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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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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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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33:36 |只看該作者
第750章 機不可失

  孫魯班氣宇軒昂的走進了武昌宮。二十名女衛在階下停住了腳步,扶刀而立,孫魯班一撩大氅,一步躍上了三步台階,站到了剛剛迎出來的孫權面前。

  「父王!」孫魯班嬌笑著撲了上去,抱著孫權的脖子,眼淚卻奪眶而出。「父王,你瘦了。」

  「沒事沒事,千金難買老來瘦。」孫權輕拍著孫魯班的背,笑道:「放手放手,大臣們看見,又要死諫了。」

  孫魯班鬆開了手,用袖角抹了抹眼淚,慚愧的低下了頭:「父王,我沒能要到你想要的東西。」

  「沒事沒事。」孫權笑呵呵的拉著孫魯班進了殿,一直走到案前,衝著站在一旁的谷利勾了勾手指。谷利轉身隱沒在帷幕之中,過了一會兒,捧出一個小模型來,小心翼翼的擺在案上。

  孫魯班看了看,不解的說道:「這是……」

  「石彈製作輪盤的模型。」孫權略帶三分得意的說道:「真正的原版設計。」

  孫魯班倒吸一口冷氣,捂著胸口,半晌才道:「父王,你拿到了?」

  「拿到了。」孫權撥弄著模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魏霸不給我,我就沒辦法了?不過他有一句話說得對,技術就是一層紙,捅破了,其實也簡單得很。」

  孫魯班瞟了孫權一眼,展顏而笑:「那我就放心了。父王,我要隨伯仁回成都去了,以後會經常和姑姑在一起。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她嗎?」

  孫權皺了皺眉:「伯仁要回成都?那武陵由誰來負責?」

  「好像是飛狐。」孫魯班樂不可支的說道:「魏霸說了,這次回成都,伯仁可能又要陞官了。」

  孫權輕輕的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他的女兒他知道,現在一顆心只想讓自己的夫君加官進爵,卻意識不到趙統官職調整的背後有什麼玄機。魏霸把趙統調離武陵,回成都任職,一方面可能是要加強在成都的力量,另一方面則是和吳國的聯盟已經完成了任務,接下來。他不需要再和吳國有太多的合作。所以趙統留在這裡反而不方便,要把他調回成都去。

  一舉兩得,而且水到渠成。這個年輕人不僅在戰場上的手段高明,在朝堂上的手段也不弱。

  「既然要去成都。以後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見面。妳去見見妳的母后吧。有時間的話。再去看看小虎。」

  「我知道了。」孫魯班低下了頭,一想到分別在即,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父王。心裡也有些酸楚。

  孫魯班去了後宮,孫權撥弄著案上的模型,眼神卻慢慢的陰冷下來。石彈的製作技術到手,吳國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提升,他本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惜,他現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僅有石彈,是不可能實現魏霸新創的攻城戰術的,石彈太重,射程不足,無法達到應有的攻擊密度。真正能實現這種戰術的核心技術不是石彈,而是陶彈,那種落地後能自燃的陶彈。

  然而,陶彈的製作技術天下只有魏霸有,其他人都沒有。魏霸對東吳一向戒心甚重,連石彈的技術都不肯給,更何況是陶彈。

  除了陶彈之外,從交州傳來的消息也讓孫權心神不寧。魏霸在合浦郡建船廠,速度非常快,僅用了半年時間,船廠就已經投入生產。據周魴收集到的消息說,魏霸目前著力打造的是海船,似乎是用於從合浦到日南一帶的海商。不過,孫權擔心的是這些海船隨時都有可能繞過南海,沿著會稽、吳郡一路東下,直撲江東腹地。

  能在海上行駛的大船,還會怕長江裡的風浪嗎?如果找不到克制的辦法,一旦吳漢再起刀兵,魏霸可能就是插在他後背上的一把尖刀。

  這不能不讓他心生警惕。

  孫權背著手,低著頭,在大殿裡來回踱著步。他的背不知不覺的躬著,像一隻不堪重負的老竹。

  剛剛過了知天命的門檻,他的衰老速度似乎就突然變快了。

  谷利一動不動的站在一旁,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淒涼。

  ……

  輔國將軍府。

  小陸抗穿著一身得體的小號武士服,一手捏著劍訣,一手舞動一支木劍,有板有眼,神色莊重。

  陸遜也穿著武士服,背著手,站在庭中,目光隨著兒子的一舉一動而閃爍。他的神情恬然,眼神平靜,原本黑瘦的臉龐如今變得白晳圓潤,隱隱有幾分富家翁的感覺。

  孫舒城坐在一旁,手裡拿著一本書,心思卻不在書上,眼神在丈夫和兒子之間來回逡巡。這半年時間大概是陸遜最安閒的半年,也是過得最平靜的半年。攻克昆陽之後,魏軍退守潁川,吳軍也無力再進,只能撤回,陸遜奉命將大軍交給諸葛恪和陸嵐之後,自己就回到武昌休養。半年下來,他的身體狀況大有好轉,就連傷腿也漸漸的看不出來了。

  每天教兒子陸抗讀書習武,就是陸遜最開心的時候。

  陸抗今年七歲,卻已經展現出超過常人的聰慧和堅韌,幾乎是陸遜的翻版。

  看到這一切,陸舒城的心裡蕩漾著幸福的漣漪,雖然沒有飲酒,卻有些醺醺然的感覺。

  「畢!」小陸抗輕喝一聲,收起了劍式,嚴肅的向陸遜行了一禮。

  陸遜還禮畢,擺了擺手。小陸抗臉上的嚴肅這才一掃而空,露出幾分孩子特有的頑皮,歪著頭,看著陸遜道:「阿爹,我的劍練得如何?」

  「君子如劍,直道而行。」陸遜摸摸陸抗的頭,從侍女手中接過布巾,擦去陸抗臉上的汗珠,又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忍常人不能忍,方能成就常人不能成就之事業。正如精鋼百煉,乃可無堅不摧。」

  陸遜說著,曲指一彈長劍,劍如龍吟。

  「謝謝阿爹教誨,小子當銘記在心,時時牢記。」

  陸遜正待再說兩句,一抬頭,下意識的躬身施禮:「不知大王駕臨。請大王恕罪。」

  孫舒城和陸抗轉身一看。見孫權穿著一身常服站在中庭門口,身後只站著谷利一人。他們不敢怠慢,連忙起身。

  「拜見大王。」

  孫權笑了笑,緩步走到他們面前。低頭看著孫舒城:「怎麼。在家裡也不肯叫一聲叔叔?」

  孫舒城低聲道:「尊卑不可忘。哪怕是在家中,也當先盡君臣之禮,後盡叔侄之儀。請叔叔稍坐。我這就去準備一下。」

  「不用太麻煩了。」孫權擺擺手,「燒點水就成,我自己帶了酒食,與伯言對飲一番。」

  孫舒城拉著陸抗走了。孫權看著陸抗那小小的背影,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外,他才轉過頭,對陸遜說道:「伯言,我這外甥將來是個將才,只是不知道屆時是為誰征伐。」

  陸遜眉頭一挑:「大王,你這是……」

  孫權抬起手,打斷了陸遜的解釋,在院裡來回走了幾步,又回到陸遜的面前,抬起頭,平視著陸遜的目光:「伯言,你對我說句實話,你覺得大吳還能有多少年的國運?」

  陸遜沉吟著,不知道如何解釋。

  孫權也不著急,自顧自的接著說道:「諸葛亮在關中獎勵農耕,涼州入手之後,戰馬來源解決,他建立了萬人規模的騎兵。你要知道,他不是沒有足夠的戰馬建立更多的騎兵,他是沒有足夠的人。諸葛亮練兵有方,短短幾年,他麾下的步卒就能橫掃隴右,焉知再過幾年,他的騎兵不能縱橫天下?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啊。」

  陸遜不動聲色的聽著。

  「諸葛亮很快就會攻擊並州,可是李嚴卻沒有用武之地。為了和諸葛亮抗衡,我擔心他會向我舉起戰刀。」孫權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伯言,我很擔心,魏國還沒有亡於諸葛亮之手,我們先亡於李嚴、魏霸之手。」

  陸遜淡淡的說道:「大王,你多慮了。」

  「伯言為何這麼講?」孫權倏地轉過頭,一雙碧眼盯著陸遜,眨也不眨。

  陸遜躬了躬身,不緊不慢的說道:「魏國雖然連敗,可是實力尚在。諸葛亮新得隴右,就算有了戰馬,就算他長於練兵,若無三、五年的積累,倉促出兵,也很難對魏國有壓倒性的優勢。兩者相持不下時,善用奇者勝,而諸葛亮一生謹慎,用奇非其所長,他麾下最擅出奇的魏延又在涼州,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孫權的眼神微緊,微微頜首,同意陸遜的分析。他相信諸葛亮不會用魏延,不僅僅是因為魏延人在涼州,而是因為魏家在軍中的實力太強了,父子三人,一個鎮西大將軍,一個鎮南將軍,一個蕩寇將軍,對任何一個上位者來說,這樣的家族都是值得警惕的。換句話說,諸葛亮把魏延調去涼州,也許正是出於壓制魏延的目的。

    「諸葛亮要想打破僵局,只有寄希望於大王攻擊青徐,牽制魏國兵力。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縱容李嚴、魏霸破壞聯盟,必要的時候,他還會支援我軍,增強我軍的實力,以遏制李嚴的野心,加強聯盟。且李嚴嫻於軍事,他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因此,他不會急於出兵。就算他不安於等候,魏霸也不會在準備好之前倉促出手。」

    陸遜躬了躬身,語氣平穩而不失懇切。

    「大王,此乃危機,亦是良機。君子見機而作。如果能抓住這幾年的時間,利用蜀國內部不和,勵精圖治,我們並不是沒有自保的可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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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 一錘子買賣

  孫權默默的點了點頭。這時,孫舒城已經收拾好了案几,谷利擺上了酒食,孫權率先入座。陸遜剛要坐在自己的席上,孫權招了招手:「伯言,我們聯席對坐。」

  陸遜愣了一下。他是儒家子弟,即使是私下裡也要遵守君臣之禮,聯席對坐那可是平輩論交,他和孫權雖然年歲相當,身份卻大不一樣,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孫權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今天放肆一回,且把君臣之禮放一邊,我今天來,是想聽你陸伯言說說真心話的。」

  陸遜苦笑一聲,只得入席,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難道我以前說的都不是真心話嗎,只是你抱著壓制江東世族的黑暗心理,非要往那方面想罷了。

  見陸遜坐了,孫權微微一笑,一手挽著袖子,一手提起酒勺,給陸遜添了些酒,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伯言,原本我的想法是兩路並進,先取江淮,再取青徐。不料李嚴等人只顧自己,打下南陽就跑了,我軍獨力難支,無法同時供應兩個戰場,再加上你身體不佳,我只好先把你撤回來休息。不過,你可不要以為這是養老了,暫時的休整,是為了更大的戰鬥。」

  陸遜連忙躬身致意。

  孫權又給自己添了一杯酒,舉了起來,笑嘻嘻的說道:「今天,我在這兒給你道個歉。不錯,我一直在壓制江東世家。不為別的,只因為你們江東人雖多,陸伯言卻只有一個。那些人在想些什麼,你比我更清楚。如果由他們掌握了朝堂,又是什麼結果,你也不會不知道。」

  陸遜警惕的看著孫權。通常孫權推心置腹的說話時,都會有一個讓人震驚的決定出台。

  「不過。現在我不用那麼擔心了。」孫權難得的笑了起來,「孫韶等人去年攻擊順利,拿下了不少土地。如果今年還能保持去年的勢頭,我們應該能拿下黃河以南。如果能把這一大塊土地納入大吳的疆域,別的不敢說,至少將領們的賞賜不再是問題。伯言,你說是不是?」

  陸遜明白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眼神中卻有些失落。

  孫權居然要趁這個時候發動攻擊。

  陸遜略作思索,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清明而堅忍:「大王,孫韶是一員能將,可是要取兗豫青徐,僅憑他們那兩萬多人還是不夠,若大王肯允。臣願率軍出征。」

