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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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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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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50:57 |只看該作者
第760章 投資

  「曹洪的女兒……漂亮嗎?」

  「不是漂亮……」夏侯徽瞥了魏霸一眼,幽幽的說道:「而是絕色。」

  「比妳如何?」

  「妾身不及她一半。」

  魏霸笑了起來,抬起手揉了揉鼻子。他覺得夏侯徽的說法有些誇張了。夏侯徽雖然算不上絕色,卻也是中上之姿。如果比夏侯徽漂亮一倍,那得是什麼概念?大喬小喬,還是貂嬋?這麼漂亮的女人,會一點名聲也沒有?

  「媛容,妳既然對她這麼瞭解,那妳看誰比較合適?」

  夏侯徽愣了一下,轉到魏霸的對面,眨眨眼睛:「夫君,除了你,還有誰合適?曹洪這麼做,很顯然是希望把女兒嫁給你,好攀上你這棵大樹。他是魏國重臣,和他結親對魏國人心的影響有多大,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啊,免了。」魏霸搖搖頭:「我有妳們三個,已經心滿意足,無福再消受其他人。」他擺了擺手,示意夏侯徽不要再勸了。他對美女欣賞之心有之,佔有慾卻沒那麼強,更何況他也清楚自己當初納夏侯徽為妾已經困難重重,納曹洪的女兒恐怕麻煩更多。

  最重要的是他沒什麼興趣,不僅是對美色沒有太多的興趣,對和曹洪結親帶來的政治影響也沒什麼興趣。在他看來,他現在有足夠的實力,根本不需要通過聯姻來拉幫結派。

  「妳看誰比較合適?」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妳的建議,我相信曹洪不會認為我是怠慢他。想必妳也不會對他不利。」

  夏侯徽見魏霸不像是說笑,不免有些意外,私心裡卻又有些欣慰。一方面是魏霸知足常樂,不貪圖美色,另一方面是魏霸清楚曹洪的用意,要挑一個合適的人選來和曹洪結親,並且要聽取她的建議,這是對她的信任和器重。

  「當然是對你來說可以信任的人。」夏侯徽緩緩說道:「當然了,身份還不能太低,至少要配得上曹洪這個驃騎將軍的身份。」

  魏霸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合適的人選。

  「你何不問問姊姊。也許她有合適的人選?」

  「關興?」魏霸立刻明白了夏侯徽的用意。關興已經納了妾,生了孩子,但是還沒有合適的女人做正妻。對他們這些貴族來說,找個女人生孩子並不是多大的問題。可是要找一個適合的女人做妻子。那就不是小事了。要考慮的問題很多。如果關興娶了曹洪的女兒,不僅他以後和魏霸走得更近,關鳳和夏侯徽之間也能更融洽。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魏霸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妳先和姊姊通個氣,然後再和曹馥談一下,別讓他以為是我不給他面子。」

  彭小玉走了過來,將一封公文遞給魏霸,笑吟吟的說道:「你要想讓曹馥滿意,只要把烈火彈的價格降一點下來,讓他有錢賺,回去也能交差,比什麼都好。這樣姊姊去說時也好開口一些。」

  魏霸佯怒道:「妳說得倒輕巧,降點價,那可都是錢啊。」

  「薄利多銷嘛。」彭小玉也不怕,掩著嘴笑道:「魏國要兩線作戰,他們會需要大量的烈火彈,這點錢總能掙回來的。」

  魏霸取出公文,一邊展開,一邊說道:「妳總是有理。媛容,妳去談吧,價格妳看著辦,不要比吳國低就行了。要不然我沒法向陸遜交待。」

  「唉。」夏侯徽感激的看了彭小玉一眼,喜滋滋的起身走了。她出了門,魏霸的臉色卻沉了下來,他將手中的公文放在案上,以手合什,抵著下巴,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冷笑一聲:「姜維真把自己當成丞相的繼承人啦,這口氣可比丞相還要大。一開口就是百萬枚,他以為是天上下雨下的?」

  彭小玉沒吭聲,靜靜的看著魏霸。這封信是從關中來的,名義上是丞相府的命令,但是執筆人卻是姜維,沒有丞相諸葛亮的簽名。

  「該怎麼回覆他?」

  「送一百枚樣品給他。」魏霸將公文還給彭小玉,沉吟片刻,又問道:「妳有什麼好主意?」

  「換戰馬吧。」彭小玉一邊接過公文,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各取所需,等價交換,既不授人以柄,又不讓他佔了便宜。如果你這裡一口回絕,到時候他剋扣阿爹的軍資怎麼辦?再說了,和氣生財,沒有必要,不要撕破臉。」

  魏霸考慮了一下,覺得彭小玉說得有理。如果按照他的方法一口拒絕,解氣是解氣,卻未免讓人覺得不識大體。要烈火彈換戰馬,等價交換,這個辦法更周全一些。

  夏侯徽和關鳳商量之後,關鳳同意了讓關興迎娶曹洪之女為妻的建議,魏霸又找來了楊戲,由他執筆寫了一封面面俱到,詞藻華麗的回函,派人送了出去。

  ……

  曹馥腆著肚子,滿意的看著那艘嶄新的海船。這艘海船是合浦船廠第一批下水的海船,做工考究,技術先進,特別是抗風浪性能優越。有了這艘船,他以後就可以遠離海岸行駛,那些近海劫掠的海盜就拿他沒什麼辦法了。

  雖然沒能如願和魏霸結親多少有些遺憾,但是妹妹能嫁給關興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關興是關羽的兒子,有侯爵在身,現在又是統兵數千的將軍,關鳳是魏霸的正妻,關家和魏家的關係之近毋庸置疑,妹妹能嫁給關興,以後和魏霸也就算是親戚,這條財路會拓得更寬。

  更讓曹馥滿意的是,結了親之後,他得到了最優惠的價格:每枚烈火彈四百五十錢,運費自理。這是給他個人的價格,不行諸文書,他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再加價賣給曹睿,那都是他的利潤。

  他決定每枚加價一百錢,這樣一來,三十萬枚就是三千金的利潤,豐厚得讓人做夢都能笑醒了。

  曹馥非常滿意,曹睿給他的任務就是最好能談到六百錢以下,他不僅圓滿完成了任務,而且大賺了一筆,僅是預付定金的差價就足以讓他購買一條新海船。

  還是老爹的眼光獨到啊。要不然,他還真想不出和魏霸結親這個辦法。由生意夥伴成了親戚,這錢來得就更容易了,以後的富貴也更有保障了。即使是遲鈍如曹馥也看得出來,魏霸雖然還不是蜀漢說一不二的權臣,可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而且最後一統天下的不可能是魏,也不可能是吳,只可能是蜀漢。

  與這樣一個大有前途的人搞好關係才是最有眼光的投資,就像當初老爹投資武皇帝曹操一樣。

  「曹兄,這條船還滿意嗎?」陳祗笑眯眯的對曹馥說道。他雖然比曹馥年長幾歲,可是他非常清曹馥的背景,也清楚曹馥將來肯定會成為魏霸的座上賓,所以他自降身份,刻意和曹馥拉近關係,稱兄道弟。之前曹馥為了能從他這兒買到新船,不知道說了多少好話,都沒從他這兒討一個好臉色去,甚至連見個面都難,哪能像今天這麼親熱。

  「陳大監造的船,那還有話說?」曹馥對陳祇的用意心知肚明,笑眯眯的說道:「等我用這條船將妹妹送來,與關君侯成了親,到時候一定請你喝酒,以示謝意。」

  「那我就等著了。」陳祇豪爽的大笑起來。過了片刻,他又裝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曹家是魏國宗室,驃騎將軍是魏國重將,家世尊貴無二,令妹聰慧絕倫,非俗人可比。這金銀珠玉什麼的,我送不起,大概也入不了令妹的青眼,這可真是撓頭啊。不知曹兄能否指點一二?」

  「你這就錯了。」曹馥大笑道:「我們家都是俗人,我妹妹也不例外,你送一大堆錢是再好不過了。」

  陳祗宛爾一笑,轉身從隨身手中接過一隻錦盒:「錢嘛,我是真沒有,不過,我得到一對沉香木鎮紙,轉贈於曹君。如果還能用的話,將來送一張書案充作賀禮,還請曹君莫嫌菲薄。」

  曹馥大吃一驚。沉香木都比較小,用沉香木做的書案,那得值多少錢?

  陳祗對曹馥的震驚非常滿意。他湊到曹馥耳邊,低聲說道:「還請曹君保密,魏將軍對貪瀆之人切齒,雖然我這並非貪瀆,而是自己撿漏來的,可要被魏將軍知道了,難免有些麻煩。」

  曹馥意味深長的看了陳祇一眼,嘿嘿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他明白陳祇的意思了。船廠每年有大量的珍稀木材出入,陳祗利用職務之便弄到了極品沉香木,卻不敢用,現在要用來討好關家,迂迴討好關鳳,這個心思可真是深遠啊。

  看來夏侯玄說這人是個小人一點也沒錯。曹馥臉上在笑,心裡卻在想,離這傢伙太近了大概不是什麼好事。魏霸現在用他,不代表以後還會一直用他,這種貪瀆的小人遲早會被收拾掉的。曹操三次頒佈求賢令,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可是結果如何,最後朝堂上還是世家的天下,道德有虧的人終究難成大事。吳質幫了文皇帝那麼大忙,生前手握重兵,權傾一時,死了卻什麼也沒有,還落了個「丑」的惡謚。陳祇這個很可能會步吳質的後塵,不宜過於親近。

  「我妹妹不識文墨,書案大概用不上。」曹馥打了個哈哈:「這對鎮紙我都覺得她用不上,可能要辜負大監一片美意了。」

  陳祗也不見氣,陪著曹馥笑,笑得非常從容。曹馥的妹妹是什麼樣的人,他其實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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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不得其時

  姜維「啪」的一聲將魏霸的回函拍在案上,怒不可遏。.

  這封回函的語氣很委婉,文辭很優美,但是其中的輕蔑卻也非常明顯。

  魏霸的眼裡已經根本沒有丞相府。他要和丞相府平起平坐,等價交換。

  姜維因此非常憤怒,卻又沒有辦法可想。從各種渠道,他已經知道魏霸在賣烈火彈給吳國,和魏國的生意也在談,如果沒有烈火彈,他秋季出兵并州的計劃根本沒有一點勝利的可能。烈火彈只有魏霸有,天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他就是想高價到別處去買也不行。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錢。要支付大軍的開支已經把關中的積儲消耗得七七八八,再想從楊儀嘴裡掏出幾萬金來購買烈火彈,根本沒有一點可能。

  姜維很憋屈。他一直想和魏霸較量一下,分出高下。可是他卻連一點機會也沒有。現在,他為了能奪取并州,立一個真正的戰功,還要向魏霸低三下四的請求支援,哪裡有一點尊嚴可言。

  而這些都是因為魏霸的貪婪造成的,如果不是他把烈火彈賣給敵國,他又何須窘迫至此。

  姜維沉思了很久,帶著公函來到諸葛亮的小院。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楊偉,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一絲怒氣一閃即沒。按照他和楊儀的分工,這件事因他而起,就算匯報丞相也應該由他出現,楊偉這時候來見丞相,神色中又是如此不安,肯定是未經他的同意,就向丞相做了匯報。

  楊偉見姜維臉色不好,心虛的行了一禮,匆匆的走了。

  諸葛亮躺在榻上,靜靜的閉著眼睛。經過一個多月的臥床休息,他的身體好了一些,原本蒼白的臉色現在看起來也有了些血色。只是依然瘦,瘦得皮包骨頭,讓人心疼。

  「丞相……」姜維膝行到榻前,伸手握住諸葛亮的手。諸葛亮的手冰涼,沒有一絲熱度,鬆弛的皮膚下是硌人的骨頭,沒有一絲彈姓。姜維鼻子一酸,低下了頭。

  「伯約,你是不是很生氣?」諸葛亮慢慢的睜開眼睛,轉過頭,慈祥的看著姜維。

  姜維點了點頭:「丞相,魏霸的眼裡已經沒有了丞相府,他寧願把烈火彈賣給我們的敵人,卻不願意支援我們出征。」

  「你是買,還是要?」

  姜維一噎,遲疑了片刻,分辯道:「都是大漢的軍隊,又不是他魏家的,難道還要花錢買?」

  「那魏霸現在向你要戰馬,你會給嗎?」

  「當然……會給。」

  「那不就行了。你給他戰馬,他給你烈火彈。」諸葛亮反手握住姜維手,輕輕的拍了拍:「伯約,把事情辦成了,才是最大的成就,他的態度好不好,又有什麼區別?難道魏霸對你畢恭畢敬,你就能把他當知交?為此生氣,你除了讓自己方寸大亂,還能有什麼益處?」

