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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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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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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狹路相逢

  鎮南將軍府前旌旗飄揚,兩百名威武雄壯的武士在門前左右排開,挺直了腰桿,握緊了手中的長戟,睜圓了眼睛,如怒目金剛。.他們盔明甲亮,即使是在這火熱的天氣裡,皮甲也是扎得一絲不苟,彷彿隨時都能奔赴戰場。

  有眼力的人就可以看出,這些人可不僅僅是導行(儀仗兵)那麼簡單,他們是鎮南將軍屬下最精銳的戰士——魏家武卒。這些人通常的任務是平時護衛,戰時先登,通常不用來迎客,除非是有特別的貴客登門。

  李豐知道這個內情,所以他非常得意,非常享受。他挺胸腆肚的走進了鎮南將軍府,顧盼自雄,直到看到魏霸從裡面迎出來,他才放鬆了身體,露出親和的笑容,客氣的說道:「將軍,何必如此禮數呢,我可是常客了啊。」

  魏霸朗聲笑道:「今日卻是不同,要恭送少將軍奔赴戰場,折尊沖俎,揚我國威,豈能不為少將軍壯行。」

  「不過是區區副使罷了,跟著大鴻臚走走場子就行,哪有那麼重要。」

  「少將軍,你是真的這麼認為嗎?」魏霸臉上還帶著笑,卻露出了些許不安。見他這副表情,李豐也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他連忙拱手陪笑道:「還要請將軍指教。」

  魏霸仔細的打量了李豐片刻,又展顏而笑。「我想是我多慮了。少將軍稟承大將軍的家風,熟讀兵法,怎麼會不明白伐謀伐交的道理呢。少將軍,談判雖然只是唇吻之戰,卻不亞於戰場上的凶險。你要是稍有疏忽,無數將士用鮮血奪來的土地就可能毀於一旦,你可不能讓我們這些武夫寒心啊。」

  李豐還真沒太當回事。他知道老子李嚴其實根本不想和吳國談判,談崩了才好呢,正好有理由和吳國開戰。這次讓他參加談判,應該有兩個作用,一是讓他見識一下吳國君臣,二是讓他有機會和鎮東、鎮南兩位重將合作,拉近關係,為將來接手大將軍的兵權做一個鋪墊。因此,他才對魏霸這麼客氣。

  此刻聽魏霸這麼一說,他不能不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視,連忙說道:「請將軍放心,我一定全力輔助大鴻臚,據理力爭。」

  魏霸滿意的點點頭,一邊把李豐往裡面讓,一面說道:「大鴻臚杜君是飽學鴻儒,在學問上,那當然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他做學問太久了,卻沒在談判席上的經歷,到時候難免被人用言語拘住。要論口才,費文偉卻是難得的人才,只是……」

  魏霸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下去,不過李豐卻聽得明白。費禕是諸葛亮的人,這次談判,他肯定不會出力。費禕到合浦來求見魏霸,魏霸避而不見,這已經說明問題了。

  「所以,最後能決定勝負的重任還要落在少將軍身上。」魏霸請李豐入席,分賓主落座,這才從容說道:「我相信鎮東將軍會和我一樣考慮,只要少將軍一聲號令,我們就揮師東下,為大將軍前驅。」

  「感激不盡。」李豐拱拱手,臉上笑得像開了一朵花。

  魏霸舉起酒杯,與目相平。「少將軍,先祝你馬到成功。」

  「哈哈哈……」李豐大笑,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他又故作城府的沉思了片刻:「那……我想問將軍一聲,如果要動刀兵,將軍需要多長時間準備?」

  「現在。」魏霸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案几,嘴角微微一歪:「少將軍的命令什麼時候到,我就什麼時候親自上陣,討伐東吳。」

  李豐皺了皺眉。他又不是傻瓜。他在交州這麼久了,可沒聽到一點要作戰的風聲,既沒有徵兵的跡象,也沒有運輸糧草的車隊,魏霸怎麼可能隨時出動。他莫不是想誆我吧。等我和吳人翻了臉,他卻沒有任何動靜,讓我下不了台,鬧一個大笑話?

  「少將軍有疑惑?」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少將軍,你放心好了,你去談判,我會安排人和你一起去。只要你決定動手,最多二十四個時辰,我的先鋒營就會出現在吳國境內。」

  李豐恍惚有些明白了:「將軍這是內緊外鬆?」

  「當然,有備無患嘛。」

  法邈附和了一句:「少將軍,你可能不太瞭解,鎮南將軍治下的兵制與成都的略有區別,三萬常備兵可是隨時可以出動的。靳東流部離長沙郡不過三十里,朝發夕至。也正因為如此,孫權才會將太子登安排在長沙,他被鎮南將軍打怕了,可不敢有任何疏忽。哪怕是一點點風吹草動,他也會睡不著覺的。」

  李豐恍然大悟,喜不自勝的一拍手牚。「這可太好了,有鎮南將軍協助,我有何憂哉。」

  二人相視而笑。

  ……

  孫松、張溫手扶車軾,看著兩側急速後退的樹影,互相看了一眼,憂色忡忡。

  他們已經接到了孫權的命令,李嚴派杜瓊來和吳國談判稱臣的問題,一場軍事衝突在所難免,在這時候再和魏霸扯淡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還是趕回武昌備戰為上。是以孫松和張溫辭別了魏霸,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武昌。

  他們走的是官道,是從秦朝起就開通,以後一直不斷維修的官道。不過五嶺地區山多水多,再好的官道也不能和中原相提並論,很多路段都開鑿在崖壁上,最窄的地方不過五六尺,僅能容一車小心翼翼的前進,和南中的五尺道非常相似。

  可是,他們這次見到的道路似乎又經過了修繕,不僅很多地方加寬了,而且又進行了平整,沿途不少地方都在大興土木,搭建糧食和驛站。這一切,看似平常,可是在明瞭內情的孫松和張溫看起來,這卻是一個信號:魏霸在不動聲色的做著戰前準備。

  就這個問題,他們曾經或明或暗的問過魏霸,不過魏霸滴水不漏,矢口否認,他總是說自己希望能談判成功,畢竟對於吳國來說,這只是一個名義問題,能向魏國稱臣,為什麼還能向大漢稱臣?反正吳國和魏國已經決裂了,藉著這個機會加強和大漢的盟好,有何不可。他相信孫權明事理,不會反對,所以這次談判應該會比較順利,不會到要動刀兵的地方。

  孫松等人對此嗤之以鼻,他們認為這是魏霸的敷衍之詞,更說明了他的狼子野心。什麼稱臣,當初說好的盟約是共分天下,孫權是要稱帝的。要稱帝,就不用向誰稱臣,不管是魏國還是蜀漢。之所以現在沒有稱帝,就是因為蜀漢一直在敵友之間,孫權實力不足,擔心一旦稱帝就會遭受漢魏的夾擊,所以才遲遲未行此大禮。可是在他的心裡,他就是與漢魏並立的吳國大帝。當年向魏國稱臣,就是因為劉備要東征,為關羽報仇,他被逼無奈才低頭,現在他怎麼可能改而向蜀漢稱臣,這不是奮鬥了多少年,最後又繞回來了嘛。

  孫松的心裡沉甸甸的。既然大戰不可避免,他就要考慮開戰後的情形。蜀漢最可能的進兵方式是孟達攻江夏,魏霸攻長沙。孟達那一路不可怕,一來孟達的實力有限,二來陸遜就在潁川,足以擋住孟達的進攻,可是長沙這一路就很緊張了,孫登能擋得住魏霸?簡直是開玩笑嘛。

  孫登是太子,打贏了,不會加官進爵,打輸了卻對他非常不利。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當初孫權派孫登到長沙來,很多大臣——包括陸遜在內——就反對過,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更何況是一國儲君,有孫慮戰死沙場的前鑑在前,派孫登這個書生到前線更有悖常理。以至於有人懷疑這是孫權不喜歡孫登,故意讓他送死的意思。

  這當然是謠言,而且只能在背地上私傳的謠言。可是明知孫權後宮爭鬥,又非常瞭解孫權父子在為政方面的分歧的孫松此時卻不得不提高警惕,也許這個謠言並不是空穴來風。孫權要讓孫登送死不太可能,但是讓他遭受挫折,然後順理成章的剝奪他的太子之位卻完全有可能。據說他對剛剛九歲的孫和非常喜愛,不在當年的孫慮之下。

  孫松心事重重。

  「君侯,前面五十步的那輛車。」扮作隨從的周魴不動聲色的湊了過來,嘴唇不動,聲音有些含糊,卻能聽得清楚。

  孫松向前面看去。那是一輛輕便的馬車,雙馬駕轅,馬很強壯,趕車的漢子面無表情,但是身材很健壯,偶爾瞟過來的眼神中也充滿了警惕,整個人像一張蓄勢待發的勁弓。

  孫松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馬車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正當他準備問周魴的時候,那輛馬車停了下來,讓在路邊,車帷撩起,露出一張溫和的笑臉。

  一個儒雅的中年人倚著車廂,向孫松拱拱手:「這位貴客,請先行。」

  周魴眉梢一挑,催馬上前,沉聲喝道:「你是誰,怎麼認識我們?」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們是誰,可是吳郡張惠恕名揚天下,往來漢吳之間,只要見過點世面的,有幾個不以認識張惠恕為榮?這位貴客雖然年輕,卻能坐在張惠恕上首,想來必是吳國貴人。貴不讓賤,我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百姓,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周魴盯著那中年人的眼睛:「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呵呵呵……」中年人笑了:「賤名不足以污尊耳。不過,既然張惠恕在此,我不抓住這個機會結識一番,豈不可惜。在下臨沅潘氏支庶,名潛,字伯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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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4:28:32 |只看該作者
第792章 擦肩而過

  「原來是臨沅潘氏。.」孫松有心思,也沒心思和這麼一個人搭訕,禮貌的笑了笑,催促前進。周魴緊緊跟上,不時的回頭看那個中年人。走出很久,他依然眉心緊蹙,張溫有些不安,咳嗽了一聲:「子魚,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人的背影很熟。」周魴沉吟道:「我應該見過這個人,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是嗎?」孫松也有些詫異。周魴擅長用間,對這些細節非常關注,有一種近乎天生的敏感。他如果覺得不對勁,那肯定是有些問題。只是現在時間緊急,不可能讓他從容的去調查了。孫松沉默了片刻,說道:「人人皆有不可告人之密,這人與我們狹路相逢,只要不對我們不利就行了。正事要緊,還是趕緊趕路吧。」

  「正是。」張溫也挪了一下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在交州的時候,他們都是坐新式的高腳桌椅,重新跪坐在馬車上,讓他的膝蓋和小腿非常不舒服。

  周魴搖了搖頭,暫時把這件事放在一邊。正如孫松所說,正事要緊,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沒心理處理這件看起來很正常的偶遇。

  在合浦的這段時間,由張溫出面,他們與陳祇進行了接觸,不過並不順利。陳祇雖然很喜歡和張溫交往,但是一涉及到技術問題就顧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推脫說自己只負責管理,不負責具體的技術,那些事有專門的技師負責。為了避免露出痕跡,張溫也不敢刻意打聽,所以交往了這麼久,他們打聽到的技術機密非常有限。

