸伸手將夏侯徽摟進懷中,在她撅起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得意的放聲大笑。   
接下來,魏霸走訪了傅家、張家、馮家,一一向他們報了平安,並透露了丞相即將賞賜軍功的消息,向他們表示祝賀。那些人很自然的反過來祝賀魏霸,魏霸隨即不露痕蹟的表示自己因為一些失誤,致使吳軍受到重創,可能不在受賞之列,能不受到處罰,已經是丞相法外開恩了。   

傅張馮諸家都是因為夷陵之戰才失去了家中的頂樑柱,對吳人的仇恨遠勝於對魏人的仇恨。魏霸引魏擊吳,重創吳軍,對他們來說比重創魏軍還要大快人心,一聽說魏霸因此不僅無功,反而有過,很自然的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不過這些人深知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與諸葛亮抗衡,所以只能在口頭上表示安慰,甚至有謹慎的連口頭上的安慰都沒有,只能裝作聽不懂。   
魏霸也不著急,他現在要做的不是立刻反擊,而是引導輿論,讓這些人知道他沒有受賞升職的原因,為接下來的反擊做好準備。
走訪完這些人之後,他來到了宮城門口,求見趙統。   

趙統是虎賁中郎,六百石的芝麻官。這還是因為趙雲的身份才得到的。
原本連趙雲本人換來換去都沒什麼升遷的希望,趙廣更是遲遲不能入仕,趙統至少還有點希望,也就罷了。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關中大捷,趙雲官升一級,成了領軍將軍,爵位也升了,而趙廣更是一下子跳到了雜號將軍,如今駐守隴 ​​山,這讓身為兄長的趙統有些坐不住了。   
聽說魏霸來訪,趙統連忙請了個假就出來了。

一見面,寒喧了幾句,趙統最關心的是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和魏霸一起出征,也弄個將軍噹噹,可魏霸卻只是向他討教矛法,絕口不提其他的事。後來趙統急了,他才漫不經心的說,我犯了錯,連現在的參軍可能都保不住,哪裡還有什麼機會出征。
你啊,還是另找其他機會吧。   
趙統一下子明白了,約好什麼時候傳授矛法,便回到了宮裡。同僚們問起他出宮的事由,他就把魏霸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那味道就一樣了,魏霸已經不是犯錯誤,而是遭到某些人的故意排擠。   

凡是人都有點八卦精神,對這種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都有興趣,一聽說有這種明爭暗鬥的事情,不管他們是不是同情魏霸,都成了這個八卦消息傳播渠道上的一員。最後,這個流言終於傳到了天子劉禪的耳朵裡。   
完成了報平安的任務,魏霸回到魏家莊園,立刻寫了一封辭呈送到丞相府,請求辭去丞相府參軍一職。
然後他就把全副身心投入到發展經濟,訓練武卒的偉大事業中去。   

為了魏家的整體利益,為了魏風能有一門好親事,魏霸主動放棄了自己的功勞,甚至辭去了參軍之職,可謂是大公無私。在這樣的情操面前,張夫人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她向魏家的老老少少宣布,從即日起,在家主魏延鎮守關中的情況下,成都魏家莊園的外部事務交由魏霸全權處理,部曲的管理也由魏霸全權負責,魏霸只需要及時向她通報即可。   

有了這個授權,魏霸立刻行動起來,他將莊園裡的部曲按年齡分類:年紀過大,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上戰場的停止訓練,大部分轉為務農,從事采桑養蠶,田地耕種之類的事務,既減輕了他們的訓練負擔,又節省了不少支出,還有了相對固定的勞動力。正當壯年的則全部投入訓練,加大訓練強度,並調整了訓練方案,務必讓他們在短期內能夠走上戰場,擔當起重任;對於那些十五歲以下的孩子,魏霸則把他們納入了新的訓練體系,半日訓練體能武技,半日讀書識字,接受基本的教育,為將來學習兵法做準備。   

設立軍校,是魏霸早就有的計劃,只是限於條件,一直沒有實施的機會。現在終於有機會一試身手,魏霸自然是勁頭十足。
他一面安排人採購啟蒙課本,一面派人增加訓練設施,自己則一頭扎入到養蠶繅絲整個流程的研究中去。
他把大量的人力抽調出來,對莊園的經濟發展必然造成極大的壓力,如果不能找到生財之路,他的所有計劃都無法長久。   

他的辦法很簡單,當然是發揮他的機械特長,盡可能的利用機械來代替人力,對整個流程進行優化改造,提高工作效率,減輕人的勞動強度。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繅絲機和織布機的改造。即使魏霸的機械技術獨步當代,這兩項技術改造也讓他壓力不小。他一頭扎進了兩項研究之中,再次成了兩耳不問窗外事的技術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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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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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風波起


成都北門外的送客觀再一次熱鬧起來。   

長長的隊伍從遠處逶迤而來,無數的旌旗在風中飛舞,雄壯的軍樂彷彿擊打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同時又感到熱血沸騰,彷彿那場激烈的戰鬥尚未遠處,正在呼喚自己的參與。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隊騎士,他們嚴肅的挺坐在戰馬上,左手挽馬韁,右手持長戟,戟鐏抵在馬鐙上,擦得雪亮的戟刃朝天,在仲夏的陽光下反射出懾人的寒光。長長的戟帶在風中飄動,彷若嫵媚的少女圍著凱旋的英雄翩翩起舞。   

巴蜀少馬,特別是缺少雄壯的戰馬,這些騎士胯下的戰馬是從魏軍手里奪來的戰利品。
這些戰馬一出現在看熱鬧的成都百姓面前,立刻吸引了眾多的目光。   
走在騎士陣列中的關興和張紹也沾光不少,當他們走過觀前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向兩旁的觀眾們揮手致意。
他們都是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的年紀,長得都不賴,再加上有爵位,早就是成都不少少女們心中的擇偶目標,此刻他們得勝歸來,更是意氣風發,燦爛的笑容讓她們心醉神迷 ​​。   

“關君侯,歡迎凱旋……”     “張君侯,你可比老君侯還要威風啊……”     關興和張紹聽了,按捺不住得意,互相擠了擠眼睛,腰桿挺得更直。   
威武的騎士之後是一隊隊的步卒。這些步卒全副武裝,神情剽悍,步伐整齊有力,彷彿不是凱旋,而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開赴戰場,不管有多麼強大的敵人,都將被他們擊潰,蕩平。他們雖然沒有騎士們那麼威風,可是他們的數量更多,氣勢更壯,同樣引起了一陣陣的歡呼。   

騎著戰馬走在陣中的馮進、張威享受著民眾們的崇拜目光,心里美滋滋的,不過對前面的騎士的羨慕還是溢於言表。   
“唉,要是走水路就好了。”張威嘆了一口氣:“只要咱們水師的樓船一出現,什麼騎兵啊,都是螻蟻,不值一提。現在嘛,只好看他們騷包了。 ”     

馮進雖然也高興,心境卻沉穩許多,他掃了張威一眼:“好啦,你還有機會適逢其會呢,仲簡留守漢中,連被人夾道歡迎的機會都沒有,那可怎麼辦? ”     
一想到留守漢中的傅興,張威的心情立刻平衡了,笑瞇瞇的連連點頭:“待會兒回了城,我得先去他家里報個信,讓他阿母高興高興,現在仲簡可比他兄長還強了。”     
“嗯,那是當然的。”馮進笑道:“不僅是仲簡,我們也不例外,這次多虧了子玉,要不然,我們哪有出頭之日。”     

一提到魏霸,張威立刻想了起來,不禁奇道:“對啊,我們都走了這麼久了,怎麼沒看到子玉?你剛才看到沒有?”     
馮進眼神微緊,搖搖頭。他剛才從觀前經過的時候,看到了朝中的許多文武大臣,也看到了丞相府的人,他 ​​看到了馬謖,卻沒有看到魏霸,心裡已經有了些許不安。只是他擔心張威脾氣火爆,生怕他破壞了這個場面,這才沒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   

隊伍慢慢的行進,觀前的人們終於等到了這次的主角:討逆將軍吳懿。吳懿是皇太后的兄長,隱隱中是劉備入蜀之前的益州既有勢力的代表之一。
這次他立了大功,封賞自然是毋庸多言,聲望也是大漲。對於很多不太清楚具體情況的官員和普通百姓來說,他們根本沒有機會了解襄陽之戰究竟有多少人參加,他們只知道這次率軍出征的是吳懿吳將軍,打贏了,自然也是吳將軍的功勞。   

此刻,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吳將軍來到他們的面前,他們豈能吝惜自己的讚譽和歡呼?   