  「你出征是必然的。不過,你的目標是壽春。」孫權笑笑:「壽春不下,我軍難以深入。」

  陸遜點點頭:「大王英明。不過,要攻壽春,要做充足的準備。」

  「我知道,糧草、軍械、兵力,我都已經籌備好了。」孫權笑得越發的開心了。長久以來,這是陸遜難得的言聽計從。「我還想給你準備一些著火陶彈,只是不知道魏霸肯不肯鬆口。」

  陸遜目光一閃:「技術他肯定不會給,不過。如果我們拿錢買,想必他不會這麼吝嗇。大王,江東有不少煉丹術士,他們通曉藥性,如果能把他們集中起來,許以重賞,也許能搞懂這其中的奧秘。」

  「可惜,那些人孤傲成性,我請不動他們啊。伯言,你有辦法嗎?」

  陸遜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只要大王願意,我可以試試看。」

  「那可太好了。」孫權哈哈大笑,和陸遜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

  陸遜也一口把酒飲盡。

  之前的一段時間內,孫權和陸遜說話總是有點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今天是難得的說到了一起,兩人都比較盡興,暢談了一番。

  經過陸遜的開導,孫權的心情雖然談不上大好,卻也不是那麼悲觀了。魏國兩面受敵,目前只能保持守勢,在必要的時候,還可能會向他低頭求和;蜀國內部不和,特別是諸葛亮需要他牽制魏國的兵力,在這種情況下,他以隱晦的方式透露石彈製作的技術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如果真如陸遜所說,能破解陶彈的秘密,吳國的實力將進一步增強。

  有了實力,就有了談判的資本。

  對於孫權來說,他今天來找陸遜,最重要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需要通過陸遜向江東世族傳遞一個信息:他要江東世族出人出力,幫他奪取兗豫青徐,甚至還有冀州、幽州,回報就是更多的官位和賞賜。在以前,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轄有的土地就這麼多,江東人佔多了,其他人就少。現在情況不同了,如果真能奪取半個天下,他又怎麼會吝惜對江東人的賞賜?而得到了更多的土地,獲取了更多的人口,朝堂上不僅有江東人、江淮人,還有青徐人、冀州人、並州人,他又何必擔心江東人坐大?江東人才再多,難道還會比這幾個地方多?

  正如陸遜所說,這是一個機會。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他不僅可以破解眼前的困局,還有機會和蜀漢一決雌雄。而失去了這個機會,他很快就會淪為李嚴功勞簿上的一筆,到時候江東人可能棄他如敝履。

  孫權權衡了很多天,這才決定登門和陸遜做此長談。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結果是讓人滿意的。

  孫權回宮之後,立刻派胡綜趕赴交州,商談購買陶彈的相關事宜。而陸遜則開始給那些他認識的道士寫信,邀請他們來共同研究,破解陶彈的技術秘密。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封信,就是寫給丞相顧雍的。

  ……

  徐聞。

  胡綜風塵僕僕的站在魏霸面前,雙手遞上了孫權的公函。魏霸接過公函,原本笑容滿面的臉突然一僵:「購買著火陶彈?」

  「是的。」胡綜抬起手,用手絹抹了抹額頭的汗珠。交州的夏天真是熱啊,他又穿著整套的官服,身上的汗珠一層層的往下滾,衣服早就濕透了。反觀魏霸,他敞著懷,露出黝黑結實的肌肉,旁邊還有人打著扇,面前放著冰鎮的水果,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

  「買了幹嘛?」魏霸放下公函,抬起頭看了一眼滿頭是汗的胡綜,這才明白過來,連忙招呼道:「胡君,來來來,趕緊入席。哈哈哈,你們是君子,不像我這種武人,想必是不好意思像我這樣寬衣。吃塊瓜果肯定沒問題吧,這是用冰鎮過的,保住你一口涼到心。」

  胡綜此刻滿身是汗,真不想和魏霸矜持,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一塊瓜就吃。果然正如魏霸所說,一口涼到心,渾身每個毛孔都在歡笑。

  「你們準備打哪兒?」魏霸一手支在案上,一手拍著大腿,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壽春。」一塊瓜下肚,胡綜冷靜多了,從侍女手中接過布巾擦了嘴。

  「打壽春啊,那得需要多少陶彈?」

  胡綜早有準備,反問道:「將軍攻宛城的時候,用了多少陶彈?」

  魏霸想了想:「大概三十萬枚左右。」

  胡綜一愣,死死的盯著魏霸,半晌才說道:「將軍,你這數字有些太大了吧?攻昆陽的時候,才不過用了十萬枚。」

  魏霸笑了,捻著唇邊的短鬚,擠了擠眼睛:「打宛城在先,打昆陽在後,你們那些都是剩下來的。我不留一手,怎麼能行?你跟我說實話,當時要有三十萬枚陶彈,你們會打完昆陽就住手嗎?打宛城是硬任務,打昆陽是幫忙,這兩者不可同日而語,你不會否認這一點吧。」

  胡綜嘴裡有些發苦。孫權給他的任務是買個十萬枚左右,留一些用來研究,剩下的用來攻打壽春。如果只買千餘枚的話,魏霸肯定會起疑心。現在魏霸卻說,打壽春至少要三十萬枚,他根本沒這麼多預算啊。

  「將軍,我們可是盟友啊。」胡綜一邊敷衍著,一邊迅速的權衡著利弊。「你這麼敷衍我們,可有點不地道。要知道你們打南陽,我們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這個我知道。」魏霸很坦然的說道:「要不然,那十萬枚陶彈就不是丟在昆陽,而是丟在武昌了。」

  「將軍,你……」

  「唉,你別急嘛。」魏霸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我防你們,你們防我,大家心照不宣。是不是?還是說正事吧,你們除了陶彈,石彈要不要?我可以便宜點,還可以送貨上門。」

  「石彈就不用了,千里運輸,費用太高。我們還是花點時間,就地打造吧。」胡綜直奔主題:「將軍,你可不能坐地起價。」

  「這話從何說起?」魏霸反問道:「我這陶彈從來沒有外賣過,哪來的價?我今天是第一次開價呢。」

  胡綜頓時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看著魏霸,覺得魏霸臉上的笑容非常邪惡。

  魏霸戲謔的看著胡綜,捻著手指,一臉誠懇的說道:「胡君,既然是買賣,我們就按買賣人的習慣來吧,那些虛文客套,就免了。我也清楚,你們吳國人才輩出,這陶彈到了你們吳國,用不了多久就能被覆製出來。這生意嘛,大概也就是一錘子買賣,我也指望不上回頭客。所以……」

  魏霸豎起一根手指,又張開五指。「一枚陶彈千錢,五十萬枚起售,上不封頂,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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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44:29 |只看該作者
第752章 生財有道

    胡綜再也按捺不住了,長身而起,怒氣沖沖的說道:「將軍,你這是訛詐。一枚陶彈能值千錢?那陶罐最多二十錢,裡面的著火物再貴,還能比蜀錦貴?」

    「蜀錦當然沒有這麼貴,問題是蜀錦你有錢就能買得到,我這陶彈你沒地兒買去。」魏霸好整以暇的說道:「不瞞你說吧,我這個價格是有點高,因為我根本不想賣給你。你也清楚,蜀錦是要人美,陶彈卻是要人命。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我多賣一枚陶彈,就有可能多殺一個人,這是傷陰德的事啊。我已經賣……造了那麼多陶彈,殺孽太重,實在不想再多殺人了。」

    魏霸語氣中那瞬間的改口沒能逃過胡綜的耳朵。他不由得一怔。魏霸還把陶彈賣給誰?李嚴、諸葛亮如果要,就算撥一部分錢財給他,也不能說是賣,那買陶的會是誰?魏國,還是另有其人?

    胡綜的心裡頓時繃起了一根弦,臉上卻裝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再說了,我還擔心你們買去的這些陶彈最後會落到我的頭上呢。」魏霸聳聳肩:「歸根到底一句話,我其實就是不想賣。胡君遠來辛苦,實在過意不去,再來一塊瓜?」

    面對魏霸的坦誠,縱使胡綜機智百出,也有些沒辦法。人家根本不想賣,給你開個價都算給你面子。讓他更擔心的是,魏霸如果把陶彈賣給了魏國,那事情可就麻煩了。誰說敵國就不能賣?一枚陶彈一千錢,這簡直是暴利啊。反正魏國又不和魏霸的轄區接壤,肯定打不到魏霸的頭上。至於諸葛亮和孟達誰倒霉,那關他什麼事。

    胡綜越想越緊張。越想越複雜,有些坐立不安。他們對魏霸的無恥有所預料,可是沒想到魏霸會無恥到這個地步,居然開出一枚陶彈千錢的天價。他們當時估計魏霸開個兩、三百錢的價格就算頂天了。

    一枚千錢,五十萬枚起售。那就是五萬金啊。這大概是孫權一年能控制的賦稅總額。

    這是吳國根本承受不起的一筆開支。打壽春又不是有了這些陶彈就能完成的,還要調動至少三萬大軍,數不清的糧草、軍械,總開支驚人。如果陶彈就要花這麼多錢購買,那和花錢買壽春有什麼區別?也許是買壽春更便宜一些吧。

    這生意沒法談了,胡綜百般勸說。魏霸不為所動,一個錢也不肯讓。胡綜急了:「將軍,陶彈的確威力不凡,可是在你發明陶彈之前,我們也曾經攻城掠地。現在沒有這些陶彈,我們同樣可以攻城掠地。將軍如果堅持這麼高的價格,那我們只好多犧牲一些士卒的性命了。」

    「悉聽尊便。」魏霸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反正你們大吳人多,多死幾萬人也沒關係,和我更沒有半個錢的關係。」

    看著水火不浸,寸步不讓的魏霸,胡綜無可奈何。只得拂袖而去。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魏霸突然叫了一聲:「胡君,請留步。」

    「將軍還有什麼事?」胡綜已經徹底被魏霸激怒了,口氣很不好。

    「我想問件事,你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回答。」魏霸站了起來,掖好衣襟,走到胡綜面前:「誰領軍攻壽春?」

    胡綜遲疑了一下:「輔國將軍陸遜。」

    「是他啊。」魏霸彷彿早有預料的點了點頭:「如果真是他,那我可以讓一點。不過,我要和輔國將軍面談。」他抬起手。示意胡綜不要急。「說實話,你們吳國,我只相信輔國將軍一個人。陶彈交到他的手上,我能相信會真用在壽春,而不會落到我自己的頭上。其他人……」他搖了搖頭。輕蔑的一笑。

    「你要和輔國將軍談?」

    魏霸用力的點了點頭:「是只和輔國將軍談,否則,你現在就簽合約,交定金。出了這個門,下次再來的時候,我不知道會不會答應你,也不知道會報什麼價。」

    胡綜無奈,只得答應把這個消息傳回武昌。魏霸報的價太高了,他根本不敢答應。而且他也清楚,孫權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

    五萬金,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胡綜走了。魏霸聳了聳肩,回到了大堂。堂上已經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夏侯玄,一個是鄧飏。

    「將軍不光是仗打得好,生意更是做得一流。」鄧飏半真半假的笑道。

    「這就是智慧的力量。」魏霸不以為然的笑笑:「我之所以能開這麼高的價,是因為他沒有第二個地方買去。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他還得回來求我賣給他。」

    「我看未必,孫權拿不出這筆錢。」夏侯玄搖了搖頭:「這大概是吳國一年的賦稅總額,考慮到吳國特有的制度,孫權真正能動用的錢財恐怕還不到這麼多。」

    「孫權拿不出,可是有人拿得出。」

    「誰?」

    「陸遜。」魏霸拿起一塊瓜,啃了一大口,瓜汁淋漓。「如果我猜得不錯,孫權這是想借用江東世族的力量來攻取青徐一帶。按照漢吳共分天下的佈局,現在我軍只剩下並州尚未得手,而吳國還有大片的土地要攻取。他不可能不擔心諸葛丞相攻取並州之後,再搶在他前面前取冀州。而且,拿下青徐等地,他的實力更強,也就無懼於江東世族的獨大。這是一個機會,他不會輕易放過的。江東世族恐怕也不會放棄這個在朝堂上佔據更多席位的機會。」