  不過,陳祇終究不是一個無隙可鑽的人,在張溫送了他一塊極難得的美玉之後,他終於給了張溫一個機會,一個遠遠看一眼的機會。然而僅僅那一眼,就讓張溫心驚肉跳。

  那是一艘巨艦,一艘比吳國最大的樓船還要大一半的巨艦。巨大的體量如山一般,從此壓在張溫的心頭。更讓他恐懼的是,那艘如山一般的巨艦居然行動自如,雖然不能和那些蒙衝鬥艦相比,可是比起吳國最大的樓船,這艘巨艦的靈活性毫不遜色,甚至有不少優勢。這艘巨艦抗打擊能力超強,據陳祇誇口說,就是三十斤重的霹靂車近距離的打上去,也很難擊碎,就算是最強的十二石弩也很難將護板射穿。

  這樣的戰船一旦出現在戰場上,那就是一個無法匹敵的存在,足以碾壓吳國現有的任何戰船。不用打,僅憑巨大的體量,它就能將吳國所有的戰艦撞翻。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樣的戰艦還不是一艘,陳祇說,魏霸的命令是在十月之前要交出第二艘,年底之前交出第三艘,所以,合浦船廠現在不僅是無法承接張溫等人的訂單,就是李嚴要的戰船也不可能有時間生產,所有的作坊都在全力以赴的生產這種戰艦。

  這算是對張溫等人的一點安慰。也就是說,只要魏霸不讓這些巨艦參戰,那漢吳雙方水師的實力對比還不至於太懸殊,李嚴短期內無法得到足夠的新式戰船來形成壓倒性的優勢。

  周魴又千方百計的派人潛入了那些船塢,費了千辛萬苦,總算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如果不是陳祇再三警告他們不要太過分,以免影響他的仕途,他們也許能打聽到更多的信息。現在,周魴要急著趕回武昌,把這些付出了巨大代價才得來的技術信息轉交到孫權的手中。

  ……

  剛剛與周魴擦肩而過的中年人放下了車帷,輕輕敲了敲車廂,馬車重新起動,兩匹健馬拉著車,向南方急馳。

  彭珩鬆開了弩機,退出了弩箭,鬆開了弩弦,將小弩重新收入懷中,看著中年人笑道:「隱君真是大智大勇,面對這等勁敵依然如此沉著冷靜。」

  「沒什麼,他行色匆匆,又掩飾身份,此刻怕是沒有心情與我對陣。僥倖勝了一場,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隱蕃摸了摸臉:「蜀山劍派的這易容術還真是高明,周魴居然一點也沒看出來。」

  「那是,要不然我蜀山劍派敢派弟子出來闖蕩?」駕車的陳茗帶著三分得意的笑了一聲。「不過要論易容術,我這點手藝還真是不行,小師妹的易容術比我還要高明。隱先生,你要是方便的話,讓將軍發個話,讓她傳你幾手不傳之秘,不僅能變換面容,連你的聲音都給變了。這對我們以後行動可是多有幫助啊。」

  隱蕃笑笑:「好的,有機會,我向將軍提一提。」

  「哼。」被綁得像個粽子,扔在角落裡的周胤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嘴裡塞著布,無法出聲說話,可是眼神中的鄙視卻毫不掩飾。

  離開廬陵,穿過一片大山,進入桂陽境界之後,周胤就知道自己上當了。綁架他的根本不是什麼周魴派來的人,而是魏霸麾下的細作,為首的就是隱蕃,負責行動的是彭珩率領的二十多個高手,而在他們身後接應的則是魏霸的表兄鄧艾率領的三百精銳。

  他們的任務就是要把他劫走,栽贓周魴的主意是這個看起來很文弱,心思卻非常歹毒的隱蕃出的。周胤對此非常憤怒,那個逃脫的部曲肯定會先去武昌,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妹妹太子妃,然後這件事會傳到太子孫登的耳中。

  孫登雖然姓格軟弱,不敢對周魴說什麼,可是他身邊的那些人一定會把這件事和孫登的太子之位聯繫起來,認為這是周魴奉孫權之命執行的,是孫權要廢太子的先兆,否則周魴絕對不敢這麼大膽。

  可以說,這是隱蕃利用他的身份對孫權父子的一次挑撥,而他則莫名其妙的成了幫兇。正是他一口咬定是周魴公報私仇,才坐實了這件事。

  周胤氣得咬牙切齒,卻沒什麼辦法。他現在已經是階下囚,就算拼了老命也不會有任何實際意義。他現在只想看到魏霸,好當面唾他一口。打仗就打仗,用這種暗殺、綁架的下作手段,實在讓人看不起。

  他對和隱蕃這些人爭論沒有興趣,既然他們能做這種事,就不會有什麼羞恥感,和他們說都是白費口舌。要說,他就要對魏霸說,看看這位年輕的名將怎麼回答他。

  在眾目睽睽之下,周胤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鼾聲大作。

  ……

  孫權焦躁的在殿中走來走去,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著,臉頰繃得緊緊的,能清晰的看出牙齒的磨動,配上那雙碧眼,看起來就像一隻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狼,正磨著牙齒,準備從獵物身上撕下一塊鮮血淋漓的肉。

  可是,他的心神卻截然相反,他覺得自己是獵物,而李嚴才是那頭狼,魏霸、孟達一個是李嚴的利爪,一個是李嚴的尖牙,都對他虎視眈眈。

  當初不祥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他幫李嚴奪取了南陽,李嚴現在回過頭來,還想爭奪武昌,甚至整個吳國,把吳國變成他功勞簿上重重的一筆。

  狼子野心,這是真正的狼子野心。蜀漢君臣都是如此,他們不會有滿足的時候,一時的忍讓不可能息事寧人,只會招來更大的貪念。

  孫權悔不當初。

  殿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諸葛恪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若是換了別人,孫權只怕會對這種失禮的行為勃然大怒,不過來的是諸葛恪,孫權就顧不上追究他失禮的問題了,因為諸葛恪肯定是剛從關中回來,帶回來了諸葛亮的答覆。

  「元遜,諸葛丞相怎麼說?」

  「拖。」諸葛恪喘了一口氣,又解釋道:「拖延時日,爭取時間。」

  「拖,怎麼拖?」孫權怒吼起來:「李嚴的國書中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在九月末不能達成協議,他就要採取行動了。」

  「這是不可能的。」諸葛恪搖搖頭,不知道是在說李嚴不可能真的動武,還是覺得孫權已經亂了陣腳。「大王,南陽剛剛入手不到一年,孟達實力有限,魏霸雖然經營多年,可是荊南、交州歷來就是貧瘠之地,縱使魏霸經營有方,這些年實力大漲,可是根基終究太弱,他們就是聯手,也不具備一舉攻克武昌的實力。」

  孫權捏了捏眉心,情緒穩定了一些:「當真?」

  「蜀國的賦稅都要經過丞相府最後審核,諸葛丞相能不清楚這些?」諸葛恪耐心的安慰道:「丞相也不希望李嚴建功,所以他會在朝堂上發起反擊,至少李嚴本人無法親赴戰場。孟達和魏霸南北夾擊,不可能協調一致,只要大王統籌得當,不僅不會失敗,甚至可能重創孟達,奪取襄陽。」

  「就算能擋住孟達,那魏霸怎麼辦?」孫權冷笑道:「你覺得就憑益陽那兩萬多人,能擋得住魏霸?」

  諸葛恪猶豫了片刻,語氣變得不太肯定。「諸葛丞相說,魏霸大概不會像孟達一樣,唯李嚴之命是從。這次配合李嚴行動,也許是魏霸的一計也說不定。他正在想辦法分化魏霸,爭取將魏霸從李嚴的陣營中分離出來。不過,他的意思是……」

  諸葛恪舔了舔嘴唇,雙手握在一起:「大王最好示弱於敵,做好作戰的準備,將取先予,伺機重創孟達。」

  孫權皺了皺眉頭,眼珠轉了兩轉:「他肯定魏霸不會參戰?」

  諸葛恪眨眨眼睛:「諸葛丞相的確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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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3
發表於 2014-6-1 14:29:13 |只看該作者
第793章 打到你服

  孫權將信將疑,他覺得諸葛亮和李嚴一樣,都沒安好心。李嚴是明搶,諸葛亮是暗劫。李嚴要通過侵吳來建功,壓過諸葛亮,而諸葛亮則是希望李嚴侵吳失敗,以此保持朝堂上的平衡,守住陣腳。

  他說魏霸不會參戰,魏霸就不會參戰?他能指揮得動魏霸嗎?如果他真信了這句話,不理睬李嚴的最後通牒,導致了戰事爆發,諸葛亮不會有什麼損失,可是吳國卻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不錯,以雙方目前的實力而言,就算魏霸和孟達聯手,也沒有攻克武昌的把握,最後很可能是兩敗俱傷,或者某一方略佔上風,但這同樣要消耗大量的財賦。

  對於國庫緊張的孫權來說,這一場戰事的爆發,也許就意味著江淮戰場不得不收縮防線,損失不可謂不小。

  孫權甚至懷疑,諸葛亮就是希望他們打起來,這樣他就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等實力恢復,再攻并州,然後搶在吳國前面向冀州進軍,最後形成對吳國的絕對優勢。

  孫權毫不懷疑諸葛亮有一統天下的念頭,他們之間的聯盟只可能是短時間的聯盟,等魏國滅亡之後,他們之間必然還要繼續戰鬥,爭取最後的勝利。他是這麼想的,諸葛亮肯定也是這麼想的。這注定了他們之間的聯盟不可能是純粹的聯盟,聯合行動的同時也不妨勾心鬥角,互相算計。

  諸葛亮可以算計他,他同樣也可以算計諸葛亮。要想維護自己的尊嚴,歸根到底還是要倚仗自己的實力。在派諸葛恪去關中問計的同時,孫權對諸葛亮提出了不少要求,希望諸葛亮能提供更多的幫助,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戰馬。孫權一開口就要了一萬匹。

  「諸葛丞相答應我的條件了嗎?」孫權不緊不慢的問道。

  「諸葛丞相考慮過了。」諸葛恪說道:「不過,關中今年的收成一般,除去正常的開支之外,他能支持我們的有限,大王要求的一百萬石米他拿不出來。」

  「那他能給多少?」

  「二十萬石。」

  「哼!」孫權不滿的哼了一聲,要一百萬石,他才提供二十萬石,他也太小氣了一點。當初他要打洛陽,魏霸一口氣可是提供了他五十萬石米。「那我要的戰馬呢?」

  「一萬匹有困難,他只能提供五千匹。」

  孫權沒有吭聲,心裡稍微舒服了一些。他要一萬匹戰馬,卻沒指望諸葛亮真能給他一萬匹戰馬,能得到五千匹,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價錢呢?」

  「上等戰馬五十金,兩百匹,中等戰馬三十金,千匹,普通戰馬十金,四千匹。」

  孫權點了點頭,這個價格不算貴,甚至可以說諸葛亮給了他不少優惠。只是他還是覺得負擔不小。最普通的戰馬是分給各個將領,由他們組織親衛騎,這些錢不用他來出,可是其他的戰馬都要由他來掏錢,總共四萬金,這依然是一筆難以承受的巨款。