“將軍萬歲……”     “將軍威武……”     在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中,盛裝的吳懿面帶微笑的下了車,向擁上來的文武官員們頻頻拱手致意。官位雖然不是很高,資歷卻是很老的許靖走在最前面,一開口就是一篇引經據典的歡迎詞,聽得吳懿眉開眼笑。   

吳懿和他們一一寒喧,當大部分人都交談過之後,吳懿有些詫異的問馬謖道:“幼常,子玉呢?這小豎子在忙什麼,居然不來接我?”     
馬謖有些尷尬,卻又不好直說,只好假笑著說道:“將軍,子玉的確有些忙。
不過,他對將軍可沒有絲毫慢怠之心,回成都後,除了見陛下,他第一件事就是去你的府上報平安。”     
“哦。”吳懿從馬謖的話語中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沒有再問下去。
他雖然欣賞魏霸,卻沒有在這樣的場合為了魏霸而鬧出糾紛的意思。   

不料,吳懿想息事寧人,卻有人不願意。後將軍劉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將軍不知道嗎?魏霸魏子玉現在被勒令閉門思過了。”     
吳懿一驚:“閉門思過?怎麼,他到成都才幾天,怎麼就犯了過?”     

馬謖不悅的哼了一聲:“後將軍,吳將軍旅途勞頓,這些話,還是回了城再說吧。”     
劉琰一縮脖子,沒敢再吭聲。馬謖是丞相長史,現在是丞相府除諸葛亮之外最有權勢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馬謖有可能成為諸葛亮的接替人,劉琰豈敢與他作對。

剛才那一句,已經足夠了,為了一時快活得罪馬謖是不明智的。   
劉琰怕馬謖,不代表別人就怕。許靖立刻接上了話頭,哈哈一笑:“吳將軍,魏霸這個錯可不是在成都犯的。

他到成都幾日,除了到你們府上報平安之後,就是到丞相府吃了一頓飯,然後就閉門思過了。
據老朽想來,這麼點時間,他大概未必來得及犯錯,這個錯,可能還是有將軍麾下犯下的。
怎麼,將軍一點也不知道嗎?”     吳懿沉吟片刻,有些為難。

他從許靖的話中隱約猜 ​​到了些什麼,可是此時此刻,他該怎麼說呢?面對許靖得意的眼神,面對眾人期待的目光,他只好轉身對馬謖說道:“幼常,這話是從何說起?魏霸和你一起來成都報功,軍功簿上,他排在第一,怎麼突然又犯了錯?”     吳懿這句話一說,人群中頓時“嗡”的一聲,議論四起。

很多人都知道襄陽大捷,這次參戰的人員肯定要升遷,像先期到達的馬謖就已經是丞相府長史。
之前很多人對魏霸的了解局限於這是一個後起之秀,深得丞相器重,但是對他有沒有功勞,有多大功勞,很多人並不清楚,所以到成都之後,馬謖升官,魏霸沒動靜,很多人也沒什麼奇怪的。
現在聽吳懿說襄陽之戰魏霸軍功第一,連他本人都要落在魏霸後面,更何況馬謖?   
那這件事就奇怪了,一起到成都的,馬謖升了職,而軍功第一的魏霸怎麼就閉門思過了?
難道他真是個惹禍精,才到成都就了錯?   

馬謖很鬱悶,吳懿這句話說得太惡毒了。
通曉內情的人都知道,魏霸的事必然會引起風波, ​​承擔這個責任的不是襄陽之戰的最高指揮官吳懿,就是負責軍功賞賜的丞相府。
現在吳懿當著眾人的面說軍功簿上魏霸是第一,就把他的責任摘得乾乾淨淨,而且顯得高風亮節。
你看,我把魏霸列在我自己的前面,可沒有吞沒他的戰功,至於他能不能因此得到應有的封賞,那就是你們丞相府的事了。   

馬謖很為難,只好敷衍了幾句,拉著吳懿入觀細談。
吳懿也不願意再在眾人面前這麼站著了,他之所以這麼說,也是迫於無奈。
許靖剛才已經說了,魏霸對他很敬重,一回成都就到他家報信,那他就不能虧待魏霸。
否則,那些知道魏霸戰功的人肯定會以為是他侵吞魏霸的戰功,以後還有谁愿意替他賣命?   
他不願意替魏霸出頭,可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只能把丞相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去。

馬謖討厭許靖和劉琰,其實他更討厭這兩個多嘴的傢伙。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只好先保住自己再說。   
不管吳懿和馬謖怎麼商量,這個消息還是像風一樣的傳播了出去,經由這些對情況一知半解的官員的嘴,傳到了更多人的耳中。   

穿著便裝的夏侯玄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只是當他的目光看到一隊隊走過來的俘虜,特別是身材高大的王雙時,他的心情頓時變得惡劣起來。   
這次蜀軍主要是與魏軍作戰,俘虜自然也是以魏軍為主,荊州刺史胡質戰死,司馬懿部下的兩員大將被擒,魏軍的損失可謂慘重。

而對於他本人來說,妹妹被魏霸搶走了,現在連要個正妻的身份都變得遙不可及,不管是為了妹妹的幸福,還是為了魏國的利益,他都必須使盡渾身解數,要把這件事搞大。
如果能把諸葛亮搞臭,把蜀國搞亂,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當然了,眼前最切實際的事情,還是先讓妹妹夏侯徽在魏家站穩腳跟,而他的目標,就落在這些魏軍俘虜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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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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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招降納叛


俘虜無非是幾個處理辦法:直接補充為兵員,充作苦力,還有一種就是殺掉。   

靳東流也好,王雙也罷,都不是第一次被俘。靳東流上次在漢中就險些被祭旗,如果不是魏霸和諸葛亮要用間長安,他早就死了。
這次又被魏霸擒住,他已經不報什么生還的機會了。
對他來說,投降的代價太大,不僅是名聲受損,家人還會被牽連。
對於一個寒門子弟來說,出了一個叛將,那就是家門不幸,其他人以後想要出人頭地是難上加難。   
與投降相比,他寧可去死。之所以沒有自殺,是他還不死心,他知道皇帝陛下派人到成都去了,要和蜀國談判,既然是談判,那就有可能交換俘虜。他還有活著回去的可能。   

此時此刻,看著歡欣鼓舞的蜀國人,靳東流有些失落,和一直憤憤不平於敗在魏霸手上的王雙相比,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然後,他看到了站在路邊的夏侯玄。   
夏侯玄衝著靳東流比了個手勢,然後就消失在人群中。   
靳東流愣了一下,隨即興奮起來,他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但是從夏侯玄的那個手勢上,他知道自己不至於屈辱的死去了。至於是被換回魏國,還是有其他的安排,他還不清楚。   

王雙耷拉著大腦袋,一直在想同一個問題:魏霸沒我高,力氣沒我大,為什麼他能輕鬆的打敗我?他沒有看到夏侯玄,也沒有註意到靳東流剎那間的喜悅和輕鬆。   
俘虜沒有入城,就在城外被分配完畢。靳東流和王雙以及一百多魏軍俘虜被領著繞城而過,渡過兩條江,來到了城南的魏家莊園。   

看到府第大門前的擺設,看到“魏府”那兩個大字,靳東流忽然意識到,他又一次要和魏霸見面了。
突然間,他的心情變得非常複雜,五味雜陳。既有老友重逢的喜悅,又有無臉見故人的慚愧,更有一絲對魏霸的惱怒。   
他們被人從側門領了進去,來到一個演武場,氣氛頓時一變。一路上走來,他們看到的是平靜安祥的田園風光,看到的是辛勤勞作之餘依然不忘高歌一曲的樸實農夫農婦,與粗獷厚重的北方相比,益州的民風偏於柔軟,少了幾分殺氣,多了幾分嫵媚。這些嫵媚在不知不覺中沖淡了他們被俘而遠離家鄉的痛苦。   

可是到了這個演武場,他們突然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殺氣。   
一百個武卒分成兩組,各五十人,正在布陣廝殺。他們手裡握的是沒有開刃的武器,可是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凶悍,人數雖然不多,陣勢卻依然嚴謹。無數壯漢嘶吼著,向前猛打猛衝,兵器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響,被打倒在地的人疼得連聲慘叫,戰鬥卻更加激烈。   

炎炎盛夏,稍微動彈一下都會汗流浹背,可是這些人卻全副武裝,沒有一個人有一點苟且之處。靳東流等人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都大為震撼。如果蜀國的士卒都是這樣訓練出來的,那他們戰無不勝也就在情理 ​​之中了。   

“殺!”隨著一個三旬左右的壯漢衝到對方的將旗下,一刀“斬殺”了對方的隊率,扯下了他圍在脖子上的彩巾高高舉起,一場激烈的戰鬥終於結束。得勝一方立刻歡呼起來,而失敗的一方則沮喪的拽下頭盔,耷拉著腦袋,不服氣的嘀咕著、埋怨著。   

“停!”隨著一陣清脆的金鑼聲,旁邊觀戰的將台上站起一個年輕人。他雙手輕輕往下一按,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踪。   
“你們兩個過來,其他人在場邊休息。”年輕人揮揮手,下達了命令。   

剛剛還殺得面紅耳赤的武卒們“轟”的一聲散開,三五成群的奔向演武場旁邊的樹蔭。
那裡有數隻大桶,用厚厚的被褥包裹著,見武卒們過去,立刻有人打開蓋子,從裡面舀出一杯杯綠色的水,倒進一個個杯子,遞給武卒。武卒們接過來,舉杯痛飲。   