  姜維沉思半晌,無奈的點了點頭:「多謝丞相教誨。」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你敢於任事,勇氣可嘉,這是好的。可是這還不夠,你還應該記得另一句: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朝堂之上,有時候還要隱忍求全。時機未到之時,不得魯莽,否則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喏。」姜維再次躬身拜謝。

  「發函給鎮西大將軍,讓他立刻調撥三千匹上好的戰馬給魏霸,同時發函給魏霸,告訴他戰馬已經在調撥途中,讓他立刻準備百萬枚烈火彈。你看,最後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卻沒有失去什麼,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姜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想了想,又說道:「可是丞相,他將烈火彈賣給魏國,那可是通敵啊。」

  「你有證據嗎?」

  「……會有的。」

  「那就是現在沒有。」諸葛亮坐了起來,姜維連忙拿過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又給他披上一件衣服,奉上一杯溫水。諸葛亮接過手,捧在手心裡,淺淺的呷了一口,接著說道:「且不說你現在還沒有證據,就算有,又能如何?大局未定,我們還需要魏家父子的支持。這個時候和他們發生衝突是不明智的,只會將他們推向李嚴。等我們平定了并州,大權在握,再來追究他這個罪責,豈不比現在更容易?伯約,君子見機而作,機不至而妄動,輕則殞身,重則亡國。你肩負重任,豈能不察?」

  「是,維明白了。」姜維慚愧的低下了頭。

  「出征并州的事準備得如何了?」諸葛亮聲音很輕,可是在姜維聽來,卻如同一聲炸雷。諸葛亮這段時間沒有問事,姜維也沒有向他匯報決意出兵的事,諸葛亮怎麼會知道,莫非又是楊儀說的?

  見姜維不吭聲,諸葛亮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伯約,你不要猜了,出征并州這麼大的事,我能一點風聲也聽不到?你怕我擔心受累,用心是好的,可是你不告訴我,我聽不到最準確的消息,只能自己去猜,豈不是更辛苦?」

  「是維失當了。」姜維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伯約,我信得過你,不僅相信你的忠誠,更相信你的能力。」諸葛亮轉過身,靜靜的看著姜維,語調雖輕,卻字字如山,壓得姜維喘不過氣來。「我躺在這裡,不僅是養病,更是讓你有機會任事。我年過半百,體弱多病,時日無多,振興漢室的重任,只能落在你們年輕人的身上。趁著現在我還在,早一點讓你任事,就算出了錯,我還來得及指點你。哪一天我追隨先帝而去,你再想聽我的意見,可就聽不到啦。」

  姜維再也忍不住了,淚如泉湧,泣不成聲。「丞相,是我想得差了。我的確是想讓丞相多多休息,早日康復,不想險些惹出禍事來。丞相寬宏大量,我無以為報,唯有一腔熱血,誓死追隨丞相。請丞相吩咐,維必不敢有絲毫違拗。」

  諸葛亮笑了,拍拍姜維的肩膀:「伯約,起來吧,把地圖拿來,跟我說說你的方略。」

  「喏。」姜維應了一聲,轉身拿來了地圖,又拿來了自己的作戰方案,恭敬的送到諸葛亮面前,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自己的計劃。他的聲音並不高,說得也不急,似乎是怕諸葛亮太累了。

  姜維的方案很周密,幾乎是諸葛亮原來計劃的精細版。

  首先,他要求鎮西大將軍調撥一萬精騎以及大量的戰馬趕到北地等郡,以代替被夏侯霸等人意外殲滅的柯比能部,襲擊并州北部,牽制魏國的兵力。為了讓夏侯霸等人重視這一路人馬,他還要從漢中調車騎將軍吳懿前來統領這路人馬。相信以吳懿的官職和一萬精騎的兵力,夏侯霸等人不會不予以重視。

  其次,他要和吳國同時出兵,由吳軍攻擊江淮等地,迫使曹睿無法調集江淮等的揚州軍團支援并州。經過幾年大戰之後,揚州軍團是目前魏國的幾個軍團中建制是最完整的,一旦他們支援并州,將給蜀漢軍的北伐造成相當大的阻力。由孫權出兵牽制他們,可以起到有效的策應作用,為攻取并州、河東爭取時間。

  最後,姜維為出兵河東、并州調集了八萬大軍,除了一些必要的留守人馬之外,他至少可以率領六萬大軍出潼關,進入河東。在魏國三面受敵的情況下,面對奄奄一息的大將軍曹真,他有足夠的勝算將戰線推進到函谷關一帶。一旦佔據函谷關,他就可以全取河東。到了那時,如果曹睿不肯遷都鄴城,必然要將主力調到洛陽周圍佈防。這時候,孫權和北線的吳懿就可以快步推進,而南陽的孟達等人也可能按捺不住,加入戰場,形成對洛陽的合圍之勢。屆時,圍攻洛陽的兵力將達到十五萬以上,足以對洛陽發動壓倒性的打擊。

  如果這個方案在執行過程中有所意外,比如說無法攻佔函谷關,姜維也不擔心,他可以退回潼關,吸引魏軍主力,而由吳懿攻擊并州北部,孫權攻擊江淮等地。孫權現在急於拿下并州,和蜀漢共分天下,他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這從他為了能買到烈火彈,不惜向陸遜為首江東世家讓步就可以看得出來。為了能籌集足夠的資金來,他已經不擇手段,做出了向江東世家借貸的舉動。魏軍主力如果被吸引在潼關一帶,孫權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袖手旁觀。

  進可攻取洛陽,退亦可以取河東,威脅魏國腹地。這個方案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可圈可點。

  至少姜維是這麼想的。

  說完了這一切,姜維小心翼翼的盯著諸葛亮的眼睛,希望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點讚賞。

  諸葛亮良久未語。他靜靜的看著地圖,翻看著姜維擬定的作戰方案,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伯約,方案是好的,可是,你真的有把握能讓整個戰事按你的計劃進行嗎?」

  姜維一愣,不解的看著諸葛亮。

  諸葛亮拍了拍手中的方案:「如果僅以方案而言,若能按計而行,實現目標的可能姓至少有七成,甚至可能達到八成。不過……」諸葛亮頓了頓,惋惜的看著姜維:「……如果由你來負責,我想你大概連潼關都出不了。不說別的,魏延會把一萬精騎交到你手上,而他自己卻不能親臨戰陣嗎?吳懿會離開漢中,帶著一萬自己根本不熟悉的精騎去襲擾并州北部嗎?伯約,你不是我,也不是李嚴,你沒有足夠的權威來調動這些宿將。在這一點上,你甚至不如魏霸有機會。」

  「這是一個好計劃。可惜,只適合二十年後的你實施,卻不適合現在的你。」

  姜維的臉頓時蒼白,眼中掠過一抹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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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53:01 |只看該作者
第762章 力不從心

  姜維現在最大的軟肋就是資歷不夠。

  從建興六年投降開始算起,他在蜀漢的履歷一共不到六年。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他能官居雜號將軍,封侯,並不是因為他的能力和戰績,而是因為他中了諸葛亮的意。事實上,很多人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了他的能力和戰績,記得最清楚的反而是他的那次慘敗。

  有幾個將領沒吃過敗仗,特別是蜀漢的將領?包括號稱不敗的名將趙雲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打過敗仗,其中不乏一敗塗地,隻身而逃的。姜維的那次失敗雖然慘了些,但也不是沒有先例。要怪,只能怪他運氣不好,經常被人拿來和魏霸做對比。

  魏霸是蜀漢功臣子弟,受到了丞相莫名的打壓。出道以來,戰功赫赫,攻無不勝,戰無不克,卻一直無法進入丞相接班人的序列;姜維是一名降將,沒什麼值得稱道的戰功,卻被丞相青眼有加。兩者相比較,姜維簡直一無是處。

  在很多人的眼裡,姜維就是一個佞臣,是丞相諸葛亮任人唯親,師心自用的最佳證明。他在蜀漢的這六年,除了這個作用之外,什麼用也沒有。他的官職爵位在這六年裡也沒有動過,和六年前剛投降一樣,沒有積累起什麼像樣的資本,只是丞相面前的一條狗。

  別說魏延這種天生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猛人,就是吳懿這種鐵了心要跟著丞相走的都未必真正看得起他。他要想調動吳懿替他做別部,吳懿會這麼聽話?

  所以諸葛亮才會這麼說。這個計劃沒錯,但是計劃執行的人——你姜維不夠資格。

  對姜維來說,這是一個莫大的諷刺,一個足以讓他無地自容的評語。

  雖然諸葛亮的本意未必就是如此。

  姜維的臉一會兒紅得如血,一會兒白得如雪,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拱手道:「那……丞相有何高見?」

  諸葛亮一直靜靜的注視著姜維,直到姜維緩過這口氣來,他才無聲的笑了起來。「伯約,我不是說了嗎。這個計劃是個好計劃。只是你還年輕,資歷不夠。你的資歷不夠,可是我可以啊。由我來出面,你這個計劃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計劃。」

  姜維愕然。看著諸葛亮疲憊的笑臉。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喜淹沒了。

  「丞相……」姜維哽嚥著。不知道如何感謝才好。諸葛亮拖著病體,要給他鋪平道路,把他扶上馬。再送一程,這樣的恩情就是親生父子也不過如此吧。

  諸葛亮笑了笑,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掀開被子下了榻。「伯約,準備筆墨,我要給魏延修書,讓他親率精騎趕來助陣。」

  姜維不解的問道:「讓魏延親自來?」

  「嗯,以魏延為別部主將,吳懿為副,這樣才夠份量。且魏延好鬥,他必然不會拒絕這麼好的立功機會。」諸葛亮喘了口氣,又輕聲笑道:「再者,有魏延為別部,魏霸還能不給烈火彈麼?」

  「可是……」姜維還是有些遲疑。

  「你怕魏延立功,魏家尾大難掉?」諸葛亮立刻明白了姜維的意思,姜維尷尬的點了點頭。諸葛亮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有什麼樣的功勞比攻破洛陽還要大?并州北部早就淪為蠻胡牧場,縱使佔領也無補於事,甚至比不上河東一郡。伯約,兩害相權取其輕,要從大局著眼,不能因噎廢食。只要你能立此大功,以後魏家父子又哪裡制衡得了你。」

  聽完諸葛亮的解釋,姜維心悅誠服,躬身領命。「丞相所言甚是。」

  諸葛亮接連寫了幾封信,感到疲憊,這才重新回到病榻上,閉目養神。姜維拿著諸葛亮剛剛寫好的信,並沒有立刻用印,而是仔細的研讀著,分析著丞相字裡行間的用意。這就是言傳身教,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在丞相身體不佳的情況下,姜維抓緊一切機會學習丞相的為政之道。

  只有如此,他才能盡快的成長起來,成為一個合格的繼任者。

  ……

  漢中,定軍山下。

  吳懿站在魏霸曾經習武的那塊巨石上,遙眺沔水流過的谷地,花白的眉毛輕鎖。他的手負在身後,手裡還捏著剛剛收到的諸葛亮親筆信。

  諸葛亮讓他在秋收後趕到長安,準備和魏延一道出征,他們的任務是領別部一萬五千人出擊并州西河郡,並從那裡殺入并州北部的雁門、雲中等地,迂迴千里,協助主力攻佔并州。

  計劃沒問題,正是諸葛亮最喜歡用的戰術,以重將為別部,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自率主力為正。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時候就是這麼幹的,當時領兵為別部的是名將趙雲。