  總共八萬金交到諸葛亮的手中,諸葛亮的手頭可就寬鬆多了。由此看來,諸葛亮寧可在成都節節敗退,也要在關中站穩腳跟,不肯放手,目的是非常明確的。將戰馬資源捏在手中,就是一個穩定的財源。李嚴佔據了成都又如何,益州一年的收入能有幾萬金?最多也就是三四千匹普通戰馬的價值罷了。而且,他有更多的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戰馬,戰爭的利器牢牢的掌握在諸葛亮的手中,他就不敢對諸葛亮逼迫得太厲害。

  「什麼時候能運到武昌?」

  「諸葛丞相說越快越好,一旦談判破裂,李嚴對吳國宣戰,他就不好再和吳國做生意了。」

  孫權點了點頭,冷笑一聲。諸葛亮果然還是把自己的利益擺在第一位,不想和李嚴撕破臉對抗。可是這樣一來,要在短時間內湊出這麼多錢,難度可真不小。諸葛亮這麼做,大概也有不讓他猶豫的用意。

  ……

  孫權在諮詢眾臣,忙於備戰的時候,蜀漢的使者趕到了武陵,和吳太子孫登開始了接觸。談判一開始,蜀漢三個使者就表現了截然不同的態度。

  大鴻臚杜瓊是個飽學鴻儒,對道統看得極重。他一口咬定吳國向魏國稱臣不合道義,現在改向蜀漢稱臣是棄暗投明,既是對漢吳聯盟的加強,也是對吳國既往錯誤的修正。蜀漢能夠接受吳國稱臣,當然也是既往不咎的寬容大度,孫權應該感激涕零才對。

  對這些迂腐到極點的論點,孫登等人當然不會當回事,只有死讀書,不問世事的書生才會說出這些絕對正確,卻也絕對沒用的廢話。對這樣的人,你直接當他不存在就是了,要論官面上的辯駁,孫登身邊的張溫和張承都可以對付,他們從聖人經義開始說起,一說可就收不住頭了,大有把談判變成經學研討的趨勢。

  可是,兩個副使的態度卻沒這麼好對付。

  費禕從頭到尾沒怎麼說話,很顯然對這個談判沒什麼興趣,只不過礙於禮儀,不得不出席。然而,他的沉默並不是沒有表示,相反,他不說話就是一種很讓人擔心的態度。因為他剛剛去過一趟交州,求見魏霸,如果魏霸給了他什麼承諾,他此刻不會一言不發。既然他不說話,就等於說諸葛亮要分化魏霸的承諾已經落空了,費禕根本沒有得到魏霸的任何支持。

  這從另外一個方面也證明了李豐為什麼會囂張。囂張是要有實力的,而他最大的倚仗不可能是孟達,只可能是魏霸。因為他也剛剛從交州回來。

  李豐在談判中非常高調,他多次表示,王道並非不征,商湯是通過武力推翻了夏桀,周武王也是通過武力推翻了商紂,既然天下之主都可以用武力推翻,武力征討一個逆臣也就沒什麼好懷疑的。吳國如果能改過自新,重歸大漢旗下,那當然皆大歡喜,如果執迷不悟,非要保持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吳王稱號,那天下人都會唾棄之,大將軍當然也會順從人心,舉兵討伐,以正視聽。

  李豐說了一大堆,其實意思卻很簡單:你不服,就打到你服。

  比起杜瓊的引經據典,李豐的說辭幾乎是漏洞百出,可是這並不影響他的威懾力。面對李豐的威脅,孫登等人一面據理力爭,一面飛報孫權,讓他做好戰爭的準備。很顯然,李嚴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大戰在所難免。

  一天激烈的談判過後,孫登把張溫等人引入內室,對白天的談判進行了總結之後,各自散去。周魴剛剛出門,又被孫登叫了回來。周魴還以為有什麼問題沒有說清楚,正想開口詢問,孫登嘆了一口氣:「周胤不見了。」

  周魴一愣,隨即覺得頭皮發麻。周胤不見了是什麼意思,是他逃跑了,還是被人殺了?孫權把周胤貶在廬陵,就是因為他是廬陵太守,一方面可以監視周胤,另一方面可以保護周胤,周胤有什麼意外,他可是第一責任人。如果周胤逃了,那還好一點,他最多是個失責,如果周胤死了,孫權是不會承擔這個責任的,他周魴卻逃不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孫登從袖籠裡拿出一封信,遞給周魴。周魴有些緊張的接過來,看了一遍,額頭沁出了一層汗珠。這封信是太子妃周氏寫來的,說周胤在廬陵被人圍攻,隨身的四名部曲只逃出一人,報告說來人自稱是費楊,奉周魴之命前來邀請周胤前去一見。目前周胤下落不明,希望孫登能夠和周魴通個氣,放周胤一把。周胤如果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她願意代兄受過。

  太子妃說得很客氣,可是殺機卻很重。這已經是認定了周魴下的手,而且要向周魴要人。

  周魴哪裡有人,他現在才知道周胤失蹤了這麼回事。

  「太子殿下,我這幾個月一直在交州,孫君侯和張惠恕都可以做證。」

  「是的,這一點我知道,想必大王也知道,問題是這不代表你就不能下令對周胤不利。」孫登長嘆一聲:「你放心,我是相信你的,大王也會相信你,所以我把這件事交給你,你要把周胤找出來,完好無損的找出來,這樣才能證明你的清白,以及……」

  孫登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大王的清白。」

  周魴屏住呼吸,半天沒能說出話來。他聽懂了其中的意思。如果周胤死了,他是第一責任人不假,可是最大的嫌疑犯卻是吳王孫權,很多人會懷疑是孫權下令他處死周胤的,這可能會引起江淮系的整體反擊。

  最近江東世家實力暴漲,在朝堂上佔據了越來越多的席位,嚴重侵犯了江淮系的利益。江淮系對江東世家的日益強大早就看不順眼了,如果周家都有可能被清洗掉,那還有誰是安全的?這完全可以看作孫權向江東世家徹底低頭的一個表現,江淮系有可能因此而分崩離析,與孫權離心離德。

  所以,面臨最大危機的不是他周魴,而是孫權本人。

  周魴躬身拜了一拜:「太子殿下,我立即趕回廬陵去,從事發地開始查起,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給大王和太子殿下一個交待。」

  孫登長嘆一聲:「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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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4
發表於 2014-6-1 14:29:45 |只看該作者
第794章 迷茫

  談判只進行了兩天就無法繼續了,李豐蠻橫的打斷了討論學術正討論得眉飛色舞的杜瓊,趾高氣昂的對張溫和張承說,你們不要說這些沒用的,曹魏是叛逆,我大漢才是正統,你們吳王的王爵是曹魏封的,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我們不要求別的,我們只要求你們宣佈拋棄曹魏所封的王爵,然後改向我大漢稱臣,一樣封他做吳王。只是一個名義上的事,他沒什麼損失,你們為什麼要推三阻四?捨不得棄暗投明是不是?那好,既然好好說不聽,那就只能來硬的,滅了你們再說。

  不顧張溫和張承的憤怒,李豐悍然決定終止談判,他只給了一個期限,大將軍說九月底是期限,如果你們不想因此發生衝突,那就趕緊說服孫權,讓他向我大漢稱臣。否則,十月初一,我大漢的正義之師一定會出現在你們吳國境內。

  發完這句狠,李豐揚長而去。他一走,杜瓊和費禕也呆不住了。他們是配角,李豐是主角,真正能做決定的是李豐,不是他們。李豐走了,他們留在這裡也沒用。

  談判無果而終。

  李豐的強硬大出孫登的意料,孫權命令他拖,讓他和杜瓊東拉西扯,拖的時間越長越好,可是沒想到李豐這個蠢貨根本不理那一套,扔出一個最後期限,走了。

  這根本不是談判,是最後通牒。

  孫登不敢怠慢,他只能把消息傳回武昌,同時派出大量斥候進入桂陽、零陵、武陵等地,甚至遠到交州,打探魏霸的動靜。

  ……

  沒等孫登的斥候回來,魏霸的公函先到了。

  這封公函是從交州發出的,但是發出的時候,魏霸已經在離開交州的路上。魏霸說得很客氣,秋收在即,按照慣例,秋天之後都會進行都試,各郡的常備兵要集中在一起進行檢閱。今年是他掌握交州和荊南的第三年,有不少士卒將退役回鄉,要徵收一批新兵入伍進行補充,所以今年的規模會大一些,持續的時間也會長一點,為了避免引起吳國的誤會,所以行文告知。你們不要緊張,這只是正常的閱兵而已,不是開戰。

  這份公函由李豐進行轉交,裡面的內容李豐當然一清二楚,他臉上的驕橫更是十里外都能感覺得到。孫登看完這封公函,卻是臉色蒼白,手足無措。這哪裡是公函,分明是宣戰書。魏霸不僅要在邊境上集結大軍,還要徵召那些一部分適齡男丁進行檢閱,總人數將達到七八萬,又是在這種敏感的時候,誰敢真當他是檢閱,誰又能保證如果不能達成協議,十月初一的時候,他不會揮師殺入長沙?

  長沙只有兩萬人,根本擋不住魏霸的步伐。魏霸一旦發動攻擊,失守也許只是旬日之間的事。

  送走了一臉得色的李豐,孫登召集張承、張溫等人商議。大家互相看看,誰也不說話,氣氛顯得特別壓仰。從知道要談判的那一天起,他們就知道有開戰的可能,可是誰也沒想到戰爭會來得這麼快。

  現在還只是八月初,各地都在進行或者準備進行秋收,魏霸的駐地在南方,秋收的時間也最早,他轄下的地區已經開始秋收了,大概會比武昌一帶提前十天左右。但是秋收之後還要完糧,還要進行每年的大計,不忙到九月中是不可能結束的,這也是李嚴把最後期限定在九月末的原因所在。

  他們都以為,就算要開戰,怎麼也得等到九月下旬,還有足夠的準備時間。誰也沒料到剛剛八月初,秋收還沒結束,魏霸就急不可待的開始戰前準備了,還煞有其事的發來這份公函。

  戰鼓聲一下子湧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這談判大概是談不成了。」張承咳嗽了一聲,首先打破了沉默。除了孫登這個名義上的最高將領,他才是真正負責長沙防區軍事的將領,魏霸步步緊逼,戰事爆發在即,他不能不做好戰爭準備。「臣以為,應該立刻報與大王,請大王做好準備。長沙只有兩萬人,兵力嚴重不足,需要大王再調撥精銳前來助陣。此外,我軍軍械準備得不少,烈火彈的儲備幾乎空白,是不是請大王調撥一些來?」

  孫登苦笑一聲:「所有的烈火彈都在潁川,連武昌都沒有什麼儲備。自制的烈火彈根本不過關,目前還無法使用,到了這個時候,魏霸還能賣烈火彈給我們嗎?」

  張承不說話,他把問題已經提出來了,能不能解決,那就是孫登的事了。有烈火彈要打,沒烈火彈也要打,這個心理準備他是有的,只是心理準備不足以解決戰備不足的問題,沒有烈火彈助陣,長沙只怕更堅守不住。

