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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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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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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16:50:04 |只看該作者

第390章色厲內荏

李豐的話是誅心之語,卻也並非全是妄言。

諸葛亮為劉禪所寫的書都是帝王心術,特別是集法家之大成的《韓非子》,大講法術勢,這完全是站在帝王角度看問題的學術,在後世也是作為帝王術的代表作傳世的。   

這樣的書,劉禪讀當然沒問題,而且名正言順,可是魏霸讀就不對了。
當然不是說你不能讀,你在家裡讀,沒人會說你,可是諸葛亮教劉禪讀的書,你拿過來讀,這就很容易授人以柄。雖說沒李豐說的那麼嚴重,終究有些不妥。   

再其次,李豐提出了一個看法:實踐出真知。他說這句話一方面是為李嚴辯解,另一方面是貶低諸葛亮。
李嚴不是以經學出仕,他是從做小吏開始的,也就是所謂的俗吏。
諸葛亮也不以經學名世,但他沒有經歷過底層的磨煉,而是一下子就登了高位,很像是後世的空降幹部,或者是從秘書出身的理論派,而不是李嚴這種從底層幹部一步步升遷上來的實幹派。   

李嚴看不起這樣的人,他 ​​對諸葛亮的不滿已經不再掩飾了。
對他魏霸的拉攏,不過是李嚴反擊的一個部署而已。
魏霸相信,李嚴絕對不會這麼簡單,李豐肯定還會在成都掀起更大的風浪。
諸葛亮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必然會相應的反擊。自己夾在他們中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更重要的是,歷史上李嚴是敗了,他更沒有道理去淌這個渾水。這也是他不想正面回應李豐的原因所在。
可是李豐也給了他警告,如果魏霸不肯支持他們父子,很快就會有人彈劾他讀帝王術,其心可誅。   
政治鬥爭,果然是凶險得很啊。   
魏霸有所警醒,卻也沒有因噎止渴。
一是他很清楚,李豐的目的是想逼他就範,其實與讀不讀這些書關係並不大,二是他覺得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放過實在太可惜了,過了這村沒這店。
實踐出真知不假,可是如果有相應的理論指導,那就會少走很多彎路,節省 ​​大量的時間。   

抱著這樣的想法,魏霸一如既往的來到御書房,開始又一天的學習。
一到御書房,他就看到案上有一份厚厚的文稿,打開一看,不禁暗自歡喜。   
這是諸葛亮對他所寫心得的批改,就像後世的老師喜歡用紅筆一樣,諸葛亮用的是硃砂,朱墨粲然,而且字跡工整,是一篇難得的手稿。諸葛亮批改得很詳細,不僅對魏霸有些認識模糊的地方做了提醒,更是做了大段的解釋,他評點的文字幾乎和魏霸寫的心得字數差不多,或者還略多一些。   

看著那厚厚的一疊文稿,魏霸感慨萬千。他一字一字的認真閱讀,仔細揣摩諸葛亮的意思,和自己領悟到的互相映證,像一個刻苦的學生,面對著高明的導師精僻的講解,既景仰,又保持著自己的理性。   
時間,在他的苦讀中不知不覺的流逝。    ……     


武昌。    孫權勃然大怒,忽然站了起來,兩步跨到費禕面前,將手中的文書扔到了費禕的臉上,大聲喝道:“孔明他想幹什麼?當我孫家的女兒嫁不掉了,非要塞給你們?魏霸算什麼東西,孤看得上他,是給孔明面子。
他還推三阻四?我呸!我告訴你,這親不和了,你們準備開戰吧。”     
費禕平靜的看著孫權,不緊不慢的彎下腰,將散亂的文書一頁頁的撿起來,仔細的整理好,慢慢的收入袖子裡,這才抬起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孫權:“大王,你已經決定了嗎?”     
孫權一愣,過了一會兒,才明白費禕說的什麼。他原本說是的氣話,可是被費禕這麼一堵,他頓時火了:“孤會和你開玩笑麼?當然決定了,你回去,讓孔明準備開戰!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聲叫道:“叫陸遜來,叫魏國使者來!”     
胡綜等人面面相覷,卻又不能當著費禕的面勸孫權,只好讓人出去叫,同時沒忘了吩咐一句不要當真的話。   

費禕無聲的笑了一聲:“既然大王心誌已決,那我們之前的盟約就此作廢。
親不和了,分割天下的事也算了,那些戰馬,到時候就和戰船一起順江而下,與大王交鋒。
大王,外臣就此拜別,將來在戰場上再見。”     說完,他深施一禮,向後退了幾步,揚長而去。   

看著費禕的背影,孫權愕然,半晌無語,然後心火便像是澆了一瓢油似的,燒得更旺了。他縱聲咆哮,聲音在大殿裡來回震盪,嚇得胡綜等人大驚失色。   
“張溫,你這次的任務完成得真好啊!”孫權吼了一陣,這才看到張溫還站在一旁,不由得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說說看,孤應該怎麼賞你?”     張溫面色蒼白,卻沒有亂了方寸,他緩緩上前,拜倒在地,沉聲道:“大王,臣出使無功,連累大王受辱,萬死不能辭其咎。請大王賜臣一死,以明賞罰。”     

“哼!”孫權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他是真想殺了張溫,可是他如果因為這個原因而殺了張溫,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疏奏事,濫殺大臣這個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了。   
“不過,在臣就斧鉞之前,有一言相告,請大王三思。”     
孫權沒好氣的說道:“你還有什麼高見?”     “大王以為,我軍攻蜀,有幾分勝算?”     
孫權愣了一下,發熱的腦子慢慢的冷靜下來。他雖然臨陣指揮的水平一般,可是他對大勢的了解卻不亞於任何一個名將。襄陽之戰,吳軍損失在四萬以上,最大的損失就是他的禁軍。

如果再次出兵,能依賴的只有諸將私兵,特別是陸遜,就算如此,兵力也不夠,最多也就是三萬到四萬。   
兵力不足以外,在軍械上,吳軍也沒有任何優勢。蜀軍的戰船技術遠在吳軍之上,更有居高臨下的優勢,想必一接戰,吳軍水師就會承受極大的壓力。
如果上了岸,蜀軍在騎兵上同樣有明顯的優勢。
他們佔據了關中,在隴右也插進了一隻腳,戰馬的來源比吳國更多。   
最後還有一點,孫權不會相信曹叡的話。吳蜀交戰,曹叡肯定會做漁翁,在他們殺得你死我活的時候捅一刀。

這一刀不太可能捅上蜀軍的背上,只可能捅在他孫權的背上。   
更不用說和蜀國的盟約一斷,自己要稱帝的願望肯定要落空的事了。   
此時和蜀國開戰,有百害而無一利。   
孫權求助的看了一眼胡綜。胡綜會意,立刻上前行禮道:“大王,臣以為張溫所言甚是。魏霸可以不識抬舉,大王卻不能因小失大。”     
孫權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   
胡綜接著勸諫,大說與蜀國聯盟的好處,與蜀國交惡的壞處,又誇了一通孫權,罵了一通魏霸。孫權這才鬆了口,讓胡綜與張溫一起去驛館,再和費禕交涉。   

費禕當然不會真走,他來之前,諸葛亮就交待過,盡可能的和東吳保持聯盟關係,為蜀國爭取消化關中的時間。就以當前的情況來說,最大的敵人還是魏國,最急迫的要求還是拿下隴右,孫權偏居東南,仰攻是沒什麼機會的,大可以留到最後再解決。他這所以要和孫權硬頂,也是看準了孫權無力再戰,為接下來的談判爭取優勢罷了。   

事情正如他的想像,孫權是嘴硬手軟,不敢真的發動戰事。
不過,孫權對魏霸還是惡得牙癢癢,他不能逼魏霸來弔喪,心有不甘,這次又藉著聯姻的事提出,要魏霸作為迎親隊伍的一員,親赴吳郡。   
費禕沉思了很久,最後否決了。
他的理由是魏霸這個人口無遮攔,又沒讀過什麼書,說話很傷人。
他的脾氣又不好,一旦嘴上說不過人,他 ​​就會付之拳腳。別看他在戰場上不能衝鋒陷陣,可是要論私鬥,他可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瘋狗。
萬一到時候打傷了誰,豈不是大家面子上難看?我看還是算了吧,可以讓他來迎親,以示對東吳的友好,但是他人不能過境,最多只能到永安。

當然了,為了表示對東吳的尊重,僅僅有魏霸是不夠的,到時候丞相一定會安排身份更貴重的大臣來迎親。   
比如前將軍李嚴,或者護軍陳到。   
一聽這兩個名字,胡綜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從中聽出了費禕的堅決。
這是不同意就開打的意思啊,前將軍李嚴,護軍陳到,那都是統兵的大將,照這個趨勢,那魏霸到永安來恐怕也不是迎親這麼簡單,這是又一個襄陽之戰的班底啊。   
你們是來迎親,還是來作戰?    胡綜沉下了臉,不甘示弱的問道:“費君是要威脅我們麼?”     
“這怎麼叫威脅?”費禕笑嘻嘻的說道:“這是我們對東吳的敬重啊。我們大漢的魯王迎接吳國的公主,這是多麼盛大的親事,沒有這樣的重臣,又如何鎮得住場面。”     “果然是好大的面子。

”胡綜冷笑道:“不知道貴國迎親的隊伍,會是多少人啊?兩萬還是三萬?”     
費禕笑了起來,他從胡綜看似不屈的話中聽出了緊張。他淡淡的伸出了一隻手:“哪用那麼多,五千人足矣。

不過,我們會派很多船,要不然,你們的嫁妝太多,我們裝不下,那多不好啊。”     
胡綜眼神一縮,還在考慮著怎麼說話,張溫淡淡的說了一句:“前將軍事務繁忙,我看就不要麻煩他了。
能有後將軍劉琰來迎親,便也足夠了。”     

費禕好整以暇的看著胡綜:“吳王能滿意嗎?”     胡綜鬆了一口氣:“惠恕所言甚是,能有後將軍迎親,便已經夠了。”     
“真夠了?”     胡綜苦笑著連連點頭:“真夠了。”     
費禕撫掌而笑:“那好,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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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0 16:50:56 |只看該作者
第391章被皇帝打了

諸葛亮接到費禕的回報時,也非常高興。
他難得抽出時間和費禕、張溫一起吃了一頓飯,就在觥籌交錯之間安排好了聘禮、迎親等相關事宜。

他親口向張溫許諾,兩家親事結成之後,他將酌情調撥一些糧食接濟東吳,價格好商量,不會讓張溫為難。更讓張溫歡喜的是,諸葛亮決定給他一批蜀錦的配額,作為對他個人的回報。   

張溫非常高興,上次被暨艷案連累,張家損失慘重,現在更需要大量的財物來恢復元氣,諸葛亮這可是雪中送炭。
這次事情辦成了,他多少有些功勞,孫權想必也會補償他一點。   
送走了張溫,諸葛亮留下費禕,詳細詢問了經過,對費禕以退為進,以戰逼和的做法,他有些後怕。   

“李嚴派他李豐到成都來了。
”諸葛亮把李豐的情況說了一遍。
李豐到成都之後先去拜見皇帝劉禪,又多方拉攏魏霸,最近還在成都走訪來敏等東州系的大臣,慷慨激昂的表示反對和親,鬧得人心不安。   

費禕很生氣:“丞相怎麼能讓他這麼放肆,這些話要是傳到孫權的耳中,那可如何是好?”     “我也是不得已,總不能不讓他說話吧。”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頓了頓,又說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霸剛剛安生一些,李嚴又來找事,我真是應接不暇。”     “那……丞相可有定計?”     “我準備遷李嚴為驃騎將軍。”     

“丞相,這樣合適嗎?他無寸功而升任驃騎將軍,那吳懿、魏延等人將如何想?只會這樣會引起非議,於丞相不利啊。”     諸葛亮笑笑:“我相信他們會理解的,他們應該能體會我的苦衷。”     
費禕驚訝不已,本想再問,見諸葛亮神情疲憊,只好把滿肚子的話又咽了回去,勸慰了幾句,便匆匆告辭。他雖然不明白諸葛亮為什麼會讓李嚴做驃騎將軍,可是他相信諸葛亮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不用再強諫了,白白耽誤諸葛亮的時間。   
很快,諸葛亮召見李豐,表示了自己的意思。
聽了這個承諾之後,李豐立刻閉上了嘴巴,絕口不談和親的事,閉門謝客,安心的等著詔書的下達。   