  可是吳懿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丞相的身體如何?」吳懿淡淡的問道。

  山風強勁,話一出口就被吹散在風中。不過站在吳懿身後的信使顯然很用心,吳懿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當下應聲答道:「丞相將養了兩個月後,身體已經大好,正在加緊訓練士卒,籌備糧草,準備出征。」

  吳懿轉過頭,看了一眼信使,點了點頭,吩咐人帶信使下山休息。看著信使離開,吳懿的次子吳敏慢悠悠的挪了過來,站在吳懿身後,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句:「父親,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有詐。」吳懿眉毛顫了顫,重新拿起手中的信,抖了抖。「子行,你看看這封信。」

  吳敏有些詫異的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沒有看出什麼毛病。「這……是丞相的手書啊,莫非……」吳敏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驚呼出聲:「父親。你懷疑又是魏霸在……」

  吳懿瞪了吳敏一眼,把他後面的半截話逼了回去。魏霸上次冒充丞相的筆跡欺騙孫權,後來又上書自劾,現在每個人都知道魏霸的筆跡與丞相相似,一有懷疑就往魏霸頭上想。吳敏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對父親的不滿,他非常不解。

  「這封信是丞相的親筆無疑。不過,筆力有些弱。」吳懿咳嗽了一聲,轉過身,來回踱了兩步。「丞相如果連寫一封書信都有些力不從心。他怎麼能指揮這場大戰?而且去年大戰剛剛結束。關中總算才安生了一年,就算今年的收成不錯,又怎麼能支撐得起這麼大的一場戰事?李嚴可是有言在先,要益州支持丞相北伐。那是不可能的。」

  吳敏也皺起了眉頭。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書信。他沒有吳懿那樣的眼力。認不出筆力強弱。不過他清楚一點,如果沒有益州的支持,僅憑關中和漢中目前的實力。諸葛亮要想完成這麼大的一場戰事,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小。漢中這幾年情況不錯,即使是在全力支持關中戰事的情況下,多少還有些積餘,可是用來支撐八萬大軍北伐,依然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調魏延前來,恐怕不僅是要借重魏延的驍勇,還想借助魏延的臉面,要魏霸提供更多的支持。」吳懿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更說明丞相並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他在冒險。他為什麼要冒險,連兩年時間都不肯再等?」

  吳懿抬起頭,盯著吳敏,眼神凌厲。吳敏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一步就退到了岩邊。等他被反捲上來的山風吹得搖搖晃晃時,臉色頓時嚇得煞白,下意識的跳了一步,回到巨石中間,捂著呯呯亂跳的心口,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吳懿一直盯著吳敏,臉色有些難看。吳敏的慌亂讓他很失望。連這點定力都沒有,以後還怎麼面對朝堂上的風雨?

  「你說,這是為什麼?」吳懿追問了一句。

  「什麼?」吳敏莫名其妙,他剛才險些摔下山去,現在心裡還後怕不已,哪裡還記得父親剛才問他的問題。

  吳懿長嘆了一口氣,指了指巨石的邊緣。「當年魏霸拜趙雲為師,就是在這塊巨石上練拳,錘煉心性。從今天開始,你每天也在這塊巨石上習武,什麼時候能閉著眼睛與人搏鬥而不像今天一樣驚慌失措,什麼時候才算圓滿。」

  吳懿說完,不等吳敏說話,大踏步的下山去了。吳敏怔怔的站在那裡,一頭霧水。明明剛才說的是諸葛丞相,怎麼父親突然就讓他學魏霸,在這塊大石上習武了?

  ……

  成都,大將軍府。

  李嚴和李豐相對而坐,面前攤著一份剛剛收到的急報。李嚴嘴角微挑,帶著一抹說不出的輕蔑。李豐卻是滿臉喜悅,有些急不可耐的看著李嚴,躍躍欲試。

  「好啊,沒想到一向算無遺策的丞相也有沉不住氣的一天。」李嚴撫著鬍鬚,輕聲笑道:「他要冒險出擊,只能說明他身體狀況不佳,自知大限將至。他死了,剩下姜維、楊儀那樣的廢物,還能頂得上什麼用。」

  「是啊,父親獨攬大權的時候就要來了。」

  「獨攬大權?哪有那麼容易。馬謖、魏霸,哪一個不虎視眈眈的等著這個機會。」李嚴眼珠一轉:「丞相要調魏延參戰,怕是有心和魏霸聯合,我們不得不防。這一老一少如果聯手,天下恐怕沒有幾個人是他們的對手。」

  「哪怕只有一個,那也肯定是父親。」李豐笑嘻嘻的說道。

  「我?」李嚴瞥了李豐一眼,搖了搖頭:「我連丞相一個人都不如,又怎麼可能是他們兩個人的對手。小子,你太高看我了。如果不是丞相猜忌魏霸,我恐怕現在還在江州苦熬呢。」他嘆惜一聲:「丞相不死,我終究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為了我李家的富貴,他還是早點死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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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有鳳來儀

  馬謖雙手扶案,低著眉,眼睛半睜半閉,沉思不語。

  蔣琬跪坐在他對面,雖然極力保持鎮靜,眼神卻有掩飾不住的不安。丞相要出征并州,公文送到成都,大將軍李嚴——現在已經叫李平了,不過他為人做事可看不出半點公平——對此表示沉默,不置可否,他不說話,朝堂上就沒有幾個人敢站出來表態。萬般無奈之下,蔣琬只得來見馬謖。

  不為別的,只因為馬謖官居大司農,他掌握著國庫,又直屬丞相府統屬,只要他表示支持這場戰事,那丞相府就有可能調動一部分賦稅支援并州的戰事,為丞相取勝增加一點保障。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最樸素不過的道理。身為丞相府長史,蔣琬非常清楚,僅憑關中、漢中是無法供應八萬大軍長期作戰的。

  蔣琬知道這個道理,馬謖當然也知道。他甚至想得比蔣琬更多更遠。蔣琬向他求援,與其說是蔣琬的主意,不如說是丞相諸葛亮的授意。如果他接受了蔣琬的請求,同意支持諸葛亮,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有可能得到緩和。這可以看成是諸葛亮主動和解的表示。

  可是,馬謖卻不敢輕易接受這個邀請,因為接受了諸葛亮的邀請,就等於和李嚴翻臉。李嚴固然沒真打算把他當成繼任者,可諸葛亮同樣未必會讓他接替權力。這個邀請很曖昧,意思並不明確,充其量只能算是試探。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離間計。

  馬謖不能不謹慎從事。

  「幼常……」蔣琬真的急了,他雖然回到了成都,可是面對李嚴和馬謖,他並沒有任何優勢。這兩個人的手段和智謀都遠在他之上。「丞相此次出征并州,是秉承先帝遺志,興復漢室,乃是我等共同的心願。幼常兄弟與丞相相交莫逆,比我更清楚丞相的用心所在。當此危難之時,幼常忍心不理,坐視功敗垂成嗎?」

  「公琰。不是我不肯幫。」馬謖輕嘆一聲。緩緩的開了口。「你應該知道,大將軍不久前還呈請陛下下詔,要與民休息,三五年內不發動大的戰事。話猶在耳。丞相就要出征并州。如果此時征發稅賦。那朝廷豈不是失信於民?公琰,這個罪責太重,我承受不起啊。」

  蔣琬的臉沉了下來。他想動之以情。馬謖卻給他扣了一個抗詔的大帽子。如果真要論起來,這個罪名豈止是馬謖承受不起,就連丞相也未必承受得起。

  「這麼說,大司農是決心要袖手旁觀了?」

  「我就是全力以赴,也無法左右形勢。」馬謖攤了攤手,笑了起來,對蔣琬的惱怒視而不見。「公琰,你是丞相長史,我知道的賬目,你都看過,應該知道益州目前的形勢也並不好。就算把益州的糧食全部收刮起來,也支撐不了多久。八萬大軍,再加上征發的民伕,人吃馬嚼,每天消耗多少糧食,你難道不知道?丞相說你是社稷之才,想必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

  蔣琬眉頭一挑,嘴角微挑:「大司農,你過慮了。丞相從來沒有說要由益州來支付全部錢糧。不僅關中風調雨順,交州、荊州收成也不會差。」

  「如果魏子玉能出手,那丞相還有何憂?」馬謖笑道:「你不應該先來問我的意見,應該先去問他的意見啊。」

  蔣琬語塞,頓了半晌才說道:「這又不是魏家的戰事,是我大漢的戰事,我當然應該先問你這個大司農,然後再去問他那個鎮南將軍。尊卑有序,公私分明,這一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馬謖也不和他爭論,頜首附和了一聲。「你已經問過我了,茲體事大,我要考慮一下才能給你答覆。」

  「要考慮多久?」

  「等魏子玉的答覆到,應該差不多了吧。」

  蔣琬氣得沒話說,馬謖這分明是不想表態,要看魏霸的態度而定了。他雖然生氣,卻也沒辦法。主動權在馬謖那一邊,他不鬆口,他又能如何?

  蔣琬起身,拂袖而去。馬謖不屑的笑了一聲,沉思半晌,轉身回了書房,提筆給魏霸寫了一封信,叫來謝廣隆,讓他親自跑一趟交州。

  ……

  合浦,來儀灣。

  來儀灣原本是一塊野港灣,人煙稀少,只有那些出海打漁的漁夫偶爾會因為躲避風浪而暫避一時,連個名字都沒有。魏霸要建船廠,派人先勘查了附近的海岸線,最後看中了這裡,選為船廠和埠頭。

  取名來儀,是楊戲等人出的主意,拍夫人關鳳的馬屁。《尚書》中有「鳳皇來儀」的句子。且取名來儀灣,又諧音「來夷」,有修文德以招撫蠻夷,威加四海的意思。

  魏霸沒想到一個名字還有那麼多的說道,不過他也沒反對,不管是哪一個當政者,這些粉飾太平的東西都少不了,要不怎麼叫文化呢。不管是取悅關鳳也好,招撫來儀也罷,這些他都不反對。

  不過,他更看重的是這個水域。他雖然不知道這個海灣在後世叫什麼名字,但是他卻清楚面前的這一片海域就是著名的北部灣,再拓展開去,這裡就是後世爭端屢起的南海。為了這片海域,無數的敵人和曾經的盟友露出了貪婪的嘴臉。

  這其中就包括現在還叫日南、九真、交阯,以後卻叫越南的國家。

  魏霸不打算讓這樣的歷史重演,他甚至不打算讓那個無恥的國家再有機會出現。

  所以他對這片海域傾注了很大的心血。

  船廠建成之後,在陳祇的指揮下,三千多技師、工匠夜以繼日的工作,僅僅用了兩個月,就完成了十艘大海船的建造。今天,是第十艘海船下水的日子。

  鎮南將軍親至,船廠裡的技師、工匠們非常興奮,他們幹勁十足,再一次仔細檢查之後,在整齊的號子聲中,水閘被打開,洶湧的海水撲進船塢,巨大的海船慢慢的浮了起來,數隻巨大的水輪轉了起來,翻滾著浪花,驅動著大船滑出船塢,駛向大海。

  魏霸站在第二層飛廬的甲板上,看著遠處水天交接,心情非常愉快。巨大的海船在海上來往貿易,比起那些小船更安全,更經濟。隨著這些海船的投入使用,不僅這個海灣將變成一個巨大的聚寶盆,華夏文明也將隨著這些海船擴散開去,輻射到更遠的地方。

  比起和魏吳爭鋒,比起和諸葛亮、李嚴內鬥,他對這些更感興趣。

  「開心不?」關鳳走了過來,站在魏霸的身邊。

  「開心。」魏霸轉過頭,看著關鳳被交州陽光曬得微黑的臉,笑了起來:「我準備把這艘船命名為鳳儀號,送給妳,作為賀禮,妳看行不?」

  關鳳含羞點點頭:「多謝夫君。」

  魏霸微微一笑,轉身從保姆手中接過剛出生不久的女兒,走到航邊,將她的兩隻小腳放在木牆上。木牆打磨得很光滑,上了桐油清漆,被陽光曬得發熱,小腳丫子踩上去,不禁縮了縮,小嘴一咧就要哭。