  「不管怎麼說,讓大王做好準備吧。」張溫也長嘆一聲:「猛虎臨門,要麼喂肉,要麼拿刀,總不能什麼準備也沒有。魏霸這些年養精蓄銳,他大概很希望能試一試身手的。」

  孫登看了張溫一眼,什麼也沒說。他從張溫的話裡聽出了退縮的意思。魏霸這幾年養精蓄銳,即使是李嚴攻取南陽的時候,魏霸也沒有全力以赴,他只動用了一萬常備兵和三千親衛營,損失也非常有限。可以說,這三年,魏霸治下的十郡雖然談不上太平盛世,相比於其他地方,這裡無疑是一片祥和之地。與之相比,吳國卻是連年興師動眾,幾乎沒有一年不用兵,為了買烈火彈和戰馬,先後付出了近二十萬金的巨額錢財,早就被掏空了家底。

  兩者一比較,誰佔優勢,一目瞭然。既然沒有優勢,就沒有必要硬抗了,低低頭,喂猛虎幾塊肉,把它喂飽了,爭取一個喘息的時間,未嘗不是一個權宜之計。

  這是張溫的意思,大概也是那些有家有業的江東世家的意思,他們可不希望打仗。孫權向誰稱臣,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影響,沒有必要為了這麼一個名號打得頭破血流。一旦開戰,已經窮得叮噹響的孫權肯定又要向他們拿錢:不管是借還是要。

  孫登看向了張承,張承不吭聲。孫登又看向孫松,孫松輕輕的搖了搖頭,臉色沉重,顯然對前景也不怎麼看好。張溫是江東世家的代表,張承是江淮系的代表,孫松是孫氏宗室的代表,他們誰也不讚成開戰,只是張承和孫松不像張溫說得那麼直白罷了。

  孫登無奈,將魏霸的公函重新封了起來,送往武昌,同時附上了一份備戰計劃,詳細向孫權報告目前的情況,說明自己短缺的物資,希望孫權能夠盡快補齊,以免誤了戰事。

  ……

  就在魏霸薄薄的一張紙讓孫登膽顫心驚的時候,孟達率領一萬精銳,截住了一個龐大的運輸隊伍。

  三千匹戰馬。

  這麼多戰馬,當然不是普通的馬販子能夠做得起的生意。這是諸葛亮賣給孫權的戰馬,負責押運的是姜維的同鄉尹賞,現在是丞相府參軍。

  面對攔路打劫的孟達,尹賞極力爭辯,這是正常的交易,是諸葛丞相和吳王之間的交易,一切都是合法的,吳王已經交付了所有的貨款,他只是奉命將戰馬押運到武昌,交給孫權而已。再說了,這樣的交易也不是第一次,前幾次都沒有問題,為什麼這一次出問題了?

  孟達的解釋很簡單:大將軍有令,在孫權向大漢稱臣之前,他就是潛在的敵人,任何戰略物資都不能輸送到吳國境內,戰馬當然也不例外。我不是要你的戰馬,只是先扣留下來,哪一天孫權同意了大將軍的提議,向皇帝陛下遞交國書稱臣了,我就把這些戰馬如數奉還,保證不差一根馬毛。當然了,如果孫權不肯稱臣,我部下的將士們就會乘著這些戰馬上陣,打得孫權俯首稱臣。只是到了那時,他要我還馬卻是不可能了。

  孟達還一臉懇切的對尹賞說,我這也是幫丞相的忙。戰馬是國之大畜,在漢吳大戰即將開始的時候,他怎麼能賣戰馬給孫權呢?這可是通敵啊。我這麼做,也是希望為丞相分憂,你不要擔心,回去如實匯報丞相,我相信他不會怪你的。

  尹賞氣極敗壞,指責孟達道,談判剛剛開始,你就認定談判不會成功?你這分明是破壞盟約,逼吳國翻臉,如果引起戰爭,你承擔得起這樣的責任嗎?

  孟達不屑一顧。孫權什麼德姓,我能不知道?那就是一個不打不聽話的渾蛋。你看鎮南將軍把他欺負成什麼樣,他還不是一樣乖乖的聽話?丞相倒是對孫權不錯,可是孫權哪一次不是想沾光撈便宜。這種人,不打不老實,光給好處,只會把他慣壞了。

  遇到孟達這種老兵痞,尹賞的口才再好也沒用,只得灰溜溜的離開,三千匹戰馬沒了,連張收據都沒拿到。他日夜兼程的趕回關中,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諸葛亮。

  ……

  諸葛亮聽完之後,默默的坐了很久,他對聞訊趕來的姜維和楊儀說:「莫非李嚴、魏霸真的做好了戰爭的準備,要和孫權戰一場?」

  楊儀嚅嚅無以應,姜維卻有些黯然。諸葛亮在此之前曾經分析說魏霸不可能真想幫李嚴打這一仗,現在卻提出這樣的疑問,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諸葛亮已經沒有信心了,他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他曾經無比強大的自信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動搖。

  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當自信心開始動搖的時候,諸葛亮還能撐多久?

  姜維覺得眼前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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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5
發表於 2014-6-1 14:30:28 |只看該作者
第795章 彷彿當年

  不僅諸葛亮沒信心了,孫權也亂了陣腳。

  李豐的蠻橫原本只是一個笑話,怎麼看怎麼像個引人發笑的俳優,可是當他背後的魏霸以都試的名義集結人馬,孟達以大戰在即的名義扣留了他的戰馬,切斷了他和諸葛亮之間的聯繫,李豐的蠻橫就不僅僅是一個笑話那麼簡單了。

  這是風雨欲來的徵兆。

  孫權非常緊張,整夜的在地圖前沉思,越看越覺得前景不妙,越看越覺得向蜀漢稱臣似乎更理智一些,為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和蜀漢開戰,怎麼看都覺得不值得。

  倒不是戰場上肯定輸,而是不值。這一仗打完,吳國至少兩三年內無法再調集大軍出征,江淮戰場的情勢將急轉直下,剛剛穩定了并州的魏國很有可能趁著這個機會南侵,重新把戰線推進到長江沿線。和蜀漢關係的破裂,也意味著吳國將不可能再從蜀漢得到支援,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

  毫無疑問,三國之中,吳國現在還是最弱小的。不僅弱小,而且沒有發展空間。魏國有冀州、青州、兗州這樣的雄州,雖然一時受挫,暫時還能支持得下去。蜀漢後來者居上,有諸葛亮在關中,魏霸在交州經營,實力的迅速增加是有目共睹的。諸葛亮之所以攻洛陽不下,不是因為蜀漢的實力不夠,而是因為李嚴、魏霸不僅不幫忙,還牽制了諸葛亮的一部分精力。如果蜀漢的權力集中到某一個人的手上,不管這個人是諸葛亮還是李嚴,將蜀漢的實力團結起來,拿下并州,攻克洛陽,指日可待。

  可是吳國不行,向南,交州被魏霸佔了,向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他沒有可供開拓的疆土,沒有增長點,隨著戰事的緊張,腹地的山越卻在魏霸的引誘下紛紛逃亡,隨著時間推移,他將越來越虛弱。

  除了諸葛恪和胡綜等近臣,他已經不和其他大臣討論,特別是那些江東籍的大臣。因為他們意見比較一致,都贊成向李嚴低頭,向蜀漢稱臣,以避免戰爭。不僅是江東世家,就連江淮系的張昭、諸葛瑾等人也用不同的方式表達了類似的態度。

  恍惚之間,孫權覺得又回到了建安十三年,曹操的戰書到達吳郡,滿朝文武都贊成投降的時候。那時候還有魯肅,還有周瑜,可是現在有誰呢?就連呂蒙都死了,軍中的重將以陸遜為首,而陸遜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江東人。

  晚上,當孫權和諸葛恪相對而坐的時候,他由衷的嘆了一口氣:「可惜,公瑾不在,連子明都不在了,後繼無人啊。」

  諸葛恪不動聲色的接了一句:「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只要大王敢於任用,何愁後繼無人。」

  孫權瞥了諸葛恪一眼,半開玩笑的說道:「元遜,你去長沙,能擋得住魏霸嗎?」

  諸葛恪淡淡的說道:「長沙有太子,還有張仲嗣。」

  孫權眯了眯眼睛,又說道:「如果我把子高調回武昌,把張承的兵全交給你,再給你增兩萬兵呢?」

  諸葛恪躬身一拜:「願為大王驅馳。」

  孫權卻沒有說話。他打量著諸葛恪,猶豫不決。他看好諸葛恪,但是諸葛恪太年輕了,資歷不夠,更重要的是他手下沒有足夠強大的部曲。對於東吳的將領來說,實力強與不強,先看有多少部曲,部曲的戰鬥力如何,在關鍵時候,是要靠部曲衝鋒陷陣,決定勝負的。沒有強大的部曲,就很難把握這樣的機會。另外一點就是看他的資歷,沒有足夠的資歷,他就無法讓其他的將領俯首聽命。當初的周瑜、陸遜都遇到過部下將領不聽話的情況,不過那時軍中將領還以非江東系為主,在共同利益面前還能保持一致,現在軍中江東系的實力大增,以一個江淮系的年輕將領去指揮大軍,恐怕鎮不住局面。

  想來想去,只有陸遜有這樣的實力。可惜陸遜終究只有一個,他不可能既對付孟達,又對付魏霸。

  半天沒有聽到孫權的反應,諸葛恪有些心涼了,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卻一直低著頭。

  孫權暗自嘆了一口氣。他覺得有些對不住諸葛恪,挑起了他的雄心壯志,卻不能付他以重任。他又為自己覺得悲哀,現在的他,再也沒有當初拔刀斫案,要與曹操一戰的豪情了。

  孫權咳嗽了一聲:「元遜,你如果到了長沙,以何方略取勝?」

  「大王,臣以為,魏霸是虛七實三,並無戰意。」諸葛恪清了清嗓子,懇切的說道:「大王,群臣之所以異口同聲,希望大王答應李嚴的要求,原因不外是利害權衡。稱臣不過是虛名,開戰卻是實害,以虛名而邀實害,殊為失策。」

  孫權皺了皺眉,靜靜的看著諸葛恪,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相信李嚴、魏霸都明白,他們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也正是因為覺得大王答應的可能性很大,而不是他們有必勝的把握。」諸葛恪接著說道:「這件事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再往後想一想,稱臣不過是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要求,甚至有些香甜的誘鉺,可是這個誘鉺的裡面卻包含著一個致命的魚鉤。」

  孫權眉頭漸漸的挑了起來。

  「如果他們能如願,就等於推翻了之前的盟約,我大吳從此只能成為他們的藩屬,不再有可能稱帝,否則,大王就是叛逆,李嚴可以名正言順的下令討伐大王。」

  「如果這次他們如願,那麼在蜀漢的朝堂上,諸葛丞相再敗一陣,李嚴再勝一陣,有可能集大權於一身,並且有可能侵入關中。如果他掌握了關中的兵權,將來徵取并州之後,又攻入冀州,大王能阻止他嗎?等他收復冀州,再反過身來渡過大河,侵入江淮,大王能阻止嗎?當天下大定,他再祭起異姓不得封王,或者追究大王之前的事情,要進行削藩,大王能阻止嗎?大王,隗囂、公孫述在前,前車之鑑,不可不察啊。」

  「大權集於李嚴一身,固非丞相之利,亦非大王之利。」諸葛恪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那些人或者是蠢,不明白這個道理。或者是不忠,知而不言,言而不盡。只要他們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吳國的存亡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