消息傳到宮裡,皇帝陛下劉禪同志非常沮喪。他百無聊賴的來到了御書房,往魏霸對面一座,一手托著手,一手撫著膝,目不轉睛的看著魏霸。   
魏霸讀書讀得快魔症了,聽到腳步聲,知道有人來了,卻沒想到會是劉禪本人。
他一邊翻著書,一邊隨口問道:“誰?”     “我。”     “你***是誰?”魏霸惱怒的抬起頭,一眼看到面帶怒容的劉禪,愣了一下,連忙放下書,翻身拜倒:“原來是陛下駕到,臣死罪。”     

“你還真夠用功的啊。”劉禪也不理他,伸出兩根手指,撥弄著那些書:“這麼無聊的東西,你也看得如此入神,連飯都忘了吃。”     
“嘿嘿,為陛下效勞,不敢不竭誠以待。”魏霸半真半假的說道:“其實我看這些也覺得無聊。”     

劉禪翻了個白眼,撇了撇他的厚嘴唇,漫不經心的說道:“看在你為朕忠心耿耿的面子上,朕提前告訴你兩個還沒有公佈的消息。第一,魯王與東吳和親的事已經定了,你可以放心了。”     魏霸鬆了一口氣。   
“第二,魯王與東吳和親的事已經定了,你要小心了。”     

魏霸一愣,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他茫然的看著劉禪那張忽然變得狡黠起來的臉:“陛下,這……不是同一個消息嗎?”     
“是嗎?”劉禪嘿嘿的笑道:“你聽清了,第一個消息是說你可以放心了,第二個消息是說你要小心了。”     “這……

究竟什麼意思?臣放心可以理解,可是臣為什麼要小心?”     “原因很簡單。”
劉禪坐了起來,撣了撣袖子:“朕聽說,魯王這些天天天在府裡練刀,而就在剛才,朕看到他好像進宮來了……”     
劉禪還沒說完,魏霸就跳了起來,因為他看到魯王劉永提著一口雪亮的刀,一路飛奔著衝了過來。   

“魏霸,你吃孤一刀!”劉永衝上堂,大叫一聲,揮刀就劈。魏霸不敢怠慢,抽身急退。劉永揮著刀就追,兩人繞著書架就追上了。

劉永雖然練了幾天刀,可是他的體力顯然不怎麼好,還沒追幾步,就開始氣喘吁籲,說話都接不上氣兒了。   
劉禪看得眉飛色舞,擠眉弄眼。   
“大王,大王,咱能不這麼打麼?”魏霸藏身在書架後面,連連拱手:“這要是讓人看見了,臣固然是死罪,大王也脫不了乾係啊。”     “沒事,朕已經把人支開了。”劉禪一邊說一邊咯咯的笑道。   

“陛下,不能這麼幹哪,會出人命的。”     “人命?”劉永用刀指著魏霸:“你敢害死孤,孤就不能殺你?”     
“我怎麼敢害大王,大王言重了。”魏霸連忙解釋道:“我聽說步夫人是以美貌得寵的,想必孫公主也一定是花容月貌……”     

“呸!”劉永急赤白臉的說道:“連周瑜的兒子都降不住他,孤能製得住他?你自己怕死,就推到孤的頭上?你的命比孤的命還金貴?”     魏霸陪笑道:“不是我怕死,我是承受不起。大王是傳承四百年的皇家血脈,當然要比我金貴了。”     
“放屁!”劉永一听就更火了,提著刀再追。魏霸連忙再跑,一看劉禪在旁邊笑得開心,他乾脆跑到劉禪身後去了,劉永追了過去,舉著刀,卻不敢亂動,生怕一刀砍傷了劉禪。

劉禪也嚇得變了臉色,想掙脫,卻沒有魏霸靈活,只好指著劉永結結巴巴的說道:“公壽,公壽,你不要亂來。”     
劉永當然不敢亂來,本來砍魏霸就是嚇唬嚇唬他的,哪能真砍,更何況現在魏霸還躲在劉禪的後面。
他恨恨的將刀扔在地上,往魏霸的書案後一坐,大叫道:“你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孤就不走了。”     
魏霸哭喪著臉:“大王,我能給你什麼說法?這事兒,我也幫不上忙啊。”     “我不管,你得幫我想個辦法。

要不然,我以後的這日子可就難熬了。”劉永雙手抱頭,如喪考妣,也不稱孤道寡了,委屈得像是一個孩子。
“我的天哪,聽聽那名字,孫大虎!不用說,肯定很兇殘啊。週循那麼傑出的一個人,才結婚不到兩年就死了,我要是娶了她,那還能活幾天?”     “大王,你還真當他是老虎?”     “你以為呢?”     
“大王,週循怎麼能和你比?”魏霸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先把刀踢到一邊,然後陪著笑說道:“週循是臣子,他尚了公主,壓力當然大。

可是大王是王爵,和孫權相平,公主又算得了什麼?再說了,她到了成都,可不是在吳郡,豈能容她肆意胡來?到時候大王拿出皇家氣派,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難不成孫權還能提大軍前來報仇?他要是真敢來,那臣一定身先士卒,拒敵於國門之外。”     
劉永聽了,慢慢的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對喲,老虎再兇,下了山,那可就不行了。

俗話說得好,虎落平陽被犬……我呸,呸呸呸!”     劉永一連唾了幾口唾沫,劉禪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公壽,這裡是朕的御書房,旁邊擺的可是相父手書的書,你這呸呸呸的亂吐,到時候丞相發現了唾沫,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聽到相父二字,劉永也心虛了,尷尬的看看四周,訕笑道:“陛下,這……這兒也沒外人啊,等乾了,就沒事了。”     
“沒外人?”劉禪眼睛一翻,一指魏霸:“他可不就是個外人?”     
劉永還沒來得及說話,魏霸連忙轉過臉去,用袖子擋著臉:“陛下,大王,臣剛才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劉禪和劉永心有靈犀的互相看了一眼,悄悄的捲起袖子,同時撲了上去,抱住魏霸的手腳,一起發力。魏霸哀嘆一聲,自己隨手一撥,就能將這二位打翻,可是這二位的身份太尊貴了,只能吃點虧了。

這做臣子的真是不容易啊,伴君如伴虎啊。不僅要做槍手,幫著做作業,還要當沙包。   

劉禪兄弟齊心協力將魏霸撲倒在地,摁在地上。魏霸還沒怎麼樣,他們倒累得氣喘吁籲。劉禪扯開衣襟,一邊用袖子搧著風,一邊得意的笑道:“魏霸,你說吧,你為了自己的安全,把我皇弟推到老虎嘴邊上,朕該怎麼罰你?”     魏霸趴在地上,大聲叫道:“請陛下罰臣統兵十萬,掃平東吳,迎回孫夫人。”     

劉禪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這好像……也不錯啊。 ”     
“陛下,別聽他的,他這是轉移話題。”劉永比劉禪反應快一點,用力的按著魏霸的肩膀,不讓他起來,故意發出凶狠的獰笑:“要想讓本王滿意,把你最得意的武技教給本王。”     
魏霸無奈:“行,大王要學什麼?”     “當然是學你那傳得神乎其神的神槍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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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人不如鳥

三人打鬧了一陣,劉禪兄弟終於開心了一些,三人坐下來說些閒話。
劉永說要學魏霸的神槍,當然只是一個笑話。關鳳、馬文姍不明白這神槍的意思,他們還能不明白麼。   

不過,魏霸想起孫大虎的各種傳聞,想起孫夫人的剽悍,還是建議劉永多練練拳腳、武技。
孫大虎到了成都,沒有了外力,可是如果夫妻兩個在房裡開全武行,劉永要是像先帝劉備被孫夫人嚇得不敢進房一樣,也被孫大虎給揍趴下了,可著實有些丟人。   

劉永聽了魏霸的話,也覺得有道理。“那你教我吧,我聽他們說,論拳腳功夫,你是成都第一。”     
“誰這麼壞我名聲?”魏霸惱怒的說道。通常來說,拳腳功夫好,不是指某人驍勇善戰,而是某人好惹事生非,經常打私架。   

“我說的。”劉禪一本正經的說道:“有問題嗎?”     “啊?啊!沒問題,陛下說得簡直太對了。”

魏霸連忙改口,又對劉永說道:“這個……除了拳腳之外,我建議大王多訓練訓練身邊的親衛。
孫夫人身邊有一百多侍婢,孫大虎身邊也不能一個人沒有。”     
“這倒是個問題。”劉永撓頭道:“我身邊那些人,做點雜事還行,真要打架可不行啊。
陛下,這個你得幫幫臣弟啊。”     
“朕怎麼幫你?”劉禪眼睛一翻,沒好氣的說道:“朕身邊的虎賁郎就那德性,你要不要?要的話,朕派一百個給你,一百不夠就兩百。”     

劉永一縮脖子。
他也聽說了,董允帶著一百虎賁郎,結果被五十個劉琰的部下打得鼻青眼腫。
他嘆了口氣,眼下蜀漢的精兵要么在邊將的手裡,要么在丞相的手裡,留在他們身邊的要么是老弱,要么是那些不肯吃苦的權貴子弟,根本沒什麼戰鬥力。   
“這件事容後再議,打鐵還得自身硬,大王自己可要多吃點苦。
”魏霸誠懇的說道:“你如果有興趣,不妨去對丞相說一聲,以後和羽林郎們一起訓練吧。
關興、張紹任羽林左右監之後,羽林郎的訓練水平頗有成效,至少要比虎賁郎們強上不少。”     
劉永點了點頭。   

自從在張府門口發生了那一幕之後,董允被嚴重的刺激了,開始發狠訓練虎賁郎。
每天都嚴格操練,由向寵親自負責。不過虎賁郎們可不是普通人,這其中有不少人是官員子弟,隨例入侍的,還有一些是各地舉孝廉入宮 ​​,作為官員的後備力量,將來入仕有個高起點。

要論前途,這些人當然比出身行伍、邊郡的羽林郎、虎步營要強,要論身體素質,他們可就差得遠了。
不能說向寵無能,但是短時間內把他們訓練成精兵的可能性卻微乎其微。   
相比之下,虎步營和羽林郎就要好很多,作為京畿的禁軍,虎步營的素質是最強的,姜維的訓練也頗得其法。

羽林郎在關興和張紹的訓練下,進步也非常明顯。魏霸建議劉永去和關興、張紹一起訓練,也有讓他們多接觸的意圖。
關鳳提出那個建議後,他一直沒想明白關鳳的用意,這些天也沒和關鳳聯繫,不知道關鳳等人會不會有其他想法。推薦劉永去和他們接觸,也是維持交情的辦法之一。

實際上在他看來,這件事要報到諸葛亮那兒去,十有八九是通不過的,但是他的目的卻可以達到。   
劉永沒有魏霸想得這麼多,他的爵位雖高,年紀卻不大,涉世也不深,思想遠遠沒有這麼複雜。
相比之下,倒是劉禪比較敏感一點。劉永走後,劉禪打量著魏霸:“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連公壽都敢利用?”     
魏霸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陛下,這怎麼能是利用呢?臣這是真心誠意的為魯王著想啊。先帝馬上得天下,如今天下三分,在可預見的將來,還將是征戰連連。

魯王身為皇室貴冑,就算不能征戰沙場,多少能知道一些武事的不易,也是有好處的。”     
劉禪輕聲嘆息。   
“何況關張都是當年追隨先帝的從龍之臣,籠絡好他們,也是維繫老臣的一個辦法。陛下不能親自出面,就讓魯王代勞,又有何不可?”     劉禪眉頭微皺:“可是,朕擔心……丞相有意見。”     

魏霸無語了。你要是怕丞相怕到這個地步,那就當我沒說。   
“你是不是覺得朕太懦弱了?”出乎魏霸的意料,劉禪居然看懂了他的沉默。
他的嘴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絲自嘲的笑容,還有些苦澀。   
“陛下言重了,臣怎麼會覺得陛下懦弱呢。”魏霸笑道:“丞相當世人傑,驚才絕艷,對先帝和陛下又是忠心耿耿,是陛下的好丞相。
陛下委之以重任,正是知人善用,明主所為。”     