    他瞟了鄧飏一眼:「南陽因為支持光武帝而成了帝鄉,譙郡因為大魏的建立而成了五都之一,你以為江東人不眼紅?如果吳國真能一統天下,吳郡可就是帝鄉了,這好處不知道能享多少輩呢。」

    夏侯玄和鄧飏心有同感的點點頭。正如魏霸所說,帝鄉的好處實在是太誘人了,江東人不可能不動心。如果能用五萬金換取一個帝鄉的待遇,江東人肯定願意。

    「你們說,曹睿會不會有興趣也買一些?」魏霸笑道:「孫權有了陶彈,魏國沒有,會很吃虧的。」

    夏侯玄和鄧飏尷尬的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聳聳肩。夏侯玄道:「這件事,我管不著。我雖然脫不掉魏國宗室的血脈,可是這種事,我還真做不來。」

    魏霸哈哈大笑,用沾滿瓜汁的手指著夏侯玄:「你們這些名士啊,就是抹不開面子。好了,你問問曹馥,如果他有興趣,我不介意賣一點給他。」

    「你這價格太高了,我估計他買不起。」

    「價格再高,還能比魏國的國運高?」魏霸撇撇嘴:「你不要管了,問問他有沒有興趣就行,價錢的事,我直接和他談。」

    夏侯玄點頭答應了。

    「玄茂兄,你決定好了,去做官?」

    鄧飏躬身拜了拜:「將軍,我雖然也想和張平子一樣做個青史留名的智者,可是我自忖沒有那天分,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一方牧守,造福百姓吧。」

    「你看過我交州的制度了,應該知道我這裡和其他地方有些不太一樣。」魏霸收起笑容,嚴肅的說道:「你若是奉公守法,我可以保你一家衣食無憂,而且活得體面。可若是你想從中發點橫財,那可別怪我不給太初面子。太初想必也跟你說了,他妹妹夏侯徽去年在武陵一口氣砍掉十八顆首級,最多的一個不過貪了千金,最少的一個才兩百金。」

    鄧飏打了個寒顫,俯身道:「我聽說了,必不敢為非作歹。」

    「那好,你去武陵上任吧。先試用幾個月,年底考核如果不殿,我就轉你為真太守。」魏霸擦了擦手:「飛狐、黑沙都是粗人,言語上可能會有些衝撞,不過只要你秉公持法,他們還不敢亂來。要注意的倒是那些大族,趙統是君子,下不了手,所以有些人太放肆了。我希望你能拿出點狠辣勁兒來,讓他們收斂一些。」

    「喏。」鄧飏躬身領命。在此之前,夏侯玄就提醒過他,魏霸可能會把他安排到武陵去。趙統剛剛被魏霸調回成都去了,大家都知道這是回去幫魏霸掌握一些成都的實力,可是夏侯玄卻清楚,魏霸對趙統在軍事方面很滿意,在理政方面卻有些微詞。趙統為人厚道,不肯抹下面子。在他的治下,潘家、廖家都貪婪得有些過分。這些得罪人的事,趙統不做,難道還要由魏霸來做?夏侯徽也是出於無奈,這才痛下決心,在魏霸、趙統回師之前就處決了那些人。

    對鄧飏來說,這是個考驗,也是個機會。如果他能把趙統留下來的麻煩處理好,他在魏霸麾下的地位就穩定了。作為舉薦人,夏侯玄當然樂見其成。

    「玄茂,有將軍這句話,你就好好幹吧。不要怕得罪人,想想魏國是怎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千萬不要重蹈覆轍。」

    鄧飏心領神會,連忙點頭稱是。魏國就是因為世家坐大,這才擠壓了寒門士子的仕途,以至於他這樣的南陽舊族都擠不進去,只能流落交州。魏霸有感於此,想必對世家的警惕不會有絲毫放鬆。

    「上任之前,去見見廖公淵。」魏霸輕描淡寫的說道:「他為政頗有章法,你可以向他請教請教,將來定有益處。」

    「喏。」鄧飏鬆了一口氣。他正有此意,不知道怎麼開口呢。魏霸主動說出來,實在是太體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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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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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前倨後恭

  趙統還在船上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臉笑容的李豐,不由得一聲苦笑李嚴派出這麼高級別的迎接隊伍,這分明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魏霸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蜀漢朝堂上的爭鬥都很隱蔽,真正瞭解內情的人並不多,魏霸剛剛和李嚴並肩作戰,奪取了南陽,任誰都會以為他們志同道合現在李嚴又派兒子李豐到江邊來迎接他,若是魏霸或者父親趙雲回來了,那李嚴不得親臨?

  這是多麼隆重的禮節,李嚴可真是給了魏霸面子啊

  跳板剛剛放下,還沒停穩,趙統就一撩大氅,腳步輕快的踏著晃晃悠悠的跳板下了船,快步來到李豐面前,躬身一拜:「統也何能,怎麼敢有勞長史親迎大將軍安好?」

  李豐故意落後了一步,等趙統彎下腰去,他才彎下腰,看似忙不迭的還禮,其實還是不動聲色的慢了半拍他很客氣的說道:「趙將軍,你可別這麼說家父說了,能在南陽立有微功,將軍父子師兄弟可是幫了大忙的我來迎一迎,也是應該的,應該的將軍,你是先回府,還是……」

  「末將回朝述職,當然是先去見駕,然後去大將軍府回軍事,再去丞相府回民事」

  李豐滿意的點了點頭「將軍勤於國事,真是令人欽佩啊」

  兩人客套了幾句,趙統和一干來迎的舊友見了面,互相寒暄那些人都是當年和他一起做虎賁的,還有一些是隨他去江東迎親的,曾經並肩作戰過,夷淵的事,很多人都有所瞭解不過,現在趙統官居征東將軍,又娶了吳國公主,已經不是他們能夠高攀的趙統這麼客氣的和他們敘舊,讓他們很長面子在一時的拘謹之後,他們很快又熱絡起來

  趙統進宮見駕,潘子瑜孫魯班先回趙府,李豐直接回了大將軍府他進門的時候,馬謖正坐在堂上和李嚴說著什麼,看到李豐,馬謖笑道:「明公,看來一切順利少將軍辦事果然妥帖」

  李嚴咧了咧嘴,眼中滿意,臉上卻依然嚴厲他哼了一聲:「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還有什麼臉面活著趙統怎麼說?」

  李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把迎接趙統的經過說了一遍聽說趙統進宮見駕,李嚴眉頭一挑,點了點頭:「果然是趙老將軍教出來的兒子,這禮數果然是一點也不亂的」

  馬謖笑道:「明公,趙統正當壯年,正是立功的好時候若不是敵國是吳,他當是明公手中的一口利刃調回成都,可是一個不小的損失啊」

  「有利有弊,這是萬事不移之理」李嚴撫著鬍鬚,心領神會的說道:「我會儘可能的補償他的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否則還怎麼領軍作戰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幼常艾你看這為陛下選好女之事,丞相不允,可如何是好?」

  馬謖沉吟了片刻:「此事還真是急不得不過,趙統回來,我倒是有個機會試探一下陛下的意思如果陛下也贊同丞相的意思,那可就不好辦了」

  李嚴眼珠一轉,沒有再說什麼,神情卻有些冷漠「這件事,就拜託幼常」

  「多謝明公」馬謖起身行了禮,出了大將軍府,上了馬車,先暗自嘆了一口氣這件事終究還是落在他身上了可是夾在這兩人之 間,事情的確難辦啊還是魏霸好,躲在交州,輕閒自在,誰也不敢得罪他,有什麼事,卻先要看看他的臉色再做決定

  這就是實力沒有實力,只有權謀,終究還是被人指使得團團轉的命

  馬謖坐在車上,經過宮門的時候,他忽然心中一動,探身拍了拍車軾「去羽林營」

  「喏」車伕應了一聲,掉轉馬頭,向羽林營馳去

  ……

  張紹坐在營中,正在喝悶酒趙統今天回來,他是知道的按說,大家都是元從系的後人,趙統年齡略長,從小就把他們當弟弟看待,沒少照顧他們,他應該去迎接一下才是可是他覺得自己沒臉見人身為車騎將軍之子,他除了襲爵,按例入職之外,就只有襄陽一戰的功勞,之後就一直在羽林中郎將的位置上沒挪過窩而趙統只用了短短的幾年時間,卻由虎賁中郎一躍而為征西將軍

  這差距也太大了,張紹怕被那些小夥伴們笑話,沒好意思去

  更讓張紹覺得窩囊的是,李嚴現在要做一個真正的外戚大將軍,想送一個女兒進宮,矛頭直指他的妹妹張皇后,指責張皇后無子,這讓張紹很憤怒趙統到京,大將軍肯定要派人去迎,如果碰上了,他無法保證自己能控制得住脾氣

  就在張紹鬱悶的時候,有人來報,馬謖來了張紹遲疑了好半天,也沒想出馬謖來找他有什麼事現在整個成都的人都知道,馬謖背叛了丞相諸葛亮,轉投大將軍李嚴門下而張家卻是諸葛丞相的死黨,他們之間能有什麼好談的?

  張紹正打算讓人說他不在,馬謖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幾個手足無措的士卒

  張紹沉下了臉,剛要說話,馬謖笑道:「我是來查你有沒有吃空額的,他們不敢不讓我進來」

  張紹乾咳了一聲,揮了揮手,讓士卒們退下,勉強把馬謖迎進了門,寒著臉道:「大司農要查我吃空額,可有文書?」

  「算了吧,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為這件事來的」馬謖很從容的一甩袖子,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顧張紹的臉色有多難看「我是來和你的談談選良家女入宮的事的」

  張紹臉色一變,好容易才克制住了把馬謖趕出去的衝動,沒好氣的說道:「這件事找我幹什麼?」

  「很簡單,皇后是你們張家的」馬謖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張紹:「丞相的答覆,你想必也知道了他的意見等於是放任自流,大將軍之所以沒有立即行動,並不是因為他那兩句不鹹不淡的意見」

  「難道是大司農的功勞?」張紹語帶譏諷的說道:「這麼說,我還要向大司農致謝了」

  「也不是我的功勞」馬謖對張紹的譏諷視而不見:「但是我相信,你大概也不知道該謝誰」

  張紹沉默了良久他的確不知道該謝誰李嚴放出風聲,要在成都附近的官宦之家選適齡女子入宮,卻一直雷聲大,雨點鞋沒有實際行動外表看來,是因為按制度還沒到時間,到八月份才會正式開始,但張紹卻隱約感覺到,這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李嚴遇到了阻力,或者說,他有顧慮

  但是李嚴究竟在顧慮什麼,他卻不太清楚

  「其實原因也簡單,你妹妹在交州」馬謖向後靠了靠,肘部支在案上「到目前為止,鎮南將軍魏霸沒有表態」

  張紹心中一動他曾經猜過是這個可能,但是卻不肯確定,現在由馬謖說出來,那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

  「你可能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但是你不會明白鎮南將軍為什麼沒有表態對不對?」

  張紹吐了一口氣,放鬆了戒備的神情,頜致意,拱拱手道:「還請馬君指教」

  「你應該清楚,現在能左右大將軍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丞相,一個是鎮南將軍丞相保持沉默,是因為他現在一心想經營關中,然後征討並州有了大功,才能壓制大將軍,自然可以不戰而勝他是這麼想,可並州是那麼好打的?也許沒等他討平並州,皇后之位已經易主了」

  張紹眉頭一皺,哼了一聲

  「當然了,只要丞相立了大功,大將軍的女兒就算當上了皇后,也不能把丞相怎麼樣最後損失最大的只是張家,丞相府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至少對丞相來說,影響非常有限」馬紹接著說道:「至於鎮南將軍,他沒有表態,大概只是因為你妹妹和他的妻妾都有不淺的淵源夏侯徽不用說了,關鳳可是把你妹妹當成自家妹子的這種事,她們倆不可能不著急」