  「元遜,你這句話,讓我想起了當初的魯子敬。」孫權擺了擺手,打斷了諸葛恪的話:「我知道了。你說說看,魏霸會不會真的發動攻擊。」

  諸葛恪笑了:「大王,魏霸如果真的要發動攻擊,他會這麼大張旗鼓嗎?此人用兵,向來出奇制勝,不喜正面決戰,為的就是減少傷亡。如今一反常態,未戰而宣,這不是很明顯嗎?大王若是軟弱怯戰,他就越發張大其事。若是大王不肯示弱,積極備戰,要與其共存亡,他只怕就要退縮,別尋他法了。」

  「你的意思是說,魏霸是虛張聲勢?」

  「也不能這麼說。」諸葛恪笑得越發開心,「兵法有云,以我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正因為我之不可勝,敵方不來攻。如果大王部署周全,有玉碎之意,魏霸又有何機可待?」

  孫權沉思了良久,慨然道:「元遜,我撥兩萬精銳,你去長沙,我會調回子高,不過,張承暫時要留在那裡。」

  諸葛恪有些遺憾,卻還是點了點頭,躬身領命。

  ……

  湘關,魏霸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衫,在院中緩緩盤著雲手,衣擺輕拂,長袖飄飄,若神仙中人。

  魏武在一旁陪著,他也在盤雲手,不過相比於魏霸的圓轉,他的雲手多了幾分剛猛之氣,神情也顯得更加猛烈,彷彿在與人交手一般。

  「子烈,你要再放鬆一些。」

  「我一放鬆就容易睡覺。」魏武咧了咧嘴,抽動了一下繃得緊緊的臉,露出幾分沮喪:「阿兄,我真體會不到你說的那種境界。」

  「因為你總想與人爭,要爭,當然就會用力。」魏霸緩緩的收了勢,笑道:「老子說,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句話,你應該多體會體會。」

  「老子五千言,我都能倒著背,可就是做不到不爭。」魏武舔著嘴唇,苦著臉道:「阿兄,比如說,星彩要打我,我可以縮著脖子讓她打,可是別人如果要打我殺我,我也縮著脖子不成?」

  「唉,你這夯貨,看來和修道是無緣了。」魏霸擺了擺手,示意魏武自己到一旁練去。魏武抬頭一看,兩個武卒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漢子走了過來,而那漢子雖然腿都軟了,卻一臉的猙獰,神情中多有倨傲,不禁好奇心大起,收了拳勢,站在一旁。

  魏霸上下打量著周胤,笑得很開心。「周仲英,別來無恙?」

  「呸!」一直閉著嘴的周胤突然張開嘴,吐出一口濃痰,正中魏霸的前擺,青黃色的濃痰粘在雪白的衣擺上,煞是刺眼。周胤滿意的往後仰了仰頭,用鼻孔看著魏霸,輕蔑的罵了一聲:「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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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6
發表於 2014-6-1 14:31:00 |只看該作者
第796章 天使與魔鬼

  魏武勃然大怒,眼睛一瞪,揮起拳頭就往上衝,準備海扁周胤一頓。

  魏霸攔住了魏武,低頭看了看那口濃痰,淡淡的說道:「和一個死人致什麼氣,別理他。」又對武卒說道:「鬆開他。」

  「喏!」兩個武卒應聲鬆手。他們惱怒周胤的無禮,也後悔自己的疏於防範,讓少主受辱,不約而同的下了黑手,腳尖在周胤的腿彎處不動聲色的一踢,手卻放得遲了些,反提著周胤的手腕,往上一推。

  周胤腿一軟,坐倒在地,手腕卻還在武卒的手上,頓時痛得叫出了聲,身體本能的向前一躬,在地上打了個滾。地上雖然仔細清掃過,又灑過水,沒什麼灰塵,可是他這麼一滾,還是狼狽不堪。

  周胤倒在地上,也不起來,眼中痛得淚水漣漣,卻放聲大笑,快意之極。

  「魏霸,殺我吧,老子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唾你一口。現在心願已了,死而無憾,給個痛快的,別讓老子看扁你。」

  「呸!」魏武一口唾沫吐在周胤臉上,破口大罵:「就你會唾麼?信不信老子拉三千人過來,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周胤一怔,隨即哼了一聲,閉上眼睛,開始裝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魏武更火了,暴跳如雷,恨不得真去拉三千人過來,用唾沫淹死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魏霸卻笑而不語,看看魏武,又看看周胤,見魏武快要暴走了,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子烈啊,你唾他有什麼用,他就是臨死之前博個名。反正活不成了,不如死得像個英雄。其實他死了之後,名聲是好是壞,他哪裡做得了主,我就是讓人寫成他跪地求饒,他也沒辦法啊。」

  「你——」周胤圓睜雙目,掙扎著就要從地上爬起來。兩個武卒二話不說,一人一腳,踩在周胤的肩上,死死的把他摁在地上,不得動彈。

  魏霸繼續說道:「所以呢,唾他沒意思,要唾,就唾他父親周大都督的墓碑。」

  聽得眉開眼笑的魏武一怔,訥訥的說道:「阿兄,這有點……」

  「有點太過了?」魏霸眉毛一挑:「我看一點也不過。周家身為三公之後,不思為國盡忠,反而依附叛逆,這是逆臣啊。我身為大漢的將軍,唾棄他的墳墓有什麼問題?我告訴你,我還要扒了他的墳,挫屍揚灰呢。這種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豎子,你敢——」周胤面色大變,奮力掙扎起來。魏霸要扒他父親周瑜的墳,這真正戳到他的軟肋了。他可能無視生死,卻不能坐視父親受辱,死後亦不得安生。

  魏霸不為所動。周胤虛弱得站都站不穩,只能吐唾沫以示反抗,他還能有什麼殺傷力。他繼續說道:「早就聽說你母親喬氏姊妹是國色,現在雖然年齡不小了,多少還有些姿色。待我破了吳郡,將她送到輜重營,想必一定很受歡迎。」

  「豎子,我殺了你——」周胤瘋狂的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武卒們的壓制,可惜他現在虛弱不堪,根本不是那兩個精通擒拿的武卒對手。不管他怎麼發力,都無法離開地面分毫。周胤大罵著,罵聲漸漸的變成了嚎啕大哭,眼角裂開,流出殷紅的血。他含糊的罵道:「魏霸,虧你還是個漢子,禍不及家人,我得罪了你,你殺了我便是,怎麼能辱及我的父母。」

  「這就算污辱你了?」魏霸蹲了下來,打量著周胤那張悽慘的臉,笑得更加可惡。「你信不信我還有更卑劣的辦法。比如讓史官用點春秋筆法,把你寫成你父親死後才出生的,或者把你父親和孫策寫成分桃斷袖之友?」

  周胤瞪圓了雙目,半晌才道:「你……你怎麼能如此信口雌黃?」

  「因為我是勝利者。」魏霸越發笑得天真無邪,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你難道不知道歷史就是勝利者寫的嗎?你們周家父子非要站在失敗者那一邊,到時候死的死了,降的降了,我寫什麼,誰來反駁?」

  周胤啞口無言。周家是有經學背景的,他當然知道所謂的春秋筆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又無法反駁魏霸的這句話。如果孫吳真的敗了,他們的確沒什麼辦法來阻止魏霸怎麼來評價他們。或許會有幾個忠義之士站出來,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與青史上留什麼名相比,他更擔心的是魏霸挖他父親周瑜的墳,把他的母親喬夫人送進輜重營。這才是最大的威脅。俘虜的家屬送進輜重營,這是有慣例的,甚至不能說是魏霸強加於他的污辱,只能說他們應得的下場。

  周胤顫抖起來,再也沒有勇氣和魏霸爭論。

  「我把你請來,不是怕你。」魏霸放緩了語氣,「整個吳國現在都沒有人是我的對手,我還能怕你?我只是覺得你周家父子為孫家立國建下如此功勛,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未免讓人心寒,想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讓孫權後悔他的決定。你倒好,千里奔波,就為了唾我一口。既然你的心胸這麼狹隘,目光如此短淺,我也只好以小人之道報你。周仲英,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要怪,只怪你自己沒把握好。」

  周胤重新閉上了眼睛,連嘴都閉得緊緊的,眼角的血順著臉頰流淌,煞是淒豔。

  「你是個卑鄙的魔鬼。」

  「那是因為你把我當敵人。」魏霸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如果你願意做我的朋友,你會覺得我是一個純潔的天使。」

  周胤的神情滯了一下,顯然沒太明白天使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隨即釋然了,魏霸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不用問也能猜得出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魏霸站起身,脫下那件外衣,罩在周胤的身上,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幾天,想想我說的話。這件衣服就送給你了,你看我對你多好,你唾我一口,我卻推衣衣你。不過你放心,我比漢高祖有氣魄,不會狡兔死,走狗烹的,因為你也沒有淮陰侯那麼大的本事。」

  不等周胤回答,魏霸擺擺手:「送他去休息,好生對待,不要失了待客之禮。」

  「喏。」兩個武卒應了一聲,把周胤架起來,向外走去。

  魏霸回頭看了有些茫然的魏武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子烈,你看,打倒一個人的身體很容易,可是要擊垮一個人的意志,僅靠拳頭是不夠的。」

  「阿兄,他……會投降?」魏武撓撓頭,還沒有從剛才那一幕中回過神來。

  「投降不投降的不好說,至少他不敢再唾我一口。」魏霸咧咧嘴,耐心的解釋道:「如果不能叫人服,那就叫人怕。什麼叫攻心為上,攻城為下?這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以後動點腦子,不要只知道拿刀砍人,要研究研究對方將領的心思。只要把握住他的心思,這仗才能打得行雲流水,所向披靡。」

  「哦。」魏武悶悶的應了一聲。

  隱蕃出現在門口,衝著魏霸使了個眼色。魏霸停止了說教,拉著魏武向內室走去,隱蕃跟了上來,進了門,順手帶上了房門,將一封急報放在魏霸面前。

  「將軍,吳軍增兵兩萬,領軍將領是諸葛恪。」隱蕃一邊說,一邊又抽出另一頁紙:「據可靠消息,諸葛恪在一個月之內去了兩趟關中。」

  「是麼?」魏霸眉毛一挑,沉吟了片刻:「壺關之戰的賞罰結果出來沒有?」

  「還沒有,據說是諸葛丞相在拖著,李大將軍也不著急,我估計,應該是想等這次的結果。」

  魏霸沒有再問。壺關之戰已經結束了四個月,卻一直沒有結果出來,這只能說明李嚴和諸葛亮都想拖。李嚴希望這次勝利之後,更有底氣處置諸葛亮,諸葛亮希望這次李嚴戰敗,大家平分秋色,各讓一步。否則的話,這次諸葛亮要承擔很大的責任,說不定老爹也得跟著倒霉。