  「別燙著孩子。」關鳳連忙說道:「她那小腳可不像你。」

  「哈哈,沒事,習慣了就好。」魏霸親了一下閨女。「這可是我們家的小鳳凰,以後要展翅高飛,翱翔四海的,怎麼會怕燙著。」

  「阿爹,我也要,我也要。」小魏徵撲了過來,抱著魏霸的腿嚷道。

  「這麼大的漢子了,還要阿爹抱?自己爬上來。」

  「好咧。」小魏徵喜滋滋的轉著腦袋四處看了看,很快找到了一個辦法,手腳麻利的爬了上來,張開雙手,走在只有兩尺寬的木牆上,興奮的大叫道:「我來啦——」驕傲得像是征服了整個世界,一點也不擔心從高高的木牆上一跤摔到海裡去。

  關鳳有些羨慕的看著小魏徵。不久前,夏侯徽又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魏安。可是她這個正妻卻只生了一個女兒,雖然魏霸對這個小女兒的疼愛不亞於兩個兒子,親自取名為魏虞,取「鳳儀虞庭」之意,卻還是抹不掉她心裡的失落。

  「別急,我們繼續努力。」魏霸用肩膀拱了拱關鳳,壞笑道。

  關鳳臉一紅,正要說話,魏興快步走了上來,徑直走到魏霸面前,低聲道:「少主,謝廣隆來了。」

  魏霸眉頭一蹙。關鳳連忙從他手中接過小魏虞,轉身走開。魏霸想了想,擺手道:「讓他過來。」

  「喏。」魏興轉身離開,不一會兒,謝廣隆扶著劍,快步走了過來。在魏霸面前躬身施禮。

  魏霸虛撫起謝廣隆,笑眯眯的問道:「大司農有何吩咐,要讓你親自趕到交州來?」

  「馬君要請將軍拿個主意。」謝廣隆將一封信交給魏霸,退後一步,抬起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魏霸很快看完了信,瞟了謝廣隆一眼:「你來得好快,關中的公文還沒到,你到先到了。」

  謝廣隆笑了笑:「馬君說,儘可能的快一點,好讓將軍有所準備。」

  「感激不盡。」魏霸小心的收起馬謖的書信,「一路辛苦,你先去休息吧,我考慮一下再給幼常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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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生意人

  明月浮上了海面,照在嶄新的船甲板上。

  法邈、楊戲等人圍席而坐,面前擺著一個巨大的冰盆,冰盆裡浸著美酒和各種瓜果。他們都穿著棉布單衣,海風輕拂,吹去了一天的燥熱,天地間一片清涼。

  可是他們的心情卻一點也不清涼,相反有些焦躁。

  為了是不是要支援丞相出征并州的事,他們已經爭論了近一個時辰,誰也沒能說服誰。

  法邈不讚成支援,理由很簡單。諸葛亮在這種情況下出征非常倉促,他根本沒有準備好。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果準備不充分卻要強行出征,從根本上就錯了。目前蜀漢形勢佔優,沒有必要這麼冒險,休養生息兩三年,勝算會更大一些。

  楊戲卻不讚同,他覺得諸葛亮的準備也許是不夠充分,但是這個時機卻不錯。魏國連敗之後,士氣低落,人心惶惶,而吳國震懾於不久前的那次大戰,又被江淮之地誘惑,一心一意的要攻擊魏國,能夠很好的策應丞相率領的大軍。如果再等上兩三年,魏國有可能喘過這口氣來,而吳國也有可能認識到蜀漢獨大對他的威脅,到時候說不定又會變卦。因此,一鼓作氣的攻取并州,率先完成分割天下的任務,然後坐山觀虎鬥,伺機進入冀州,這才是一統天下的大好辦法。

  這是完成先帝遺願的大好機會,魏霸作為蜀漢的鎮南將軍,不能不積極。更何況鎮西大將軍也在軍中。如果他不全力支持,不僅不忠,而且不孝。

  其他人有的支持法邈,有的支持楊戲,有的則一個也不支持,爭執不下。

  法邈有些惱火,他覺得楊戲太書生氣,空談什麼大義,根本不知道戰事凶險。可是他又不能當面指責楊戲,畢竟楊戲在道義上佔了上風。他總不能陷魏霸於不忠不孝的尷尬境地。

  魏霸本人沒有出席這次會議。可能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他不在場,就避免了面對這個困境,被迫做出決策的可能。

  會議最終沒有得出結論,法邈、楊戲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決定私下面諫。他們都相信。自己一定能說服魏霸。讓魏霸採納他的建議。

  不過,魏霸分別聽取了他們的意見之後,什麼意見也沒有說。只是表示感謝,說要再考慮考慮,就讓他們回去休息。法邈、楊戲都有些蒙,卻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先退了出去。

  等他們退出,彭小玉起身關上了門,端著一支鯨油燭走到了案前,看看魏霸:「夫君,就寢嗎?」

  「那當然,這麼晚了,不睡覺還能想什麼心思。」魏霸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睡覺,看看這船究竟有多穩,將來能不能出海。」

  彭小玉抿嘴而笑,脫了外衣,又接過魏霸的外衣。「你還真想出海?」

  「遲早有這麼一天的。」魏霸伸直了腿,拍打著膝蓋和小腿。他忘了關照陳祗一句,結果陳祇在船上安排的案几都是常見的低案矮几,對於他這個剛剛習慣了坐高腿桌椅的人來說,重新跪坐非常不習慣。

  「那是以後的事,你還是先解決一下眼前的事吧。」彭小玉走了過來,將魏霸的腿抱在懷裡,慢慢的揉捏著,就像當初她剛剛給魏霸做婢女的時候一樣。她今年二十一歲,不再是一個瘦小的花骨朵,而是一朵盛開的鮮花,豐胸細腰,長腿翹臀。常年跟著魏霸在外面奔波,臉色有些黑,反倒將原本就淡了很多的青斑遮掩住了,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那塊曾經讓魏霸望而卻步的青斑。

  「眼前有個屁事。」魏霸笑了一聲,腳在彭小玉的懷裡搖了搖,挑動那一對成熟的蜜桃,頓時波濤洶湧。彭小玉紅了臉,輕輕的拍了拍魏霸:「別亂動,待會兒再侍候你。你還是先說說怎麼應付丞相的徵召吧。」

  「我幹嘛要聽他的徵召?」魏霸嘿嘿一笑:「我這個鎮南將軍又不歸丞相府管。現在要調動我,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陛下,一個是大將軍。李大將軍沒有表示態度,保持沉默,我就保持沉默。」

  「丞相的公文來了怎麼辦?」

  「公文?」魏霸冷笑一聲:「如果他是公文來的,我就直接轉給李大將軍。他這是越權。我相信李大將軍不會坐視不理。當然了,我相信丞相也不會這麼笨,授柄於人。」

  彭小玉想了想,不禁笑著搖搖頭:「這倒也是。以丞相的謹慎,這應該是私信,甚至不是他的親筆信。這樣最多只是一個建議,而不是命令。既然不是命令,那就無須理會。不過,假如是阿爹的家書呢?」

  「時間上來不及。」魏霸笑笑:「阿爹在玉門,一來一去,快則半個月,慢則一個月,再把信送到交州來,那已經到了九十月份了。我相信丞相會在秋收之後就出兵,這樣他就可以只征發一次糧食,等交州的糧食送到時,正好接上第二次運糧。」

  「是啊,丞相喜歡把什麼都算到極致。」

  「可惜,他現在已經掌握不了大局,還這麼做事,只會弄巧成拙。」魏霸收回腿,將彭小玉拉了過來,摟在懷中。「我也不用費事,只要給他拖上一個月,他這次出師就會無果而終。丞相雖然謹慎,卻是一個樂觀的浪漫主義者,兩次北伐,都與他最初的計劃相去甚遠。這次居然還不吸引教訓,又設計了一個一廂情願的短期作戰計劃,還真是頑固不化。」

  「也許不是頑固不化,而是迫於無奈呢。」彭小玉輕笑了一聲,握著魏霸亂動的手,仰起臉,看著魏霸:「夫君,你有沒有想過,丞相的身體現在究竟怎麼樣?」

  魏霸眉頭一挑,心中一動。「妳是說……丞相自知不久於人世,這才要搶攻,給姜維創造機會?」

  彭小玉點了點頭。

  魏霸重新坐了起來。諸葛亮病倒的事他知道,但是這是兩三個月以前的事。諸葛亮的病並不是什麼絕症,只是累的,再加上柯比能的戰敗,讓他急火攻心,以至於病倒。這種病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復原。諸葛亮今年才五十出頭,又沒什麼隱疾,只要他能放下心來養病,康復並不是什麼難事。所以一聽說諸葛亮要出征,魏霸下意識的認為諸葛亮的病好了。

  他沒有想過諸葛亮的病會加重這個可能,雖然他知道歷史上諸葛亮的壽命的確不長,可現在的歷史畢竟變了,天知道諸葛亮會不會變了性子,不再鞠躬盡瘁了。從各種跡象來看,諸葛亮可不是一個泥古不化的人,他非常善於學習。

  如果情況真如彭小玉所想,那蜀漢朝堂即將面臨著一次洗牌,而這次出征可能就是一個引子。再把目光侷限於戰場上就不夠了。

  魏霸沉思了很久。「寫信給媛容,把我們的家底查查清楚。」

  彭小玉應了一聲,起身去拿筆墨。

  ……

  兩天後,諸葛亮的書信到了,正如魏霸猜測的那樣,這不是公文,而是一封私信。不過送信的人卻不一般,是費禕親自送來的。

  看到費禕,魏霸就笑了,擠了擠眼睛,說道:「費君好辛苦,不光要安撫吳王,還要為丞相傳話。」

  費禕苦笑一聲:「沒辦法,誰讓我是負責與吳王聯絡的信使呢。這次丞相要出兵征伐,不僅需要你們協助,還要吳王出兵策應,一事不煩二主,所以就由我順便做了。」

  魏霸沒有點破費禕的解釋。諸葛亮讓費禕來送信,絕不僅僅是為了圖個方便。

  「孫權答應了?」

  「答應了。」費禕點點頭:「能不能及時出兵,就看你的烈火彈能不能供應及時了。」

  「我能不能供應及時,要看他們的錢能不能及時。」魏霸無所謂的說道:「我這是做生意,當然要講信用。定金到了開始生產,尾款到手提貨。」

  「恐怕還要看你的生產能力夠不夠吧。」費禕話裡有話的說道:「如果生意做得太大,就是錢到了,也未必來得及供貨。」

  魏霸笑笑:「這三十萬枚陶彈就供應不上,我還怎麼開門做生意?你放心,別說三十萬枚,就是三百萬枚,我都能及時供貨。」

  費禕皺了皺眉:「你就不怕這些烈火彈有一天會落到你父親或者兄長的頭上?」

  魏霸冷笑道:「烈火彈只能打出五六百步,最多不過千步。我父兄不會這麼傻,在沒有烈火彈進行反壓制的情況下就衝鋒吧?難道會有人逼著他們這麼做?」

  費禕尷尬的笑笑:「當然不會有人這麼做,可是,要進行反壓制,那也需要有大量的烈火彈。你這烈火彈賣得這麼貴,誰能用得起?」

  「打不起仗,就不要打。」魏霸哼了一聲:「知其不可而為之,聽起來很壯烈,實際上很傻逼。再說了,我大漢目前形勢大好,沒有亡國之憂,有必要用人命去消耗對方的烈火彈嗎?是什麼人,為了什麼原因,如此的只爭朝夕?」

  費禕沉吟良久,抬起頭,看著魏霸,懇切的說道:「子玉,丞相的身體……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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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54:20 |只看該作者
第765章 未雨綢繆

  魏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悲天憫人的說道:「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嘛,何必急在一時?丞相是國家棟樑,若有不諱,就和天塌了一樣。上自陛下,下至黎民,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損失。他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呢,我要上書彈劾他,請陛下召他回朝,好好養病。」

  費禕嚇了一跳。魏霸前面的話不管是真是假,說得還挺入耳,可後面的話就有些嚇人了。請陛下招諸葛亮回成都?開什麼玩笑。諸葛亮回了成都,就憑姜維能擺得平那些舊將?沒有諸葛亮坐鎮,不但無法出兵,恐怕就是坐鎮關中都危險。

  「要不……我去關中,為丞相分憂?」魏霸眼珠一轉,又興高采烈的說道:「我雖然不才,多少還有些勇力,為丞相做馬前卒還是沒問題的。」

  費禕哭笑不得。他知道魏霸不可能去為丞相做馬前卒,他也知道丞相不可能讓魏霸參戰。魏霸現在人氣太高,關中是他最初起家的起方,他現在還頂著天師道關中區治頭大祭酒的身份。他到了關中,姜維哪裡有和他抗衡的機會。

  「關中兵力充足,一時還無須你增援。普通軍械也不差,烈火彈卻是只有你這兒有。你如果有心,多供應一些烈火彈給丞相,就是大功一件。另外,考慮到戰事可能會拖延,充足的糧食儲備不可或缺,你今年的收成比去年還要好,能不能多支援丞相一些糧食?此外,吳軍如果大舉出征,可能也會缺糧,你能不能賣一些糧食給他們?」

  「那還用說。」魏霸一拍胸脯,大義凜然的說道:「丞相北伐,乃是興復漢室的正義之師,我雖然不能親臨戰場,衝鋒陷陣,可是為丞相做好後勤,也算是有榮焉。說吧,丞相要多少糧,什麼價?」

  費禕本來聽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可是最後幾個字徹底把他打懵了。什麼價?原來你不是支援,還是想做生意,想發國難財啊!