“朕也這麼覺得。”劉禪哼哼了兩聲:“丞相的確是真挺聰明的。
先帝臨終前就曾經說過,丞相之才,十倍於曹丕。”     
魏霸心頭一動,沒有接他的話頭。他這些天在宮裡,有機會翻閱一時秘密檔案,劉備臨終前說的那些話就有明確的記載。
當然了,他看到的記錄雖然不全,卻有許多是歷史書上沒有記載的細節,比如廖立在劉備棺前殺人的那一幕,就與他之前在漢中看到的公文所說大相徑庭。   

而在劉禪剛剛說的這句話後面,還有一句更誅心的: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這句話後來曾經引起很多爭議,可是那終究只是猜測,可是如果不看宮裡藏的密檔,誰也不會知道當時的真相是什麼。   

僅僅是這句話,就足夠劉禪記一輩子。此情此景,魏霸當然不能發表任何看法,沉默就足夠了。   
劉禪原本不錯的心情因為這一句而變得惡劣起來。
他站在廊下,抬起頭,看著被夕陽映得通紅的天空,久久無語。   
“魏霸,陪朕上城散散心。”

劉禪突然說道,大步向前走去。    “唯!”魏霸連忙跟上。   
兩人上了宮城,沿著城牆慢慢的走著。董允見了,立刻帶著虎賁郎跟了上來。在宮城上,安全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他只帶著幾個人遠遠的跟著,看著魏霸和劉禪在前面走,眼神複雜。他又不笨,豈能看不出諸葛亮把魏霸安排進宮的用意。

他也在努力,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諸葛亮的認可,可是他確實對軍事不太熟悉,虎賁郎的進步一直不理想。被虎步營的薑維蓋過,那便也罷了,可是被關興、張紹比過去,這肯定不是諸葛丞相希望看到的結果。   
董允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非常不利的局面,軍事不是他所擅長的,別的不說,讓他每天和士卒一起摸爬滾打,他就做不到,不僅是沒有時間,更沒有那種毅力。

他從小就不是一個能吃苦的人,現在他已經貴為虎賁中郎將,再讓他從頭開始吃這份苦,他真的做不到。   
危機重重,董允的壓力非常大,而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前面那個年輕人。   
董允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魏霸。他曾經從側面了解過魏霸的事,看他是怎麼訓練魏家武卒的,想從中學習一些練兵的辦法。

可是等他了解之後,他發現自己根本學不了。
魏霸可以數年如一日的堅持習武,可以在烈日下頂盔貫甲的操練士卒,這些都不是他能做得到的。   
這讓董允在妒嫉之餘也有些敬佩。   
人,只會敬佩強者,而強者也只會尊重比自己更強的人。    董允尊重魏霸,更想超過魏霸。   

董允領著虎賁郎們,在後面慢慢的跟著。魏霸卻沒有心情關心這些,他注意到劉禪今天的情緒有些低落。
剛才有殿里和他打鬧帶來的興奮似乎被宮城上的風吹走了,此刻的劉禪看起來有些落寞。
略顯臃腫的身影在落日餘暈的映襯下像一尊翁仲,雖然雄壯,卻沒有一絲絲生機。   
魏霸也有些感傷。
他在宮里呆了這些天,勉強能體會到劉禪作為高級囚犯的心情。
一輩子就呆在這座城裡,名義上是整個天下的主人,卻不能輕易離開這座城一步,他內心的鬱悶可想而知。   

“魏霸,快來。”劉禪忽然興奮起來,衝著魏霸招了招手。“你看,那是不是關家姊姊?”     
魏霸順著劉禪的手指看去,只見關家東北的角樓上,一個孤獨的身影曲身托腮,一動不動的隱在陰影之中。
只能看到一個剪影,卻看不清是面對哪個方向。   
就在這裡,那個人影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起身離開,隨即又停住了。
過了片刻,那個人影站了起來,舉起手臂揮了揮。   
劉禪忽然興奮起來,舉起雙臂,用力的揮舞著,在城牆上又蹦又跳,像一個調皮的頑童突然看到了玩伴,興奮得得意忘形。

那個人影也做出了反應,揮了揮手,似乎也非常意外。   
劉禪大笑起來,雙手攏在嘴邊,使出渾身的力氣,發出一聲難聽之極的嗥叫。   
“嗷——”     董允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快步走了過來,沉身道:“陛下,請注意威儀。”     
劉禪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他垂下了手臂,低下了頭,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哦。”轉身向城下走去。

離開城頭的時候,他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只剩一抹晚霞的天空,瞇起了眼睛,嘴裡含含糊糊的嘟囔了一句。
跟在遠處的董允沒聽清,劉禪身邊的魏霸卻聽得清清楚楚。   
人不如鳥!   
魏霸暗自嘆息,不料沒等他感慨完,走在前面的劉禪突然停住了,他來不及站穩,一頭撞了上去,鼻子正好撞在劉禪向後斜的冠上,頓時眼淚鼻涕齊飛。他正要報怨一聲,卻聽得劉禪訥訥的叫了一聲:    “相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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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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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欲擒故縱


“丞相武鄉侯臣亮,拜見陛下。”諸葛亮斂容施禮,一絲不苟,瘦削高大的身形如竹,卻曲折如磬。   

劉禪不敢怠慢,連忙還禮,再稱相父。兩人互相行禮後,諸葛亮才重新直起身子,威嚴的目光看向劉禪背後的魏霸。   
魏霸顧不得摀鼻子,連忙上前行禮:“丞相!”     董允也趕了過來,躬身行禮。   
諸葛亮微微頜首:“我有一些事要向陛下請旨,你們就在此等候,等會兒,我還有些話要對你們說。”     “喏。
”魏霸與董允齊聲應喏,拱手站在一旁。   
劉禪苦著臉,求助的看了一眼魏霸。魏霸無能為力,只好用眼神鼓勵劉禪要穩住。
他知道劉禪擔心什麼,只是他現在也無能為力,只能希望劉禪不要露出馬腳。   
諸葛亮和劉禪一起向殿裡走去,魏霸和董允站在城牆下。
董允打量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魏霸,想笑又沒笑出來,只得假咳了一聲,用袖子掩住了半張臉,以免被魏霸看出他的幸災樂禍。   

魏霸卻沒心情理他。他現在心情複雜,既為劉禪擔心,又為諸葛亮的來意犯愁。諸葛亮事務繁忙,很少親自入宮請旨。
若說為了魯王與東吳和親的事,倒也不是可能,可是他總覺得諸葛亮來宮裡另有深意,不僅僅是和親那麼簡單。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大殿裡亮起了燈,遠遠的看去,兩個身影看得分明。
一個又瘦又高,挺得筆直,一個又胖又矮,幾乎縮成一團,不由得晃動幾下,似乎在點頭,又像在顫抖。

旁邊的宮人們站得遠遠的,誰也不敢靠近,最得劉禪寵的黃皓站廊下,一動也不敢動,彷若一根柱子。   
不知過了多久,那根柱子突然晃了一下,接著跑下台階,剛邁出一步,就踩了個空,“啪”的一聲,摔倒在地,從台階上滾了下來。滾到底,他也顧不上擦,一路急趨的跑到魏霸和董允的面前,強笑道:“董侍中,魏侍中,丞相召你們二位議事。”     

董允哼了一聲:“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待會兒自去領二十杖。”     
黃皓臉色一僵,呆立了片刻,應道:“喏!”     
魏霸嘆了口氣,伸手拍拍黃皓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舉步向大殿走去。董允趕上一步,與魏霸並肩而行,
一邊走一邊嚴肅的說道:“魏君,對這種奸佞小人,不必如此親近,豈不得丞相有語,'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魏霸平靜的說道:“董君,如果把歷史得失僅僅歸結於賢臣與小人,那也未免太膚淺了。丞相這麼說,不過舉其一端,你當聞其言,悟其意,卻不可拘泥,否則便是盲人摸象了。”     

董允不知道盲人摸象,不過他也能聽得出不是什麼好詞。他冷笑一聲:“倒要請教。”     
“我又不是丞相,沒這義務指導你。”魏霸說著,已經走到階下,他提起衣擺,三步並作兩步,迅速 ​​的走向大殿。

董允被他氣得直翻白眼,下意識的想趕上去,不料剛跨出兩步,又覺得這樣走路有悖禮節,連忙改成小步急趨,邁著小碎步向前。
他這樣走,哪裡趕得上魏霸,剛走出一半,魏霸已經趕到了殿中,脫了鞋,快步走到諸葛亮和劉禪的面前,躬身下拜,朗聲說道:    “侍中臣霸,拜見陛下,拜見丞相。”     
“平身。”劉禪一邊說著,一邊給魏霸使了個眼色。
一看他那副表情,魏霸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   
“坐吧。”諸葛亮擺擺手,示意魏霸坐下。這時,董允才趕進殿來,匆匆的拜倒。

他雖然極力讓自己平靜一些,可是多多少少被魏霸帶亂了節奏,顯得有些慌亂。
諸葛亮看了他一眼,眉心輕蹙,也沒說什麼,示意他與魏霸並肩而坐。   
“我剛剛和陛下商量過了,要調整一下魏霸的職責。”諸葛亮抬起手,掩在嘴前,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蒼白的臉上現出一抹不健康的潮紅。

過了片刻,他才略帶喘息的說道:“吳王同意和親,但是要求我們派出身份相當的迎親人員。
我與陛下商議,決定由後將軍劉琰為主,魏霸,你為輔。”     
魏霸一驚,遲疑了片刻:“丞相,我與後將軍多有衝突,恐怕難以相處。”     
“這個我清楚。”諸葛亮輕晃了一下衣袖。“你聽我說完。”     “喏。”魏霸不吭聲了,躬身聽教。   

自從關鳳提醒他之後,他一直暗中註意劉琰,把最得力的敦武派了出去。
敦武經過一段時間的打聽,確認了劉琰正在訓練士卒的情況,也多次聽到劉琰表示對魏霸的憤恨。
只不過魏霸大部分時間在宮裡,休沐的時候魏家又會派大量的武卒接送,劉琰大概也沒什麼必勝的把握,這才一直沒有發生衝突。   

關鳳曾經提醒過魏霸,劉琰因為劉鈺的事被諸葛亮責罵過,那這件事諸葛亮自然是清楚的,說不定還是他希望的。
現在諸葛亮又要他與劉琰搭班迎親,把這兩個有仇的人硬湊在一起,除了挑事之外,還能有什麼合理的解釋?既然如此,魏霸就不打算拒絕,乾脆來個了結,現在這麼說,不過是場面上的話罷了。

他要向劉禪表明,他是有擔心的,到時候出了事,可不能怪我一個人。   
“這次能和親成功,一方面是因為我們有誠意,另一方面,也和你魏霸有關係。”諸葛亮輕聲笑了起來:“襄陽一戰,把孫權打怕了。
他不希望再次發生惡戰,所以這才委曲求全。魏霸,你是有功的。”     
魏霸欠欠身:“是陛下與丞相運籌帷幄,臣等不過是效命而已。”     
“這次要你去迎親,也是孫權的要求。我估計著,他大概會尋機找點麻煩,以解孫慮之死的怨恨。

魏霸,你當以國事為重,切莫因一時之憤,而誤了大事。
須知吳國不願意戰,我們也不願意戰。”諸葛亮頓了頓,喘了兩聲,又說道:“當然了,主動權在我們,你也不必過於軟弱,適當的強硬一點,也有助於讓吳國君臣認清當前的情況,對維護我們的盟約有益。
只是這個度,你要掌握好。”     魏霸沉吟片刻,躬身領命。“我盡力而為。”     

諸葛亮滿意的點點頭:“我也知道你和劉琰有些衝突,不過那都是私仇。劉琰雖然沒什麼能力,這點度量還是有的。
這次迎親,他負責禮儀,你負責安全,所以,從現在開始,由你暫領虎賁僕射,領虎賁二百,保護孫公主本人的安全,外圍的安全由劉琰和張紹負責。”     
魏霸有些猶豫,諸葛亮看到了,問道:“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吧。”     
“丞相,虎賁郎最近雖然訓練刻苦,可是他們的底子太差,我擔心一旦發生意外,他們未必能派上用場。”   
“這個我知道。”諸葛亮笑了起來:“所以,我允許你帶一百部曲。有一百武卒,應該夠了吧?”     
魏霸點點頭:“謝丞相。”     