兩個隊率一邊爭論著,一邊向指揮台走去。   
靳東流看到了指揮台上的人,他 ​​認出那個年輕人正是魏霸。他也發現了指揮台上連一個遮陽的東西都沒有,同樣全副武裝的魏霸就這麼坐在台上,與所有的戰士一起忍受著烈日的炙烤。   
看到這一幕,靳東流怦然心動。   

時間不長,那兩個隊率從台上走了進來,一邊議論著,一邊走向演武場旁邊的樹蔭。
魏霸重新出現在指揮台的邊上,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疲憊不堪的俘虜們,眼神微微一縮,隨即又笑了起來。   
“靳兄,別來無恙?”魏霸一邊說著,一邊走下指揮台,大步向靳東流和王雙走過來。

靳東流還沒說話,王雙先吼了起來:“魏霸,我不服,我們再打過。”     
“大個子,要打架,老子奉陪。”緊緊跟在魏霸身後的丁奉大喝一聲: “但是你要是敢再無禮,老子馬上一刀砍了你。”     
“你算什麼東西?”王雙瞟了一眼比自己矮一頭的丁奉:“就憑你,哪是老子的對手,老子要和魏霸打。”     
“你打贏他,我再給你機會。”魏霸擺擺手,連看都沒看王雙一眼:“場邊有武器,輕的重的,長的短的,你隨便挑。打贏他,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打輸了,就給老子老實點。”     

王雙聽了,眼睛一瞪:“當真?”     “屁話,老子騙你個龜兒乾毬?”魏霸沒好氣的瞪了王雙一眼:“去不去,不去現在就送你去挖土。”     
“去,孫子才不去。”王雙往手心唾了一口唾沫,大步走到場邊,挑了一口刀,一面大盾,大步向場上走去。

魏霸也不看他,只是盯著靳東流上下打量了片刻:“靳兄,一路辛苦?”     
靳東流撇了撇嘴:“敗軍之將,不死已是幸事,豈敢怕苦?”     “那靳兄怕死嗎?”     靳東流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既然靳兄不怕,那就好辦了。”魏霸招招手,魏興立刻拿過一張紙來。魏霸接過來看了一眼,遞給靳東流:“兩個選擇:一,把你的家人接過來,從此跟著我建功立業。二,回魏國去種地。
司馬懿雖然有肚量,可是我相信他不是秦襄公,大概不會第三次起用你這個敗軍之將。”     

靳東流依然表示鄙夷,可是當他看到手中的那張紙時,他突然呆住了。
他抬起頭,看了魏霸一眼,隨即又重新讀了一遍,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赦令?”     

“對,你沒看錯。”魏霸點點頭:“你,還有那個傻大個,以及胡遵、郭淮等人都有赦免之列。
不過,他們沒有你這樣的選擇,要么投降,要么死。”     
靳東流愣了一下,略帶譏諷的笑道:“東流何德何能,居然得到魏參軍另眼相看?”     

魏霸笑笑:“第一,我現在不是參軍了,我只是魏家的少主,目前主持魏家的外部事務。
第二 ​​,之所以對你另眼相看,是因為我欠你一份人情。”     
靳東流遲疑半晌,長嘆一聲。“我屢次敗在你手下,還能有什麼用?”     
“你敗給我,並不丟人。”魏霸大笑道:“敗在我手下的人多了,你不過是第一個罷了,卻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他頓了頓,又道:“我很佩服靳兄的用兵章法,我想請你暫時做我魏家武卒的陣法教練。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就一起率領這樣的戰士上陣。”     

靳東流順著魏霸的手,看向那些正在談笑風生的武卒,心裡升起一股熱流。
如果能率領這樣強悍的戰士,又有什麼樣的敵人可以擋住他建功立業的道路?   
靳東流正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卻聽到演武場上怪叫連連,他定睛一看,只見王雙兩手空空,被手舞長矛的丁奉逼得左躲右閃,扭腰擺胯,不像是在生死決鬥,倒像是一隻猛獸在丁奉的指揮下笨拙的翩翩起舞。   

“這……”靳東流目瞪口呆。王雙身大力不虧,就算是旅途勞頓,也不至於被人戲耍成這樣吧?   
“沒什麼。”魏霸似乎早有預料,淡淡的說道:“王雙空有一身蠻力,卻未明發勁之道,更不懂以柔克剛,圓融無滯之理,欺負欺負普通士卒沒問題,可是遇到深明拳理的高手,失敗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過,只要稍加錘煉,去了他那一身拙力,他就是一個有萬夫不當之勇的悍將。”     
魏霸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場中,抬手叫停。

丁奉應聲收矛,喜滋滋的拄矛而立,一邊擦著額頭的汗珠,一邊說道:“少主,我終於明白一點圓勁的妙處了。”     
“嗯,眼看千遍,不如手過一遍。你現在對自己有信心了吧?”     “是,多謝少主指點。”丁奉躬身行禮。   

“你呢,傻大個,想不想學點真正的武技?”     王雙一肚子怨氣,一心想把丁奉打得鼻青眼腫,然後恢復自由身,回老家去。
他萬萬沒想到丁奉手裡的長矛會這麼溜滑,他的力氣雖大,卻沾不到丁奉的邊,反倒被丁奉輕而易舉的擊飛了他的武器。
他越是用力,反而越是被動,最後被丁奉耍得團團轉,轉得頭暈眼花,四腳酸軟,大受打擊。原本的雄心壯志,在剎那間化為烏有。   

他對這種詭異的武技又恨又怕,此刻聽到魏霸的話,他愣了一下,隨即又瞪起眼睛大吼道:“士可殺,不可辱,我才不會投降你這種只會耍詭計的小人呢。
你讓他不要躲,我們再打過,戰場上廝殺哪有像他這樣跳來跳去的,你當耍猴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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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外援


“大膽!”一聲輕叱從他身後響起,夏侯徽、夏侯玄快步走了過來,夏侯徽沉著臉,怒視著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王雙。

“你敢對我夫君無禮,不怕我現在就砍下你的首級?”     王雙無所謂的咧咧嘴:“你是哪家的女子,敢說這樣的狂話?老子要是怕死,就不是西涼的漢子。”     
“我是夏侯玄。”夏侯玄咳嗽了一聲,又指了指夏侯徽:“這是我的妹妹,也是魏少主的夫人。”     
“夏侯……玄?”王雙一愣,隨即收起了狂傲,兩隻大眼珠子來迴轉了兩趟,恭敬的抱拳施禮:“可是故鎮南大將軍之子,夏侯君泰初?”     

夏侯玄還沒來得及點頭,鈴鐺從一旁竄了上來,從靳東流手中搶過赦令,在王雙面前晃了晃,得意的說道:“你們的皇帝已經下詔赦免了你們這些人的敗軍之罪。
現在,你們的命都是我家姑爺的。你要是老老實實的投降,以後就跟著我家姑娘和姑爺,那就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聽話,現在就剁了你這顆豬頭,切成十八塊,拿去當花肥。”     

王雙看著這個一臉陽光,開朗活潑,說起話為卻狠毒異常的小姑娘,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他摸著腦袋,想了片刻,翻身拜倒在夏侯徽面前:“王雙願意追隨姑娘。”     
夏侯徽臉色稍霽,哼了一聲:“你拜錯了,應該去拜我的夫君才是。”     
王雙老老實實的走到魏霸面前,單腿跪倒。   
魏霸看了夏侯徽一眼,暗暗的挑了挑大拇指。
夏侯徽俏皮的一笑。夏侯玄看在眼裡,卻暗自嘆了一口氣。   

靳東流投降了,王雙也投降了,那些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俘虜們再也沒什麼好考慮的,一一拜倒在魏霸面前,願意向魏家效忠,向魏霸效忠。

魏霸立刻把他們編成一曲,由王雙任軍侯,休息兩日,待身體狀態有所恢復後再開始參加魏家武卒的訓練。   
安排好了俘虜,魏霸和夏侯玄走進了書房。一進房間,魏霸先把案上的圖紙收了起來,夏侯玄見了,酸溜溜的說道:“我妹妹跟了你,連個名份都沒有,現在又幫你收服了一百多將士,你連圖紙都不給我看一眼?”     