  「你準備賣糧……給丞相?」

  「當然,丞相要北伐,我當然優先供應丞相。」

  「可是……這不是丞相的私事,是國家的事。」

  「國家的事?」魏霸眨了眨眼睛:「那你有大將軍府的公函嗎?還是有大司農的文書?」

  費禕啞口無言。他手裡只有諸葛亮的私信,哪有這些公文。

  「這麼說,費君是什麼也沒有。」魏霸聳了聳肩,無奈的說道:「那我只好愛莫能助了。該交的租賦,我會一粒不少的交到成都,要我多拿,沒有大將軍府的公文,那卻難辦。如果是做生意,那就簡單多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我可以給他一個優惠價。至於吳國,那就對不起了,公平交易,誰也不欠誰的。費君,你說這樣可好?」

  費禕咂了咂嘴,什麼也沒說。他知道自己這次任務失敗了,魏霸根本不打算支援諸葛亮,即使是諸葛亮把魏延調到了前線也沒用。要想從他這兒拿到更多的糧食和烈火彈,除了拿錢買,就只有憑大將軍府的公文來調撥。

  李嚴能下這個命令嗎?根本不可能啊。

  見費禕一臉的失望,魏霸笑了笑:「費君,難得你親自跑一趟,不能不給你面子。這樣吧,我在優惠價的基礎上,再給你一個優惠,你可以延期付款。」

  「延期付款?」費禕一時有些茫然。「什麼叫延期付款?」

  「延期付款,就是先拿貨,後給錢。」魏霸解釋了一下,笑道:「當然了,既然是延期付款,就要有利息,還要有抵押。倒不是我信不過丞相,而是規矩就是如此,我也不能例外。你說是吧?」

  「還要抵押?」費禕差點笑出聲來:「你要丞相把什麼抵押給你?」

  「什麼都無所謂啦,反正就是走個過場。」魏霸擺擺手:「費君,我的讓步到此為止,再要我讓步,那就恕我難以從命了。」

  費禕想了想:「你能提供多少?」

  「多了不敢說,米五十萬石,烈火彈百萬枚,應該不成問題。」魏霸誘惑道:「只要丞相一張紙條喲,到時候丞相打了勝仗,這點錢還不是小錢?」

  「行。」費禕無可奈何的瞪了魏霸一眼,「我立刻報與丞相,你準備好起運吧。」

  「沒問題。」魏霸拍拍胸脯,「不過你要快,這麼大的量,我要有足夠的準備時間。一旦風聲走漏,我可不敢保證能湊足這些數。對了,吳國那邊怎麼樣,他們打算要多少?」

  費禕長嘆一聲。眼前這個一臉市價的人哪裡是胸有大志的少年才俊,簡直是一個守財奴啊。

  費禕心中哀嘆,卻不敢怠慢。他知道諸葛亮在等著他的回覆。魏霸的答覆雖然不是諸葛亮希望的結果,卻也相差不遠,只要諸葛亮一張紙條,魏霸就同意先發貨,這和無償支援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費禕立刻給諸葛亮請信,告知諸葛亮他和魏霸談判的結果。

  與此同時,魏霸寫了一封信給馬謖,讓謝廣隆火速返回成都。謝廣隆不敢怠慢,日夜兼程,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回到了成都,把魏霸的信交給了馬謖。

  馬謖看完信,意味深長的笑了。他靜靜的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了大將軍府。

  ……

  李嚴面寒如水,恨不得起身打馬謖一個耳光。馬謖帶來的這個消息實在太讓他生氣了。魏霸嘴上說不支持諸葛亮,卻用了一個什麼延期付款的法子,諸葛亮連一個錢都不用出,就能從他那兒得到支援。將來打贏了,再用戰利品支付這些物資。

  這和無償支援有什麼區別?

  而且馬謖這麼輕鬆,這麼得意,顯然是和魏霸有了勾結。他們聯起手來,要自立門戶,與他和諸葛亮爭鋒。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但是來得太快,快得超出他的想像。在他的計畫中,這至少是三五年之後的事,不應該是現在。

  看來馬謖和魏霸都意識到了他的私心,他們不甘束手就縛,要奮起反抗,趁著諸葛亮和他之間勝負未分的時候爭取更多的權利和保障。

  李嚴有些後悔,在沒有徹底戰勝諸葛亮的時候,惹怒馬謖和魏霸是不明智的。這兩個人聰明而有實力,特別是魏霸,他掌握的地盤雖然還不如益州實力強勁,但是他在那片土地上說一不二,沒有任何掣肘之人,做起事來更輕鬆,而且他還有稱雄天下的技術,足以左右天下局勢。

  有了魏霸的支持,諸葛亮有可能真的拿下並州,這樣一來,他就沒什麼優勢可言了。要壓過諸葛亮,他就只能出兵攻吳,而攻吳同樣離不開魏霸的支持,否則孫權從魏霸手上買走的那些烈火彈就有可能落到他的頭上。

  李嚴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魏霸羽翼已成,官場上的那些普通伎倆根本沒辦法動搖他的根基,反而只會惹怒他,造成更大的災難。

  所以他只能忍著。

  「幼常啊,子玉是個人才。」李嚴難得的笑了起來。「丞相不讓他親臨一線,卻用姜維這樣的人,是最大的失策。這不僅是魏家門楣光彩,和趙老將軍的教誨也分不開。趙老將軍也是有福,兩個兒子、一個弟子,都大有出息。趙統任虎賁中郎將不過數月,虎賁郎們就脫胎換骨,面目一新。」

  馬謖笑了,看來趙家父子又要陞官了。有了魏霸這個實力強勁的後盾,感覺就是不一樣。和魏霸結盟是對的,否則李嚴怎麼會把他放在眼裡,這麼和顏悅色的和他說話。

  果然,沒過幾天,李嚴上書陛下,盛讚趙雲當年救陛下於長阪,如今教誨有方,兒子與弟子皆為國之棟樑,忠勇難得,功勛卓著,領軍將軍難酬其功,當升九卿之列,享邑侯之爵。李嚴的奏疏一上,附和者甚眾。天子雖然一心願意,卻不敢自專,立刻派人奔赴關中,請示丞相諸葛亮。

  諸葛亮很快給了回覆,除議大將軍的奏疏。於是,天子下詔,拜趙雲為衛尉,封真定侯,即刻回京赴任。

  消息傳到臨沅,趙雲仰天長嘆。他征戰了一輩子,官不過雜號將軍,爵不過亭侯,垂暮之年,久不上陣廝殺,反倒加官進爵。這與他本人的功勛無關,這不過是朝堂上的爭權奪利,他因為有一個強勢的弟子,這才位列九卿。

  趙雲覺得很慚愧,準備上書請辭。他的奏疏還沒有發出去,魏霸的書信先到了。魏霸對趙雲說,這些官爵都是師父你應得的,不過來遲了一些,你不要有任何不安。再者,朝堂可能有變,需要一個像師父你這樣的人坐鎮,才不會生出大亂。請師父為國家計,不要拒絕這次加官進爵。

  趙雲讀了信,大惑不解。他知道蜀漢朝堂上暗流湧動,但是他看不出魏霸所說的有變是指什麼。不過他明白,魏霸就是朝堂上的三大勢力之一,對一些內情和趨勢的瞭解遠比他清楚,他既然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這次加官進爵,也許就是魏霸有意運作的結果。

  趙雲撕掉了辭封奏疏,將武陵的事務交給鄧飏和黑沙等人,返回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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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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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大家都很忙

  諸葛亮背著手,在堂上來回踱著步,臉色很不好看。

  姜維、楊儀站在他的面前,躬著腰,連大氣都不敢喘。

  姜維剛剛犯了一個錯,被諸葛亮發現了。諸葛亮此刻非常生氣。他雖然沒有說什麼很重的話,可是話音裡露出的失望和焦慮就像針一樣,深深的紮在姜維的心裡。這件事雖然和楊儀沒有直接關係,但歸根到底卻是楊儀的責任,只是姜維沒有發現,最後被諸葛亮發現了,就成了他的責任。

  姜維不分辯,他知道諸葛亮不喜歡人推卸責任。勇於承擔責任,是丞相一直以來強調的領導者必備的道德。不敢承擔責任的人,不配做一個領袖。姜維雖然覺得這次挺冤的,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門外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魏延、吳懿並肩走了進來,看到堂上的氣氛,吳懿收住了腳步,魏延卻只是滯了一下,依然大踏步的上了堂。吳懿無奈,只好跟了上來。兩人在諸葛亮面前站定,拱手施禮,朗聲道:「丞相,我們來了。」

  在他們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諸葛亮就恢復了從容。看著威風凜凜的魏延,看著他身上那套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戰甲,諸葛亮笑了。他抬起手,輕拍魏延的肩膀:「文長,你該換一身新戰甲了。」

  魏延哈哈一笑,愛惜的看著戰甲:「丞相所賜,乃是無上榮光,不必換。」

  「那也至少要把這印綬換一換。」

  魏延一愣,隨即爽朗的大笑起來。他撫著鬍鬚。傲氣十足的點了點頭:「那就借丞相吉言了。」

  諸葛亮轉身看著吳懿,很溫和的問道:「漢中安頓好了?」

  「安頓好了。」吳懿語氣平緩,不緊不慢。「除了必留的口糧之外,所有的餘糧都在起運。估計一個半月以後能到關中。總數約為十三萬石。」

  諸葛亮皺了皺眉,沉吟片刻:「不是說只有七萬八千石的積餘嗎?怎麼會突然多出來五萬多石?」

  吳懿躬身道:「我把莊園裡的餘糧拿了出來,又舉貸借了一些。」

  諸葛亮吐了一口氣,拍拍吳懿的肩膀,什麼也沒說。他來回踱了兩步,回到案前坐下,淡淡的說道:「文長,子遠,這次派你們兩個為別部,是希望借重你們的經驗和勇氣。儘可能的吸引魏軍的注意力。夏侯霸等人雖然一陣斬殺柯比能。可是他們殺戮過重。胡人想必心有餘恨,你們進入太原、雁門之後,既要示之以威。又要施之以恩。文長驍勇,子遠仁厚,我希望你們能互相配合,剛柔並濟,安撫胡人,為我所用。」

  吳懿拱起手,剛要說話,魏延皺了皺眉:「丞相,胡人乃是蠻夷,施恩有用嗎?如今匈奴人深入並州。前部已至界休一帶,隨時都有可能進入河東,曹魏對他們不可謂不厚,可是他們依然剽掠無盡,時叛時服,依我看,不如斬草除根的好。」

  魏延話一出口,屋內的氣氛就有些尷尬。姜維看著魏延,眼神中有些擔憂。楊儀卻看著諸葛亮,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彷彿是說,看看,我說他不聽話吧。吳懿也非常尷尬,剛剛見面,魏延就和諸葛亮的思路不一致,以後還怎麼執行任務?