  「既然如此,那鎮南將軍為什麼不表態?」

  「鎮南將軍為什麼要表態?」馬謖反問道:「你張家和他魏家有直接關係嗎?」

  張紹啞口無言

  馬謖輕笑一聲:「其實我可以這麼說,鎮南將軍不表態,已經是在幫你張家的忙,已經是在給關鳳和夏侯徽面子否則,換一個皇后,對他來說有什麼壞處?你張家一直是丞相的擁護者,而他卻是丞相一直以來壓制的對象他有必要來幫你嗎?如果他點個頭,說贊同大將軍的這個決定,你覺得大將軍會怎麼想?」

  張紹的冷汗下來了他想到過魏霸,卻沒想到這其中有這麼微妙的關係這麼說來,妹妹能不能薄皇后之位,還要看魏霸願不願意幫忙啊

  他懇切的躬身一拜:「請馬君指點迷津,若得事諧,我張家必不敢忘了馬君的大恩大德」

  馬謖招了招手,張紹順從的湊到他的面前,馬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張紹連連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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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投其所好

    聽完了馬謖的主意,張紹簡直是久旱逢甘霖,頓時覺得眼前雲開日現,一片光明。他恭恭敬敬的把馬謖送出了大營,看著馬謖飄然而去,這才回到營中,連聲喝道:「快,快給老子備馬,我要出去。」

    馬謖坐在車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件苦差使終於要結束了。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李嚴都不會再催他。這件事真是麻煩啊。李嚴自己不出頭,卻讓他去周旋。這件事是那麼好周旋的嗎?真要是容易的事,李嚴也不會交給他了。

    他現在就是專門替李嚴處理麻煩的,而且他也知道,李嚴這可不是信任他,相反,李嚴這是在有意無意的排擠他。他辛辛苦苦的做完了這些事,得罪了太多的人,以後在朝堂上的名聲也壞了,要想登上那個高位,必然會遇到極大的阻力。

    可是,李嚴有李嚴的勢,他有他的術。作為曾經讓諸葛亮倚為心腹的智者,從這種難題中脫身而出不過是信手拈來。

    ……

    張紹帶著幾個親衛,騎著剛從西涼送來的戰馬,一陣風似的回了家,先把馬謖說的主意對母親夏侯夫人說了,又讓她準備一份厚禮,先去趙府拜見趙雲夫人,然後自己趕到宮門口中候著。夏侯夫人聽了之後,也非常高興,立刻忙碌起來。

    趙統從宮裡出來的時候,一眼看到一臉燦爛笑容的張紹。他不由得有些意外,遲疑了一下,還是趕上前去,笑道:「繼先,你這是……」

    「我是來迎你的。」張紹走上前。親熱的摟著趙統的肩膀,擠了擠眼睛:「天色快黑了,今天還要去大將軍府嗎?如果要去,我就說兩句,不打擾你的公務。如果不去,我們就先去喝兩杯。」

    趙統看看天色,說道:「天色已晚,今天就不去大將軍府了。不過酒也沒時間喝,我還要先回家看看老母。」

    「我陪你一起啊。」張紹笑嘻嘻的說道:「正好我也有一陣子沒見伯母了,希望她不要怪罪我才好。」

    趙統打量了一下張紹。沒有再說。他知道張紹這麼做肯定有事。他向自己的戰馬走去,卻被張紹攔住了,張紹招了招手,一個親衛牽過來一匹鞍轡整齊,高大健壯的戰馬。張紹接過馬韁,塞到趙統手裡:「來。這是兄弟我的賀禮,賀你步步高陞,還希望伯仁兄不要嫌我菲薄。」

    趙統雖然仁厚,終究是武人,對戰馬的喜愛之心那是發自肺腑的。一看到這匹油光水滑,四肢修長的戰馬,他立刻喜歡上了。愛不釋手的摸著馬脖子:「這麼重的禮,我怎麼敢當。」

    「你不敢當,誰敢當。」張紹從趙統眼中看出了滿意,雖然有些肉疼,卻一臉豪氣的說道:「寶馬贈英雄,也只有伯仁兄這樣的英雄,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好馬。跟著我,只能待在馬廄裡長驃。」

    趙統著實喜歡,卻沒有接受,反手將韁繩還給張紹。連連擺手道:「算了吧,我以後和你一樣,以後要在成都任職,也沒機會上戰場了。你還是留著,以後贈與有緣人吧。」

    張紹也不勉強。和趙統一起上了馬,向趙府走去。親衛們牽著那匹馬,跟在後面。

    趙家在城外,離成都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待到門外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趙家門戶大開,門前打掃得乾乾淨淨,兩排矛兵挺著胸脯站在門口,列隊相迎。

    趙統下了馬,和張紹並肩進了門,就聽了一聲馬嘶。他愣了一下,回頭看看門外,那匹好馬還好端端的站在門外,根本沒有嘶鳴。這時,又一聲馬嘶傳來,趙統這才注意到是來自東跨院。

    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夫君,夫君,你快來看啊。」孫魯班從裡面衝了出來,也不管張紹,拉著趙統就往東跨院跑。一進門,趙統就看到了一匹渾身紅若胭脂的高大戰馬。

    一匹漂亮得讓人窒息的好馬。

    趙統一下子明白了,他看看孫魯班那興奮得發亮的眼睛,再看看一臉陪笑的張紹,指了指張紹:「繼先,你小豎子敢跟我玩陰的?」

    見趙統這麼說,張紹鬆了一口氣,趕上兩步,連連拱手,笑道:「伯仁兄,你看你說的,這算得了什麼呢,一匹馬而已。公主乃是女中豪傑,不僅親自上陣搏殺,而且生擒了司馬懿之子司馬昭,這赫赫戰功已經傳遍了成都,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這樣的巾幗英雄如果沒有一匹好馬騎乘,豈不是顯得我大漢小氣?所以我自作主張,將這匹皇后賜與的好馬轉贈與公主。普天之下,我覺得也只有這匹馬能配得上公主的身份了。」

    張紹一席話,說得孫魯班眉飛色舞,臉色緋紅。趙統冷笑了兩聲,擺了擺手:「你隨我來,先把事情說清楚再說。公主,馬暫時放一邊,這禮太重了,我們怕是收不起。」

    「啊?」孫魯班頓時扁了嘴,耷拉下了臉。她戀戀不捨的看著那匹馬,把馬韁繞在手上,拉扯著,捨不得放開。張紹跟著趙統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了腳步,一溜小跑的來到孫魯班的面前,拱了拱手:「公主,你知道對側步嗎?」

    「什麼對側步?」孫魯班怏怏的說道。

    「你騎上這匹馬就知道了。」張紹笑道:「這匹馬就是傳說中的大宛天馬,對側步天下聞名,那可是什麼享受也不能比的。」

    趙統沉下了臉,隱含怒氣的喝道:「繼先!」

    張紹涎著臉道:「你不收沒關係,可是讓大宛天馬從公主眼前過,卻不讓她領略一下聞名天下的對側步,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見張紹說得如此神秘,孫魯班的心裡癢癢的,可憐兮兮的看著趙統。趙統心一軟,讓了一步:「只能試乘一下,可不能收,聽見沒有?」

    「行行行!」孫魯班連聲應著,翻身上馬,順著狹長的通道,一路輕馳而去。沒走兩步,她就大呼小叫的喊了起來:「啊呀,原來這就是對側步啊,果然舒服,舒服。」

    趙統有些後悔的瞪了張紹一眼,咬牙切齒,轉身就走。張紹連忙跟上。他們一路來到中庭,上了堂,分賓主落座。沒等張紹的屁股坐穩,趙統就沒好氣的說道:「說吧,今天做了這麼大一個局,究竟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還能有什麼事。」張紹收起了諂媚的笑容,苦笑道:「還不是我妹妹的事。」

    「這事……」趙統話剛出口,張紹就離席拜倒在地。「伯仁兄,我知道,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也不敢如此指望,我只想請伯仁兄告訴我一句話,鎮南將軍究竟是不是想和大將軍一條道走到黑?」

    趙統猶豫了片刻:「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張紹招起頭,照著馬謖的指點,一口氣說道:「如果鎮南將軍決心支持大將軍,那大將軍就無人可敵,我求誰都沒有用,只能認命。如果鎮南將軍還有所保留,我張家多少還能有點用,希望鎮南將軍考慮考慮。」

    趙統沉吟不語。張紹如果和他試探,他還可以推脫兩句,張紹把話說得這麼直接,他反而有些不好應承了。他知道魏霸有想法,不可能和李嚴推心置腹。李嚴如果把女兒送進宮,真正控制了皇帝,對魏霸來說肯定不是一個理想的結果。幫一幫張家,讓李嚴不要那麼得意,同時多一個幫手,未嘗不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

    「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就是為了這件事?」

    「這件事對你來說可能只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張家來說,卻是生死之別。」張紹長嘆一聲:「不瞞你說,丞相沒有給出明確的意見,我也是真的沒辦法了。我也知道,沒有丞相的支持,張家什麼也不是。丞相放棄我們,我們也只能另外再找一個靠得住的盟友。想來想去,我除了去求鎮南將軍,就只有任大將軍宰割一個結果了。」

    趙統忽然笑了起來:「那你也不應該來問我啊,你應該去問問你妹妹。她天天和鎮南將軍待在一起,不比我更清楚鎮南將軍的態度?」

    「我知道。」張紹老老實實的說道:「可是交州遙遠,一來一去,至少要一個月,能從伯仁兄這兒先得個消息,我也能多睡幾天安生覺不是?再說了,可不僅僅是鎮南將軍能夠影響大將軍的決定,我還希望孫夫人能幫幫忙。畢竟……她和陛下情同母子……」

    趙統恍然大悟,他一把揪住張紹的肩膀,笑罵道:「怪不得你要把這麼好的馬送給公主。豎子,快說,這是誰幫你出的主意?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這麼大手筆的事,你可做不出來。」

    「是大司農馬謖。」張紹不敢在趙統面前裝蒜,有一說一。「是他指點我,我才敢來求伯仁兄。說實在的,直到現在,我還以為他是逗我玩呢。」

    聽到馬謖二字,趙統全明白了。馬謖和魏霸之間的那點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趙統恨恨的看了張紹一眼:「你可不要心疼。」

    張紹如逢大赦,連連說道:「不心疼,不心疼。伯仁兄,你可是我張家的大恩人啊。」

    「你可別把話說得太早。我只能幫你傳個話,結果如何,我做不了主。」

    「嘿嘿嘿,誰不知道鎮南將軍把你當親兄弟看啊。」張紹站了起來,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胳膊,如釋重負,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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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多管齊下

  第二天一早,趙統就出了門,徑直來到大將軍府。大將軍統內外軍事,趙統卸任回京,在形式上要向大將軍做一個報告。雖然明知李嚴管不了荊州的事,也不敢為難他,趙統卻還是一絲不苟,準備得很充分。

  李嚴非常給趙統面子,親自負責這次考核。按例問了一下問題,查驗了一些事之後,李嚴笑眯眯的合上了考核簿,讓書吏將詢問記錄給趙統過目。

  「伯仁,把你從荊州調回來,實在是可惜了。不過,成都也需要你這樣的將才來整頓整頓,宮裡那些虎賁、羽林郎們最近可是越來越散漫了。」

  趙統笑笑,看完了記錄,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才正色答道:「多謝大將軍謬讚,愧不敢當。我雖然立有微功,不過是因為漢吳聯盟,精誠合作,大將軍運籌帷幄,指揮得當,我等這才能附驥尾。現在情勢有變,我再在荊州不僅無益,反而有礙,回京任職,自是妥當。至於虎賁、羽林,散漫一些也是有的,卻不見得是統事者的責任。」

  「哦,此話怎麼講?」李嚴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笑眯眯的看著趙統。

  趙統謙虛不居功,那沒什麼奇怪的,這是趙家的家風。趙統坦白的說他的身份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有些尷尬,那也是事實,卻從側面提醒李嚴,他退回來,是鎮南將軍魏霸在配合他的戰略做出讓步。趙統本人可能不在乎這一點,但是他必須向李嚴說清楚,李嚴當然也心領神會。