  這些事屬於內務,隱蕃知道得有限,要詳細的信息,應該去問彭小玉。

  「孫權這是想幹什麼?想和我打一場?」魏霸敲著那張薄薄的紙,嘴角噙著淺淺的笑,眼珠一轉:「元豐,你覺得孫權現在是什麼心思?」

  隱蕃笑道:「弱者示之以強,強者示之以弱。增兵長沙,以示玉碎之心,不過是想為談判的時候爭取一點讓步而已。」

  魏霸又看看魏武:「子烈,你覺得呢?」

  魏武把手指掰得啪啪響,興奮難抑的說道:「既然他想裝,那就先揍他一頓再說。」

  魏霸翻了個白眼,無奈的搖了搖頭。這貨就是個好戰分子,指望他從戰略上來揣摩對手的心思實在是個奢望。他沉思片刻,沉聲道:「繼續增兵桂陽、零陵、武陵,命令鄧艾率別部入廬陵。元豐,傳出消息,營造戰前的緊張局勢。」

  隱蕃應了一聲,拱拱手,轉身出去了。

  魏霸看看有些尷尬的魏武,笑了笑:「子烈,你帶親衛營去一趟臨湘,瀏水以南,不準有一個吳軍出現。」

  「喏。」魏武挺身而起,大聲應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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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
發表於 2014-6-1 14:31:32 |只看該作者
第797章 虛實難辨

  臨湘是長沙郡郡治,瀏水(瀏陽河)是發源於羅霄山脈的一條河,由西向西,在臨湘注入湘水。魏霸奪取桂陽之後,瀏水以南的這一片地區也被納入了桂陽郡的範圍,由靳東流負責防守。後來為了爭取吳軍支援李嚴出兵南陽,魏霸做了一些讓步,將靳東流部撤到了臨烝,實際上讓出了對湘南等四五個縣的控制權。

  當然了,孫權怕刺激魏霸,也沒有敢正式接收這幾個縣,這片地帶就成了緩衝區。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派兵進駐,收徵賦的時候,也是誰屯的田誰來收,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雙方的談判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都在向邊境增兵,大戰一觸即發。這片緩衝地帶就成了最敏感的地方,只是還沒有宣戰,所以不論是靳東流還是孫登,雖然虎視眈眈,卻沒有派兵進駐。

  魏武帶著三千親衛騎,像風一樣的捲到了臨湘,在瀏水以南對吳軍進行追殺,實際上把戰線推到孫登的眼前,原本還保持克制的局勢一下子變成緊張起來,靳東流接到命令,率領一萬大軍趕到湘南,擺出了開戰的架勢,同時派人重新接收了建寧、醴陵等縣,在吳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就重新控制了這片區域,把緩衝區變成了前沿陣地。

  接到這個消息,孫登非常緊張。很明顯,這是魏霸對孫權徵兵長沙的反應,而且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諸葛恪率領的兩萬大軍還在路上,魏霸已經把前鋒推到了瀏水。這和孫權的預期可是大相逕庭,從這個情形來看,魏霸可不是虛張聲勢,他是真的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孫登立刻召見魏興,質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魏興是奉魏霸之命,隨李豐一起來談判的,不過他不是正式的使者,他只是魏霸的代表。談判談了兩天就崩了,整個使者團都無所事事——至少表現上看是如此——魏興當然也沒什麼事,天天在臨沅閒逛。接到孫登的邀請,他拖了半天功夫,才一搖二擺的來到益陽。

  孫登養性功夫不錯,雖然心急如焚,卻還是彬彬有禮的詢問了一下魏興的近況,客套了幾句,這才轉到正題上。靳東流部進逼到湘南究竟是什麼意思,在談判還沒有結束呢,你們怎麼不宣而戰了?

  魏興頭搖得像撥浪鼓。太子你誤會了,我們之前通知過你們,秋收後將進行一場規模浩大的都試,靳東流部進駐湘南,也是都試的一部分。至於三將軍魏武在瀏水以南清場,那也是為了都試做準備。你們放心,十月初一子時以前,我們決不會踏入你們國境一步。現在所有的運作,都是為了即將進行的都試,沒有其他意思。

  孫登將信將疑,張承卻毫不客氣的指出,瀏水以南就是吳國的疆域,你們已經跨過了國境,等於挑起了戰爭。

  魏興收起了笑容,陰森的眼神瞟了張承一眼,冷笑一聲。你們搞錯了,這片土地早就是我們蜀漢的,早就在我家鎮南將軍的治下。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你們侵入我們的疆域,之所以沒有計較,是因為我們是盟友,現在雖然還沒宣戰,但是你們拒絕談判,又增兵長沙,野心昭然若揭,難道我們還要當你們是盟友?收回我們的土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們有什麼好驚訝的?你說是你們的,請問你們有什麼證據,是你們用兵佔領的,還是我家將軍說讓給你們的?

  張承明白了。魏霸知道了諸葛恪增兵長沙的事,他這就是要做給吳國君臣看,要打麼?那就打一場,看看誰勝誰負。

  面對魏霸這種蠻橫的對手,說理是說不通的,孫登只得送走了魏興,然後派人和諸葛恪聯絡。你看你還沒到長沙,魏霸就開始增兵了,你如果到了長沙,魏霸豈不是要直接開戰?要不,你就不要來長沙了,至少不要到前線,哪怕留在洞庭湖也行啊。在那裡,不至於和魏霸發生直接衝突,真的發生戰事又可以及時支援。

  諸葛恪接到孫登的文書,啼笑皆非。魏霸增兵你就嚇怕了?你越怕,他越是囂張,他增兵,你應該也增兵才對,這樣才能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你讓我留在洞庭湖,只怕魏霸一旦發動攻擊,我根本來不及趕到臨湘。太子你還是坐鎮益陽吧,據說武陵太守鄧飏是個名士,指揮軍隊的將領是個蠻子,兵力也不會超過一萬,你應該可以對付,臨湘的事,你就交給我吧。

  諸葛恪發出公文之後,留下速度最快的輜重營,督軍急進,急行軍三天兩夜,趕到了臨湘城。當他進入臨湘城的時候,孫登的命令才送到他的手上。面對孫登要他謹慎從事的命令,諸葛恪淡然一笑,寫了一封長信,再次規勸孫登要堅定決心,不要軟弱,要像大王當年面對曹操的八十萬大軍一樣,敢於戰鬥,對勝利充滿信心。只有如此,才可能爭取到尊嚴和勝利。

  作為孫登曾經的幕僚,諸葛恪的信寫得有些張狂,他實際上已經是在教訓孫登,對看重尊卑的孫登來說,這封信近乎犯上。他非常生氣,連信都沒有回。張承對諸葛恪一向不滿意,看到這封信,更是惱火,他直接給諸葛恪寫了一封信,斥責他在玩火,一旦真的引發了戰事,喪權辱權,他要負全部責任。

  諸葛恪給張承回信說,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未戰而心先亂,你們這是統兵作戰的將領應有的表現嗎?大王將太子託付給你,將長沙託付給你,你就是這個表現?要想守住長沙,需要我們緊密配合,丟了長沙,不僅是我難辭其咎,你也難以脫身,萬一太子之位不保,你更是罪魁禍首。

  張承氣得七竅生煙,卻又不得不承認諸葛恪說得對,要想渡過這個難關,他們必須精誠合作,否則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誰也跑不掉。

  萬般無奈之下,張承也只得打起精神,準備作戰。同時給那些重臣寫信,希望他們能出面勸說孫權,不要冒險和魏霸賭決心,一旦真的開戰,吳國勝算極小。

  信使在長沙和武昌之間往來飛馳,形勢一觸即發。

  孫權陷入了莫大的焦慮之中,他接受了諸葛恪的建議,並不代表他就不緊張,不代表他就相信魏霸真的能被他嚇住。他往長沙增了兩萬兵,可是魏霸同樣在增兵,而且數量遠遠超過兩萬。八月中,魏霸治下的地區秋收全部結束,各地的壯丁推著糧食,絡繹不絕的往前線趕,到九月中的時候,長沙郡的周邊已經聚集了七萬蜀漢軍,還有數不清的軍械,大營連綿數里,僅僅是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這還僅僅是荊州三郡的兵力,交州七郡還沒有動靜。正是看到這個局面,孫權才沒有最後崩潰,因為到目前為止,魏霸的表現還沒有脫離都試的範圍,符合諸葛恪所說的虛張聲勢的特徵。如果交州各郡的兵力也出現在荊州,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儘管如此,七萬對四萬,對方又是曾經給吳國找了很多麻煩,曾經正面擊敗過陸遜的年輕名將魏霸,孫權還是覺得不放心。為了防止戰事爆發後援兵徵調不及,他不得不從揚州軍團調集了兩萬人駐紮在柴桑,以備不測。

  這兩萬人幾乎是他能調動的極限了,再多一個都不可能。魏軍盤踞在青州、兗州,隨時準備反撲,他不得不留下一定的兵力防守,以免被魏軍趁虛而入。相對於長沙,他對江夏並不擔心,有陸遜和步騭兩員大將在,孟達想要攻取江夏可沒那麼容易。

  最大的對手是魏霸。這從各部分的兵力就可以看得出來,孟達只有兩萬人,魏霸卻是七萬人,威懾力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當然了,孟達也不可小覷。魏霸在江南大動干戈,搞得孫權緊張兮兮的時候,孟達也在南陽整軍備戰。他用打劫來的三千匹戰馬組建了三千騎兵,加上之前的騎兵,他現在有五千騎兵。這五千騎兵要和精於騎戰的魏軍對陣,那還差得太遠,可是用來對付同樣沒什麼騎戰經驗的吳軍,這五千騎兵卻是一個不小的威脅。不論陸遜還是步騭都不敢有任何大意,生怕這五千騎兵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孫權前前後後已經買過七八千匹戰馬,不過這些戰馬分散到各個將領手中,並非集中在某個人的手上。陸遜實力最雄厚,拿到了兩千匹,步騭只得到了一千三百匹,其他人大多是幾百匹,甚至只有百十匹的。不論哪一個,都無法和孟達相抗衡。

  孟達雖然不像魏霸那樣具有明顯的優勢,可是他同樣牢牢的牽制住了陸遜和步騭。特別是步騭,他要掩護江夏,要守住江陵一帶,根本不敢離開駐地,支援長沙。

  李嚴安坐成都,只是讓兩個打手亮了亮肌肉,就把孫權逼到了全力以赴的地步。如果真的爆發戰事,李嚴再率領成都的駐軍沿江東下,要攻取武昌,全取整個荊州,也不是一點可能也沒有。至少,這足以讓孫權膽顫心驚。

  孫權就像一張弓,已經被拉到了極限,哪怕再增加一點壓力,都有可能讓他崩潰。

  然而,緊張的也不僅僅是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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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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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魏霸的奇兵

  李嚴同樣緊張。

  在最初的計劃中,雖然李嚴有真和孫權打一仗的打算,但那是最壞的打算。一旦開戰,蜀漢軍有優勢,但是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是免不了的,更何況還有戰敗的可能。比如孟達就完全有可能不是陸遜的對手,不論是兵力還是個人的用兵能力,孟達對上陸遜都沒有什麼勝算。假如開戰之後,魏霸一路高歌猛進,孟達卻打了敗仗,對他來說,這絕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最好的打算就是逼著孫權低頭,不用真正開戰,不戰而勝,對他來說既避免了失敗的可能,又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才是最滿意的結果。

  可是,孫權的頑強超出了李嚴的想像,在魏霸七萬大軍壓境,一旦開戰,就有可能喪失江淮戰場勝果的情況下,孫權依然不肯低頭,形勢一天天的激化,照著這情勢,十月初一開戰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李嚴也不安起來,他仔細的分析了當前的形勢之後,認為這可能和魏霸沒有盡全力有關。到目前為止,魏霸只出動了荊州三郡的常備兵和預備役,並沒有動交州七郡的兵力。如果把交州的兵調過來,再增加兩三萬人,孫權也許就能低頭了。