  諸葛亮微微一笑:「文長,我知道這些胡人不可信,可是事急從權,我們現在需要他們出力,只能暫時容忍他們一時。待我們恢復了漢室,一統天下,再來收拾他們不遲。此時此刻,卻不能對他們痛下殺手,否則,我們就多了幾萬行蹤不定的敵人了。」

  魏延一拍腦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丞相說得有理,是我想得太急了。」

  吳懿、姜維如釋重負,楊儀卻有些失望。

  諸葛亮隨即把相關的作戰計畫對魏延和吳懿說了一遍,兩人認真的聽了,滿意而去。他們一出門,楊儀就迫不及待的說道:「丞相,魏延魯莽好殺,將萬餘精騎全部交給他,是不是太冒失了?」

  諸葛亮擺擺手,打斷了楊儀的話。「有吳懿相助,魏延不會有事。」他又對姜維說道:「魏延、吳懿即將出發,你也要準備妥當,不能再出差錯。八萬大軍,四萬多民伕,每天消耗的糧食就近萬石,你出一點差錯,將士們可能就會餓肚子,到時候軍心一亂,還怎麼打仗?兵者,死生之地,不可有須臾疏忽,凡事當以謹慎為上,三思而後行。」

  「多謝丞相教誨。」

  「我知道,這些天你們都很辛苦。十多萬人的調動,軍資器械,糧草軍餉,沒有一件事是小事。威公,你精於計算,這些事,你要多幫襯伯約。」

  楊儀應了一聲,熱情的說道:「請丞相放心,我會和伯約合作好的。」

  姜維一聲不吭。

  「另外,從今天起,每天的賬目交給我過目。」

  姜維眉頭一挑,目光看向諸葛亮,正好諸葛亮也看向他。姜維欲言又止。諸葛亮道:「伯約,有什麼話就直說當面。」

  姜維舔了舔嘴唇,吶吶的說道:「丞相,你的身體剛好,不宜過於操勞。我以後加倍小心便是了,丞相還是好好休息吧。若有事,我再來匯報丞相不遲。」

  「若有事,那便遲了。」諸葛亮擺擺手,示意姜維不要再說。

  秋收以後,各郡的民壯和士伍推著新收上來的糧食,從各地趕來,聚集在長安、馮翊一帶。八萬大軍集結完畢,加上運糧的民伕,總數達到十二三萬人。這麼多人不可能全聚集在長安附近,前部已經在向潼關開拔。從年初開始準備,這場戰事已經籌備了大半年,魏國早就收到了消息。根本沒有秘密可言,所以行軍部署也等於是半公開的,真正能稱得上奇兵的只有魏延、吳懿率領的一萬多步騎。

  姜維率領的這些主力幾乎都是步卒,這其中包括諸葛亮訓練出來的四萬多精銳。十幾萬人聚在一起。任何一件小事都足以讓人頭暈腦脹,按照軍中規矩,三天發一次糧,這一次糧可就是近三萬石,稍微有一點失誤,就有人可能會餓肚子,一旦餓肚子,就有可能引起騷亂。

  行軍打仗,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果不能把這十幾萬人管理得井井有條,秩序嚴謹。上陣的時候指揮劃一。一旦遇到勁敵。這些人就會一哄而散。

  姜維很用心,學得也很快,可是他的經驗還不足以統領十幾萬人。諸葛亮要幫他把把關,也是出於關心和愛護。他不是不放心把權力交給姜維,實在是擔心姜維扛不起這副擔子。這還沒出師呢,就出了這樣的事,一旦大軍出動,諸事千頭萬緒,姜維更會忙中出錯。不經手過一下,諸葛亮實在是不放心。

  姜維見諸葛亮堅決,不好再勸,只好閉上了嘴巴。

  諸葛亮說是替姜維把把關。可是他一旦開始工作,就再也控制不住程度,越來越多的事被移交到他的手裡,姜維和楊儀在不知不覺中又淪為了配角,而諸葛亮剛剛恢復了些許的臉色又慢慢的變得憔悴起來。只不過被工作的熱情所感染,他自己絲毫感覺不到疲憊,只有在一天的工作之後才覺得渾身乏力。

  每當夜深人靜,姜維幫諸葛亮脫去鞋襪,握著他冰涼的腳時,姜維總是自責不已。

  ……

  諸葛亮在關中做攻擊前的準備時,魏國、吳國也在做著戰前準備,其中有不少事是相同的,其中就有從交州購買烈火彈。

  曹睿原本還有些猶豫,畢竟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三十萬枚,一萬六千五百金,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筆巨款。可是當他聽說孫權籌集資金,一口氣買了三十萬枚,而諸葛亮也用戰馬交換了一百萬枚烈火彈的時候,他再也不敢拖延了,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曹馥,不要猶豫了,立刻交易,如果可能,追加到五十萬枚,並再續一個三十萬枚的新定單。

  在交州等候指令的曹馥聽到消息後,喜上眉梢,趕緊來見魏霸。魏霸聽完他的要求,有些為難。

  「第一個定單增加到五十萬枚,這不成問題。不過再新簽一個三十萬枚的定單,這有些為難。原本倒不是問題,可是現在吳國剛剛續了一個三十萬的親單,我這生產任務排得很緊啊。」

  曹馥急了:「吳國又買了?」

  「是啊。」魏霸撓撓頭:「我也沒想到市場會這麼火爆啊,看來當初的估計還是有些保定了。」

  曹馥不關心國家生死,他只關心自己眼看著要到手的那一筆差價可能要落空。「那怎麼辦?你能不能先賣給我?」

  「這做生意的,當然是哪個先給錢,就先誰哪個貨。我實話告訴你,要不是看在太初的面子上,我連第一批三十萬的都不能給你。你到現在連定金還沒給呢。」

  曹馥苦了臉,正在冥思苦想,有武卒走了進來,附在魏霸耳邊說了幾句。魏霸對曹馥擺了擺手:「好了,你去找媛容,看她能不能給你調劑一下。我要去釣魚了,如果你來得及,說完事一起去?」

  曹馥這時候哪有心思釣魚,他辭別魏霸,一溜煙的來到後院,準備找夏侯徽商量一下。一進後院,他頓時傻了眼,後院的堂上至少坐了三十個人,一個個安安靜靜的,看樣子都是等著談生意的。不時的有人上樓,有人下樓。

  曹馥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通報,鈴鐺從樓上走了下來,一眼看到曹馥,連忙問道:「曹君,是來見夫人的麼?」

  「是啊是啊。」曹馥喜出望外,連忙走了過去,抬腿就要上樓。鈴鐺攔住了他,笑道:「夫人有交待,不管是誰,都要按順序來。」

  曹馥翻了個白眼,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鈴鐺又低聲道:「不過,如果你是為了烈火彈的事來的,那就不用上去了。夫人已經給你安排好了,總共五十萬枚,你趕緊去賬房把錢交了,領了單子,明天就可以提貨。」

  曹馥大喜,躬身致謝,轉身就要走。鈴鐺一把拽住他,又吩咐道:「你交錢的時候多交一百金做船船,把那艘船直接開走,船上柴米油鹽一應俱全,連水手都配好了。你只要再付水手的工錢就行。夫人很忙,就不請你上來喝茶了。」

  曹馥如釋重負,掏出兩枚馬蹄金塞到鈴鐺手裡,連連拱手:「姑奶奶,妳這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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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56:16 |只看該作者
第767章 冰火兩重天

  十月的交州依然熱情如火,法邈、楊戲各執一桿釣桿,坐在船邊,一邊喝著酒,吃著瓜果,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著。大海上風平浪靜,碧藍的海水和藍天融合在一起,讓人心曠神怡,油然生起一股煩惱的事拋諸腦後,且睡上一覺再說的懶散感覺。

  高大的椰子樹如衛兵一般,沿著海岸一直延伸到遠處,成熟的椰子纍纍的掛在樹冠處,等候著摘取。有一個武卒用一根繩索套在腳上,像猴子一樣攀了上去,抽出腰間的短刀,割下幾顆最大的椰子。沉重的椰子從樹上落上,在沙灘上砸出幾個大坑。

  張星彩、魏英蘭歡呼著奔了過去,一人抱起一個就跑,小魏徵跟在後面賣力追趕,卻怎麼也追不上,急得大叫:「姑姑,姑姑,等等我……」清脆的童音一路遠處。

  楊戲撫著鬍鬚,搖頭晃腦的笑道:「一想到中原正在血戰,我覺得這裡就是天國啊。你看,風平浪靜,天下太平,何其美域。我要寫一篇《交州賦》,讓那些留在成都不肯來的人看看這裡的美景。」

  他一邊說道,一邊舉起杯子輕晃,杯中裝的不是酒,而是雪白的椰汁。椰汁甘甜解渴,對於酒量不大的楊戲來說,這是最好的飲品。每天不喝上幾大杯,他是不敢罷休的。

  法邈抱著腿,看著下面藍色的海水,無聲的笑了笑。

  「依我看,你寫可以寫,卻不能現在就讓他們看。」

  「為什麼?」楊戲眉毛一挑:「難道你擔心我的筆力不足,讓人笑話?」

  「非也。」法邈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楊戲。「你應該清楚,丞相在這個時候發動戰事並不是最合適的時機。關中入手以來,真正太平的時候不到兩年,積儲有限,要供應十餘萬人的大軍絕非易事。這時候誇耀交州富庶,怕是會給將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楊戲嘆了一口氣,輕拍膝蓋。法邈說的情況,他也略知一二。丞相打的主意大概還是要魏霸做他的後勤官,可是魏霸不肯這麼做,他堅持要有償提供,最後那二十萬枚烈火彈、五十萬石米是丞相打的借條,算是魏霸給丞相的一點面子。

  魏霸不讚成這次戰事,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做得如此決絕,實在大出所有人的意料。畢竟他還是蜀漢的鎮南將軍,這交州、荊州都不是他的私產,而是蜀漢的疆土,他只不過是一個管理者,並不是所有者,拿來做生意,似乎有些說不過去。至少楊戲覺得這樣有些不妥。更何況魏延還在戰場上,魏霸自己如此安閒,坐視父親受苦,於孝道有傷。

  楊戲嘆了一口氣。這樣的話,他已經說過,卻被魏霸一句話擋回來了。魏霸說,身為鎮南將軍,他只聽兩個人的命令,一個是陛下,一個是大將軍,丞相府管不到他。丞相出兵,既沒有得到陛下的詔書,又沒有得到大將軍府的許可,說得難聽一點,這是亂命,我能支持亂命嗎?我以民間方式賣物資給丞相,已經是冒著風險了,你難道要讓我違法?你不要忘了,丞相以法治國,他和李嚴都是《蜀科》的制訂人,他知法犯法,我還沒有上書彈劾他呢。

  楊戲很無奈,他無法反駁魏霸,不管是在官面上還是私面上,魏霸都是有根據的。只是他還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妥,有違聖人教誨。一想到此,他就有些燥熱不安,端起椰汁又喝了一大口。

  法邈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楊戲文章寫得好,卻有些迂腐,他不是看不出朝堂上的詭異,但是他無法違背自己讀過的那些聖人書,他一邊享受著魏霸帶來的富足安逸,一邊又無法問心無愧,糾結就也在所難免。

  法邈一點也不糾結,因為他非常清楚,魏霸現在按兵不動,藉著三國交戰的機會大肆斂財,積蓄實力,才是最英明的決定。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回頭路,要想做一個順臣是不可能的了,再被那些教條所束縛,他只有死路一條。