安排好了迎親的事,諸葛亮匆匆離開了宮殿。劉禪站在廊下,目送諸葛亮離開,一直躬著的腰這才直了起來。
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扭了扭脖子,晃了晃手臂,如釋重負。   
魏霸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劉琰是迎親隊伍的主官,手下有一千士卒,諸葛亮只准自己帶一百武卒,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武卒能以一當十?就算能,劉琰有權在手,也有很多辦法讓他難受。

就憑諸葛亮一句空話,他就能相信自己是安全的?   
不過他沒有反對,魏家現在真正能派上用場的武卒大概也就這麼多,全部帶走是不現實的,何況也會讓劉琰警惕,防範更加嚴密,倒不如帶上最精銳的部曲,好讓劉琰以為勝劵在握。
在兵法上,這叫示敵以弱,欲擒故縱。   
魏霸和老爹魏延一樣,秉承了吳起的用兵思路,喜歡以精兵奇兵取勝,不怎麼願意採用人海戰術。

再說了,他們也沒有資格採取人海戰術。   
“唉!”見魏霸出神,重新活過來的劉禪叫了一聲:“告訴你一件事。”     
“陛下,什麼事?”     “丞相要讓李嚴做驃騎將軍了。”     

魏霸愣了一下,不由得笑道:“這合適嗎?吳將軍在襄陽血戰半年,不過是個車騎將軍,李嚴什麼也沒做,卻升任驃騎將軍?這可和丞相賞罰分明的作風不符啊。”     
“你笨死算了。”劉禪鄙夷的瞪了魏霸一眼:“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李嚴自己不知進退,丞相為了大局才會這麼做。”他看了看四周,湊到魏霸耳邊說道:“這叫欲擒故縱,你懂不懂?”     
魏霸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陛下,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劉禪叉著腰,得意的坏笑起來,抖動著一身肥肉:“你當朕什麼都不懂啊?朕只是裝不懂罷了。”     

魏霸連忙一躬到底:“陛下聖明。”     
“哈哈哈……”劉禪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去,神情豪邁。

他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低聲囑咐道:“你小心董允,別讓他挑一幫廢物中的廢物給你。
雖說丞相會警告劉琰,可是如果你真死了,就算殺了劉琰給你殉葬,你也沒法再活過來。”     

“那怎麼辦?”     “笨,去找向寵,跟他要人。

”劉禪擠了擠眼睛,神秘的說道:“向寵是先帝看中的,和董允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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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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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劉禪的建議正中魏霸的下懷。

他一直維繫著和諸葛亮的關係,不肯與荊襄係正面對抗,就是因為他知道荊襄內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向家叔侄便是如此,馮進、傅興等武人也是如此。
但是這些人不可能願意為了他而和諸葛亮翻臉,他如果要和諸葛亮決裂,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會拋棄他,堅決的支持諸葛亮。   
魏霸隨即去找向寵,要求他撥付兩百名最強的虎賁郎。

名義上虎賁郎歸董允負責,在董允上面還有少府,可實際上整個禁軍兵權都在向寵的手裡,他才是真正的禁軍最高指揮官。
虎賁郎、羽林郎包括五營士、虎步營,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聽完了魏霸的要求,向寵什麼也沒說,讓人叫來了趙統。
“這件事由你去負責,所有的虎賁郎隨便你挑。”     趙統聽了大喜,感激的看了魏霸一眼,出去等候。   

“滿意了嗎?”向寵一臉平靜的看著魏霸。    “感激不盡。”     
“不要感謝我。”向寵揮揮手:“這是丞相吩咐好的。”     

魏霸愣了一下,隨即又笑道:“那還得感激丞相。
不過,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也不知道丞相的一片美意,所以還是應該謝謝你。”     
向寵終於笑了起來,沉吟了良久,這才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希望你不要辜負丞相的期望,處理好這件事。”
然後不等魏霸發問,他便舉手送客。   

魏霸一頭霧水的出了門,在廊下等候的趙統立刻迎了上來,拱手笑道:“子玉,我終於有機會和你一起做事了。”     
“這有什麼好開心的?”魏霸和趙統經常在一起練矛,相處已久,就像當初和趙廣一樣熟不拘禮。
“這是趟苦差事,你不要以為是好事。”     “我知道。”

趙統一邊和魏霸並肩而行,一邊說道:“我跟你說實話吧,向督說得大方,可是虎賁郎中根本挑不出幾個有用的。你要指望他們,肯定會失望。”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我也沒有太多的辦法。”趙統輕聲笑道:“不過,我可以把府裡的矛兵帶五十個去。”     “那可太好了。”魏霸非常高興。趙家部曲個個擅使長矛,不管是步矛還是騎矛,實力都非常強悍。不過總人數不多,大概只有三百人,是蜀漢這些大將中部曲最少的。

趙雲、趙廣出征,府裡就剩下五六十人,趙統要帶五十人走,幾乎是全力以赴了。   
“這樣還不夠。”走到僻靜處,趙統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盯著魏霸的眼睛:“一百武卒,再加五十矛兵,我們的實力依然不足。子玉,你應該再找一些幫手。”
   
“哪裡還有幫手?”     “關家。”     “關家?”魏霸有些意外:“他們憑什麼幫我?”     
“我不知道他們憑什麼會幫你,但是我知道,關興這段時間很關注你。
他經常到宮門口轉悠,轉彎抹角的打聽你的情況。我想,他不會是沒有原因的。”     

魏霸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悟。他轉身剛要走,趙統又拉住了他:“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魏霸笑著對趙統說道:“你我師兄弟,有必要這麼遮遮掩掩的嗎? ”     
趙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想買三百套魏家出的武器。
”他頓了頓,又道:“你放心,價錢由你說了算,我絕不還價。我趙家雖然談不上巨富,可是這點錢還是有的。”     

魏霸笑了,指點著趙統,打趣的說道:“果然,果然,伯仁,你可比仲簡心機深多了。”     
趙統不以為忤,嘿嘿一笑。他多次到魏家教授矛法,對魏家武卒的武器裝備早就眼饞不已了。

這次主動提出要帶五十個矛兵幫助,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幫魏霸的忙,也想趁機加強一下趙家部曲的實力。
趙雲一向謹慎,不肯增加部曲的數量,他就只能從提高裝備入手。
魏家鐵作出品的盔甲武器比官作的還要精良,他不抓住這個機會向魏霸開口,更待何時。   
魏霸痛快的答應了,隨即轉身去找關興。關興正在營里和張紹一邊聊天,一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他們不在宮里當值,可以不用住在營裡,晚上就住在家裡。
看到魏霸,兩人都笑了起來。   
“兩件事。”魏霸開門見山的說道:“第一件是公事,繼先你準備一下,馬上就有詔書下,你要隨後將軍劉琰一起前往永安迎親。”     張紹一聽,連忙點頭。   
“第二件是私事,定國,我也要去迎親,你能不能藉點刀盾手給我?”     
從魏霸進門的那一刻起,關興就在註意他的一舉一動,聽他說要藉刀盾手,關興笑了起來,隨即故意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學著魏霸的腔調說道:“憑什麼?給個理由先?”     “我不需要給你理由。”魏霸鄙視的說道:“因為這件事你做不了主,有理由我也不會給你。”     

“你?!”關興氣得七竅生煙,張紹卻撫掌大笑:“子玉言之有理,這件事啊,定國說了還真不算。”     
關興聳了聳肩,隨即又不以為然的說道:“行,我是說了不算。不過你不要以為我姊就一定能幫你。
我們關家就這麼點家底了,可不能隨便糟蹋,不像某些人,隨便折騰,沒錢了就向姊姊妹妹的哭兩聲,什麼坑都填上了。”     

張紹又好氣又好笑:“你們倆鬥氣,怎麼扯上我了?”     三人說笑了一陣,一起出營回城。羽林郎駐在城外,關家張家卻在城裡,他們在城門口分手,張紹先走了,關興似笑非笑的對魏霸說道:“怎麼,不去對我們家當家的說一聲? ”     魏霸有些遲疑,上次和關鳳比武,被關鳳在要害處咬了一口,痛并快樂著,卻多少有些尷尬,後來一直沒找過關鳳,關鳳也沒來找過他。現在有事要求關鳳,未免不好意思,張不開嘴。   

見魏霸不說話,關興也不多說,撥轉馬頭,沿著宮牆,向關家走去。魏霸跟了上去,兩人齊頭並進,卻沒說什麼話。
到了關家,關興的夫人已經得到了通知,準備好了酒菜,請他們洗漱入座,又讓人去請關鳳。
過了一會兒,關鳳從後院出來了,看了一眼魏霸,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自行入座,低下頭就開吃,顯得很是冷漠。   

不過,魏霸卻從她的冷漠中看出一些窘迫,知道她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便舉起酒杯,主動離席走到關鳳面前,深施一禮:“姊姊,今天冒昧來訪,是有事想請姊姊幫忙的。”     
關鳳看看他,放下筷子,端起了酒杯,極力掩飾著眼神中的尷尬。“我能幫你什麼忙?”     
魏霸也不推辭,直截了當的把情況說了一遍。關鳳靜靜的聽著,直到魏霸表示想藉刀盾手,
她才淡淡的笑了起來:“這個幫倒是可以幫,可是你要清楚,我們不能白幫你。”     

魏霸連連點頭,用手中的酒杯和關鳳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姊姊放心,我絕不會讓關家吃虧的。
這一點,定國應該很清楚。”     “那是那是。”關興也附和道。   
關鳳瞟了關興一眼,晃動著手裡的酒杯,不緊不慢的說道:“如果不知道這一點,你今天根本進不了門。

不過,我想提醒你的是,我們關家能幫的,可不僅僅是幾百刀盾手。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魏霸來關府當然不僅是為了借刀盾手,他更想知道關鳳究竟是什麼用意。聽了關鳳這句話,他大約有些明白了。   
一提到蜀漢的龍從系舊臣,每個人都會先提到關張。
關和張似乎就是聯繫在一起的,其實現在關家和張家卻大有不同,而這些不同,都來自於與諸葛亮的關係有區別,根源卻是關羽和張飛性格的區別。   

除了 ​​對劉備忠心不二之外,關羽和張飛的性格其實正好相反。
關羽愛護士卒,卻慢待士人,張飛對士人有禮,對部下卻殘暴寡恩。
正因為對士人態度的不同,他們和諸葛亮的關係也大有區別。
關羽看諸葛亮是居高臨下的,而張飛對諸葛亮卻是禮敬有加。
他們死後,諸葛亮對他們子嗣的態度也自有不同。張飛的女兒能入宮做皇后,就是得到了諸葛亮的支持。

而關家除了嗣爵等常例之外,沒有得到諸葛亮的任何額外關注。   
看起來關張還是並列,實際上要論實力,關家現在已經不能和張家相提並論。
關鳳是個要強的人,她不甘於現狀,就把希望寄託在了魏霸的身上。關家要和魏霸合作,卻不是簡單的借幾個人用用這麼簡單,她需要的是深度合作。   

魏霸笑了笑:“姊姊覺得,我怎樣才算是準備好呢?”     關鳳瞟了他一眼:“我想問問,你對我那三個建議是什麼看法?這麼久了,你不會是忘了吧?”     魏霸苦笑著搖搖頭:“我怎麼能忘。那天姊姊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刻在心裡,日思夜想,只是太笨,一直沒想明白。”     
“哦,怎麼沒想明白?”關鳳低下頭,將酒杯輕輕的放在案上。   

魏霸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一遍。關鳳的三個建議,正對應著三個困難,看起來很美,卻沒什麼可行性。   
關鳳聽了,微微一笑:“你說的三個困難,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困難而已。”     
“哪一個?”     
“第一個。”關鳳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就是你敢不敢和丞相對陣。狹路相逢勇者勝,憑的是勇氣,如果你沒有這個勇氣,那什麼都沒有意義。”     
魏霸咂了咂嘴:“姊姊,話是如此,可是如果沒有實力,只有一腔熱血,也不過是徒逞匹夫之勇,於事無補……”     

關鳳打斷了魏霸的解釋,逼問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你所謂的三個困難,只有第一個是困難。我再問你一句:你,有和丞相對陣的勇氣嗎?”     魏霸皺起了眉頭,目不轉睛的看著關鳳,關鳳的眼神在剎那間有些慌亂,隨即又重新穩定了下來。她輕咬嘴唇,無所畏懼的回視著魏霸的眼神,臉色平靜,握著酒杯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   

魏霸同樣報以一字一句的逼問:“言語如風,不足為憑。姊姊自己認為,我有這個勇氣嗎?”     
關鳳眼神一緊,輕咬嘴唇,沉默良久,舉起了酒杯,對魏霸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   
魏霸鬆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問道:“那姊姊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麼其他兩個困難不是困難了嗎?”     