  可是,在對虎賁郎、羽林騎的指責上,趙統隱晦的反駁了李嚴的意見。就讓李嚴非常關注了。昨天晚上,趙統出宮之後沒有來大將軍府,他去幹了什麼,李嚴一清二楚,張紹去趙府的事,當然也沒逃過他的耳目。事實上,馬謖去羽林營的事。李嚴也很快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此刻,李嚴非常想從趙統這裡瞭解到一絲線索。

  趙統要為張紹說話,李嚴不能不提高注意力,因為這不僅可能代表趙統本人的意見,還有可能代表魏霸的意見。魏霸讓趙統回成都任職,那就是要讓趙統擔任他在他成都的喉舌。

  「大將軍,你是久經沙場的名將,統兵有方。想必不會不知道帶兵如養狗的道理。」趙統笑著說了一句軍中俗話。「這狗不是豬,時間長了不挪窩,又沒什麼機會上戰場,難免會長驃,難免會有所鬆懈。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大將軍治理成都有方。多年無警,這才讓這些人散漫的。要說責任人,統內外軍事的大將軍才是第一責任人啊。」

  李嚴一愣。禁不住展顏而笑。他笑了兩聲,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頭:「伯仁,這可不像你說的話。是不是張紹送的那兩匹馬讓你動心了?我可沒有好馬送你。」

  趙統搖搖頭,正色道:「大將軍,張紹是個粗人,他的嘴比我還笨呢,哪能教我。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還不瞭解他?」

  李嚴心中一動,笑容慢慢的冷了下來。

  趙統不為所動,接著說道:「要說唇齒。車騎將軍的三個子女,張紹和皇后都是忠厚之人,只有幼女星彩靈牙利齒。她在臨沅可是出了名的能說。連鎮南將軍都說不過她,魏武在戰場上當者辟易,可是看到她也要退讓三舍。」

  李嚴坐直了身子,眯起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趙統。趙統這幾句話看起來只是說些家常事,實際上卻點出了兩層關係。一是趙家和張家一樣,都是元從系的重要人物,你要逼迫張家,要考慮考慮元從系的反應。二是張家和鎮南將軍魏霸雖然不像關家、趙家和魏霸那麼緊密,可是張星彩和關鳳、夏侯徽的關係卻把張家和魏霸聯繫在一起,你要考慮考慮魏霸的態度。最關鍵的是提到了魏武,李嚴不得不考慮一下張星彩有沒有可能和魏武成親,真正把張家和魏家捆在一起。

  李嚴人在成都,可是不代表他對荊州的事一點也不清楚。張星彩的行蹤一直在他的關注之中。可以這麼說,他之所以到現在沒有把女兒送進宮去,和張星彩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趙統提及這一點,一下子點中了他的軟肋。

  李嚴沉吟不語,臉色陰沉。

  「大將軍,我將到成都的時候,收到了鎮南將軍傳來的急信。」趙統適時的岔開了話題。李嚴是聰明人,話說到這個地步,他自然會權衡輕重,在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再提送女兒入宮的事。至於以後究竟如何處理,他也左右不了,只能給張紹爭取一點時間,看張紹能不能盡快和魏霸打好關係,渡過這個難關。這是他能幫張紹的極限,僅憑他自己的力量,他是阻止不了李嚴的,何況魏霸也沒有就此事給他一個明確的指示。

  「哦,子玉說什麼?」李嚴果然被吸引住了。

  聽到李嚴這麼親熱的稱呼魏霸,趙統心中大定。他微微一笑:「吳人準備向他購買烈火彈。」他頓了頓,讓李嚴有個消化的時候,緊接著又拋出一個更大的消息:「不過,他感覺到吳人似乎已經得到了石彈製作技術。不知道大將軍還是丞相同意的,抑或是有人故意洩露機密,此事關係重大,他不能行之文書,只能讓我私下裡向大將軍匯報。」

  李嚴的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什麼張家,都被他拋到腦後去了。吳人有了製作石彈的技術,還要購買烈火陶彈?魏霸本人是一向不肯給吳人這個技術的,可是吳人依然得到了這個技術,那是誰透露的?

  關於這件事,目前沒有一個正式的消息,那就說明都是私下交易。不僅關中的諸葛亮有可能,襄陽的孟達也有可能,甚至也有可能是吳人通過細作得到了這個技術。不管是什麼原因,對李嚴來說。這都是一個壞消息。

  如果是諸葛亮洩露出去的話,那說明諸葛亮要借重吳人來遏制他。吳人的實力加強了,不僅可以加大對魏國的攻勢,策應諸葛亮的進攻,還可以用來反擊蜀漢的進攻,也就是阻擋他李嚴前進的腳步。如果是孟達等人洩露的,那更不得了。這說明有人為了私利不惜損害他的利益。這對把荊州已經當成了自己勢力範圍的李嚴來說,無疑是一種不可原諒的冒犯。

  誰這麼大膽?李嚴勃然大怒。這件事要不查清楚,他要拿吳人祭刀,和諸葛亮爭鋒的事就徹底泡湯了。與這件事相比,什麼皇后之位都是浮雲。

  ……

  趙統走進大將軍府門的時候,潘子瑜帶著禮物來到了魏府。魏延父子幾個在外征戰,魏霸又把母親鄧氏和幾個弟妹接走了,魏家現在比較冷清,潘子瑜的來訪有些意外。

  習夫人立刻忙碌起來。親自到大門外迎接。潘子瑜進了府,先去拜見了張夫人,客套了一番,然後就由習夫人接待。她們年齡相當,又都是荊州的大族子弟,說起來習夫人的出身比潘子瑜的出身還要強上許多。潘子瑜又是有求而來,自然著意奉承。自從夏侯徽離開成都之後,就覺得沒什麼人能談得來。頗覺高處不甚寒,遇到潘子瑜,習夫人大有知音之感。

  兩人很快就成了親密的好姊妹,說得談笑風生,一點也不像剛剛認識的。

  潘子瑜先講了一些趣事,然後慢慢的把話題轉到了去年的南陽之戰,重點描述了魏家三兄弟的赫赫戰功。

  「魏家兄弟真是應了那句俗諺: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鎮南將軍運籌帷幄,有大將之風。大將軍能有南陽之勝,鎮南將軍功不可沒。尊夫蕩寇將軍勇不可擋。百戰百勝,在宛城、昆陽的戰鬥中都是身先士卒。說起智謀來,鎮南將軍是當仁不讓。可是要論起勇氣來,尊夫蕩寇將軍那也是大有鎮西大將軍的遺風。」

  習夫人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嫁給魏風是有些委屈的,當初不過是迫於丞相諸葛亮的面子,現在魏家和諸葛亮貌合神離,搞得習家在中間也很難做。她心裡自然不太滿意。不過,魏風雖然書讀得少,與儒雅二字扯不上半點關係,對她卻是寵愛有加,甚至是愛若掌上明珠。魏風作戰如此勇猛,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她覺得這樁婚姻值當,不會留有遺憾。

  現在聽潘子瑜如此誇讚魏風,習夫人心裡當然是甜蜜而驕傲。

  「不過,要說最討人喜歡的,還是另外兩個人。」潘子瑜話風一轉,「女子中,小英蘭是最可人的。聰明伶俐,識文斷字,平日裡最好讀書,儼然是魏家的小才女。少年中最樸直可愛的莫過於魏武。他雖然武技超群,在戰場上宛若戰神,到了平日裡,卻是一個有些害羞的小漢子。他和皇后之妹星彩之間的那些故事,可是傳為美談啊。」

  習夫人目光一閃,不禁笑了起來:「潘妹妹,妳是來做說客的?」

  「不,我是來做媒人的。」潘子瑜挪到習夫人身邊,拉著習夫人的手臂搖了搖。「姊姊,不瞞妳說,夏侯夫人送了兩匹好馬到趙家,一匹是送給外子的,那便也罷了,外子可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可是另一匹卻是送給公主的,公主看了那馬愛不釋手,無論如何,要央我走一趟。我也沒辦法,只好來求鄉黨了。姊姊,妳看這事兒……有可能嗎?」

  習夫人輕輕的推開潘子瑜的手,沉吟了片刻:「這件事關系重大,我要請示一下阿母才能做決定。再說了,張姑娘也罷,子烈也罷,他們都在子玉身邊,要做主,這事也得由鄧氏阿母和子玉做主才對,我們是鞭長莫及啊。」

  潘子瑜笑了起來:「姊姊,妳就不要謙虛了。鎮南將軍雖然手握重兵,坐鎮一方,可是他對張夫人和妳這個嫂嫂卻是絕對尊敬的。妳們要是給個意見,他不能不考慮。我就跟妳說實話吧,這件事是關姊姊、夏侯姊姊我的,她們說,這件事啊,只有姊姊妳能幫得上忙。」

  「是嗎?」習夫人眉梢一挑,睨了潘子瑜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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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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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柯比能

  孫魯班騎著那匹胭脂天馬,徑直來到孫夫人的小院。到了門口,她跳下馬,卻沒有把馬拴在旁邊的胡人石柱上,而是牽著馬進了門。迎出來的孫夫人聽到馬蹄聲,剛要出聲喝斥,一抬頭,看到一匹渾身似火,雄駿之極的戰馬,不禁呆了一呆,一抹光芒從眼中一閃而沒,脫口說道:「好馬!」

  「嘻嘻,我就知道姑姑會喜歡,所以特地送來讓姑姑試乘一下。」孫魯班樂不可支,將韁繩塞到孫夫人的手中,連聲慫恿道:「姑姑,上馬試試。」

  孫夫人也是心動不已,卻沒有聽孫魯班的勸,只是淡淡的說道:「先帝陵園在此,我豈能縱馬奔馳,亂了禮法。」

  「唉呀,騎個馬怎麼了?先帝是馬上皇帝,如果看到這等好馬,他說不定也會從墳裡爬出來呢。看到妳騎馬,他只會高興,不會生氣。再說了,我已經把閒雜人等趕開了,沒人會看見的。」

  孫夫人雖然年過四十,終究也是豪爽的性子,多日的閒居,也早就悶壞了,今日看到如此好馬,再被孫魯班一攛掇,怦然心動,便換了一身勁裝,翻身上馬,奔了出去。

  這匹馬是大宛良駒,也就是傳說中的天馬。這種馬有一個顯著的特徵,就是對側步,也就是奔馳時,這種馬的一側前後腳是同向的,這樣在騎乘的時候,不是前後顛簸,而是左右搖擺,不僅不讓人難受,反而會讓人渾身輕鬆。即使是長時間騎乘,也不會那麼疲憊。至於跑起來的輕快飄逸,那更是一般的戰馬所不能比擬的。孫魯班一騎上就捨不得下來。就是因為這種馬的特有步伐。

  孫夫人在青山綠水間來回馳騁了一番,四肢百骸彷彿被按摩過了一番,渾身輕鬆,多日來的鬱結一掃而空,心情大好。她回到孫魯班的面前。輕挽馬韁,抬起用袖角擦了擦額頭的微汗,笑道:「大虎,這馬不錯,孝敬姑姑的?」

  孫魯班頓時急了,撲到馬前。抱著孫夫人大腿叫道:「唉呀,姑姑,妳可不能橫刀奪愛啊。這匹好馬我也是剛得來的,妳總得讓我再騎幾天。這樣好不好,我天天來陪姑姑,每天都讓姑姑騎上散散心。如何?」

  「我就知道妳這丫頭沒這麼大方。」孫夫人用馬鞭敲了敲孫魯班的肩膀,擠了擠眼睛:「看來趙統對妳不錯啊,居然送妳這麼好的馬?這馬在成都可買不到,估價至少在三百金,甚至能賣到五百金。」