“給你看,你也看不懂,反而擔了個惡名。”魏霸滿不在乎的一攤手:“你要不要看,要看的話,我現在就讓你一個人呆在裡面看。”     
夏侯玄有些心動,他非常清楚魏霸最擅長就是機械之術,他研究的東西當然是最值錢的東西。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夏侯徽推了他一下,嗔道:“就憑你那點機械之道,也能看明白他的心血?你還是別痴心妄想了。

我們給你準備好了禮物,你老老實實的接著就是了。”     
夏侯玄無奈的笑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夏侯徽說得對,就憑他在機械上的造詣,就算把圖紙攤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必看得出所以然。
可是被妹妹這麼鄙視,他還是有些不服氣:“怎麼,我就看不懂?”     
“要依我說呢,看不懂是好事,看得懂,反而未必是好事。
”夏侯徽幽幽的說道,同時睨了魏霸一眼。魏霸掩著嘴笑了,把頭扭了過去。夏侯玄見他們這副表情,想起夏侯徽傳回去的裝甲船圖紙害得魏軍損失了幾乎整個荊州水師,也不由得無聲苦笑。   

三人說笑了一陣,坐了下來,有人上了酒水,然後帶上了門。魏霸首先舉起酒杯,向夏侯玄致意:“多謝你這幾天奔波,要和那些俗人寒喧,辛苦你了。”     
夏侯玄笑了:“我可不是為你忙的,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魏霸也笑了:“我知道,往小處說,你是為了媛容,往大處說,你是為了魏國。

不過,你終究是幫了我的忙,我還是要謝你的。和親的事,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希望,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媛容,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有你這句話,我這心裡也算是舒服些。”夏侯玄端著酒杯和魏霸碰了一下,一飲而盡。酒水用井水沁過,清涼可人,一口下肚,暑氣全消。夏侯玄心情舒暢,笑著問道:“那現在你們說說,給我備了一份什麼大禮?”     “蜀錦三百匹。”     

“蜀錦三百匹,是不是太少了,這麼點…… ”夏侯玄習慣性的想討價還價,說了一半,眼珠忽然瞪得溜圓:“什麼,三百匹?這麼多?”     
“當然不全是送給你的。”魏霸很滿意這個結果:“我們雙方還是敵人,和親又沒成,如果饋贈數額太大,恐怕無法掩人耳目。
這三百匹上等蜀錦,是我賣給你的,成本價,一匹萬錢。你拿回洛陽之後,能賺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與我無關。

如果覺得這筆生意可以做,以後我們可以保持長期聯繫。”     
夏侯玄雖然清高,不怎麼關心錢財這樣的俗事,但是他在成都轉了這麼久,非常清楚三百匹上等蜀錦運到洛陽後是什麼價格。

除去中途的各種費用,他至少能從中賺取五十金的利潤。   
五十金,無論怎麼說,都是一份厚禮,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魏家百廢待興,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
”夏侯徽跟著解釋道:“子玉剛剛接手魏家的事務,要想讓人服氣,總得做出一點成績來。

武卒訓練開銷極大,如果不能開源節流,僅憑現有的積蓄肯定支持不了多久,所以子玉向丞相府討來了三百匹錦的銷售配額,可全交給你了。”     
夏侯玄沉吟片刻,坏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們也不會是酬謝我這麼簡單吧?”     
“那當然。”夏侯徽不假思索的點點頭:“諸葛丞相手段嚴苛,益州凡是能生財的貨物基本都是他控制了,留給我們的空間很小。

特別是鐵,魏家有大量的缺口,你回去之後,看看能不能找點路子。”     
夏侯玄明白了,伸出手指,指指魏霸,又指指夏侯徽:“我就說嘛,你們不會這麼便宜我。
鐵這東西,不僅僅是蜀漢控制得嚴,我們魏國控制得也很嚴,你們這是給我出難題啊。”     
魏霸笑了。魏家要養大量的武卒,不僅需要有更多的糧食來供養他們,還要給他們提供盔甲、武器。這就需要大量的鐵。

鹽鐵一向是政府控制的物資,諸葛亮既然有意要控制魏家的發展,就不可能在這方面給魏家留下多少機會,魏霸必須另闢蹊徑。魏國在河東就有鹽鐵,離關中很近,在可預期的未來,河東將置於大將軍曹真的控制之下,只要曹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河東的鹽鐵可以源源不斷的輸入關中,來到成都。   

鐵是戰略物資,曹叡不可能不清楚,要想讓他鬆口,就必須有說話夠分量的人,還要有足夠的利益。三百匹蜀錦與其說是送給夏侯玄的禮物,不如說是給曹叡的。這種上等蜀錦有價無市,相信曹叡有可能動心。   
魏霸很清楚曹叡會什麼會願意和親,說白了,就是想在蜀漢內部培養一個能與諸葛亮分庭抗禮的力量。

因此,他相信曹叡會給他支持,當然這個支持的力度是控制在曹叡手裡的。
但是就目前而言,曹叡能給他的額度就足以讓他把第一步邁得穩穩噹噹的。   
夏侯玄想了很久:“我可以回去試試。能不能成,還要看陛下是否肯允。

你們也應該清楚,這件事太大了,萬一被人抓住把柄,就是陛下也無法向群臣交待。”     
“這些我自然明白。”魏霸說道:“到時候我會安排可靠的人和你接觸。”     
“誰,我能見一見麼?”     “當然可以,他就是麋威麋子烈。只要你那邊說通了,他立刻派人去洛陽和你聯絡。

”魏霸頓了頓,又說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我怕你一個人擔不起,所以還要聯繫另外一個人。”     
“又是誰?”     “曹演。”夏侯徽道:“其實這三百匹蜀錦名義上是陛下送給他兩個姊姊的禮物。”     
夏侯玄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他們說的曹演是故虎豹騎督曹純的兒子,他的母親不是別人,就是麋威的姑姑麋夫人為劉備生的兩個女兒。她們在長坂坡被曹純俘獲,因為美貌而為曹純寵愛。

曹純雖然死得早,建安十五年就病死了,官爵也不高,但是他生前統領曹操麾下最精銳的親衛騎虎豹騎,是曹操最信得過的人之一。
英年早逝,曹操對他非常懷念,這種感情自然轉移到了曹演身上。

曹純去世的時候,曹演剛剛兩歲,無法嗣爵,等他剛滿十三歲,曹操就立刻為他舉行了冠禮,讓他繼承了曹純的爵位。   
有這樣的一個人從中牽線,當然是再合適不過,至少分擔了夏侯玄肩頭的壓力。   
“這麼說,我就更有把握了。”     “那當然,你是媛容的兄長,我可不希望你出事。

”魏霸再次舉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唉。”夏侯玄心情複雜的嘆了一聲,也舉起了杯子。他為了妹妹的幸福,為了魏國的利益,只好和魏霸合作。
可是魏霸畢竟是敵人,這種合作關係能維持多久,實在很難說,將來他們對陣沙場幾乎是無法避免的結果。
他不知道到時候將如何自處,只好暫時不去考慮這樣的問題,以求一時心安。   
有了個好的開頭,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談多了,魏霸拿出了一份清單,逐項和夏侯玄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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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發表於 2014-5-30 16:10:35 |只看該作者
第366章 慧眼

魏霸走進了張夫人的小樓,行了禮,坐在張夫人對面,將幾張薄薄的紙遞到了張夫人的面前。     

張夫人瞟了一眼:“這是什麼?”     “這是我準備做的幾項調整,請阿母過目,若有不妥之處,我再斟酌。”     
張夫人笑著搖搖頭:“子玉,你不用這麼拘謹。就你這些天的表現,我非常滿意。
把這個家交給你來打理,我覺得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如果說有遺憾,那就是這個決定做得太遲了。”     

魏霸恭敬的笑了笑:“阿母過獎了,這些方案,我就留在這裡,阿母可以有空再看。我還有事沒做完,待得空再來陪阿母說話。”     
魏霸說著,起身準備走,張夫人遲疑了片刻,招手叫住了他:“子玉,你等等,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環兒,取點冰酒來。”     
環兒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魏霸卻很詫異,他現在忙得很,張夫人也清楚,卻還是讓他等著,顯然是有重要的事。他只好又坐了下來,靜聽張夫人的下文。   

張夫人卻顯得有些遲疑,捻著手指半晌沒說話,最後才勉強開了口。   
“子玉,阿母心裡清楚,這次你受了委屈。
”張夫人抬起頭,有些慚愧的看著魏霸:“你出生入死,立了大功,卻不能受賞,阿母本不該聽從他人的安排。
可是你也知道,以我們魏家的情況,你阿兄要想一門好親事是多麼的難。這樣的機會,阿母實在無法推辭,只好委屈了你。”     

魏霸明白了。他之所以閉門思過,就是因為諸葛亮由黃月英出面,向張夫人施加壓力,以給魏風牽線一個好婚姻為條件。
要張夫人以阿母的身份迫使他接受諸葛亮的條件。
張夫人雖然不是他的生母,可是以現在的規矩,張夫人是魏家主婦,比他的生母還有權威。
如果他不把張夫人放在眼裡,他就是不孝,不為兄長著想,就是不悌,不僅老爹魏延會很生氣,魏家人會對他有意見。傳出去,他也很難立足,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強他所難。   

在一個以孝大於忠的世代裡,不孝之子比不忠之臣更難立足。
在一個講究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的時代裡,一個父子不和。
兄弟不睦的人又怎麼能讓人相信他有治國平天下的能力?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觀念,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只有他接受了,別人才會覺得他委屈,否則,別人只會記得他不孝不悌。   
魏家是武人,以魏延目前的身份,魏風弟兄幾個娶老婆當然不成問題。
可是要想娶大家閨秀,那就千難萬難了。
張夫人為什麼能在魏家呼風喚雨,讓魏延都忌憚幾分,不就是因為她出身南陽張家嗎。哪怕只是張家的旁支。   