  「二位說什麼呢?」魏霸快步走了過來,法邈和楊戲連忙起身相迎。魏霸哈哈一笑,擺擺手,自己取了個小馬扎坐下了。他看看楊紅,又看看法邈:「二位有沒有靜極思動?」

  法邈目光一閃:「將軍有任務?」

  「嗯。」魏霸搓了搓手:「我們這裡陽光明媚,春意盎然,可是北疆馬上卻要下雪了。家父率軍出征,迎風臥雪,我這個做兒子的不表示一下實在過意不去啊。我準備了一萬套冬衣,打算給他送去,不知哪位願意走一趟。」

  法邈略作思索,笑道:「北疆苦寒,我身體好一點,還是我去吧。文然身體太弱,別把他凍壞了。」

  楊戲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反駁,他的確對去北疆受凍沒什麼興趣。

  「好,那就有勞伯遠。」魏霸沒有再說什麼,脫掉外衣,拿起釣桿,手腕輕輕一抖,魚鉤就像有了靈性似的飛了出去,落入水中。魏霸興致勃勃的釣起了魚,轉眼間就把中原的戰事扔在腦後。

  ……

  長安,楊儀坐在堂上,面前的案上堆著一大堆的公文賬冊,楊儀端坐其中,手不停揮,一個個名字從他嘴裡唸出來,一本本的賬冊從他手中發出去,他彷彿是坐鎮中軍的大將軍,正在派兵遣將,指揮著千軍萬馬攻城掠地,追亡逐北。

  堂下,二十多個人正在等待,豎起耳朵,傾聽著楊儀的聲音,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快步上前,或是領任務,或是回答問題,或是……被拖下去杖責。楊儀精於計算,賬目上的任何一點問題都很難瞞過他的眼睛,一旦被他發現,扒下褲子打屁股那是免不了的,甚至可能當庭丟官。

  楊長史可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他做事起來雷厲風行,從不寬恕。

  所以院子裡雖然人不少,除了他的聲音和打板子的聲音之外,卻沒多少人說話。一旦惹惱了楊長史,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招來無妄之災。

  楊儀忽然放下了手裡的筆,拿起一份公文,上下看了兩眼,高聲叫道:「馮翊太守程安。」

  程安起身,快步上堂,躬身行禮。

  楊儀瞟了他一眼,寒聲道:「丞相著令馮翊應解到的錢糧、壯丁為什麼不足?」

  程安躬身道:「長史有所不知,丞相府依據的是去年的戶口數下達的任務,與實際不符。自從年初大軍向長安集結之後,不少百姓預料到大戰即將開始,紛紛南逃,安雖然多方設法安撫,卻還是跑了不少人,所以丞相……」

  「你這麼說,是把百姓外逃的責任推到丞相身上了?」楊儀冷笑一聲:「身為一郡太守,不能撫郡安民,致使戶口減少,反而推卸責任,這是君子所當為嗎?北伐並州,興復漢室,乃是天下大義所在,那些庶民不懂,你也不懂?」

  程安花白的眉頭微蹙。他和楊儀打過很多年的交道,知道自己身上魏家的烙印太深,被楊儀為難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可是楊儀這麼責難他,他還是不肯捏著鼻子接受。

  「長史,趨利避害,人之本性。百姓逃戰,非是馮翊一郡,據我所知,京兆、扶風大有人在。安身為馮翊太守,戶口減少,自然有罪,可是這也不是安撫鎮無方所致,還請長史明鑑。」

  楊儀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京兆太守是趙素,但丞相進駐長安之後,京兆的大權實際上就落入了楊儀的手中,扶風太守中廖化,也是荊襄系的人,程安把京兆、扶風拉出來,明顯就是反駁楊儀的指責。

  「想不到程府君如此有心,連京兆、扶風的事都管上了。」楊儀冷笑道:「我倒想問問程府君,為什麼京兆、扶風應交的錢糧絲毫不差,唯獨你馮翊缺了近三成?」

  程安微微一笑:「京兆、扶風應交的錢糧不差,並不代表京兆、扶風的戶口沒有減少,是不是減少,有上計簿在,長史一查便知。馮翊應交的錢糧少了三成,是因為馮翊的戶口少了三成,這和國家法度並不衝突。安也無能,怕將欠缺的錢糧分攤到未逃百姓的頭上,會引起更多的百姓外逃,到時候恐怕更難交差。」

  「大膽!」楊儀大怒,拍案大喝,「來人,把程安拉下去,杖責二……三十。」

  程安沉下了臉,怒目而視:「敢問長史,程安何罪?」

  「你阻撓丞相恢復中原的大業,罪還不夠嗎?」

  「胡扯!」門外一聲斷喝,魏延大步走了進來,有兩個衛士上前阻攔,魏延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身後的兩個武卒已經走上前去,擋住了他們。衛士們被武卒一瞪,嚇得不敢再上前。魏延徑直上了堂,向程安拱了拱手:「程公別來無恙?」

  程安無奈的拱拱手:「多謝將軍關心,老夫身體尚佳。」

  魏延又寒暄了幾句,舉手示意程安稍退。程安退下了堂,魏延面對楊儀,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我剛剛聽長史說有人阻撓丞相恢復中原的大業,不知所為何事?」

  楊儀一看到魏延就火大,根本沒興趣接魏延的話頭,直接問道:「將軍此來,所為何事?有事就趕緊說,我這裡事情很多,沒時間接待將軍。」

  「我這個事,怕是也不小。」魏延冷笑道:「大軍出征在即,冬衣為什麼還缺三千套?」

  楊儀一聽就明白了,他站了起來,輕蔑的笑了一聲:「鎮北大將軍,難道富甲一方的魏家連三千武卒的冬衣都配不齊,還要丞相府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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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8章 千里送棉襖

  魏延用馬鞭拍打著手心,斜眼打量著一臉得色的楊儀,慢悠悠的說道:「這麼說,不給我的武卒配冬衣,不是出於失誤,而是長史有意為之?」

  「本長史有過這樣的失誤嗎?」楊儀針鋒相對的說道:「我這是依律行事,並非針對將軍一人。和你同行的車騎將軍也是如此,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長史精於算計,從不出錯。」魏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倒想問問楊長史。我在長安的莊園是誰管理的?」

  楊儀一怔。魏延由鎮北大將軍調任鎮西大將軍之後,他在長安的莊園也應該由長安調往駐地。不過魏延到涼州的時間很短,長安的莊園還沒來得及轉過去,這段時間也就沒有人管理。楊儀看中了莊園的環境,把自己的住處安在了莊園裡,實際上是想鳩佔鵲巢,把莊園佔為已有。

  魏延離開之後,所有的部曲都跟著走了,莊園裡其實只有幾個老弱,楊儀進駐也沒什麼問題,不過缺一道手續的事。可是沒想到魏延現在反咬一口,認定楊儀在「管理」他的莊園,要向楊儀討要冬衣。

  這就是魏家特色的訛詐了。楊儀能屈尊為魏家管理莊園嗎,他又不是魏家的部曲家奴。

  「將軍誤會了,我只是暫住在那裡,並不負責替將軍管理莊園。」

  「你不管理,可是你住在那裡。」魏延點了點頭,眼神變得凶狠起來:「那我的莊園失竊了,你是不是有嫌疑?」

  「胡扯!你那莊園裡有什麼東西會丟的?」楊儀再也忍不住了,魏延居然誣陷他做賊,盜取魏家莊園的財物,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魏家莊園裡有什麼?魏延本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善於經營的人,他的莊園裡除了一些必要的房屋,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難道我堂堂的楊長史會偷你的破房子?

  「也沒什麼東西啦。」魏延好整以暇的說道:「也就是陛下歷次的賞賜,這幾年來的積蓄,還有三千武卒備用的軍械、軍衣,戰甲、戰袍。楊長史,你得把這些還給我啊,你總不能讓我的武卒空著手,穿著單衣上陣,是不是?」

  「魏延,你好大膽,敢血口噴人?」楊儀怒極,戟指大喝。魏延目光一冷,伸手一拍,將楊儀的手打在一旁,寒聲道:「今天你若是不肯給我冬衣,我就和你去丞相面前理論一番。」

  魏延的力氣大,他這隨意一拍,險些打斷了楊儀的手腕。楊儀覺得整條手臂都失去了知覺,而當著這麼多人被魏延如此指責,更讓他臉上無光。他也忍不住的怒吼道:「去就去,難道丞相會信你的鬼話?」

  「那就走。」魏延二話不說,一伸手,揪住楊儀的衣領,拖著就走。他身材高大,步履如風,楊儀哪裡跟得上,沒走兩步就被拖倒在地,狼狽不堪。他拚命的掰著魏延的手,想將他推開,可是他的力氣太小,根本動不了魏延分毫,活生生的被魏延拖了出去。

  楊儀顏面丟盡,一陣委屈湧了上來,不禁痛哭失聲。等他們來到丞相諸葛亮的面前時,楊儀已經淚流滿面,淒慘無比。

  諸葛亮眉頭微皺,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這兩個冤家對頭,怎麼又撞在一起了。

  問完了原委,諸葛亮擺了擺手。「威公,你雖然做得不錯,可是文長的情況特殊,他這兩年為了國事奔波,莊園荒於經營,哪裡有冬衣可用,你就撥付三千人的裝備給他吧,軍械、糧食,一應配齊。」

  楊儀哭哭啼啼的說道:「丞相,如今哪一樣物資不緊張?他開了這個先例,其他的將領怎麼辦?如果全部都來耍蠻,豈不是又要多出幾萬人的裝備支出?丞相,你就是殺了我,我也變不出來啊。」

  諸葛亮以手支額,為難不已。他知道楊儀說的有道理。這次出征,各項物資都非常緊張,關中荒蕪已久,只是這幾年屯田才有了一點積儲,要供應八萬大軍和四五萬民伕,實在是捉襟見肘。李嚴把握著益州,不敢提供幫助,魏霸允諾的物資還在路上,此時此刻,楊儀只能精打細算,儘可能的節省。

  「文長出師在即,你先把他的支付了,免得耽誤大事。」諸葛亮不由分說的說道:「其他的再想辦法。」

  楊儀抹著眼淚,覺得非常委屈。丞相明顯偏袒魏延,這對他很不公平。他又不能和諸葛亮當面頂撞,這樣的話,會讓丞相很難做。可是不反對又怎麼辦,他到哪兒去抽三千件冬衣給魏延。

  正在這時,有一個武卒走了進來,附在魏延耳邊低語了幾句。魏延一聽,頓時眉開眼笑,他不屑的看了楊儀一眼,大度的揮揮手:「算了,我就不跟你這種小人計較了。我兒子剛剛派人送來了一萬套冬衣,你留著那三千套冬衣自己用吧。」

  說完,魏延笑嘻嘻的衝著諸葛亮拱了拱手:「丞相,事情解決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我明天就要出發,恐怕沒時間再來告辭,就此別過。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著魏延的背影,諸葛亮很無語。這件事就這麼解決了?一萬套冬衣,魏霸對他老子可真是大方啊。

  魏延出了門,迎面就碰上了法邈。法邈恭恭敬敬的施了禮,引著魏延來到渭水碼頭,指著那些遠道而來的船說道:「將軍,這是鎮南將軍給你準備的物資,總共有棉衣一萬套,手弩五千具,各式箭枝兩百萬枚……」

  魏延打斷了法邈:「棉衣?不是絮衣?」

  法邈笑了,解開外衣,露出裡面的棉襖。「這是從天竺引進的棉花所制,比絮衣更保暖輕便,是鎮南將軍特地為將軍準備的。這種衣服在交州可用不上。」

  魏延很好奇,伸手摸了摸,彷彿有些明白了:「這是白疊布?」

  「差不多吧。」法邈點了點頭。

  魏延的眼睛頓時瞪了起來。

  漢代其實已經有少量的棉花栽種,大部分集中在西域,數量很少。織成的棉布與漢人常用的麻布、絲綢都不一樣,又稱白疊布,是比較名貴的織物,只有權貴人家偶爾能有幾匹。現在聽說魏霸用白疊布做冬衣,而且一做就是萬套,魏延實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法邈也不和他多解釋,拉著他上了船,讓人解開一個包裹,拿出一套棉布冬衣擺在魏延面前。嶄新的棉衣摸上去手感光滑,柔軟如雲,比起普通的填絮冬衣要好上很多,也要輕便許多。魏延不敢相信這麼輕的冬衣能保暖,可是看看法邈,他的確只穿了這樣厚厚的冬衣,看不出一點寒意。