  為此,李嚴給李豐寫了一封密信,讓他親自趕往湘關,再和魏霸磋商一下。

  魏霸熱情的接待了李豐,觥籌交錯之後,李豐拐彎抹角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希望魏霸能夠從交州再調一些兵來。

  魏霸很詫異:「為什麼還要再調兵?七萬人還不夠?」

  「如果真的要開戰,相信以將軍的用兵能力,攻取長沙是不成問題。我對將軍是非常有信心的,不過,孫權顯然還沒有認清眼前的局勢。他似乎還在觀望。」李豐放下酒杯,帶著幾分乞求的看著魏霸:「將軍,一旦開戰,生靈屠炭。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為百姓計,還是不打的最好。將軍如果能再調兩三萬精銳來,也許孫權就只能低頭了。」

  魏霸沉吟片刻,眉頭輕挑:「這麼說。少將軍並沒有打算開戰?」

  李豐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魏霸有些不悅,他轉動著手裡的酒杯,目光閃爍。法邈咳嗽一聲,解釋道:「少將軍。看來你們在對大將軍命令的理解上有一些分歧。鎮南將軍一直認為大將軍是要出兵征伐,所以才沒有把所有的兵力都安排到長沙周邊,擔心的正是孫權不敢一戰。委曲求全。」

  李豐差點哭出來。他也沒辦法。李嚴的信也讓他非常意外,他原本也以為李嚴是想開戰的,他還以為這是他掌握兩大軍團的好機會,所以他才那麼囂張,現在眼看著時間臨近了,老子卻軟了,想要不戰而勝。大出他的意料,甚至讓他無法向魏霸解釋這態度變化背後的原因。

  「既然少將軍體恤百姓,那我也不能窮兵黷武。」魏霸勉強笑了笑:「那這樣吧,少將軍和孫權再談一談,希望他能及時認清形勢,不要負隅頑抗,到時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李豐不解:「將軍不增兵,談一談就能解決問題?」

  「我不是不增兵,是我的兵已經派出去了。」魏霸眨了眨眼睛:「少將軍,你去對費禕這麼說,我相信,他會明白的。他明白了,孫權就明白了。」

  ……

  李豐回到了臨沅,立刻請費禕來見。

  費禕非常不解。對這次談判,他是抱著打醬油的心態,不想發表任何意見。你們要打,那就打,你們想談,那就談,反正我不摻和。對李豐突然請他相見,他有些猜不出情況。

  「費君,你希望戰還是和?」

  費禕皺了皺眉:「少將軍,這是我能決定的嗎?」

  李豐不接他的話頭,直截了當的說道:「如果你希望戰,那你就什麼也不用做,戰事很快就會開始。如果你希望不戰,現在能阻止這場戰事的大概也只有你有一點可能。」

  費禕更不解了,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聲:「我能阻止?少將軍的命令不比我的話更有用?是魏霸能聽我的,還是孟達能聽我的?」

  「孫權能聽你的。」李豐盯著費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實話對你說,現在事情有些超出我的控制,就是大將軍恐怕也鞭長莫及。」

  費禕眼神一緊,盯著李豐。他心跳如鼓,腦子迅速的轉動著。李豐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剛從湘關回來,肯定是去見魏霸,莫非魏霸和他吵翻了,非要開戰?可是不對啊,如果沒有孟達的策應,魏霸一個人很難有必勝的把握。李豐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豐迎著費禕的眼睛,有些心虛,卻不敢讓開。魏霸對他說過,和費禕這種人打交道,一定不能露出任何遲疑或者軟弱,一定要在心理上壓制住他,才能讓他有相信的可能。所以,他現在雖然手心全是汗,眼神卻不敢有任何動搖。

  「因為鎮南將軍的水師已經到了吳郡,如果不能把停戰的命令送到,他們將在十月初一發動進攻。和鎮南將軍東西夾擊,先破京口,再逆流而上。」李豐頓了頓,又道:「現在還有八天時間。」

  「水師?」費禕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驚叫起來:「交州有戰船了?」

  「嗯,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很強大。」李豐苦笑一聲:「我也是剛剛知道,鎮南將軍用兵果然是出奇制勝,我一直以為他只有六七萬荊州的蠻人步卒,現在才知道他真正的殺招是那一萬多水師。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滅吳的打算。」

  費禕倒吸一口涼氣,心臟呯呯亂跳。他強自鎮靜了片刻,又反問道:「既然如此,少將軍有什麼好猶豫的,順勢滅吳,豈不更好?」

  李豐搖了搖頭,盯著費禕的眼睛:「費君,我可以明確的對你說,這不是我希望的結果。其他的我不能對你說,但是我相信你是聰明人,這裡面的原因,你一定可以猜得出來。費君,你時間不多,希望你能當機立斷。」

  費禕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諸葛亮給他的指示是儘可能的讓這場戰事打起來,讓李嚴吃點苦頭,讓他不好追究壺關之戰的責任。可是那是建立於魏霸、孟達無法取勝的基礎上,現在魏霸居然把水師派到了孫權背後,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魏霸的這一手太狠,以至於李豐都緊張起來,不想給魏霸立功的機會,那諸葛亮又怎麼能願意看到這一幕出現呢?

  不管李嚴和魏霸之間有什麼利益衝突,這次大戰的勝利,都是李嚴的功勞,對丞相來說並不是一個利好的消息。

  也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李豐才會要求他出現,勸孫權接受他們的條件,把這場戰事消彌於萌芽狀態。

  費禕絲毫不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以他對魏霸的瞭解,魏霸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借勢的事。現在最希望打這一仗的大概也是他,打贏這一仗,李嚴不能酬他的功勞,他就可以強勢崛起,和李嚴、丞相三強並立,以後不用再依附任何人。

  費禕沒有多猶豫,立刻趕往益陽,求見孫登。

  ……

  孫登將信將疑,他覺得費禕的話有太多訛詐的成份。交州水師?就算魏霸有了水師,又能強悍到哪兒去,合浦船廠剛建還不到一年呢。

  孫登找來張溫、張承商量。張承也覺得不太靠譜,可是張溫卻一下子想到了見過的那種巨艦,臉頓時白了,冷汗涔涔。

  「惠恕,你……怎麼了?」孫登詫異的問道。

  「太子殿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魏霸雖說攻擊吳郡不太可能,但是重創我軍的水師,卻還是有可能的。」

  孫登和張承互相看了一眼,覺得張溫是不是宿醉未醒。別說剛成立的交州水師,就算是蜀漢軍襄陽水師全軍出動,要想重創吳國水師也不是一件易事,吳國水師的戰船技術也許不是最先進的,但數量絕對佔有優勢。

  張溫也不多說,用手指頭蘸著酒水,在案上先畫了一個樓船的草圖。「這是我軍最大的樓船。」然後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大得多的樓船。「這是魏霸打造的樓船,速度比我們的樓船還快,幾乎能和中型戰艦抗衡。堅固異常,矢石難破,能在海上航行,風浪難覆。」

  他想了想,又抬起頭看著孫登,眼神中露出驚恐:「我知道魏霸為什麼這麼做了,十月風浪雖不及八月洶湧,卻依然可觀。我軍戰艦雖多,卻很難出戰,一旦遇到魏霸的這種巨艦,恐怕……」

  孫登、張承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可以懷疑費禕,卻不會懷疑張溫。張溫可是親眼見識過這種巨艦的,他不會故意誇大其辭,幫助魏霸來訛詐孫權。再聯想到魏霸最擅長的正是機械之術,到目前為止,最先進的戰船技術一直掌握在他的手裡,他打造的各種軍械依然是各國爭相模仿的利器,孫登二人已經信了七八分。

  更重要的是,這個信息可以非常好的解釋一個疑問:為什麼魏霸一直沒有調交州的兵力進入荊州。這並不是他要保持克制,而是他的疑兵之計,交州兵沒有來荊州,卻已經繞到了揚州,正準備發起驚天一擊。這種戰術,無疑也是魏霸最擅長的戰術。

  所有的疑問,現在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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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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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9章 得寸進尺

  費禕和張溫一起趕往武昌,求見孫權,隨行的還有魏興。

  再次看到費禕,孫權非常奇怪。諸葛亮大權旁落之後,費禕的作用沒有以前那麼大了,他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遞魏霸傳聲,這次談判,魏霸不肯見他,費禕乾脆成了一個擺設。這個擺設現在突然急急忙忙的來求見,大出孫權的意料,甚至讓他覺得有些可笑。

  不過,聽費禕說完魏霸的軍事安排之後,孫權笑不出來了,臉像是被人抽過兩個耳光一般,又青又白,卻又火辣辣的疼。

  魏霸派一萬水師繞到了揚州,還有強大的巨型戰艦?

  張溫等人出使交州回來之後,向孫權詳細匯報過瞭解到的情況,孫松更是親自趕到武昌,向孫權當面匯報。這種巨型戰艦就是其中的重點之一,曾經給孫權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戰船上,戰船的體量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戰船越大,擁有的戰鬥力就越強悍,別說大一半,就是大個一兩成,也能形成不小的優勢。更何況魏霸打造的戰艦還有堪與中型戰艦媲美的速度。

  這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存在?

  更讓孫權感到頭皮發麻的問題是,他已經將所有能調動的機動兵力調到了柴桑,吳郡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與這一萬人抗衡,一旦開戰,吳郡很可能會被打成一團糟。

  那可是吳國的膏腴之地,是江東世家集中的地方,自從孫策奪取江東六郡以來,吳郡有三十年沒有發生大的戰事,可說稱得上物阜民豐。張溫這麼著急,也是出於這個考慮。一旦一萬蠻兵入境,吳郡境遇堪憂。

  張溫緊張,孫權當然也緊張。孫家的宗室在吳郡。文武大臣的家屬也在吳郡,吳郡就是吳國的丹田氣海,如果這裡被魏霸捅一刀,那會是什麼結果。就算用腳指頭想也能想得到。

  雖說這只是一個可能,未必能成為現實,可是這個風險實在太大,孫權不敢賭。

  還有六天。把消息傳回吳郡至少需要兩天,四天時間,根本不夠備戰。而且他也沒有現成的軍隊調用,只有臨時徵召。這需要更多的時間。一旦後方亂了,前線的軍心士氣勢必受到波及。

  這是一個誰也沒想到的意外情況,一下子打亂了孫權的陣腳。也擊潰了孫權的心理防線。

  孫權的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孫權請費禕和魏興去休息。自己則把諸葛瑾等大臣請到殿中商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所有的大臣都驚呆了。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吳國的存亡,而是自己家屬以及財產的安全。比起武昌,吳郡更像吳國的國都,如果被敵人偷襲了國都,那和亡國有什麼區別?