諸葛亮既然說要出面為魏風張羅婚事,那當然不是這種旁支,很可能是荊襄系內某一個世家的女子,而且是嫡女。
這種身份的女子是目前的魏家根本不敢想像的。
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張夫人才會無法拒絕。
才會寧可放棄魏家的一半控制權,也要換取魏霸的配合,答應諸葛亮的條件。   

後世的人也許無法理解這種誘惑,可是魏霸在這個時代混了兩年,見多了世家大族和普通豪強之間的差距,能夠理解張夫人的這種心理。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魏霸也就明白了張夫人想說什麼。他試探的問道:“丞相夫人那邊沒動靜?”     張夫人點了點頭。   
魏霸抬起頭:“那阿母希望我怎麼做?”     
張夫人不說話,只是看著魏霸。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阿母希望我按照丞相所說的認錯?”     
張夫人眉頭微蹙,搖了搖頭:“我原本的確是希望如此,可是這兩天我有些想明白了,不再這麼想。”     
“哦?”魏霸依然保持著淡淡的笑容:“不知阿母都想到了些什麼?”     
“阿風的婚事固然重要,卻沒有魏家的前途重要。
”張夫人輕聲嘆息道:“子玉,這些日子,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恢復在漢中時的實力。

有了實力,魏家才有更上一層的希望。
與此相比,一門親事實在算不上什麼。
如果你父子有希望位列三公,想來娶個世家女子也不是什麼難事,說不定還會有人主動上前求親。”     
魏霸微微點頭:“還是阿母看得通透。”     
“我擔心的是丞相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就目前而言,我們還不具備與他周旋的實力。
如果他一心要壓制你,你又當如何?”     
“我已經是無官一身輕了,他還能怎麼壓制我?”     
張夫人皺了皺眉,顯然不太認可魏霸的話。可是她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無言的坐著。魏霸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阿母,你看中了誰家的女子?”     張夫人瞟了他一眼:“你有辦法?”     “不知道管不管用,至少可以試試。”

魏霸很無邪的笑了起來:“既然一味忍讓無法讓丞相滿意,那我們就必須有所表示,否則的話,他會以為我們好欺負的。”     
張夫人盯著魏霸看了半晌,似乎在琢磨魏霸的真實用意。
她原本是希望魏霸能向諸葛亮低頭,可是她同樣清楚,讓魏霸認這個錯,以後魏霸就很難再出頭了,代價未免過大,連她也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可是如果就這麼拖著,魏風的婚事十有八九要泡湯,她又有些不甘心,這才想和魏霸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有找個折衷的辦法,既不留下後患,又能達成心願。現在魏霸不接她的話題,反而主動提出要為魏風的婚事張羅,她自然有些意外。   

“你準備怎麼做?”     
“丞相這個人,聰明固然是絕頂聰明的,可是聰明人也有聰明人的缺點,那就是他們容易考慮得太多了。
”魏霸胸有成竹的說道:“哪怕是我們一個很隨意的舉動,他們都會聯想到很多,所以。我們只要做出一點表示,他就會知道我們的心意了。”     
張夫人還是沒明白魏霸的意思,不過她見魏霸很有把握,也有些心動,便點頭答應了。    ……     

關鳳走進了演武場,正在練武的關興和張紹連忙停住了手,上前行禮。   
“姊姊。”     “商量什麼呢?看你們心不在焉的。”關鳳背著手,目光在二人臉上掃了掃。   
“這個……沒什麼啊。”關興掩飾道。   
“哦,既然沒什麼。那就算我沒問。
”關鳳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對了,定國啊,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一聲,我把父親留下的那口萬人敵送給魏霸了。”     
“什麼?”不僅興關大驚失色,就連張紹都嚇得瞪圓了雙眼。   
把關羽的佩刀送給魏霸意味著什麼,他們都很明白。對關鳳的這個決定,他們就看不明白了。
他們是受過魏霸的好處,可是他們更明白魏霸要想以一己之力和整個荊襄系抗衡,還是沒什麼勝算。
關家已經有了爵位。
只要不犯錯,諸葛亮不給拿他們怎麼樣,至少富貴還是能保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要和魏霸捆在一起顯然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留著幹什麼?”關鳳理所當然的說道:“且不說你這本事一般。配不上那把刀,就算你本事大,留在成都當什麼羽林監,你能用這把刀去砍誰?不如送給魏霸。
也算是物有所值。”     
“我的親姊姊唉……”關興都快哭出來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丞相現在一門心思要給魏霸這匹烈馬套上籠頭,不管魏霸聽不聽話,他以後都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別說把刀送給他,就算是把整個關家送給他,那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你是這麼看的?”關鳳詫異的看著關興,隨即又看向張紹。
關興和張紹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關鳳撇撇嘴:“那我把刀送給他,就更是送得對了。
就憑你們的眼光,一輩子只能跟在別人後面撿殘羹冷炙。
可惜啊,父親和張叔的一世英名,在你們身上是沒什麼機會重現了。”     
關鳳一邊搖著頭,嘆息著,轉身離開。
關興和張紹互相看了一眼,連忙跟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攔住了關鳳,連連拱手:“姊姊,你把話說明白行不行,這麼說話留半截,會憋出內傷的。 ”     
“你們倆啊,真是豬變的。”關鳳抬手在關興和張紹的腦門上剛敲了一下:“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你們就不知道豎起自己的豬耳朵聽一聽? ”     關張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關鳳見了,真是恨鐵不成鋼,伸手拎著兩人的耳朵,把他們拽到廊下。
關張二人疼得哇哇直叫,卻又不敢反抗,只好跟著過去,然後一邊捂著耳朵,連聲吸著冷氣,一邊看著關鳳,等著她的理由。   
“你們以為荊襄系內部是鐵板一塊?”關鳳厲聲道:“丞相不僅壓制我們這些非荊襄系,在荊襄系內部,他對武人的壓制同樣毫不留情。
上次向朗在上邽立功,結果他被留在了上邽,被擠出了丞相府。
這次馮進、傅興等人率領的水師在襄陽之戰中舉足輕重,馮進自己雖然將被升為伏波將軍,可是他們中最傑出的魏霸卻被迫閉門思過,你說馮進他們會怎麼想?丞相壓制的不是魏霸一個人,而是整個荊襄系武人啊。馮進他們如果不站出來力挺魏霸,萬一魏霸承受不住壓力,徹底被丞相收服,以後會不恨他們?”     

關興和張紹一聽,頓時恍然大悟,異口同聲的說道:“所以,這次荊襄系內部必然會有一場文武之爭,而我們可以藉著機會奪回兵權,和那些書生分庭抗禮?”     
關鳳在兩人頭上分別敲了一下,唾了一口:“總算還沒有把先人的臉面丟光。
”然後轉身就走。關興琢磨著關鳳的話,沒有註意到她的離開。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不解的看著張紹:“繼先,姊姊怎麼知道魏霸的武技就配得上我父親的萬人敵?”   
張紹也很茫然:“對喲,她是怎麼知道的?莫非……”他眼珠一轉,神情忽然變得詭異起來。   
關興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他和魏霸相處了那麼久,當然知道魏霸最擅長的武技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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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姜是老的辣


馮進背著手,在堂上來迴轉著圈。張威抱著雙臂,靠著柱子,仰面朝天,兩顆眼珠子卻隨著馮進走來走去,嘴角的不屑越來越濃,嘴裡叼著的一莖草上下晃動著,顯得有些輕佻。   

“好吧,你別這麼看著我。”馮進忽然惱了,停住腳步,瞪著張威吼道:“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我沒說你沒想辦法。”張威“呸“的一聲吐出草莖,雲淡風輕的說道:“我只是想不通,這種鳥事有什麼好想的?魏子玉把我們幾個當兄弟,什麼好事都先由著我們,我們幾個人才算是見了天日。現在他被丞相壓著出不了頭,你卻猶猶豫豫的像個女人,這算什麼兄弟?如果不是他在裡面周旋,你以為吳懿、孟達會把機會讓給我們?”     
“這些我都知道。”馮進沒好氣的打斷了張威:“可是你要搞清楚一點,子玉那是什麼人,你以為他是個好相與的?他敢當著丞相的面扇後將軍劉琰的耳光,他何嘗是個願意服軟的。

之所以現在他忍氣吞聲,閉門思過,不是他不敢與丞相翻臉,而是他不想讓外人沾了便宜。”     
“什麼外人? ”     “丞相也好,魏家也罷,都是荊襄人。
丞相是文官之首,魏將軍是武人之冠,只有他們互相合作,步調一致,荊襄系才能從容面對其他人。
如果荊襄系內部文武不合,你以為是好事?”馮進咄了張威一口:“我不是不想聲援子玉,我只是在想。丞相這倒底是想幹什麼。

就算他想壓制我們這些武人,也不至於做出這麼明顯的手段來。把子玉調個位高權低的虛職,隨便往哪兒一放,不就解決了?何必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張威也有些猶豫,遲疑了半晌才道: “那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丞相會不會是想暫時委屈一下子玉,先糊弄一下孫權,順便再看看子玉的心性。
”馮進仰起頭,負手長嘆:“你想想馬幼常吧,他為什麼能一回成都就升任長史?襄陽之戰有功。那自是不用說。但依我看來,他最大的進步卻是能忍人不能忍。隴右之戰後他受的那些屈辱,你能忍得下去嗎?”     
張威一驚:“丞相也想如此敲打子玉?”     “倒不至於這麼嚴重。”馮進苦笑一聲,他覺得張威空有一把子力氣。
這腦子卻轉得太慢了。他正在考慮怎麼對張威解釋。有人來報。關興、張紹兩位君侯聯袂而來。
一聽這個消息,馮進的臉色頓時一變,看了張威一眼。喝道:“待會兒管住自己的嘴巴。”     

張威莫名其妙,沒等他想明白,關興、張紹已經大步走了進來。兩人四下一打量,關興笑瞇瞇的說道:“喲,二位真是悠閒啊,這是習武還是講文?”     
馮進上前拱手行禮,客氣的說道:“不知二位君侯此來,有何指教?”     
“我說馮文舉,你這臉怎麼變得這麼快?”關興親熱的摟著馮進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我們幾個在房陵、襄陽一起出生入死,可都是兄弟,怎麼一回成都,你就君侯君侯的,莫非是提醒我們你很快就是伏波將軍了?要不要我們兄弟給你大禮參拜?”     