  「我夫君對我好,那還用說,不過這馬卻不是他送的。」孫魯班笑嘻嘻的把經過說了一遍。孫夫人眉頭一挑,翻身下馬,拉著孫魯班向屋裡走去。進了屋,她盯著孫魯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丫頭,妳今天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看望姑姑啊。」孫魯班一臉無辜的說道:「還有,父王讓我代他問候妳,還有禮物呢。」

  「還有呢?」孫夫人根本不給孫魯班打岔的機會。

  「還有……」孫魯班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扭捏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靴尖。「想請姑姑幫個忙,讓李嚴死了那條心。」

  「胡鬧。」孫夫人沉下臉,厲聲喝道:「這件事是那麼容易的?這是李嚴和諸葛丞相之間的爭鬥,旁人豈能插手?妳真以為諸葛丞相不反對就是軟弱?他這是欲擒故縱,讓李嚴得意一時呢。你們摻乎進來。會壞了丞相的事。丞相是主張和吳國盟好的,他們壞了他的事,讓李嚴掌了權,對吳國有什麼好處?」

  「正因為對吳國沒好處,所以才不能讓李嚴得逞啊。」孫魯班分辯道:「如果李嚴鬥敗了丞相,掌握了大權,我吳國必然是他攻取的目標。父王為此寢食不安,頭髮都白了許多。他現在召集了好多道術之士,要趕超魏霸的軍械技術,我們為他爭取一點時間,難道不應該嗎?」

  孫夫人柳眉倒豎:「妳的想法是對的,可是誤了丞相的事,卻是因小失大。」

  「姑姑,妳還真相信諸葛丞相?」孫魯班撇了撇嘴,不屑一顧。「他連馬謖都捨得殺,連魏霸都肯捨棄,還會在乎我們吳國?他現在堅持盟好,是因為他需要吳國幫忙滅魏,一旦滅了魏國,他肯定會掉頭攻吳。吳國要想生存下去,只能靠自己,不能指望別人,不管是諸葛丞相還是李嚴,都是指望不上的。」

  孫夫人語塞,她覺得孫魯班這番話有些道理,一時無法辯駁。天無二日,諸葛亮如果真滅了魏國,恐怕也不會讓吳國與蜀漢並立,遲早還是有一戰。她們能做的,的確只是為吳國爭取一點時間而已。

  「那妳要我怎麼做?」

  孫魯班鬆了一口氣。她今天的這番話可是趙統、潘子瑜一起商量了很久才擬好的。以她的口才,哪能說得這麼透徹。好在孫夫人也不是以口才見長,她手中的劍足夠鋒利,口才卻比孫魯班好不了多少,兩句一說,頓時沒了主意。

  「姑姑,妳這麼的……」孫魯班附在孫夫人耳邊,嘀咕了幾句。

  孫夫人將信將疑。

  ……

  過了兩天,孫夫人突然進宮見駕,在和天子劉禪歡聚一堂的時候,孫夫人特意和張皇后聊了很久,張皇后順勢要求向孫夫人學習劍術。劉禪根本沒意識到其中的詭異,拍著手,一個勁兒的叫好。張皇后當場拜了師,奉上束修。孫夫人送了一口劍給張皇后,算是正式收下了這個記名弟子。

  劉禪向來是對孫夫人言聽計從的,見孫夫人這麼高興,他當然樂得湊趣。在孫夫人的授意下,他下詔從官宦中挑選一些適齡女子入宮,為皇后作隨侍女衛。消息傳了出去,頓時鬧得滿城風雨。

  與此同時,張皇后又和夏侯夫人一起來到魏府,拜謝鎮南將軍對張星彩的照顧。有風聲傳說,夏侯夫人有意要將女兒張星彩嫁給魏武,只是張夫人以家主魏延,魏武的生母鄧夫人都不在成都為由,暫時沒有接受。只表示感激夏侯夫人的一片美意,要請示魏延和鄧夫人之後再給答覆。事情雖然沒有立刻敲定,但是張家欲結好魏家的消息卻由此不脛而走。

  李嚴聽到這個消息,什麼也沒有說。他把自己的女兒送進了宮,充任張皇后的女衛,再也不提為天子選良家女的事。然後派人奔赴南陽和交州。分別和孟達、魏霸查證石彈製作技術的洩密事宜。

  蔣琬和張裔得知,不敢怠慢,立刻把消息送往長安。

  ……

  塞北,雞鹿塞,屠申澤。秋高氣爽,星空璀璨。

  鮮卑大帥柯比能盤腿坐在草地上。右手握著一口鋒利的小刀,左手拿著一隻銀碗,黝黑的臉膛被火光照亮,每一道皺紋裡都散發著喜悅的光芒。

  在他的身前,圍著火堆坐著十幾個頭領,個個形象粗豪,手上嘴上都是油。火上烤的一隻肥羊已經只剩下了骨架。幾罈美酒也都喝得乾乾淨淨,四周瀰漫著酒氣和肉香。

  「諸位……」柯比能站起身來,舉起酒碗,環顧一週,等眾人凝神屏息的看著他,才繼續說道:「漢人征戰不休,自相殘殺,我們的機會來了。這次蒙諸位給面子,聚集了三萬精騎,只等諸葛亮出兵攻擊。我們就殺入並州,直搗洛陽。」

  「殺入並州,直搗洛陽。」頭領們站了起來,興奮的大聲吼叫著。一想到漢人的花花世界任他們馳騁,他們就滿心歡喜。塞北苦寒。每一個冬天都是那麼的難熬,如果能到漢人的土地上搶一次,再加上蜀漢的謝禮,他們兩面得利,這個冬天就好過多了。

  正是出於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他們才接受柯比能的邀請,一起到雞鹿塞來商議。雞鹿塞是並州朔方郡的要塞之一,曾經是胡人望而止步的地方。中平以來,漢人自己征戰不休,早已沒有力量控制這片土地,胡人從此可以長驅直入,他們的馬蹄甚至可能一直深入馮翊。直到前年魏國為了奪回隴右,強力反擊,他們才向北退到狼山(今賀蘭山)一帶。

  在這裡是安全的,就算是曾經以鐵騎稱雄的魏國現在也無力深入到這一帶,至於蜀漢,那就更不用想了。正因為如此,這些人才能喝得放心,喝得盡興。

  柯比能很滿意,將碗中酒一飲而盡,一抹鬍鬚,笑道:「這次我們佔了並州,就再也不退回來了。我們還要佔據河東,將河東的鹽澤和鐵礦全部掌握在手中,從此不用再被漢人卡住脖子。等我們有了足夠的鐵,給每一個勇士配上馬鐙和鋒利的戰刀,漢人又怎麼會是我們這些草原上的雄鷹對手。」

  「大帥說得是。」有人大笑著附和道。

  「大帥說得有理,我們跟著大帥,誰怕死誰是孫子。」

  柯比能聽著亂七八糟的奉承之詞,眼光一掃,卻看到步度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不由得笑道:「怎麼,步度根大帥有些不忍心?」

  眾人笑了起來。步度根強笑了兩聲,剛要說話,柯比能忽然臉色一沉,抬起手,打斷了步度根,轉頭向黑暗中看去。眾人以為他故意羞辱步度根,都不禁大笑起來。柯比能皺了皺眉,大喝一聲:「住嘴,你們聽,是什麼聲音?咦,步度根呢?」

  眾人這才發現,步度根不見了,四處一看,一個人影正向遠處飛奔而去。眾人面面相覷,大惑不解。沒等他們明白過來,一種充滿殺氣的聲音如悶雷一般,從遠處傳了過來。

  剎那間,每個人的心頭升起一股寒意。作為草原上廝殺多年的倖存者,他們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這是上萬鐵騎發起衝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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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美夢成空

  「殺——」夏侯霸踩著馬鐙,站了起來,高舉手中的戰刀,厲聲長嘯。

  三千虎豹騎緊隨其後,齊聲怒吼。

  人如虎,馬如龍,虎豹騎捲起了一陣狂飈,勢不可擋的向鮮卑人殺去。

  天下最強的騎兵,這次要借鮮卑人的鮮血洗涮自己的恥辱。

  湍水之敗,敗得莫名其妙,雖然正在衝殺的這些虎豹騎沒有幾個經歷過那場戰鬥——那場戰鬥的生還者非常有限——但是恥辱感卻感同身受。很多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稱雄天下的虎豹騎會被人擊敗,而且是未戰先潰。

  這種情況只有那些烏合之眾才會出現,訓練有素的虎豹騎出現這種情況,簡直是把多年來積累下的榮耀一下子丟得乾乾淨淨。

  每一個虎豹騎將士心裡都憋了一肚子邪火。可惜短時間內,他們卻沒有報仇的機會。魏霸遠在交州,他們根本沒什麼機會碰上魏霸。

  實事求是的講,有不少虎豹騎甚至希望蜀漢再次攻魏,而魏霸就在其中,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擊敗魏霸,證明虎豹騎不是浪得虛名,湍水之敗另有原因,非戰之罪。

  然而,他們也不得不承認,經過幾年的征戰,曾經睨視天下的大魏似乎不太有可能反攻南陽,更不可能打到交州。一想到這一點,虎豹騎的將士就更憋屈。

  這次隨秦朗、夏侯霸出征草原,一望無際的草原總算讓人心情舒暢了一些。而抓住機會突襲鮮卑人,特別是曾經想偷襲魏軍的鮮卑人柯比能,多少也算是個出氣的機會。

  柯比能等人無辜的成了虎豹騎洩憤的出氣桶。

  看著從黑暗中狂奔而來的魏軍鐵騎,柯比能瞬間明白了。難怪步度根這次這麼好說話,難怪這次邊境上這麼安靜,連個馬賊都看不到,難怪魏國皇帝一直沒有派使者前來指責他,對他年初幫諸葛亮截殺魏軍的事置之不理。

  原來魏軍早就潛到了他的身邊,還派來了一個內奸步度根,把他的行蹤掌握得清清楚楚。然後等各部落的頭領齊聚他的大營時發動雷霆一擊。趕盡殺絕。

  要麼不要,要做就做絕。這才是魏軍的風格。

  不得不說,柯比能對魏人的脾氣非常瞭解,夏侯霸以及他身後的虎豹騎將士就是這麼想的。秦朗、田豫以及他們率領的漢人將士也是這麼想的。而那些烏桓人、匈奴人同樣清楚這一點。

  一萬五千精騎。列成雁行陣,鋪開蓋地的殺了過來。

  夏侯霸和三千虎豹騎就是那長長的脖頸。

  夏侯霸就是最尖銳的喙。

  柯比能根本沒有想到魏軍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更沒想到他們會這個時候發起突襲。這裡離魏人經常出沒的邊境至少有五百里。如此規模的魏軍根本不可能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這裡。柯比能在草原上征戰了這麼久,不可能連這基本的警惕都沒有。

  可是,如果算上步度根的出賣,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魏軍從步度根的防區經過,有步度根幫助掩飾,只要小心一點,他是不可能發現魏軍的蹤跡的。

  一切都是步度根。

  這麼好的復興機會,就被一個內奸破壞了。

  柯比能怒火攻心,卻無可奈何。面對衝殺過來的魏軍鐵騎狂潮,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逃跑。

  胡人向來不認為逃跑是一件丟人的事,只要留得命在,總有報仇的機會。只有死人才是真正的失敗者,只要能活著,總有一天可以報仇。

  柯比能決定逃跑,其他的部落首領也不約而同的決定逃跑。可惜,正如他們瞭解魏軍一樣,魏軍同樣也瞭解他們,作為和他們打了十幾年交道的田豫,他早就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

  殺,不要活口,片甲不留。

  追,窮追不捨,斬草除根。

  夏侯霸策馬狂奔,殺入鮮卑人的大營,手起刀落,鋒利的戰刀頃刻間連殺三人,鮮血飛濺,在涼爽的夜風中散播著恐懼的種子,進一步刺激著虎豹騎將士的怒火。

  「殺——」

  虎豹騎衝入鮮卑人的大營,馬蹄起落,蹬踏著大地,戰刀飛舞,帶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虎豹騎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有力的阻礙,輕而易舉的殺透了柯比能的大營,將那些亂成一團的鮮卑騎士一分為二。他們根本沒有收住戰馬回頭再戰的想法,認準柯比能逃跑的方向,一口氣衝了下去。

  秦朗和田豫帶領一萬餘騎,排成寬闊的陣勢,席捲而至,無情的殺戮著那些驚慌失措的鮮卑人。柯比能跑了,鮮卑人沒有指揮,又沒有任何準備,很多人連盔甲都來不及穿上,戰馬甚至沒有上鞍,更別提衝鋒加速了,面對疾馳而來的魏軍,他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接受一面倒的屠殺。

  夏侯霸帶著虎豹騎,死死的盯著柯比能,一口氣追出一百餘裡,終於追上了柯比能,一刀砍下了柯比能的首級。

  ……

  諸葛亮長嘆一聲:「豎子,不足與謀。」

  楊儀拱著手,站在一旁,不敢接話。他不知道諸葛亮口中的這個豎子是誰,是張紹還是馬謖,最好是蔣琬。這件事,蔣琬他們處理得太草率了,面對李嚴的合縱連橫,他們居然一點有效的應對也沒有,眼睜睜的看著張紹被魏霸拉攏了過去。張紹雖然沒什麼本事,張皇后雖然只是一個傀儡,但是他們卻是丞相附從力量的一個代表。他們的離心,無疑會在朝堂上產生雪崩似的效應。

  連張家都和丞相離心離德了,以後還有誰會相信丞相,相信丞相能保護他們,能保證他們的富貴?