關鳳微微一笑:“你說的另外兩個困難,一個是人,一個是錢。人,我們有人。我關家還有三百多刀盾手,張家
還有六百多部曲,趙家的人你想必比我還清楚,除此之外,七七八八的湊兩千人應該不成問題。

至於錢,你知道成都為什麼缺錢嗎?”     魏霸搖搖頭。他知道一些,但現在應該聽關鳳說。   

關鳳冷笑一聲:“因為那些錢,就藏在我們幾家的庫房裡。”     魏霸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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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丞相密令

成都為什麼缺錢?劉備進成都後的那次分贓——不,官方說 ​​法是大賞群臣——是罪魁禍首。

除了 ​​劉備本人之外,分得最多的就是諸葛亮、法正、關羽和張飛,每人金五百斤、銀千斤、錢五千萬、絹千匹。
這其中除了銀之外,其他三個都是可以作為貨幣用的,絹更是現在用量最大的貨幣替代物。   
這些都是現錢,如果再加上其他大臣得到的賞賜,可以說,當時成都有再多的錢也不夠分。
這麼多錢肯定不會一下子全投入市場流通,絕大部分都藏在各家的庫房裡,成為不流通的死錢。
鑄幣又不是印紙幣,印刷機一開就有鈔票,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金屬,無法迅速補充的。   
成都缺錢,也就是意料之中。   

有貨沒幣,那麼貨物就會降價,可以吸引一部分外來貨幣,不過魏吳現在的經濟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寧願實行以貨易貨,也不願意帶錢幣來交易,這從根本上限制了蜀國的貨幣問題無法得到有限的解決。   

物價下降,錢變得更值錢了,積儲了大量錢幣的人要花的錢更少,更不願意輕易的將錢花出去。他們寧願將錢幣藏在家裡,坐等升值,也不願意拿貨幣到市場上購買貨物。   

換句話說,關家、張家、法家和諸葛家就是四個私營的大銀行,其他的趙家、麋家之類的都是小銀行,蜀漢的錢幾乎都在這些大大小小的銀行裡,可是國家卻嚴重錢荒。   
現在,關家為了能獲取更好的發展機會,願意在魏霸身上投機,魏霸擔心的缺錢自然不是問題。   

當然了,魏霸也清楚,這些錢不是白給的,關家需要的是大投入,大回報。
這就是關鳳為什麼追問他敢不敢和諸葛亮對抗的問題。
他們有錢,可是諸葛亮手裡不僅有錢還有權,雙方的實力不成對比。
如果魏霸沒有這種勇氣,關家當然也不會把錢往水里扔。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都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也就不再互相試探。
魏霸開門見山的表示了擔心,他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我不是不敢,我是實力不足,眼下只能委曲求全,養精蓄銳,避免直接對抗。   

關鳳並不完全反對魏霸的策略,但是她提醒魏霸,如果消極的坐等,那麼諸葛亮遲早會將兵權全部收歸己有。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馬謖經過北伐、襄陽兩次戰事,已經有實力掌兵,如果猜得不錯,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諸葛亮會用馬謖來逐步收攏兵權,為扶馬謖上位做好準備。到了那時候,你更沒有機會。   
因此,你不能坐以待斃,要在諸葛亮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爭奪兵權。
你不應該在宮裡浪費時間,而應該到邊郡去掌兵,培植自己的力量。
我們都是武人出身,你就是把學問做得再好,你也不可能通過經學入仕,你能倚仗的只有兵權。   

關鳳最後問了魏霸一個問題:先帝是憑什麼成功的?曹操、孫權,又有哪個是憑學問成功的,他們也許讀書,但哪一個會把心思放在經濟民生上?不是說民生不要緊,而是說亂世之中,兵權為重,有了兵權才有一切。   

關鳳這句話最終打動了魏霸。夏侯徽早就勸過他效仿曹操的稱霸之路,而曹操稱霸的基礎就是兵權。
有了兵權,自然可以找到能曉治民之術的人才來幫忙。沒有兵權,鬼才理你。   
魏霸答應了。關鳳姊弟大喜,隨即商定了聯絡和各家的細節。

出乎魏霸的意料,關鳳決定最先聯絡的不是張家,而是馬家。
關鳳說,別看馬岱現在是平北將軍,但是他不能代表馬家,真正代表馬家的應該是馬超的兒子馬承。
馬承現在還年幼,主事的是馬岱,馬岱在隴山,家裡的事就是馬岱的夫人說了算,當然了,還有馬超的女兒馬文姍。    說到馬文姍,關鳳意味深長的瞥了魏霸一眼。魏霸尷尬的顧左右而言他。    ……     

關鳳的行動很迅速,兩天后,當魏霸準備出發的時候,關鳳送來了兩百刀盾手,五十名馬家騎士。
加上魏家武卒和趙家矛兵,魏霸現在總共有四百精銳,如果再加上那兩百名虎賁郎,他的實力可一點也不比劉琰弱。

不過,魏霸沒有把實力全放在明處,除了一百名魏家武卒、五十名趙家矛兵隨他上了船,其他人都沒有出現在公眾面前。   
除了 ​​有人之外,大量的錢財也送進了魏家莊園,這些錢都是用來訂購魏家鐵作出產的盔甲武器的,價格當然很高,只不過以魏家鐵作的生產能力,估計要一年之後才能全部交貨,這些錢現在等於是無償貸給魏家使用的。

魏霸當然也不能不表示一下,他委託李譔在關家、馬家的莊園里安裝一些水磨、桑葉自動傳輸機構等機械作為回報,權當是先付利息。   

八月初,蜀國迎親的隊伍上路了,大大小小的船五十多艘,僅是樓船就有兩艘,高大威武,裝飾一新,處處透著喜氣。
作為迎親隊伍的主官劉琰當然要獨占一艘,不過他只能用規制略小的那艘,而最豪華的樓船卻被魏霸占了。
雖說新郎魯王劉永不需要遠迎,但是魏霸肩負著保護吳國公主的重任,提前到這艘船上熟悉情況也就在情理 ​​之中。劉琰雖然有些鬱悶,在這個理由面前也只能捏起鼻子。   

作為迎親的正副官,本當是親密合作,可惜這兩人是誰看誰都不順眼。
魏霸不願意到劉琰的船上去,劉琰更不可能到魏霸的船上來,兩人除了剛剛出發的時候礙於禮制見了一面,還互相冷嘲熱諷了幾句之外,就再也沒有過交集,有什麼事情要聯絡,也是由張紹或者趙統在中間傳話。   

親還沒迎到,魏霸暫時沒有什麼任務。
一路上,他除了在艙裡讀書,要么是看趙統操練那兩百虎賁郎,要么就是看著兩岸的青山出神。
他非常清楚,在那些深山里面,關鳳正帶領著五十名馬家騎士、兩百關家刀盾手向永安進發。   

關鳳很有把握,魏霸卻還是有些擔心,以諸葛亮的謹慎,兩百多人的武裝力量潛出了成都,不可能瞞得徹底,遲早會洩露出去。
更何況他也看得出來,關鳳根本沒有真正掩飾的意思,她似乎就是要向諸葛亮表明其強硬的態度。   
船隊順水而下,半個月後,他們來到了永安。
永安都督陳到親自到江邊迎接,費禕和張溫也在其中。
他們名義上是迎接後將軍劉琰,不過見面寒喧幾句之後,魏霸就成了主角。

陳到上下打量著魏霸,讚許的點點頭:“魏侍中,聽說你病了一場,從此脫胎換骨,我本來還不怎麼信,現在親眼所見,雖然覺得匪夷所思,卻不得不信了。”     
魏霸連忙上前行禮。陳到繼趙雲之後統率劉備麾下的親衛營。
陳到現在指揮的就是傳說中的白眊兵,是劉備佔領益州之後才真正建立起來的由羌人、蠻人為主的精銳部隊,沒有相當的實力是無法讓這些悍勇之輩俯首聽命的,僅由此一項就可以知道陳到的手段。   

親衛營的統率都有一個特點,功勞再大,名聲也不顯。
趙云如此,陳到也是如此。
不過,魏霸的師父趙雲、老爹魏延都和陳到有過共事經歷,對這位陳到非常欣賞,魏霸沒少聽他們提起到陳到。   

“後進魏霸拜見都督,並代師父及家父問都督安好。”     
陳到含笑道:“怎麼,趙老將軍和文長老弟還經常提起我?”     “當然,他們常說,陳將軍是我大漢的虎侯呢。”     陳到大笑,挽著魏霸的手臂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後生可畏!趙老將軍老當益壯,令尊正當盛年,你們兄弟又迎頭趕上,都是當世人傑,我怎麼敢稱虎侯。”     

魏霸和陳到寒喧了幾句,兩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像是相識很久,不僅把劉琰甩在一邊,就連費禕和張溫都有些面面相覷。劉琰是不高興,張溫是有些生氣,費禕的臉上一如往常的淺笑,心裡卻有些不自在。
陳到是諸葛亮安排到永安來的重將,魏霸卻和諸葛亮漸行漸遠,陳到對魏霸這麼抬舉,顯然不是諸葛亮希望看到的。以陳到的厚重性格,他這麼做,恐怕也不是無意為之。   

到了永安城中,陳到設宴款待,賓主盡歡後,費禕把魏霸單獨叫到了一邊,傳達了一個意外消息。   
孫公主要求蜀國迎親的隊伍出蜀境,到西陵迎親,而且指明要魏霸親往,否則便不肯西行。   
西夷就是夷陵,是陸遜擊敗劉備之後才改的名字。   
魏霸不假思索的拒絕了。“不行,丞相給我的命令中說得很明確,我不出蜀境。”     
費禕從袖子裡抽出一頁紙,遞到魏霸的手中。   

魏霸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麼?”     費禕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丞相給你的密令,不具名,看完之後就燒掉。要是被人發現了,丞相是不會承認的。”     

“這麼神秘?”魏霸大惑不解,一邊將密令展開,迅速 ​​的看了一眼,眉頭一挑,倒吸一口涼氣。

他沉默了半晌:“為什麼是我?”     “你覺得劉琰能行嗎?”費禕笑瞇瞇的反問道。   
“那陳都督手下有白眊精兵,也比我更有條件完成這個任務啊。我身邊總共才三百五十人,這麼大的任務,我擔不起。”     

“錯了,你只能帶你的武卒離開,虎賁郎和趙統的部下都不能有任何異動。
”費禕堅決的搖搖頭:“否則,一定會引起吳人的警惕。”     魏霸輕輕的將密令推了回來: “恕我不能從命。”     

費禕愣了一下,看看密令,又看看魏霸:“你確定?”     “我很確定。”魏霸歪了歪嘴:“費君,如果不是我相信你,相信丞相,我會認為這是你們故意害我。
以一百人深入叢林,而且是我根本不熟悉的叢林,去完成一個連官方都不會承認的任務,還要隨時面對敵人重兵圍剿,就算我是神,也沒多少生還的機會。這也太難了。”     

“如果不是難,又怎麼會把這個任務交給你?”費禕將密令折起來,取下燈罩,將密令伸到火上點燃。
火光亮了起來,照亮了他的眼睛和臉龐:“我跟你說實話吧,丞相本來堅決不同意這個計劃,他說這個計劃太冒險,成功的可能性太低,是我和馬幼常堅持要做。

因為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如果成功了,可以確保吳國在五年內無力對我產生危險,而你也可以從此獨當一面。
以你的才華,最多十年之後,你就可以繼你父親之後,成為荊襄系中首屈一指的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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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撲朔迷離


費禕離開之後,魏霸獨自坐了很久,那份密令雖然已經燒了,每個字卻依然盤旋在他的腦海裡。他反復權衡著利弊,猜測著其中有幾分真,有幾分假,可是這種事顯然比宇宙大爆炸還要難猜。   
世上最難猜的是什麼?人心。   