馮進臉一紅,再也繃不住臉,連忙笑道:“你看這話說的,讓我如何自處?那就直說吧,今天來,有沒有事?
有事,那就直說,沒有事,我就安排酒菜,我們四個暢飲一番。”     
“唉……”張紹嘆了一口氣,看起來心事重重。“我倒是想在你這兒蹭一頓,可是一想有兄弟還在閉門思過,再美的酒,我也吃不下去啊。文舉,士猛,我就直說吧。我們兩個要做一件事,替子玉鳴個不平,你們要是有興趣,就一起來,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我們也不勉強。這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你說是吧?”     

馮進暗自叫苦。在他看來,這是荊襄系內部的事,要解決,也只能由荊襄係人自己內部解決,不應該由外人參與,更何況這二位。他本想 ​​敷衍幾句,再想辦法,不料他們開門見山的提出來了,讓他敷衍都無從敷衍起。如果他拒絕,只怕這二位一出門就會把他不肯幫魏霸出頭的事說出去,閱歷豐富的老人可能知道他的苦衷,可是那些年輕人哪會有這樣的城府,肯定認為他馮進是個忘恩負義之徒。
這次襄陽之戰,他從魏霸那兒得到的好處是最多的,現在魏霸落難,他不肯出頭,那以後誰還願意和他來往。   

“這……是不是太急了?”     
“還急?”關興誇張的叫了起來:“我們都很qingchu,雖說正式的賞賜還沒有宣布,襄陽軍功封賞實際上都已經定了,連我們這些沒出什麼力的人都升了職,唯獨軍功第一的魏子玉不僅無功,還要閉門思過。
你說到時候一宣布,我們這些人的臉往哪兒擱?”     
馮進也有些窘迫,他猶豫了片刻,只好問道:“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這次襄陽之戰,吳懿那老狐狸佔的便宜最大,當然要讓他領頭,要不然豈不是便宜了他。
”關興嘿嘿一聲冷笑:“我們的車就在門外,你們一起走?”     
馮進暗自嘆息,心道這二位是有備而來,根本不給他緩衝的機會,看來這個坑不跳也得跳了。   
“既然如此,那自然一起去了。”見無路可退,馮進也只好光棍起來,朗聲大笑,和關興把臂而行。    ……     

吳懿居中而坐,耷拉著眼皮,一手端著酒杯,一手翻著書。許靖坐在他對面,眼巴巴的看著他。
這是許靖剛剛完成的一部著作,不過許靖的心思顯然不在這部書上。
吳懿對此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說。把許靖憋得心急火燎,最終還是沒忍住。   
“唉呀,我說我的車騎將軍唉,這麼好的機會,你不能讓他就這麼跑了啊。”     
“什麼機會?”吳懿一臉茫然的看著許靖。   
“我說車騎將軍,你別跟我裝糊塗了行不行?我許靖雖然老朽,這點門道還是看得出來的。
襄陽軍功已經定了,封賞的辦法就在他的手裡,他遲遲不宣布,不就是因為首功魏霸不服?張溫在成都等了這麼多天。

不就是等魏霸認錯嗎?他躲在家裡閉門思過。思的哪門子過?這分明是不服氣嘛。”     
吳懿撇了撇嘴,目光終於從書上離開,他打量著許靖,淡淡的說道:“連你都知道他不服氣。
可是你不覺得他有點奇怪嗎?”     “奇怪什麼?”許靖不解的看著吳懿。
過了一會兒。又若有所思:“是哦,以這小豎子在漢中時的性子,他現在應該鬧翻了天才對。
怎麼會這麼老實的閉門思過?”     “那你說是為什麼呢?”吳懿似笑非笑的問道。   
許靖不快的瞪了吳懿一眼。他學問很深,可是在這方面顯然並不擅長,要不然也不會一把年紀了,官卻越做越小。

不過,他從吳懿的態度中聞到了什麼,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罷了。
偏偏他又自恃身份,不好意思直接問吳懿究竟是什麼意思。   
正在這裡,有人來報,關興、張紹,馮進、張威四人來了。
吳懿眉頭一挑,沉吟片刻,揮手道:“不見,就說我已經睡了。”     
報告的武士張口結舌:“將軍,現在才……酉時啊。”     
“笨死算了。”吳懿眼睛一瞪,罵道:“你不會說我中午喝多了,還沒醒?”     武士灰溜溜的出去了。   

許靖大惑不解:“將軍,關興等人來,為何不見?”     “不用見,我也知道這幾個小兔崽子想什麼心思。
”吳懿站起身,大袖一擺,冷笑一聲: “我雖然人不在成都,不代表成都的事我就不知道,關家那丫頭把關羽的佩刀都送給了魏霸,她想幹什麼?是不是年齡見長,想嫁人了?”     
許靖眉毛一挑,為老不尊的笑了起來:“關家那丫頭除了年歲大一些,其他的倒是合適,要是這樁親事成了,諸葛丞相恐怕要夜不安寢了。”     

“既然如此,那你許文休還不 ​​去做媒,討杯喜酒喝?”     
許靖連連搖頭:“那可不行,萬一那丫頭不是這麼意思呢?我豈不是自討沒趣。”他話鋒一轉,又問道:“將軍,你就真想這麼看著?”     
“看著有什麼不好?”吳懿冷笑一聲:“我跟你許文休說實話吧,我倒希望丞相把那小子的脾氣治一治。

他是匹烈馬,治好了,自然是匹千里駒,可是現在嘛,還欠些調教。既然丞相願意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我樂見其成。
等他頭破血流的時候,我這車騎將軍府倒是可以給他留個位置。”     
許靖恍然大悟,連聲讚道:“將軍,還是你高明啊。
難怪你能在襄陽一戰成功。

”他越想越開心,頭點得像小雞啄米:“這樣一來,荊襄系內部分裂,文武不和,將軍就有更多的立功機會了。
再有魏霸那小豎子襄助,將軍以後一定是我大漢的中流砥柱啊。”     
吳懿看著喜出望外的許靖,暗自嘆了一口氣,心道這人果然是讀書讀死了,難怪一輩子沒出息。
這麼好的事,諸葛亮會留給我?不過,這人雖然沒什麼大用,名頭卻是不小,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許文休,我聽說你那外甥陳祇和魏霸一樣喜歡技巧?不知他和魏霸要比,究竟孰高孰低?”     
許靖一臉的不悅:“這等工匠之事,高低又如何?”他頓了頓,又不得不承認:“魏霸所作的連弩車、霹靂車之類戰具,他看了贊不絕口,想來是不如魏霸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讓他上門求教?”     許靖一愣,明白了吳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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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不速之客


  吳懿閉門不見,關興等人卻也不敢放肆,他們一邊罵著吳懿這隻老狐狸,一邊上了車,幾個人一商量,乾脆去魏家莊園看看魏霸。   

一拍即合。   
他們驅車出了城,直奔魏家莊園,到了門口,卻發現魏家莊園大門緊閉,幾輛馬車剛剛掉頭離開。
從車上人的臉色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顯然沒能進門。   

車在門前停譝ww. 。磐諞桓鎏魯擔蟛較蠣趴謐呷ィ槐咦擼槐叱遄嘔乖諍傻某鹿蓯陸械潰骸鞍Γ睾睢17藕罾捶茫忝腔共豢琶矗課鶴佑窈麼蟮拿琶妗!?br />     

陳管事連忙轉過身來,滿臉堆笑,連連行禮。“在下魏府二管事,不知幾位貴客有何貴幹?”     
關興下了車,緩步走到陳管事面前,微微一笑:“我是關興,這是張紹、馮進,這位大嗓門的英雄就是張威,我們幾個都是在襄陽和你家少主並肩廝殺的袍澤,今天來看看他,討杯酒吃。”     
陳管事打了個寒顫,眼珠軲轆轆的轉了兩圈:“請幾位君侯稍坐,我這就去禀報。”     
“禀報?”張紹冷笑一聲:“莫非他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連我們來了,也不肯見?”     
陳管事苦笑道:“幾位君侯不是外人,我就不瞞著你們了。我家少主這兩天心裡不痛快,不願意見客。
再者,也怕有些別有用心的人說他不安份,所以……
”他停了一下,連忙又熱情洋溢的說道:“當然了。幾位君侯是他的袍澤,就算不舒服,也是能見一見的,請稍坐,我現在就去禀報。 ”     