  楊儀很清楚,在這件事中,起到了最大作用的並不是趙統,也不是李嚴,甚至不是馬謖,而是魏霸。魏霸雖然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卻起到了關鍵的威懾作用。不說話都能把事辦成,這才是真正的實力。

  與魏霸相比,上竄下跳的馬謖不值一提。

  作為丞相長史,作為掌管著丞相機密文書的機要參軍,楊儀明白這次丞相的計畫又被人破壞了。丞相原本是想以靜制動,縱容李嚴,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等李嚴把事態擴大化的時候,再予以釜底抽薪。可沒曾想,魏霸出人意料的插手,把趙統派回成都,生生的破了這個局。

  這和當初諸葛亮預想魏霸會作壁上觀的猜想完全不是一回事。魏霸抓住機會,主動出手,他已經不再滿足於坐山觀濤,他要取漁翁之利。他的野心在膨脹,已經擺明了陣仗,要在丞相和李嚴之間插一隻腳,成鼎足之勢。

  也許,丞相口中的這個不足與謀的豎子就是不自量力的魏霸。

  楊儀正在猜想著,姜維匆匆的走了進來,臉色發白,神色驚惶。楊儀眉頭一皺,暗自發笑。姜維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根本做不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想必他又要被丞相責罵了。

  諸葛亮眼神一緊,剛要說話,姜維趕到他面前,急聲道:「丞相,柯比能全軍覆沒,臨陣授首。」

  諸葛亮愣了一下,半天才道:「你說什麼?」

  「丞相,魏軍一萬餘騎突襲雞鹿塞,臨陣斬殺柯比能。」姜維幾乎是叫了起來,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丞相,柯比能的部落完了。」

  「啪噠。」諸葛亮手中的羽扇落地,他面色煞白,兩眼瞪得老大。「怎麼……會是這樣?」他晃了兩下,仰面栽倒。

  姜維大驚,連忙撲過去,一把抱住諸葛亮,連聲大叫:「快叫醫匠,快叫醫匠。」

  楊儀也慌了,轉身就往外走,一腳踩在自己的衣擺上,撲通一聲摔了個大跟頭。他也顧不上多想,爬起來飛奔。他覺得眼前的大地都在晃動,腳也軟得像踩在雲朵上,耳邊迴響著剛剛聽到的那個消息,嘴裡喃喃自語:「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完了完了,這次是徹底輸了,徹底輸了。」

  ……

  深夜,諸葛亮悠悠醒來,睜開了眼睛,看著青黑色的屋頂,一動不動。

  姜維伏在諸葛亮的身邊,彷彿有感應似的,抬起了頭,見諸葛亮睜開了眼睛,他欣喜不已,連忙握著諸葛亮的手道:「丞相,你終於醒了。餓不餓,我盛點粥給你?」

  「伯約,怎麼會……這樣?」諸葛亮的眼角滑落兩滴清淚。「莫非大漢的火德真的要滅了?」

  「不會的,不會的。」姜維不自然的強笑道:「柯比能死了,無礙大局,只要有丞相在,就一定能興復漢室,一統天下。」

  「沒有了柯比能的騎兵牽制魏軍兵力,我們還怎麼攻擊並州?」諸葛亮喃喃自語:「我本來還想請陛下親征,讓李嚴白忙一場,現在尚未出師,援軍先喪,此乃大凶之兆啊。」

  「丞相……」姜維也忍不住流下淚來。他知道柯比能的意外戰死讓丞相準備的秋季攻勢已經變成了虛幻。沒有柯比能從北面牽制魏軍,僅憑漢軍這三四萬人的兵力,打幾個勝仗沒問題,可是要全面攻入並州卻是不切實際的空想。丞相想利用這次北伐把陛下從成都帶到關中的計畫,之前的那些鋪墊、隱忍,全部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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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討價還價

    諸葛亮一病不起,關中的重任全部落在了姜維、楊儀的身上。他們一拍即合,姜維負責軍事,楊儀負責其餘。原本這是一個不錯的分工,可是沒想到,很快他們就因為一個問題發生了嚴重的爭執。

    諸葛亮原本打算秋收之後就發動並州攻勢的。這次出征關係重大,不僅是因為並州位置重要,又是在與吳國分割天下的版圖中蜀漢最後一片尚未入手的土地,拿下並州,蜀漢的任務就暫時告一段落,可以在與吳魏交鋒中佔據主動。

    除此以外,諸葛亮打算請劉禪移駕關中,御駕親征,把他從李嚴的控制中奪過來。為了保證劉禪的安全,保證戰則能勝,諸葛亮儘可能多的徵調了大量的人馬,除了各地必不可少的駐軍之外,諸葛亮征發了大概八萬大軍。這些人馬有近一半已經聚集到長安附近,正在加緊時間演練諸葛亮新創的八陣圖,隨時準備出發。

    現在諸葛亮病了,援軍柯比能全軍覆沒,出征之事看起來已經不太可能,楊儀覺得這些人留在長安附近除了增加糧食供應的困難之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不如讓他們先回各自的駐地,等丞相身體好了再說。

    姜維不同意這個決定。雖說這次作戰計畫還沒有真正上報朝廷,可是這麼多人調動,李嚴遲早會知道。如果不按計畫繼續上報執行,那調動這些人馬幹什麼,就非常可疑了,李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肯定會派來人責問,甚至會給丞相扣上一頂謀反的帽子。

    再退一步說。柯比能死了,不代表秋季攻勢就一定要放棄。就算不能佔領整個並州,攻入河東,打一兩個勝仗,也比什麼不做強。

    楊儀覺得姜維不可理喻。花了那麼多的錢糧,集結了這麼多人馬,只是為了打一兩個勝仗,讓你積點軍功?你知不知道這個軍功的代價有多大?丞相這麼大的手筆,那是為了整個並州,既然現在戰略目標不可能實現。那就等機會合適的時候再說,怎麼能讓你隨便用呢?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打仗是需要錢的,不能不算成本,閉著眼睛亂打。

    姜維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對楊儀的意見置之不理。在他看來,楊儀做好後勤。算好帳就行了,打仗的事,你不懂,最好也不要問。

    楊儀真的火了,他對姜維的固執已見以及對他的蔑視非常不滿,一狀告到了諸葛亮面前。

    兩人在諸葛亮面前激烈的辯論了一番,結果楊儀口不擇言。指著姜維說:「你沒魏霸的本事,卻有魏霸的野心。魏霸那麼強的實力,都沒敢獨自取南陽,還要拉著李嚴一起出師,你以為你離了丞相,能獨自攻下並州?」

    這話一出口,姜維啞火了。再說下去,就牽涉到諸葛亮的尊嚴了。

    楊儀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把姜維和魏霸相提並論沒關係,把諸葛亮比作李嚴。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諸葛亮沉默了很久,擺了擺手:「伯約,按威公的建議,放棄這次攻勢,來年再說吧。」

    「那……李嚴如果責難。又當如何處理?」

    「實話實說吧。」諸葛亮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人中傷。」

    姜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門。

    ……

    八月,湘南,長沙郡和零陵郡交界處,一座不大的山坡上,忽然多出了數百精銳的士卒。這些士卒站在路的兩旁,一一對應,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敵意。他們身上的軍服也不同,一個是吳軍的軍服,一個是蜀漢軍的軍服。

    因為他們有一半的是吳國輔國將軍陸遜的親衛,另一半則是蜀漢鎮南將軍魏霸的親衛。

    今天,魏霸和陸遜在這裡商談陶彈的交易事宜。

    魏霸穿著一身禪衣,長身玉立,除了臉被交州的陽光曬得有些黑之外,劍眉朗目,高大健壯,儼然一個俊美的少年郎。陸遜也沒有披甲,穿了一身儒衫,看起來像一個中年儒生。可是他眉眼之間那股在戰場上磨煉出來的殺氣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雙目開合之間,時有寒光射出。

    魏霸笑道:「陸將軍,讓你千里迢迢的從前線趕來,真是不好意思啊。說來你我對陣多次,這還是第一次以不是敵人的身份坐在一起。」

    陸遜淡淡的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初在襄陽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敵人。」

    「哈哈哈……」魏霸爽朗的大笑起來,「好啦,陸將軍,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我都知道,當時你防著我,我也防著你,說起來是盟友,實際上誰都想坑對方一把。依我看,還是敵人。」

    「這麼說,你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是啊。」魏霸很坦然的說道:「當時新得關中,魏軍全力反撲,不在襄陽打一戰,我們怎麼能守得住關中?可是僅靠我們的力量,我們根本無法迫使曹睿把主力投入南陽戰場,只好鼓動你們出兵。可是說實話,你們拿下襄陽,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想來想去,只好坑你們一把了。」

    陸遜咂了咂嘴,魏霸這麼坦然,他倒不好意思再說了。人無恥則無敵,正人君子那一套對魏霸不起作用,說得多了,反被他笑話,不如不說。

    「魏將軍,我們還是談正事吧。」陸遜沒什麼興趣和魏霸說太多,他奉命前來和魏霸談判,是因為魏霸指明了要和他談,孫權只好讓他來了。兩人說得時間太長,或者說得太熱絡,難免會讓孫權疑心。陸遜絲毫不懷疑,在附近的山林裡肯定藏著校事呂壹的部下。

    「行啊,談正事。」魏霸體貼的點了點頭:「首先第一個問題:你們買這些烈火彈,是不是真的用來打壽春?」

    「我說是,你相信嗎?」

    「你說是,我就相信。」魏霸面不改色的說道。

    陸遜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為什麼?」

    「因為你是吳郡四姓的陸家。」魏霸應聲道:「而且我們現在不是敵人,是做生意。我相信,你不會用戰場上兵不厭詐的那一套來對付我。」

    「那好,我可以保證,這批烈火彈不會有一顆落在你們漢軍的頭上。主要也是用來打壽春,但是我不保證每一顆,意外總是有的,譬如落入江中,或者運輸不當裂了。」

    「行。」魏霸很爽快的說道:「就以打壽春計,我估計最少要二十萬枚。最多不會超過五十萬枚,那我們就取個中間數,你準備買多少?」

    「這得看你的價錢。」陸遜非常警惕,沒有立即告訴魏霸需要的數量。他非常清楚,實際上他只需要百十枚,最多不會超過千枚。只要夠那些丹士們研究就夠了。魏霸說至少二十萬枚,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是他又不能說用不了這麼多,否則魏霸肯定會懷疑。