魏霸猜不透費禕說的話裡面有幾句是真的,他本能的把費禕和諸葛亮劃作一個圈子,對那個圈子裡的人,他 ​​都先天的抱有幾分懷疑。   
第一次北伐的時候,諸葛亮曾經把他當作棄子,這一次,陰謀的味道更濃。   

趙統在門外,看到費禕離開了,這才走了進來。還在走廊上的時候,他就大聲的與敦武說話,站在門口,他又咳嗽了一聲,敲了敲門。   
魏霸抬起頭,招了招手:“師兄,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趙統不動聲色的邁步進了門,順手帶上房門。
門口的武卒一看這個架勢,不用吩咐,立刻把住了大門,同時把命令無聲的傳了出去,整個小院進入戒嚴狀態。   

“什麼事這麼緊張?”趙統坐了下來,取過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裡,不緊不慢的問道。   
“丞相給了我一個密令。
”魏霸明知外面不可能有人偷聽,還是習慣的壓低了聲音,把密令的內容說了一遍,然後目光灼灼的看著趙統。   

趙統的臉色一直很平靜,除了眼皮跳了兩下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師兄。你看我該怎麼辦?”     趙統瞟了他一眼。“你是說該不該相信丞相吧?”     魏霸點點頭,有些尷尬。   

“相不相信他,其實並不重要。”趙統捧著水杯,呷了一口,咂了咂嘴,接著慢條斯理的說道:“如果你有把握能完成,就算那是一個坑,你也應該勇往直前,誰擋你的道,你就殺誰。如果你覺得沒把握。
就算前面有金山。你也不能輕易的邁出一步。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魏霸沉吟半晌,點了點頭:“師兄,我明白了。這個任務太危險,我還是安生一點的好。明天我就去回了費禕。堅決不入吳境一步。”     趙統頜首同意。“官場如戰場。一步不能踏錯,還是小心些的好。

貪婪,是最致命的誘餌。”     趙統又聊了幾句。起身離開。魏霸坐在燈下,卻久久不能入睡。
他雖然出於謹慎,決定拒絕這個誘惑,可是他同樣知道,這不是他想拒絕就能拒絕的。

東吳方面如果堅決要求他入吳迎親,他不去的話,和親不成的罪名就會落在他頭上。
諸葛亮不可能因此殺他,卻難保不會因此讓他坐冷板凳。而關鳳等人顯然不會希望看到這一幕,不是每個人都像趙家父子這麼謹慎,有足夠的耐心。   

“篤篤!”兩聲短促的敲門聲響起,魏霸一驚,定了定神,喝道:“進來。”     
門推開了一條縫,外面的星光透了進來,魏霸這才注意到時辰已經不早了。
兩個人影從門縫裡擠了進來,一個是敦武,另一個卻穿著一件斗篷,將整個臉都隱在黑暗之中。

進了門,關好房門,他這才緩步走到魏霸面前,撩開了斗篷,緩緩的從腰間拔出一口長劍,倒提劍尖,慢慢的放在魏霸面前的案上。   
敦武扶著刀,一聲不吭的站在一旁。   
魏霸瞟了一眼長劍,慢慢的抬起頭,打量著來人,突然說道:“你是易釵而弁的女子?”     那人笑了。她一笑,頓時如一朵鮮花怒放,卻依然帶有三分冷艷。鵝蛋臉,大眼睛,高鼻樑,是個五官精緻的美人。她身材高挑,即使是穿著又長又大的斗篷,也遮不住她嬌好的身材。   

“蜀山門下韓珍英,見過魏侍中。”     魏霸向後靠了靠,手臂張開,很隨意的垂在身體兩側。
可是他的手指離胯邊的短刀卻不過兩寸,而他的兩腿曲著,看似散慢,卻隨時可以發動反擊。
特別是左腿,一腳蹬出去,就可以將面前的案和案上的長劍踢飛,更能用木案發動攻擊。   
他不得不小心,蜀山門下這四個字就意味著危險。彭小玉送回消息說,在長安驛的時候,彭珩身邊那個被敦武一刀破顱的年輕人就是蜀山門下,提醒他小心一些,這些遊俠一類的人物最講究復仇。   

“看來侍中也清楚,那個死在敦君手下的是我師弟。
”韓珍英見魏霸全神戒備,不禁莞爾一笑:“沒錯,我這次來,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和他過過招,見識一下他一刀破顱的刀法,看究竟有多神奇。”     
“我勸你不要試。”魏霸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     “侍中怕了?”     
“我怕什麼?”魏霸不以為然:“我魏家有數千武卒,真要惹惱了我,除非你們能上天上地,否則我要剿滅你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更何況我還是天師道關中治的治頭大祭酒,請青城山出幾個劍道高手,也不是什麼難事。”     

“侍中果然是不肯受點委屈的。
”韓珍英笑笑,從懷裡取出一只錦囊:“我這次來,除了要與他一較高下之外,還有一件事,就是受人之託,把這個東西帶給你。”     
韓珍英提著錦囊,卻沒有上前,只是看著魏霸。
魏霸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敦武上前一步,接過錦囊,退到魏霸身邊,遞給魏霸。魏霸接在手上,慢慢打開錦囊,裡面是一片疊得整整齊齊的帛書,縱橫交錯的畫著很多墨線,看起來像是一副地圖。   

魏霸有些意外,將帛書攤在桌上,果然是一幅地圖,一幅非常詳盡的地圖。
地圖上除了墨線之外,還有一些血跡。
只是地圖並不全,被人 ​​從中裁斷,還留著一些毛邊。
除了 ​​地圖之外,錦囊裡還有一塊看起來有些沉舊的牌子,看不出質地,也不算大,入手 ​​卻很沉重,上面刻著一些看不懂的花紋,像是文字,又像是圖騰。   

魏霸掃了一眼那幅地圖。“你是受誰之託?”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如果你決定接受任務,我還有一封密信交給你,到時候你自然明白。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那我就把這些全部拿回去。”     
魏霸大惑不解,這究竟是誰啊,不僅有這麼詳細的地圖,還有這麼奇怪的要求。
不過既然他知道那個秘密任務,那應該就是那麼幾個人中的一個。   

“我可以考慮一下麼?”     “當然可以,不過最遲明天早上,你要給我答复。
”韓珍英把目光轉向敦武:“有這麼長時間,想必我們可以一見高下了吧?”     敦武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魏霸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了。
韓珍英重新罩起斗篷,邁著長腿先出了門,敦武留了片刻,附在魏霸耳邊低語了幾句。
魏霸詫異的仰起頭:“真的?”     “嗯。”敦武鄭重的點點頭:“雖然他沒有親口承認,可是他的劍法我看得出來。”     

魏霸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多了。
你去吧,好好收拾這個小娘皮,把她打服了,收來做個老婆也不錯。你也一把年紀了,該成家了。”     
敦武頓時臊得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說道:“少主……”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魏霸坏笑道:“而且,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兩個已經有些看對眼了。
我本來還擔心有仇,既然不存在這個問題,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去吧,搞定她!”     敦武面紅耳赤的出去了。

魏霸在燈下看著那幅地圖,想著那些藏在暗中的人,不禁好笑。這年頭真是人心隔肚皮,誰也猜不透啊。
個個都是聰明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後人從史書上只能知道一張皮,誰能知道這張皮下面掩蓋了多少故事?   
魏霸撥亮了燈,在燈下仔細的研究起這半幅地圖來。
在他的腦海裡,慢慢的呈現出一片茂密的叢林,一片充斥著鮮血和廝殺的叢林,一段塵封的往事,一段悲壯而淒美的往事。   

第二天早上,天剛麻麻亮,魏霸起身,做完了早課,來到費禕的房間。   
“費君,我決定接受任務。”     
費禕似乎早有準備,他滿意的拍拍魏霸的肩膀:“丞相沒有看錯你,我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有擔當的年輕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來,這是丞相擬定的詳細計劃。同樣沒有具名,你只能自己看,千萬不能洩露出去。”     

魏霸拿著那個厚厚的袋子,微微一笑:“如果我不接受,那你們準備怎麼辦?”     
費禕瞟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覺得我們會怎麼辦?”     魏霸揉了揉鼻子,放棄了和費禕鬥嘴皮子的想法。
這人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嘴比誰都緊,又經常在兩國之間往來,這口才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呢。   
魏霸辭別了費禕,回到自己的房間,敦武和韓珍英便並肩迎了上來。

魏霸瞟了韓珍英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韓姑娘,敦武不錯吧?”     韓珍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踢著腳尖。
敦武憨憨的笑著,一向酷酷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害羞。
魏霸看得好笑,咳嗽了一聲。“我說嘛,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我把殺人的交給了你,以後你要殺要剮還是要疼要愛,我都不管,當值的時候不要分心就行。”     
敦武連忙說道:“少主你放心,我不會耽誤正事的。”     魏霸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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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吟詩


吃完早餐,魏霸帶著敦武等人上了街。

永安原名白帝城,就是那句著名的“朝辭白帝彩雲間”的白帝城,是西漢末年割據巴蜀的公孫述所建。
後來公孫述被滅,白帝城也就被破壞了,後來屢經維修,一直未能恢復原貌。
章武二年,劉備在夷陵被陸遜擊得大敗,無臉回成都,就在白帝城住了下來,改名永安,又在城西築永安宮。

他在這裡度過了人生中最後的八個月,大概也是這一生最憋屈的八個月。   
劉備駕崩之後,趕到永安的丞相諸葛亮就回到成都主持大局,留鎮永安是與諸葛亮一同受命的中都護李嚴。
按照劉備的遺命,李嚴統內外軍事,當然要鎮守在最要緊的戰略要地。

當時蜀漢最大的威脅就是來自東吳,永安是最前線,李嚴鎮守這裡也就沒什麼意外。
可是李嚴大概沒想到,這個先例一開,他這個中都護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成都朝堂了。   

諸葛亮當政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與東吳恢復盟好,永安不再是前線,李嚴卻沒能回到成都去。
他在永安呆了幾年,看著諸葛亮先是南征,後是北伐。諸葛亮北伐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有機會回成都了,結果諸葛亮卻轉他為前將軍,調任江州,作為北伐的後備役。

那時候李嚴知道自己被諸葛亮耍了,中都護莫名其妙的沒了,他這個軍事一把手不僅不能親歷前線指揮作戰,反而成了諸葛亮的後備役,還丟了經營幾年的永安根據地。   

永安現在有這樣的規模。大部分都是李嚴的功勞,只是李嚴自己沒機會享受了。
作為三峽的西端要塞,來往於吳蜀之間的商人在順流而下之前,都會選擇在永安停一下,養足精神,以應對凶險無比的三峽,誰也不知道這次過三峽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而逆流而上,過了三峽之後,也會選擇在這裡停一下,喘口氣。定定神。然後再繼續西行。   
永安成了蜀漢東端最大的軍事重鎮和商業重鎮。   
陳到的駐軍在小城,市場卻不在大城,而在城外。
魏霸要遊覽白帝城風光,就必須出城才行。陳到有些擔心。
安排了一個叫白儉的都尉帶著五十個白眊兵保護魏霸。   
白儉話不多。導遊當得很不稱職。到了某個地方,只會木愣愣的說,這是什麼。
那是什麼,然後就警惕的注意著四周的環境,什麼人文風景,他是一竅不通,更別說其他的了。

好在魏霸也不希望身邊跟個話嘮,他到集市上來,可不是為了買東西的,而是為了來見關鳳。   
事情有了變化,他必須把這個消息及時的通報給關鳳。   
在一個酒肆前,魏霸看到了一匹風塵僕僕的駿馬,和一個熟悉的面孔。
他不動聲色的對白儉說道:“白都尉,我想去喝點酒,一起去?”     
白儉憨厚的笑笑,拍拍背上的弓:“侍中放心的去吧,我在外面候著就行。
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可不能大意,萬一出點事,陳都督饒不了我。”     