陳管事的話說得周全,關興等人也不好耍蠻,只好進了前院等候。陳管事一溜煙的跑了進去,關興負手站在廊下,側耳傾聽了片刻,忽然笑道:“這豎子還心裡不能快?我看他現在痛快得很呢。”     
張紹不解:“你怎麼知道的?”     “你聽。”關興伸手一指院子的東北方向。那裡有一幢高大的望樓。
通常來說,這都是家裡的部曲所住的地方。“那裡有廝殺的聲音,這大熱天居然還在練兵,他的勁頭能不旺?”     張紹一拍手:“對啊。這天動一動就是一身汗。如果沒點jingshén頭。誰能穿著厚厚的戰袍練兵?”     關興舉步上前:“走,我們別等了,這豎子肯定裝老實。
不會見我們,我們闖進去。”     

他們四個人中,除了馮進沉穩一點之外,其餘三個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關興帶頭,其他人立刻跟進,興沖衝的向東跨院走去。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戰士的喊殺聲越來越清晰,眼看著就能親眼目睹時,突然“嘩啦”一聲響,從旁邊竄出八個全副武裝的士卒,將關興等人圍在中間。這些士卒臉上雖然流著汗,眼神卻寒冷如冰,大有一言不合,就將關興等人當場斬殺的意思。   

關興等人都是帶兵打仗的武人,倒還沒亂了方寸。關興和張紹冷眼旁觀,馮進走上前,拱拱手道:“我們都是來拜訪你家少主魏霸魏子玉的,不是外人。”     
“既是訪客,就應該在前院等著,怎麼能隨意走動?”王雙提著一口戰刀走了出來,冷笑一聲:“沒人領著就到處亂闖,恐怕不是為客之道吧。”     

看到眼前這個身材高大,足有九尺高的彪形大漢,關興等人都嚇了一跳。魏霸身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猛人?僅是這身量看起來就夠嚇人的。
原本那八個士卒就已經夠威風了,現在再加上這樣一個領頭的,關興等人更不敢大意了。
他們倒不是怕死,而是怕萬一誤會了,被這莽漢打一頓,那可丟人丟大發了。   
就在這時,陳管事跑了過來,一看這副架勢,他也嚇了一跳,連忙喝退王雙等人,一臉歉意的對關興說道:“真不好意思,我家少主說,他現在是閉門思過,不宜見客。
只能請諸位在偏院稍坐,待奉上淡酒,稍解暑意。”     
“胡扯,要喝酒,也要讓他陪著,要不然有什麼鳥意思。”張紹剛才被王雙鎮住,心裡本來就有些不痛快,現在一聽說魏霸不見他們,頓時火了,伸手揪住陳管事的衣領,一邊把他往東院推,一邊喝道:“快帶我們去見他,要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陳管事哭笑不得,連忙說道:“君侯,請息怒。我家少主他不在這裡……”     “不在?還想騙老子,老子都聽到練兵的聲音了。
”張紹冷笑道:“鎮北大將軍不在家,魏子柔也不在家,除了他魏子玉,還有誰會練兵?”     他說著,已經走進了演武場,正在將台上指揮演練的靳東流看到這個場景,立刻沉下了臉,大喝一聲:“王雙何在?把這些不速之客拿下。”     

“別!”陳管事連忙拱手:“靳司馬,這都是少主的朋友,和我開玩笑呢。沒事沒事,你繼續,你繼續。”
一邊說著,一邊把關興等人往外推:“君侯,少主不在這裡,在西跨院呢,請隨我來。”     
張威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指揮台的靳東流,“咦”了一聲:“我好像在哪裡見過此人。”     
“他原是魏軍將領,剛剛歸附我們魏家的。
”陳管事一路走,一路把靳東流和王雙的情況說了一遍,張威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這就是那次在房陵被生擒的魏將。搞了半天,他還是成了子玉的人啦。”     

“你說什麼呢?什麼叫我的人?”魏霸穿著一身單衣,手裡握著一根戒尺,從一間屋裡走了出來,一看到關興等人,便笑了起來:“幾位君侯,不知道擅闖民宅是要治罪的麼?”     
“好你一個魏子玉,我們幾個來看你,你居然躲著不見?”張紹咬牙切齒的罵道:“快說是何道理,要是不能讓老子滿意,看我不收拾你。”     
魏霸尷尬的笑笑:“我不見你們,也是有苦衷的嘛。閉門思過,當然要有個思過的樣子,天天呼朋引友,飲酒宴樂,那像什麼樣子。”     

關興走到他面前,探頭向屋裡看了一眼,只見數十個大不過十三四歲,小的才七八歲的孩子腰桿筆直的坐著,正在認真的寫字。關興不禁奇道:“你這是乾 ​​什麼?”     “閒來無事,教家裡幾個孩子讀點書,認點字。”     
“原本做起先生啦,怪不得。”關興連連咂嘴,臉上掩飾不住的諷刺:“那你現在明白自己錯哪兒了?”     
魏霸雙手一攤,長嘆一聲:“我現在思的就是自己究竟錯哪兒了。”     
關興等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來了這麼幾人大人物,魏霸這書也教不下去了,只好把他們領到自己的院子。一落座,關興就說明了來意。魏霸很感激,卻絕口不說諸葛亮的不是,最後關興急了:“子玉,你說吧,這件事,我們怎麼樣才能幫你。”     
魏霸沉吟片刻:“其實說來說去,壓力還是來自東吳。孫權喪心病狂,要不惜代價的與我開戰。他瘋了,丞相卻沒有瘋,也不想跟著這個瘋子打個爛架,所以只能委屈我。
只要把東吳 ​​的事解決了,我想丞相也就不會這麼為難了。”     
馮進感激的看了魏霸一眼。

不管魏霸心裡怎麼想,在關興等人面前,他沒有和諸葛亮撕破臉,就是顧全大局的表現,這樣一來,他們也無須和諸葛亮正面為敵,還有迴旋餘地。   
關興想起關鳳的話,心知肚明,也不戳破:“那該如何處置?”     “很簡單,讓江東人知道,我們其實不怕打這一仗就行了。
”魏霸微微一笑:“丞相不能說這樣的話,否則他就是窮兵黷武,可是你們卻可以。
身為武人,本來就應該敢戰,善戰。再者,有了你們的表態,丞相更有談判的底氣。”     
關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請你們幫忙。”魏霸笑道:“既然你們主動找上門來了,我就不客氣了。”     
關興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有一種不祥之兆:“什麼事?”     
“你們幫我留心一下,看看益州本地有沒有哪家有適齡的女子,我兄長年紀不小了,馬上又要升任將軍,還沒有一個合適的夫人呢。這做兄長的不娶妻,我這做弟弟的也著急啊。”     

馮進一听就上了心,魏家現在是荊襄系武人中實力最強的,他們應該在荊襄系內部聯姻才對,何況也無須魏霸出面託人。
既然魏霸這麼做了,就有特殊的用意。   
“要找個什麼樣的?”     “找個讀書人家。”魏霸不經意的瞟了馮進一眼:“我家是武人,陽剛有餘,溫潤不足,找個讀書識禮的,也好幫我們家添點文氣。
門第也不要太高,像漢中趙家那樣的就行。我本來是想去成都趙家看看,只是現在閉門思過,也不太方便,只好委託幾位老兄了。”     

馮進明白了,拍著胸脯說道:“子玉,別的事我幫不上你,這件事,我來替你留心。”     
魏霸含笑點頭:“要說你們幾個之中,能辦成這件事的還真的只有你。文舉,那我就把這件事託給你了。”     
關興一直在冷眼旁觀,這時才陰陽怪氣的說道:“子玉,你這是懷疑我們的能力嗎?馮文舉能辦成,我們就辦不成?我關家雖然沒什麼學問,可是益州有學問的,我還是知道幾個的。你覺得河東裴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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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16:12:15 |只看該作者
第369章鬧市風波

就在魏霸閉門思過的時候,成都的形勢慢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隨著吳懿等人回到成都,押著一隊隊的俘虜和大量的戰利品走進成都城,襄陽大捷的消息終於進入了每一個成都百姓的視野。
成都的街頭巷尾都開始討論這一次襄陽大戰,對蜀漢軍以區區三萬大軍調動曹魏雙方十餘萬大軍惡戰,並且獲得瞭如此豐厚的戰果,幾乎每一個蜀漢人都覺得很興奮。