    「你買得多,價格就便宜一些,買得少,價格當然就貴一些。」魏霸笑道:「這是生意場上的規矩,我想陸將軍不會不清楚。」

    「那多又是多少。少又是多少?」

    「先得看將軍究竟要買多少。」

    陸遜眉頭微蹙,有些撓頭。這一開了口,那就不好改口了。如果便宜,他當然想多買一些,可是他又怕魏霸坐地起價,開出天價來。他沉吟了良久,這才說了一個中間數字。「如果我想買三十萬枚呢。」

    「五百錢。」魏霸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很顯然,他對這次談判早有準備,不像陸遜這麼瞻前顧後。

    「五百錢?太貴了。」陸遜故意搖了搖頭。

    魏霸笑了:「如果你買五十萬攻。我可以給你降到四百,這個空間可不小,我純粹是看在你陸將軍的面子上。」

    陸遜猶豫不決,一萬五千金雖然沒有五萬金那麼駭人,依然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至少他相信孫權不會下這麼大的本錢。

    「如果我買二十萬枚呢?」

    「六百錢。」

    陸遜想了想:「還能再便宜嗎?」

    魏霸搖搖頭:「不會再讓了。你不要說我唯利是圖。既然是做生意。當然是賣得越貴越好。反正我也不愁銷路的。」

    陸遜心中一動,他又想起胡綜擔心的那件事,魏霸可能同時還在和魏國做生意。不過,他更傾向於魏霸是在訛詐吳國。畢竟諸葛亮正在準備攻擊並州,如果這種武器落到諸葛亮的頭上,魏霸要承擔很大責任的。

    就在陸遜權衡的時候,魏興快步走了過來,遞給魏霸一份文書。魏霸看了之後,眉頭輕輕的挑了挑,笑道:「夏侯霸有兩下啊,居然一下子就把柯比能給滅了。」他轉過頭,看著陸遜笑道:「陸將軍,你可以不用著急,慢慢的斟酌。柯比能全軍覆沒,丞相病倒了,今年秋季的戰事大概會無疾而終。」

    魏霸說著,轉過身,招了招手,一個武卒捧過來兩罈酒,兩隻木杯。魏霸衝著陸遜笑笑:「陸將軍,這兩壇瓜片酒是我打算送給你的,你現在隨便指一壇,我把酒開了,和你先喝一大碗。」

    陸遜笑了,他擺擺手:「算了,既然是送給我的,我還是拿回家慢慢喝吧。」他將手按在封泥上,低著頭欣賞了片刻,又抬起頭看著魏霸:「你真想要我的命,不會用這麼拙劣的手段。我們還是再談談價錢吧,我對這個更關心,你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

    魏霸歪了歪嘴:「丞相不出師,你們策應誰?買了陶彈也沒用,何不等一段時間再談。」

    陸遜撫摸著酒罈上的封泥,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酒香,沉默了片刻:「三十萬枚,四百五十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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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49:50 |只看該作者
第759章 強賣

  「他就這麼同意了?」孫權皺著眉頭,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即使是聽到陸遜的證實,他依然不敢相信魏霸會這麼大方。

  三十萬枚陶彈,每枚四百五十錢,連當初價格的一半都不到。

  「是的,他同意了。」陸遜再一次點頭確認。「不過,他要求我們提前一個月交付七成的定金,剩下的三成在提貨前支付。」

  「他還真把自己當生意人了?」孫權笑了一聲,有些不屑。

  「他就是個生意人。」陸遜說道,接下來的一句話被他藏在了自己的心裡。魏霸做的生意可不僅僅是三十萬枚陶彈這麼簡單,他要買賣的是整個天下。

  孫權搖了搖頭,撫著紫鬚沉吟了片刻。雖然陸遜出面,魏霸不僅降低了價格,而且將起售的數量由五十萬枚降低到三十萬枚,他需要一次性付出的數量由五萬金變成了一萬三千五百金,而且第一次只要付出七成,不到萬金,可是這筆數量依然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負擔。

  孫權不是拿不出來,但是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還是非常困難。

  吳國的經濟情況並不樂觀。接連打了幾年仗,不僅丟失了荊州大半和幾乎整個交州,付出的軍費也是非常驚人的,可以說,這幾年仗打下來,孫權的國庫幾乎已經空了。要想完成這次交易,他要動用王室的資金。

  要知道,並不是購買了陶彈就行,幾萬將士的開支。攻城器械的準備,隨軍民伕的消耗,哪一樣不要用錢?可以這麼說,購買了這三十萬枚陶彈,孫權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甚至連王室的正常開支都會出問題。

  可是,孫權不得不這麼做。一方面是他真的需要盡快取得河南之地,把戰線推到黃河一帶。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和蜀漢分割天下。如果諸葛亮攻佔了并州,完成了所有的任務。而吳國還在江淮之間糾纏的話。諸葛亮如果想要攻取冀州,他是沒有能力阻攔的。一旦讓諸葛亮佔領了實力最強的冀州,他也就沒有了和蜀漢分割天下的實力和資格。

  另一方面,他不知道魏霸是不是真的和魏國在談生意。如果魏霸真的將陶彈賣給了魏國——曹睿沒有道理不買陶彈。而且他也有這個實力——而吳國沒有陶彈進行反制的話。在戰場上。吳國將面臨巨大的壓力,甚至可能遭受慘敗,根本無法完成戰略目標。

  事實逼得他購買陶彈。哪怕明知魏霸是在訛詐他——陶彈的成本絕不會超過百錢,魏霸要價四百五十錢,這是前所未有的暴利,根本就是在訛詐。

  孫權知道,魏霸做得出來。他從來不講究什麼禮儀道德。在他的眼裡,利益才是最實在的。

  孫權嘆了一口氣。「伯言,我一下子拿不出這麼錢。」

  陸遜躬身一拜:「大王,我願意獻出歷年來大王的賞賜,應該有三千金左右。」

  孫權眉頭輕蹙。這是吳國的戰爭,不是陸遜的戰爭,沒有道理讓陸遜出錢,而且這也不是小數目,幾乎是陸遜家產的全部。如果有可能,他絕對不會讓陸遜出錢,因為陸遜不可能白白的拿出這些錢。就算陸遜願意,他也不能同意,否則其他的大臣會怎麼看他,一個只知道盤剝臣子的君主?

  然而,他的確沒有辦法。短時間內,他拿不出這筆巨款。

  「伯言,我感激你的忠義,可是……」孫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三千金還是不夠啊。」

  「大王,此乃國家興亡之戰,與所有的吳人攸關。」陸遜淡淡的說道:「所有的吳人都應該奉獻出自己的力量。」

  孫權嘆了一口氣。陸遜所說的吳人究竟是指吳國人,還是指吳郡人,他不太清楚,可是他明白,如果要吳郡世家出力,他就必須給他們相應的回報,在戰利品的分配中,他們要拿走一大塊,與此同時,在朝堂上,吳郡世家也要佔據更重要的位置。

  他不想答應陸遜,可是他已經被逼到了絕境,要麼放手一搏,要麼束手就縛,沒有第三個選擇。

  「看來這次真要的傾一國之力了。」孫權喃喃的說道。

  ……

  曹睿眼窩深陷,兩眼通紅,臉上浮現出一層不祥的青灰色。他惡狠狠的盯著曹馥,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

  曹馥去年幫了他一個大忙。就在洛陽米價騰湧的時候,曹馥帶著幾十船的交州米趕到洛陽,有效的遏制了米價上漲的勢頭,讓他有時間調集各郡的糧食救市,同時也穩住了人心。

  當然,曹馥也發了一個大財。這些米從交州運來,萬里迢迢,不僅海浪洶湧,而且海盜出沒,運到洛陽,成本已經翻了五倍以上。可是洛陽的米價已經漲到了正常價格的五十倍,所以曹馥還是狠狠的賺了一筆。

  可以說,在整個洛陽現在最舒服的就是曹馥,還有隱在曹馥背後的夏侯懋和清河長公主。曹馥之所以能遠赴交州販米,一方面是和夏侯玄任日南太守有關,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夏侯懋和魏霸那說不清的情意。如果沒有魏霸的默許,夏侯玄根本做不了主。

  對這樣的人,曹睿不可能有好感,但是也談不上惡感。雖說夏侯懋無能被俘,導致關中失守,但他並非主動為惡,回到洛陽之後又閉門不出,認罪態度好到讓人不忍心再說他。至於曹馥,更是無罪有功。

  可是,今天曹睿的手還是忍不住的伸向腰間的劍柄,多年養就的心性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他不是針對曹馥,而是針對那個遠在萬里之外的惡魔。

  魏霸居然要賣烈火彈給他,或者準確一點說,是逼著他買。

  因為現在不僅蜀漢有這種烈火彈,吳國也有了。如果魏國沒有,那麼在未來的戰場上,魏軍將處於弱勢,至少在城池攻守這方面,魏軍將面臨巨大的壓力。

  司馬懿說,要對付魏霸的攻城戰術,最好的辦法就是採用同樣的戰術。魏霸用千餘架的霹靂車同時發射,這一點魏國也可以做到,只要有足夠的準備時間就行。可是烈火彈的問題卻不是有時間就能解決的,這種新式武器只有魏霸擁有製造技術。

  一向被曹睿倚為與魏霸對抗的最大底氣——馬鈞對這種武器一竅不通。他精通機械,卻說不清這種陶彈為什麼會自燃,更別說仿製了。

  所以,曹睿似乎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向魏霸購買。不僅如此,他還應該感謝魏霸願意賣給他,否則他有錢也沒地方買去。

  可是這價格實在太離譜了:每一枚烈火彈千錢,三十萬枚起售。一次性付出三萬金,即使是對於皇帝來說,這依然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不是生意,這是搶劫,這是魏霸用經濟手段來搶劫魏國的國庫。

  所以曹睿非常憤怒,臉色也變得青白。

  曹馥有些緊張。他不知道天子為什麼這麼憤怒,但是他知道一旦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倒霉的可是他。曹馥做生意有一套,但是在朝堂上卻沒有太多的見識,這一點甚至不如他的父親曹洪。曹洪當年還知道投資曹操,為後來的富貴打下基礎,他在朝堂上卻沒什麼根基,和天子的關係也一向若即若離,談不上親近。

  「這價格……太高了。」曹睿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三萬金啊。」

  曹馥卻鬆了一口氣。天子說價格高,卻沒有說不買,這就是一個好的開頭。

  「陛下,價錢可以談嘛。」曹馥笑眯眯的說道:「魏霸打的什麼主意,臣雖然愚笨,卻也非常清楚,無非是想藉著兩國交戰的機會發一筆橫財。可是我大魏人才濟濟,只要能買到一些陶彈,自然就能仿製出來,反施於彼。這次的開銷看起來很大,與魏國的千秋江山相比,卻還是微不足道的。」

  曹睿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曹馥的話聽起來有道理,可是他清楚,曹馥想促成這個交易卻不是為了魏國的千秋江山,而是出於利益。

  可是,他有辦法拒絕嗎?沒有。

  曹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將軍可好?」

  曹馥一時沒反應過來,本能的說道:「多謝陛下關心,家父身體可好。」

  「後將軍也是跟隨武皇帝征戰天下的老臣。如今山河動盪,天下不安,還要多多倚仗這些肱股老臣才能渡過難關啊。」

  曹馥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惶恐的點下了頭。老子曹洪有什麼本事,他最清楚不過了,曹睿這時候想起他,恐怕不會是用他來帶兵作戰,而是惦記上他的錢了。一想到此,曹馥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曹睿很快召見了曹洪,一番長談後,曹洪面無表情的出了宮。回到家,他將一副驃騎將軍的印綬擺在曹馥的面前,咧了咧嘴,面無表情的笑了一聲:「老子花了萬金,買了一個驃騎將軍,這生意做得值不?」

  曹馥鬆了一口氣,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放鬆的表情。他猶豫了好一陣:「阿爹,沒事,只要能保住這條路子,我們總能把這萬金賺回來的。我聽太初說,魏霸在造海船,以後用海船運貨,我們能走得更遠,賺得更多。」

  曹洪皺了皺眉,突然說了一句:「你不要只想著做生意,也該為你妹妹物色一個好夫婿了。交州那邊有沒有什麼合適的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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