魏霸哭笑不得,心道這貨是哪兒來的,這麼不會說話,什麼叫“放心的去吧”,老子是去陪美女喝酒,又不是上刑場。
還有,難道你擔心的不是老子的安全,只是陳都督饒不了你?   
見魏霸神情怪異,白儉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不妥當,脹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魏霸笑了,大度的揮揮手:“好了,你就在外面守著吧,我去去就來。”     
魏霸上了樓,一眼就看到了男子裝扮,臨窗而坐的關鳳,他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關鳳瞥了他一眼,低聲說道:“那個漢子不錯。”     “什麼不錯?”魏霸莫名其妙。   

“你看他身上背的那張硬弓,就可以知道他的箭術肯定不錯。
”關鳳看了看樓下的白儉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他的臉色黝黑,應該是常年在室外活動的人。
他走路的時候兩腳分得比較開,身體微微前傾,膝蓋微曲,應該是習慣走山路的。
從他說話的口音中基本能肯定他不是本地人,而是涪陵甚至涪陵以南的人。
綜合各方面來看,這人應該是個箭術高明的獵戶,憑真本事進入白眊軍的。”     

魏霸聽得目瞪口呆。
他一直覺得自己觀察力很強,可是和關鳳一比,他簡直弱爆了。
他只能看出這個白儉有點本事,畢竟能在白眊軍中做一個都尉的人不會是弱手,可是他絕對沒有關鳳想得這麼細。   

“姊啊,你不領兵實在是可惜了。”     
“我這不是來領兵了嗎?”關鳳得意的一笑,隨即又收起了笑容,嚴肅的說道:“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事?”     
“情況有變,我們要進入吳境。”     
關鳳的臉色頓時變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這是丞相的安排。

”魏霸把費禕告訴他的情況說了一遍,但是韓珍英帶來的地圖之類,他卻沒說,他靜靜的看著關鳳,等了片刻才問道:“姊姊,你說我能去嗎?”     
關鳳已經冷靜下來,她撇了撇嘴,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丞相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     

魏霸眉頭一皺:“我們能有什麼事?”     關鳳愣了一下,隨即咄了魏霸一口:“你別瞎想,我是說,我們幾家聯手幫你的事。”     
魏霸鬆了一口氣,輕撫胸口:“我說呢。這件事是肯定的,你們兩百多人,又有這麼多戰馬,怎麼可能瞞過丞相的耳目。”     

“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更該大干一場了。
”關鳳微微一笑,眼睛發亮:“就算這是個坑,我們也要衝上去,把他的陷阱都踩爛了,看他能將我們怎麼樣。”     

魏霸駭然。他之所以不把韓珍英帶來的情報說出來,就是想看看在這種情況下關鳳會採取什麼樣的對策,沒想到這女人居然一點也不怕,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最簡單,最粗暴的辦法。   
你不會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吧?這麼危險的事,你當是過家家?他忍不住提醒道:“姊,這可危險。”     
“廢話,我能不知道危險?”關鳳沒好氣的斥道:“正因為有風險,我們才要迎難而上。

因為風險越大,收益就越大。你想想看,這件事要是辦成了,他還能把他困在宮裡讀書?除了你,還有誰有資格鎮守那一片土地?”     “我怎麼沒看到有什麼收益?”魏霸故意沮喪的說道:“我只看到有危險。”     
“那是你笨。”關鳳無聲的笑了起來:“你不是一直愁沒兵嗎?只要你控制了那裡,轉眼間,你就能有上千的精銳步卒。想當年先帝東征,也要請那些蠻子助陣的。”     魏霸也笑了。

他之所以改變主意,同意去執行這個危險的任務,當然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要想以武為本,就要有強大的武力。
魏家有武卒,可是這些武卒在短期內不可能是他的,要優先供應老爹魏延和兄長魏風,能給他的只是一小部分。

他要想迅速發展,擁有自己的武裝力量,而不是僅僅依靠關、張等人,就只有到那些蠻人聚集區去征兵。
不管是東吳還是蜀漢,這都是精兵的最佳來源。    “既然如此,那姊姊就先行一步吧。
”魏霸沉吟道:“你們不要去西陵,那太危險了。我這裡有張地圖,你按照我標識的地方部署接應。”     

魏霸從懷裡掏出一份複製的地圖,推到關鳳面前:“姊姊,我可是把命交到你手上了。”     
關鳳將地圖接過來,塞進袖子裡,想了想,突然怒道: “臭小子,你連地圖都準備好了,還來問我的意見?”     魏霸嘿嘿一笑:“因為我知道姊姊會這麼想。”     “你怎麼知道?”關鳳嗔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蟲?”     

魏霸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關鳳,擠了擠眼睛。“我雖然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可是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關鳳眉頭微蹙:“是詩還是賦?我怎麼沒聽說過。”     
“是詩!”魏霸想了想,輕聲笑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做的,好聽不?”     “你做的?”關鳳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魏霸,嗤的一聲喝了一口酒,把酒杯往案上一頓:“那你再說兩句。”     

魏霸一本正經的吟道:“隔座送鉤春心暖,分曹射覆菊花紅。”     
關鳳沉吟了片刻,扑哧一聲冷笑:“你這詩氣象倒是夠大,四時八節,出入無礙。一會是春天,一會又是秋天。”     
魏霸無語,端起酒杯遮臉。
和關鳳吟詩似乎搞錯了對象,這種雅事,只有夏侯徽才能明白其中的微言大義。   
關鳳不依不饒,又咄了一口:“有心思寫這些狗屁不通的詩,不如花點心思去好好籠絡手下的士卒。

這大熱天的也不知道讓人送點酒水下去,讓他們解解渴。豈不知雪中粒炭人心暖,錦上添花無人看麼?”     
魏霸一聽,連連點頭,一邊讓人送點酒下去給那些白眊邊解渴,一邊讚道:“姊姊,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你是少年得志,哪裡會想到這些士卒的苦楚。
”關鳳看著樓下的那些親衛,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這些人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也未必知道什麼聖人大義,卻比那些讀書人有良心多了。
至少,他們不會一邊捧你,一邊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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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大虎公主


孫魯班很生氣,特別是聽到魏霸這個名字的時候。   

作為吳王的長女,作為如今最受寵的步夫人的長女,孫魯班從來就沒有受過委屈。
她是在眾星捧月般的呵護中長大的,她身份尊貴,人又長得漂亮,上至吳王人,下至每一個見過她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沒有一個會讓她不高興的。   

因為吳王的寵愛,她小時候的隨手一指,風流倜儻的周循就成了她的夫婿,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也不能娶妻生子,甚至連納妾也不行,只能守身如玉,等到她十六歲。她出嫁的那一天,是她最開心的一天。

週循比她大八歲,當時已經是二十四歲的翩翩少年,是吳國青年中屈指可數的才俊,即使不提他那個威名赫赫的父親,就以他人的才華和相貌,也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夫婿。   
奈何好景不長,成婚之事不到一年,週循就病死了,她成了寡婦,更悲劇的是她連一兒半女的都沒有。

周家的人雖然沒有表示過任何不滿,但是她很清楚,周家人對這門親事很後悔。如果不是要娶她,週循早就可以娶妻生子,不至於連個後人都沒有。   
在周家過得不舒心,孫魯班又回到了宮裡。她不想看到阿姑喬氏那張美艷卻悲淒的臉。   
年紀輕輕的就守寡,孫魯班心裡很不是滋味,特別是當兩個妹妹一個出嫁,一個即將出嫁的時候,她更是無法失落。不過好消息隨即傳來了,吳國將與蜀國和親,她將嫁給蜀國那個最近名聲雀起的年青才俊,鎮北大將軍魏延的次子魏霸。   

孫魯班對魏霸不陌生。去年蜀漢北伐,一舉奪取關中。震動天下,一舉改變了三國的實力對比,父王孫權曾經無數次的感慨吳國沒有出現這樣的機會,征戰多年,即無法將戰線向北推進。
今年上半年,三國在襄陽混戰一場,魏霸更是大出風頭,不僅連克魏軍,擊破樊城。
更是把吳國最受人景仰的名將陸遜坑了個鼻青眼腫,顏面大失。
當然最讓孫魯班印象深刻的還是她的弟弟孫慮也因此喪身疆場,死在魏軍的鐵蹄之下。   
父王孫權因此險些瘋了,每次提到魏霸就不再是羨慕,更是切齒的仇恨。

孫魯班在同樣怨恨魏霸的同時卻越發的好奇起來。是怎樣的一個年輕人,居然能有這麼高明的手段,將魏吳兩國的君臣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是如此年輕,甚至比伯父孫策和阿舅周瑜並肩縱橫江東的時候還要年輕一些。
如此年紀,就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就孫魯班所知的歷史,好像沒有幾個人能和他相提並論。   
所以當得知要和這樣的一個人成親的時候。孫魯班再次陷入了無邊的幸福之中。
她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剛剛失去了一個萬里挑一的夫婿,隨即又有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夫婿。   

然而,好像上天也有些嫉妒她一樣。這次的幸福來得更加短暫,甚至於還沒有到手,就變成了恥辱:魏霸居然拒絕和親,連蜀國丞相諸葛亮都無計可施。只好把和親的人改成了魯王劉永。   
對父王孫權來說,這個結果也不錯。可是對孫魯班來說,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更是一個無法接受的莫大恥辱。   
魏霸這個名字從此成了孫魯班心裡的刺,她一想到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魏霸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堂堂的吳國大公主嫁給你,那是你的福氣,你居然敢拒婚?魏霸,我一定要讓你為這個決定後悔終生。   
從那一天開始,孫魯班就要考慮著怎麼羞辱魏霸。當得知魏霸即將到達西陵的時候,孫魯班心花怒放,卻不是因為即將出嫁,而是因為終於可以報仇了。   
孫魯班不是魯莽之人,她沒有露出任何惹人生疑的跡象。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端莊得體,坐那裡頸直背挺,笑不露齒,美艷萬方而不失公主的風範。   

除了 ​​在寬大的袖子裡有一把不合時宜的短刀之外。   
她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閨中好友,孫慮還沒過門的未婚妻潘子瑜。
潘子瑜是奮威將軍潘濬的女兒,去年剛剛和孫慮定親,如果不是戰事耽擱,他們已經成親了。
因為這場戰事,她還沒有過門就失去了夫婿。   
雖然原因不同,可是她很自然的和孫魯班有了共同語言。
只是她沒有孫魯班這樣的膽氣,居然想要親手報復魏霸。   
看著躊躇滿志的孫魯班,潘子瑜很擔心。

“公主,那賊子是個手段狠辣之人,據陸家的姊姊說,不僅潘家父子吃了他的苦頭,就連陸將軍人做了那麼周密的安排,最後還是著了他的毒手。
你一個弱女子,能行嗎?”     孫魯班眉毛一挑:“誰說男人做不成的事,女人就一定做不成?
子瑜,不是我說你,你別的都好,就是膽子小了些。
這裡是我吳國的地盤,你怕他做甚?殺了他,難道諸葛亮還會給他報仇不成?
且不說蜀漢沒這力量,就算有,諸葛亮恐怕也沒那心呢。”     

潘子瑜默默的點了點頭。蜀漢內部的矛盾,這些天孫魯班已經多次給她灌輸過了。   
“對了,令尊奮威將軍公務談得如何了?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不知道呢,我有好些天沒見到父親了。
”潘子瑜蛾眉輕蹙,輕聲嘆息:“看樣子,又要打仗了。”     
“打仗有什麼不好?”孫魯班笑道:“那些不聽話的蠻子,就是要打,就是要殺,不讓他們知道厲害,他們是不會老實的。”     

“公主說得是呢,可是兵凶戰危,我總是怕。
”潘子瑜唉聲嘆氣,愁眉不展。孫慮的死給她帶來了太多的yin影。
留在大王身邊都會有戰死的危險,更何況是親臨一線?
她的嘆息讓孫魯班很鬱悶,如果不是憐惜她的遭遇,只怕孫魯班就要趕她出去了。   

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行禮:“公主。蜀漢的迎親船快要靠岸,將軍已經去江邊迎接了。”     
孫魯班摸著袖中短刀的刀柄,淡淡的說道:“來便來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去,查一查,他們會下榻何處,特別是那個叫魏霸的,看看他長得什麼模樣。”     
“喏。”侍女行了禮,退了出去。   
潘子瑜看著孫魯班。又一次問道:“公主,你真要這麼做嗎?”     
“你不要問了。”孫魯班晃了晃有些酸脹的脖子:“這件事與你無關,成與不成,都是我一個人的事。”     