三國之中,蜀漢最弱,曹魏就像一頭猛獸,連看一眼都讓人心驚膽戰,而吳國同樣也不可小視,劉備入蜀之後,先是爭江南四郡失利,然後是關羽襄陽之戰失利,再接著劉備東征失敗,接連三次戰敗,讓蜀漢人對東吳同樣有著說不清的畏懼。   
突然之間,最弱的蜀漢同時把兩個強勁的對手玩弄於股掌之上,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大捷,孫權被魏軍突襲,損失慘重,而曹叡又被蜀軍突襲,險些喪命,這樣一來,豈不是蜀漢軍的戰鬥力比魏軍的戰鬥力還要強悍?   
普通百姓不懂那些複雜的實力權衡,他們只知道誰勝誰負,誰勝了,誰的實力就強,以現在的局勢而論,三國的實力排名當然是蜀漢第一,曹魏第二,而曾經接連三次打敗蜀漢的吳國就只能墊底了。   
這樣的結果,自然成了百姓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國人喜歡把集體的勝負集中到某個人頭上,打了勝仗,自然會有英雄。作為皇太后的兄長,剛剛凱旋的吳懿立刻成了眾望所歸的英雄,每天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皇后的兄長張紹緊隨其後,每天迎來送往,從睜眼忙到閉眼。

其他立功的將領也不例外,賀喜的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凡。有身份有條件的人要家裡擺宴,而普通的將士們得了賞錢,就只能去酒市買醉,大大刺激了一下成都的經濟。   
在熱鬧之下,一股暗流漸漸的露了出來,有人開始注意到了這場舉國歡慶中的不和諧因素。先是有人聽說這一戰立了大功的丞相府參軍魏霸現在不僅不在慶祝之列,還要閉門思過,緊接著有人發現,吳國的使者張溫、魏國的使者夏侯玄都在成都,而他們到成都來的目的不約而同的都與一個人有關:正在閉門思過的魏霸魏參軍。

魏國是被打怕了,派人來和親的,這當然讓蜀漢的百姓很得意,而吳國的使者則不那麼受歡迎了,他們是來指責魏霸魏參軍破壞聯盟的。   
普通百姓沒那麼多複雜的權衡考量,他們既然認定了魏霸是英雄,那誰和英雄作對,誰就是敵人。魏國人是來討好魏霸的,那可以當客人對待,吳國人是來為難魏霸的,那他們就是不受歡迎的人。
這種情緒隨著天氣的漸漸炎熱開始發酵,短短的幾天內就達到了爆發點。   
這天一清早,張溫趁車趕往丞相府。他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來到成都多日,蜀軍已經凱旋,封賞在即,可是他的任務卻還一直沒有圓滿的希望。
魏霸閉門思過,卻一直不肯承認錯誤,諸葛亮也遲遲沒有對襄陽之戰中漢吳雙方的配合失誤做出定論,他無法回到武昌向孫權交差,再拖下去,孫慮不能入土為安,孫權的怒氣只會越來越大,而他的處境就只能越來越不妙。   

張溫很著急。他現在是待罪的人,如果不是諸葛亮暗中幫他活動,暗示孫權只願意與他交涉,孫權才不會把他放出來呢。上次被暨艷案牽連,張家損失慘重,他的弟弟張白死在貶所,他的中妹也因為不願屈從官命改嫁飲藥而死,他這次復出是為了家族的重興而忍辱偷生,如果不能完成任務,他忍受的這些屈辱就沒有了意義。   
就在張溫沉思如何讓諸葛亮逼迫魏霸最後低頭的時候,他的出現引起了路邊的幾個妙齡少女的注意。張溫身材修長,一表人才,兼有才子名士的翩翩風度,走到哪裡都鶴立雞群,出類拔萃。
他一出現在大街上,不論是男人女人,看到他都要贊一聲的,張溫也習慣了這些,所以對那些少女熱切的注視並沒有太當回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開始的一兩聲驚呼之後,那些少女的話題立刻有了根本性的轉變。   
“那個男子是誰?好一個妙郎君。”     
“嗯,的確很漂亮,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嘻嘻,也不害臊,你哪裡有機會見過這樣的妙人?”     
“真的,你等我想想。”那受到同伴質疑的少女揉著眉心想了片刻,忽然想了起來,驚喜的叫道:“對了,他是吳國的使者張溫,比魏國的使者年長一些,個兒也要高一些。”     
“吳國使者?”同伴頓時了變了臉色:“可是來刁難魏家小郎君的?”     
“好像是呢。吳國打了敗仗,死了個王子,不怪自己無能,卻說是魏家小郎君的錯。現在魏家小郎君閉門思過,我都有好些天沒看到他了。
唉,要說起來,這個張溫雖然漂亮,卻沒有魏家小郎君更像個漢子。
唉,唉,你拿我的雞蛋幹什麼?”     
在少女的驚訝聲中,她的同伴一手拿著雞蛋,一手提著裙子,奔到張溫的車前,尖叫一聲:“砸死你個龜兒!”     張溫習慣了被人注視,他的隨從也習慣了經常有少女靠近了向張溫拋媚,對這個少女的舉動,他們一點警惕也沒有,等他們發現少女拋來的不是嬌媚的眼神,而是一顆雞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雞蛋準確的落在張溫的臉上,“啪”的一聲響,蛋殼破裂,蛋黃蛋白沿著他的臉淌了下來,滴落在他的潔白的單衣上,頓時一片狼藉。   

“嘿,你這女子,好生無禮!”隨從們迎上去,攔住那個準備衝上來再吐一口唾沫的少女,拔出了戰刀進行恐嚇。那少女卻毫不畏懼,一邊四處尋找著可以用的武器,一邊破大罵:“你個龜兒,沒本事打魏國人,卻賴我們漢人,真正是不要臉的東西。你們那個大王更是不要臉,他兒子死在魏人的手上,不敢去找魏人報仇,卻來我們成都生事,當我們益州人好欺負麼?”     
張溫等人被罵得面紅耳赤,一時無語,有人上來驅趕少女,少女卻不肯離開,一邊尖聲叫罵著,一邊推推搡搡。她的同伴們也趕上來幫忙,一時鶯聲燕語,吵吵鬧鬧。她們的叫罵聲吸引了更多的人,不少剛剛市場裡出來的百姓圍了過來,眉飛色舞的看熱鬧。當他們聽說這個人是吳國使者,是來責難襄陽之戰的功臣魏霸時,群情頓時激憤起來。   

“砸他,砸他!”更多的人叫嚷著,一片菜幫子向張溫飛去。   
“砸這個不要臉的吳人。”又是一顆雞蛋飛了出去。   
“滾回你們吳國去,成都不歡迎你們!”一口濃痰飛過數步遠,“啪”的一聲粘在一個隨從的臉上。   
張溫目瞪口呆,面對這個情況,他一點準備也沒有,誰也不曾想走路走出禍事來了,一向溫順的成都人居然集體向他發難,嘴裡罵著污言穢語,手里扔著石頭磚塊,各種蔬菜,間雜著口水濃痰。   
“快走,快走!”張溫連聲叫道。   
車夫揮動車鞭,想要驅車離開,卻發現路已經被堵住,馬根本無法跑起來,他揮鞭的動作反而引起了更大的騷亂,人群中有人大叫:“吳狗打人啦! ”     “揍他!”憤怒的百姓圍了上來,有人拽住了馬韁,有的拉住了車廂,有人把手伸向了車上的張溫。

張溫嚇了一大跳,不假思索的跳下馬車,大聲叫道:“快走,快走!”     隨從們見形勢失控,立刻擁了過來,將張溫護在中心,向外突圍。他們不敢當街殺人,只敢用刀鞘、刀環推擋。
可是這樣依然讓圍觀的百姓憤怒,馬上就有人大叫:“吳狗殺人啦,吳狗殺人啦!”     一聽說殺人了,有人膽怯了,向後退去,有人卻更加憤怒,嘶吼著衝了上來。張溫的隨從們不敢戀戰,護著張溫落荒而逃。憤怒的百姓追出一條街,這才悻悻的散去。   

張溫狼狽不堪,頭上的冠掉了,頭髮散開了,臉上流淌著雞蛋,還粘著幾片菜葉,而身上原本一塵不染的越佈單衣也臟得不成樣。
看著同樣惶惶不安的隨從,張溫欲哭無淚。他想了想,也沒回去換衣服,就這樣趕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門卒看到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還以為有難民前來喊冤呢,等認出是吳國使者,連忙進府匯報。   
諸葛亮聞報,大驚失色,第一時間趕了出來,拉著張溫的手,半晌才道:“惠恕,這是……”     “唉,丞相,我成了全成都人的敵人了。

”張溫長嘆一聲,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你再不拿出個章程,讓我早點離開,今天有人用菜葉雞蛋砸我,明天恐怕不會有人拿刀來殺我了。”     
諸葛亮聽了,也不禁苦笑一聲:“惠恕,你以為我不想嗎?我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啊。你跟我來……”
他引著張溫來到堂上,拿出一摞文書放在張溫面前:“你看,這都是為魏霸叫屈的。”
他又從旁邊拿出一張與眾不同的紙來:“這是我們陛下的垂詢,連他都知道魏霸受委屈了,你說我該怎麼辦?我今天承認是魏霸的錯誤,明天說不定就有人這樣對我。”     
張溫詫異的看著諸葛亮,倒吸一口冷氣:“丞相,這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啊。”     
“你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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