  「一套冬衣分成五件,外衣、內襖、外褲、棉鞋和風帽。」法邈解釋道:「穿起來雖然有些臃腫,可是卻不重,而且保暖效果上佳,這樣的一套冬衣穿在身上,再罩上皮甲,即使到了塞外,也不會被凍傷。」

  法邈又抖開一件輕薄的皮衣:「這是交州特產的魚皮衣,是用海中大魚的皮所制,可能防水。在野外宿營的時候,把這件魚皮衣墊在身上,可以防潮。下雪的時候,披上身上,可以防止化雪浸濕棉衣。棉衣什麼都好,就是容易吸潮,一旦濕了,會非常冷,有這個就方便多了。」

  看著法邈解說新冬衣的妙處,魏延喜不自勝,他想了想,對法邈說道:「你取兩套適合我這般身材的棉衣給我。」

  法邈一指:「將軍的在那裡,準備好的五套,上面有特製的家徽。」

  魏延二話不說,走上前去,解開包裹,從中取出兩套,轉身就走。法邈不解其意,連忙跟上。魏延跳上馬,一路來到諸葛亮的臨時相府,跳下馬,直奔大堂。

  看著去而復返的魏延,諸葛亮眉頭輕鎖,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

  魏延把兩套冬衣擺在案上,拱了拱手:「丞相,這是小兒送來的冬衣,丞相身體不佳,怯寒怕冷,希望這兩套冬衣能為丞相稍許分憂。」

  諸葛亮恍然大悟,興趣盎然的笑道:「這就是交州從天竺引進的棉花所制?」

  魏延慚了一下,詫異的問道:「丞相也知道?」

  「嗯,子玉對我說過。他說從化外引進了一些作物,其中最有用的除了稻種,就是棉花。」諸葛亮拿起冬衣細看,連連點頭:「想不到僅僅兩三年的時間,他就移植成功,而且批量生產了。伯遠,產量如何?這一套冬衣價值幾何?」

  法邈深施一禮:「敢告丞相,鎮南將軍治下各郡種有棉花近十萬頃,畝產約三百斤左右,一套冬衣的價格在千錢上下。」

  「千錢?」諸葛亮驚訝了坐直了身子:「這麼便宜?」

  法邈笑了。這個價格的確便宜,就算不拿價格接近蜀錦的白疊布做比較,普通的填絮冬衣的價格也要比這個價格高一些,何況填絮冬衣的保暖性能還遠遠不如這種棉衣。這樣一件棉衣拿到關中來賣,就算要價五千錢,也會有人買,當然普通百姓那肯定是買不起的,只能是大戶人家買。

  一千錢,這個價格是普通百姓能買得起的。一個壯勞力如果做雇工,一個月的工錢大概是兩千錢左右,足以買上兩套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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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3:59:31 |只看該作者
第769章 來者不善

  諸葛亮沉吟良久,猶豫不決。這種新式冬衣的價格太有誘惑力了,如果全部採用這種新式冬衣裝配將士,不僅保暖性能好,還可以省下不少錢。可是近十萬套棉衣也要一億錢,換算成黃金也要一萬多金,同樣是一筆巨款。

  他根本拿不出這筆錢。

  能不能再打個白條?剎那間,諸葛亮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念頭。

  不過這個計劃立刻被法邈否決了。法邈對諸葛亮說,棉花是百姓們的副業,不在國家徵收之列,這些冬衣也不是官府所有,而是魏霸自己掏錢從作坊裡買來的。要想得到大量的冬衣,只有去買,現在南陽也進入蜀漢的統治,商船可以從灕江轉靈渠,一路直通關中,只要開放關津,想必會有很多商人願意販賣這種棉衣。

  諸葛亮心裡咯噔一下,從這個貌似溫暖的建議中聽出了濃濃的寒意。

  這一萬套冬衣顯然不是孝心那麼簡單,這是魏霸吸金的又一個手段。這種冬衣如果在關中銷售,關中原有的冬衣製作作坊很快就會關門倒閉,因為他們根本競爭不過這種棉衣。到時候,大量的錢就會外流,他能收到的賦稅就會大幅度縮水。

  這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啊。

  諸葛亮立刻想到了法邈的籍貫。他是扶風人,魏霸派他到關中來,恐怕不僅僅是押運那麼簡單吧?

  諸葛亮沒有立刻給法邈答覆,說要考慮一下。法邈也無所謂,和魏延一起出了門。魏延對諸葛亮剛才的遲疑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問,領了冬衣就想走。

  法邈道:「將軍什麼時候出發?」

  「還有事?」魏延狐疑的問道。

  「我奉鎮南將軍之命,隨你出征。不過,我離鄉太久,想趁此機會回一趟家,大概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不知道是否方便?」

  魏延想了想:「我明天就出發,你如果要回鄉拜會父老,恐怕來不及。不如這樣,我留幾個武卒給你,你隨後趕來就是。未出雍州之時,我的行軍速度不會太快,你應該趕得上。」

  「也好。」法邈應了。帶著兩艘船和幾個武卒,與魏延分手之後,逆水而上,直奔郿縣。

  正如諸葛亮所料,法邈來關中,可不僅僅是押送冬衣這麼簡單。他還肩負著打開關中市場的任務。魏霸治下的地區都屬於天氣不是特別寒冷的地區,所種的棉花除了用來織布之外,棉衣的市場非常有限,隨著棉花的種植面積越來越大,銷售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向長江以北傾銷,進一步打擊各國的經濟,同時解決棉花的銷路問題,就成了勢在必行的選擇。這次法邈除了押送了一萬套軍用棉衣給魏延之外,還帶了幾百套當作禮物送給家鄉父老,同時也是絕佳的樣品,讓這些最有實力購買,也有可能販賣的人一個最直觀的感受。

  他雖然長到這麼大也沒回過幾次家,但是法家在扶風卻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家族,他的曾祖父法真是關中大名士,號稱玄德先生,他的祖父法衍是袁氏故吏,做過袁隗的司徒掾,官至廷尉左監。只是他的父親法正避難益州,不為人所重,又死得早,威風不及鄉梓,在鄉里名聲不怎麼好。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是鎮南將軍魏霸的長史,關中有不少人曾經和魏霸一起並肩作戰,又有很多天師道眾,魏霸在這裡同樣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法邈這次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潛在的影響力重新聯繫起來,並予以強化、擴大,為將來和姜維、楊儀爭奪對關中的控制權做準備。

  法邈也清楚,諸葛亮是個聰明人,聞絃歌而知雅意,他到關中來的目的瞞不過諸葛亮,諸葛亮很快就會做出反應,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他和魏延分別之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郿縣,拜會了家中父老,傳達了魏霸的問候,並將包括棉衣在內的各種交州特產分送給了他們。

  法邈相信,面對這樣的商機,沒有一個人能夠漠視,只要他們行動起來,諸葛亮就是想阻攔也做不到,他總不能阻止民間的正常流通。

  法邈的行動非常迅速,第三天的晚上,他已經回到了長安,求見京兆太守趙素。

  看到法邈,趙素笑了。「看來鎮南將軍還記得我這個朋友。」

  「你一直是鎮南將軍最關心的朋友。」法邈一面奉上禮物,一面笑道:「未能實現當初的諾言,鎮南將軍一直愧疚於心。」

  趙素咧了咧嘴:「這倒也不能說是他的責任。再說了,馮翊太守程安也是漢中人,他的諾言也算是兌現了。法伯遠,你這次來,又是給我生事的麼?你難道不知道,最近這半年,南逃的百姓越來越多,我已經遮掩不住了。你們再這麼搞,我這個京兆太守還怎麼做?」

  「鎮南將軍治下十郡,趙君有沒有興趣挑一個做太守?」

  趙素看了法邈片刻,禁不住哈哈大笑。兩人說笑了片刻,趙素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說道:「丞相以法制國,微功必賞,纖惡必究,公平是沒什麼可說的,不管是關中人還是漢中人,都很敬佩他。不過,他接連用兵,百姓的負擔實在太重了,連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啊。這日子是越過越苦,也怪不得百姓外逃。誰不想過點好日子呢?別說百姓,就連我這樣的太守也有棄官的打算。如今關中、漢中的百姓,真的苦啊。」

  法邈靜靜的聽著。趙素身為京兆太守,又是漢中人,他對漢中、關中的情況有親身體驗,感覺當然也是最準確的。從他口中可以聽到邸報上看不到的信息,這也是他要趕來拜見他的原因所在。趙素是當初和魏霸聯絡的漢中世家代表,如果能把他拉回到魏霸麾下,將來對魏霸重新掌握關中有莫大的幫助。

  法邈和趙素談了一夜,黎明時分,他帶著武卒離開了長安,追趕魏延去了。種子已經播下,接下來,就等著種子慢慢發芽了。

  法邈離開後不久,諸葛亮就收到了消息。法邈的行動一直在諸葛亮的掌握之中,但是諸葛亮卻無法阻止法邈。不論是回家探望宗族,還是拜訪京兆太守趙素,法邈做的都是合法的事,諸葛亮不能阻攔他,就算不顧忌法邈和扶風法家,他也要考慮一下法邈背後魏霸的反應。

  如今的魏霸已經不再是那個溫順恭敬的後生,他現在是手握重兵的鎮南將軍,他的實力實際上已經足以和任何一個人並駕齊驅,他甚至在不動聲色的左右著天下大勢。他做了很多違法的事,可是在沒有足夠實力的情況下,誰又敢輕易的指責他呢?

  法邈無疑是魏霸派到關中來的最合適的人選,他最能體會魏霸現在的心態,因為他的父親法正當年就是這麼幹的。與法正不同的是,法正是依仗劉備才有了薰天的權勢,而魏霸卻是因為自己手中的實力,比起法正,魏霸的腰桿子顯然更硬,法邈依附他,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內憂外患,沉重如山啊。諸葛亮長嘆一聲,眉宇間全是抹不去的哀傷。

  ……

  法邈用了三天時間追上了魏延,他們已經走到了龍門口,就是當初曹植突入關中的地方。

  看到法邈追來,本來和魏延並肩而行的吳懿客氣的笑了笑,到前面去巡視了。魏延坐在馬背上,歪著頭打量了法邈片刻,冷冰冰的說道:「該做的事都做完了?」

  法邈不動聲色的頜首示意。「是的,都做完了。」

  「什麼樣的事,要動用你這樣的大才?」魏延收回目光,看著遠處低垂的鉛雲,悶聲悶氣的說道。他雖然對朝堂上的事不敏感,可是不代表他笨。法邈不僅要隨軍出征,還要搶時間先回家一趟,恐怕不是看望家鄉父老這麼簡單。他已經有幾年沒見到魏霸了,而這幾年間,又是魏霸青雲直上的時候,他現在也不知道魏霸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戰無不勝、光大門楣的年輕名將,還是一個野心勃勃、目無法紀的狂悖少年?

  「很多事。」法邈淡淡的說道:「不過,我這次來,最重要的任務卻是輔助將軍,拾遺補闕。」

  魏延冷笑一聲:「嘿嘿,老子打了一輩子仗,還要你這個後生來指點?」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法邈依然是那麼雲淡風清。「這也是鎮南將軍的一片孝心,將軍就不用推辭了。」

  「我如果推辭,就不會讓你跟來了。」魏延用馬鞭指了指遠處的龍門山:「那你說說,我們該如何打?」

  法邈沉吟片刻:「我來之前,鎮南將軍說了十六字,讓我轉告將軍。」

  「哪十六字?」

  「機動多變,避免決戰。精誠合作,小心提防。」

  魏延濃眉一挑,沉思了片刻:「什麼意思?前面兩句,我還能明白,這後面的兩句是什麼意思?和誰合作,又提防誰?」

  「要合作的那個人,也就是要提防的那個人。」法邈抬起頭,看著遠處吳懿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挑:「將軍,還要我說得再明白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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