潘子瑜聽出了孫魯班的不悅,不敢再問下去。    ……     

魏霸等人經過了驚濤駭浪的三峽。
終於安全的停靠在西陵城外,高聳入雲的巫山,蜿蜒千里的大巴山都拋在了身後,眼前除了一些低矮的丘陵,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原野上,金黃的稻子提醒著人們豐收的季節就要到來,不過稻田的數量太少。
只是沿江兩岸比較多一些,更遠的地方卻是荒草的綠se。
可以看得出來,年初的那場大戰對西陵的農時影響不容忽視。   

來迎接的是右將軍左護軍,臨湘侯步騭。
步騭五十多歲。國字臉,濃眉大眼,儀表堂堂,一部短鬚打理得整整齊齊。
為他的儒雅中平添了幾分威勢。   
在張溫和費禕的引薦下,步騭和劉琰互相見禮。
魏霸是後輩,只能等他們見完禮再上前行禮。
步騭仔細的看了魏霸半晌,卻沒說什麼,只是略有些矜持的還了一禮,便熱情的邀請劉琰上車回城。   

對於步騭的冷淡,魏霸倒也無所謂。
現在他身處險境,最關心的應該是安全問題,步騭對他是不是客氣並不重要。
他登上了車,敦武隨車而行,王雙騎著一匹戰馬,率領五十武卒,和趙統率領的五十個矛兵並肩而行。
兩百虎賁則分成兩列,護在馬車的兩側。
他們要保護不僅僅是魏霸,更多的是劉琰這個後將軍。
魏霸真正倚仗的也不是他們,而是武卒和趙家矛兵。   

西陵城是長江三峽的東部要塞,也是吳國的西大門,陸遜擊敗劉備之後,一直鎮守在此,經營多年,比起白帝城,西陵城的規模隻大不小。
劉琰和魏霸雖然沒有把所有的人都帶上岸,卻也有八百多人,可是步騭依然在城裡給他們安排了duli的營地,一點也不顯得局促。   

一到營地,魏霸就和趙統忙著安排jing戒。
這件事原應該由主官劉琰來安排,不過劉琰這貨除了有一張婊子臉和能說會道之外,帶兵的事實在有限,為了安全起見,魏霸儘管對劉琰戒心甚重,還是主動承擔起了紮營的任務。
重生之後,他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為諸葛亮的北伐大軍準備營地,那時候老爹魏延手把手的教過他注意事項,現在他做起這些事是得心應手,就連趙統見了,也是贊不絕口,挑不出任何毛病。   

魏霸安排了營門的jing戒,和趙統一起走上了營中的望樓,四下打量,查看著西陵城裡的佈局。這個望樓大概是步騭特意安排的,還沒有城牆高,能看到的東西實在有限。   
“要想看清楚,得到那裡去才行。”魏霸指著城中最高的建築,開玩笑的說道。   

趙統看了一眼,笑著搖搖頭:“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那裡是步騭的治所,現在更是吳國公主所住的地方,豈是你我能隨便上去的?”     
聽到吳國公主四個字,魏霸就忍不住想笑。

他正想告訴趙統劉永為了這個公主差點要殺他的事情,營門外來了一個吳國侍者,對守門的士卒說了幾句,那士卒便一路小跑的趕了過來。   
“侍中,步將軍要召見你,商量迎親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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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代價

魏霸和趙統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收起了笑容。

他們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步騭要見他,步騭現在正和劉琰會談,商量迎親的具體流程,沒有必要特地見魏霸。
魏霸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留在吳國公主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確保她毫髮無傷的回到成都,與劉永拜堂。

具體的禮儀流程,與他沒什麼關係要,步騭也根本不需要與他商量。
從剛才步騭的態度就可見一斑,他大概也沒什麼興趣和他攀談。   
能假借步騭名義召見他的,只有一個人,那位孫大虎公主。   
魏霸早就知道這位吳國公主是什麼性子,被退婚這樣腌臢氣,這位吳國公主要是能忍氣吞聲的嚥下去,那才叫怪了。只是他沒想到孫大虎這麼急,他剛到西陵,就要召見他。   

“你小心點。”     魏霸在路上想過很多可能,此時雖然有些意外,卻也沒有亂了陣腳。
他應了一聲:“請回報步將軍,我馬上就到。”     
士卒去了,魏霸立刻下了車,隨即叫來了敦武、韓珍英和王雙。
他讓王雙率領五十個武卒在營門外等候,敦武和韓珍英陪他進步騭所在的牙城。
韓珍英換了一身侍女的服飾,又把長劍交給敦武,只在身上藏了一柄短劍。   
魏霸相信,就算孫大虎喪心病狂,準備了重兵要擊殺他,也無法在一瞬間擊殺他們這三個高手。
只要有一絲絲不對勁,能夠高來高去的韓珍英就可以沖出包圍,發出信號,而王雙和趙統就會帶著武卒和矛兵衝過不過百步的距離,殺入牙城,接應他們撤退。   
這當然不是萬全之計,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又有什麼萬全之計可言。真要遇到瘋子,不顧一切的下手。
非要除他而後快,那他也只好認倒霉。    出乎魏霸的意料,要見他的真是步騭。

步騭和劉琰分賓主而坐,張溫和費禕也在場,從案上的杯盤來看,他們已經喝了一陣了。
旁邊還有一張案,上面擺著同樣的酒菜。卻是一點也沒動過,想來是剛剛為他準備的。   
魏霸上前施禮,步騭擺了擺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的說道:“真是慚愧,這些天一時忙得暈了,只顧著與劉將軍商議迎親的事。
卻把魏侍中給忘了,還請莫怪。”     
魏霸笑笑,連稱不敢,入了座,舉杯向步騭敬酒,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話。

這時,一個侍女捧著一隻錦盒從後面走了出來。
徑直走到魏霸面前,曲膝跪倒,將錦盒高高的舉過頭頂,輕聲說道:“公主賞魏侍中寶刀一口。”     
魏霸一驚,放下了筷子,把目光轉向了步騭。步騭也有些意外,疑惑的看著那個侍女。

劉琰沉下了臉,雙手攏在袖子裡。一聲不吭。
張溫和費禕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尷尬。孫公主這件事做得可有些冒失,而且不合禮儀。
如果要賞,那不應該漏了主官劉琰的,單獨賞魏霸一個人,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步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卻無法可想。他咳嗽一聲:“這個……既然是公主賞賜,魏侍中就不要客氣了,收下吧。”     
魏霸請示的看了一眼費禕,費禕也無奈的點了點頭。魏霸起身。正要拜受,那個侍女打開了錦盒,露出一口做工精緻的短刀,看著魏霸說道:“公主說了,這口刀非常鋒利,是公主的心愛之物。

聞說魏侍中少年英雄,屢立戰功,這才賜與魏侍中。希望魏侍中能夠隨身佩帶,以後多立戰功,不要辜負了公主的一片厚意。”     
魏霸連忙行禮,接過錦盒,取出刀,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讚了幾聲好刀,把刀佩在腰間,然後又謝了公主,那侍女這才起身離開。   
步騭等人面面相覷,接下來的酒就喝得有些寡而無味,草草的結束了。   

送走了劉琰、魏霸等人,一直強顏歡笑的步騭沉下了臉,來到公主所在的院落,徑直上了小樓。孫魯班是步夫人所生,而步夫人卻是他的從女,論輩份,孫魯班是他的孫女輩,那些侍者根本不敢攔他,只好趕在他前面報告孫魯班。   
步騭進門的時候,孫魯班已經離榻,欠身施禮:“將軍。”     

“你要賜魏霸刀,為什麼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步騭也不客氣,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可知道,我正在與他們商量一件大事?你突然要見魏霸,把我的事全給打亂了。”     
孫魯班撇撇嘴:“什麼大事,不就是迎親的事嗎?都準備了這麼多天了,還有什麼好準備的?”     
“你?!”步騭一時語噎,不知道怎麼和孫魯班解釋。
他在屋裡來迴轉了兩圈,語氣很嚴厲的說道:“這是國家大事,不是你一個女兒家應該知道的。
從現在開始,你要是有什麼事,先要跟我商量一下,不得擅自行事。”     
“知道了。”孫魯班淡淡的應了一聲,低下了頭。步騭見她這副表情,知道和她沒什麼好說的,一甩袖子,大步出了門。

直到步騭的腳步聲走遠了,孫魯班才抬起頭,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國事國事,你們就知道拿國事來嚇唬人。等我把魏霸殺了,你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國事。”     
魏霸回到駐地,將腰間的那口刀扯了下來,往案上一扔。正在看文書的趙統見了,讚了一聲:“好精緻的刀。”     “是嗎?”魏霸指了指刀:“你把刀抽出來看看。”     
趙統詫異的看看他,放下文書,拿起那口裝飾精美,鑲了至少七八顆寶石的短刀。刀一入手,他就覺得有些詫異:“這刀怎麼這麼輕?”     “那小寡婦耍我呢。”魏霸苦笑一聲:“這是把假刀。”     
“假刀?”     “刀鞘是真的,刀柄也是真的,刀卻是假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又不像木頭,倒像是什麼蠟之類的東西。

”魏霸小心的拔出那口刀,露出裡面看起來雪亮,卻沒有一點殺氣的刀刃,在案上輕輕的一按,刀尖就禿了,再用點力氣,整個刀身都歪了。   
趙統愕然半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才猜測道:“莫非她是想讓你遇險時沒有兵器可用?”     
魏霸搖搖頭:“不知道,如果是這樣,那她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     
“不過,她好像也聰明不到哪兒去,堂堂的公主,玩這樣的惡作劇。
”趙統連連搖頭,覺得不可思議。魏霸卻沒說話,他想到的卻是今天那有些詭異的酒席。
自從他去了之後,在座的其他四個人說話都有些不太自然。    ……     

劉琰低著頭,坐在案後,一聲不吭。費禕坐在他對面,慢條斯理的轉著手指,不時的瞟他一眼,眼神中既有不屑,又有擔心。   
過了良久,劉琰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看著費禕:“參軍,這真是丞相的意思?”     
“你還要我說幾遍?”費禕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要是沒膽量,那就當我沒說過。
不過,以後你再被魏霸父子欺凌,可不要到丞相面前哭訴去。”     

劉琰脹紅了臉,急急的說道:“費君,我知道丞相的一片苦心,可是如果一點證據也沒有,萬一將來事發,我如何應對?魏延那個匹夫,可不是一個講理的人。”     
“你還知道魏延不講理?”費禕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劉琰,“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丞相?要證據,是不是到時候把責任推到丞相身上去?”     劉琰啞口無言,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是在費禕面前,他又怎麼敢這樣說。   

費禕動了動身子,沉默半晌:“我實話對你說吧,魏霸早就防著你了。
除了他身邊的那些人之外,還有幾百精銳隱在暗中。就憑你那千把人,要想殺他,那簡直就是個夢話。
現在我已經把那些人調開了,又深入吳境,你完全有把握一擊成功,更何況還有吳人相助。
將來萬一事發,你大可以把責任推到吳人身上去,魏延什麼證據也沒有,難道他還敢殺了你?”     
劉琰目光閃爍,咬了咬牙,眼神越來越狠厲。他最後用力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听費君的安排,殺了這個豎子,為丞相解憂,為國家除患。”     

費禕微微一笑:“這才像個漢子嘛。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我們安排得非常妥當,不會有任何意外出現。
”他站起身,拍拍劉琰的肩膀:“這件事成之後,你可能要暫時受點委屈。
不過你放心,丞相不會虧待你的。”     劉琰拜倒在地:“琰對丞相的忠心日月可鑑。”     
費禕無聲的笑了笑,起身離開。劉琰跪倒在地,好半天才抬起頭,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的眼睛中充滿了血絲,一片紅,他的臉色卻是紅一陣,白一陣,變幻不停。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件事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則,他的下場肯定會很慘。   

當然,做了,他的下場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兒去。
可是他沒有選擇,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除了服從諸葛亮的安排之外,沒有其他的退路。
以前他是劉備的附庸,現在他是諸葛亮的附庸。
如果不是諸葛亮,就憑他的這點本事,又怎麼可能有今天的位置?
他連一次真正的戰鬥都沒有參加過,憑什麼能在魏延這樣的悍將之上,高居後將軍?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任何利益都是有代價的。現在,到了他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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