  水師由海路潛行,這是歷史上尚未有先例的奇兵。卻又非常符合魏霸的個性。經過之前那些戰鬥,特別是臨賀城擊敗陸遜,魏霸已經成了吳人心頭的夢魘,口耳相傳,近乎妖魔化,現在使出這種前所未有的戰術,幾乎沒有幾個人敢斷定這只是一個騙局。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武將依舊沉默,文臣開始發言,他們有的引經據典,有的拐彎抹角,但是意思大同小異,都是希望孫權認清形勢,先低頭服軟,把這個難關度過去再說。一旦戰事爆發,那一萬交州水師將會給他們帶來慘痛的記憶。與這個傷害相比,向蜀漢稱臣又算得什麼呢?什麼損失都沒有,不過是個名義而已。

  孫權的心漸漸的往下沉,大臣們說出的話像一根根繩索,慢慢的捆在他的身上,越來越緊,讓他難以呼吸。殿上全是人,他卻覺得自己份外孤獨。

  沒有了魯肅,沒有了周瑜,沒有了呂蒙,這個朝堂多麼冷清啊。你看,全是一邊倒的聲音,眾口一辭的讓我投降,連一個提反對意見的也沒有。

  ……

  驛館。

  費禕和魏興對面而坐,面前放著酒杯和吃食。魏興悠閒自得,一邊喝著酒,一邊吃著美食,不時的還哼兩聲不知名的山歌野曲。費禕坐在他對面,卻有些失魂落魄,不時的看一眼魏興,幾次欲言又止。

  魏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大大咧咧的說道:「費君,時辰不早了,休息吧。我明天還要趕路呢。」

  費禕抬起眼皮,打量著魏興那張微醺的臉:「你肯定孫權會低頭?」

  「不敢說肯定,八成吧。」魏興搓搓手,捏捏耳垂,笑嘻嘻的說道:「大勢所趨,我看不出孫權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困境。就算他想和魏國聯盟,現在也來不及了。與吳郡被襲相比,向我大漢稱臣實在微不足道。只要把這個難關渡過去了,將來有了實力,他還可以稱帝。當然了,這也只能想想,以眼下的情況下來看,他這輩子大概沒什麼機會了。」

  費禕無聲的苦笑。他沉吟道:「你說大勢所趨,是指興復漢室,平定中原,還是指……」

  魏興眨著眼睛,彷彿聽不懂費禕的話。費禕暗自嘆了一口氣,只得把話說得明白一點:「你覺得最後平定天下的是誰,丞相,大將軍,還是鎮南將軍?」

  「你覺得呢?」魏興哈哈一笑,擺了擺衣袖,揚長而去。他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費禕,慢騰騰的說道:「費君,我家少主讓我給你傳個話。」

  費禕側過身,凝神細聽。

  「丞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品德之高,那是無可指責的。可惜,朝堂不是山林,天生就是一潭渾水。皎皎者易污,如果不能兼容並蓄,含污納垢,縱使是天縱之才,也難以力挽狂瀾。事以至此,相信以費君的智慧,不難看出結果。識時務者為俊傑,莫要再遲疑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魏興說著,負手於身後,一搖二擺的進屋去了,輕輕的掩上了門。

  費禕一動不動,如泥胎木偶,坐了很久。

  ……

  第二天一早,孫權召見了費禕和魏興。他雙目紅腫,神色憔悴,臉色也有些蒼白灰敗,像是一夜沒睡似的。他啞著嗓子對費禕說道:「費君,我想請杜君他們一起到武昌來談,你看如何?」

  費禕不自然的瞟了魏興一眼。魏興不動聲色,彷彿沒有聽到孫權說什麼。費禕嘆了一口氣,知道魏興這是在考驗他的表現,只得露出從容的淺笑,點了點頭:

  「大王有此心意,那自是好的。不過,臨沅離此近千里,一來一去,恐怕要花不少時間。大鴻臚杜伯瑜是個書生,騎不得馬,耗費的時間可能又要多一些,大王可要快一點,萬一誤了時辰,發生了衝突,對雙方都不好。」

  孫權的眼角一陣陣抽搐,費禕這是往死裡逼他啊,連一點緩衝的時間都不給,死死的咬住那個期限不鬆口。莫非,他真是想以快打慢,趁亂取利?

  「不妨,就算是誤了一兩日,想必損失也有限。」孫權勉強一笑:「這點損失,我還是承受得起的。」

  「大王如此想,那當然再好不過。」費禕微微一笑:「不過我有一句話要提醒大王。」

  「你說。」孫權惡狠狠的看著費禕,他明顯覺得費禕今天的神態有些不對。

  「如果能在九月達成協議,不用開戰,那當然再好不過。就算有什麼損失消耗,也與對方無關,各人自負。一旦開戰,有些事就說不清了。鎮南將軍那個人,大王想必也是清楚的,他動用了這麼多力量,肯定不甘心空手而返。若是戰利品豐厚,那當然沒話說,若是戰利品不足以抵消他的損耗,恐怕大王還要支付一些錢糧,以平息他的怒火。」

  費禕淺淺一笑,笑得天真無邪。「大王,你也知道鎮南將軍,別的都好,就是賬算得太精細,有些市儈。」

  孫權頓時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費禕。這也太欺人太甚吧,你打了我,還要我支付錢糧?這是什麼道理,這分明是強盜邏輯啊。這話要是魏興說,孫權多少也能理解,魏霸的確是這種人,他的部曲大概也不會高尚到哪兒去,可是這些話從費禕的嘴裡說出來,那就有些聳人聽聞了。

  向來大度的費禕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市儈,如此強勢,如此咄咄逼人?你是蜀漢的使者,還是魏霸的使者?

  這是要逼我簽字,還是要逼我開戰?孫權又急又怒,心神不定。他搞不清魏霸究竟想幹什麼。

  要依著孫權的脾氣,現在就一腳踢翻案几,拔出刀來,衝著費禕、魏興咆哮,甚至讓人把他們拖出去砍了,然後和魏霸決一死戰。他不是沒這麼幹過,二十多年前,他就這麼幹過。可是現在,當年鼎力支持他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戰鬥。而他已經老了,他已經年過半百,沒有了當年的豪情和衝動。

  孫權眯起了眼睛,氣喘吁吁的看著費禕,恨不得一口咬死費禕。

  費禕不為所動,笑得更加懇切。「大王,我這也是猜測,也許鎮南將軍心情好,不向大王索賠。我只是一個使者,只負責把消息送到。現在提醒大王,也是出於對大王的關心。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嘛。大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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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4:33:31 |只看該作者
第800章 唇槍舌劍

  孫權左思右想,還是嚥不下這口氣。他決定賭一賭,拼著吳郡被魏霸的水師襲擾三五天,也要把時間拖到十月初一,看魏霸敢不敢真的動手。不戰而降,對人心士氣的打擊太大了。他堅持請杜瓊等人到武昌來談判,以示慎重。費禕也不反對,就在武昌住了下來,和魏興兩人到處逛逛,還特地到當初魏興殺魏國使者的地方去看了看,日子過得輕鬆愜意。

  孫權派出接杜瓊來武昌的人馬時,魏興也把消息送了回去。孫權不死心,要試一試魏霸的底氣,這個消息很重要,涉及到雙方的心理較量和戰鬥準備,可不能有任何延誤。

  費禕同樣給杜瓊、李豐送出了消息。

  杜瓊進退無據。他雖然是正使,卻是個幌子,動動嘴皮子還行,真要開戰,他就一點忙也幫不上了。這件事,能做決定的只有李豐,他才是大將軍李嚴心目中的真正使者。

  杜瓊把難題推給了李豐。

  李豐也傻眼了。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也脫離了大將軍的控制,成都離得太遠,大將軍鞭長莫及,現在能夠做決定的只有魏霸。事實上,就連魏霸也控制不了局面,因為時間已經不夠他把停戰的命令送往東海。

  換句話說,不管長沙會不會開戰,東海肯定會有戰事發生。

  李豐讓杜瓊先行,自己再次趕赴湘關,向魏霸求助。在半路上,他遇到了魏霸的使者。魏霸已經趕到了湘南大營,準備親自指揮這場戰事。

  李豐聽到這個消息,欲哭無淚。魏霸這是迫不及待的要開戰啊,人都親自趕到前線了。孫權最後臨時變卦,會不會是魏霸又從中做了手腳?

  李豐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湘南,見到了魏霸。他也顧不上客套,還沒來得及入座,就開門見山的問道:「將軍,真要打嗎?」

  魏霸很從容的搖搖頭,一邊邀請李豐入座,讓人奉上淨面的水和布巾,一面笑眯眯的說道:「少將軍,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打與不打,決定權不在我,而在你。你是大將軍的代表,我和孟將軍都是聽你的命令。你說打,我們就赴湯蹈火,你說不打,我們就偃旗息鼓。」

  李豐鬆了一口氣,有了這句話,他就放心多了。

  「不過,東海那裡可能有些來不及了。」魏霸略帶遺憾的說道:「孫權猶豫不定,非要請你們去武昌談判,時間肯定耽擱下來了。就算現在我派人去東海傳令,恐怕也在十月初一以後。少將軍,這是我估計不足,沒有料到孫權會這麼頑強。另外……」

  魏霸有些慚愧:「那一萬水師中,有不少是新收降的海盜,這些人……如果上了岸,軍紀很難控制。」

  李豐愣了一下,無所謂的擺擺手:「這倒無妨,讓孫權吃點苦頭也是好的,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將軍。只要長沙這裡不開戰就行了。」

  「少將軍,你確定孫權會在十月初一前答應稱臣嗎?」魏霸低聲提醒道:「少將軍當初可是信誓旦旦,如果孫權不肯稱臣,你又不發兵的話,會不會……」

  李豐為難的直撓頭,他現在也是進退兩難。如果孫權真的不肯稱臣,到時候他是下令開戰,還是不開戰?開戰,這事情就徹底失去控制,不開戰,他可是食言自肥,自打耳光,順便也打了父親李嚴的耳光。以後還有誰會把他們父子當回事?魏霸、孟達會怎麼想,以後還會把他的話當真嗎?

  李豐猶豫了很久,也沒能拿定主意,只得讓魏霸問計。魏霸笑笑:「其實這也簡單,少將軍當初說的是十月初一,正義之師肯定會踏入吳國國境,卻沒有說發動全線進攻。因此,如此孫權一定要拖到那一天,末將率領一部人馬進入長沙或者其他地方,只要是吳國境內就行,不管交戰與否,那都是實現了諾言,達到了威懾的作用,少將軍就不算食言了。如果孫權還不低頭,我想少將軍也不會再姑息養奸,一定會如約發起攻擊,少將軍,你說是不是?」

  李豐眼珠一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激的拱了拱手:「將軍,你果然是足智多謀。此計甚妙,此計甚妙。」

  「哈哈哈……」魏霸大笑:「為少將軍效勞,我所願也。」

  李豐也開心的放聲大笑。就在魏霸的大營裡,他給孟達寫了一封信,讓他暫時按兵不動,在接到新的命令前,不可主動進攻吳軍,以免發生衝突。魏霸派人用快馬送出,李豐隨即趕往武昌,去與孫權談判。魏霸則留在大營,做好進入吳境的準備。

  送走了李豐,魏霸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散去,法邈含笑看著魏霸:「將軍,照原計劃行事?」

  「當然。」魏霸微微頜首:「伯遠,約諸葛恪見一面。」

  法邈笑著點點頭:「好,我這就去安排。」

  ……

  面對魏霸邀請會面的書札,諸葛恪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魏霸在這個時候約見他,無非是示威或者示好,不管是示威也罷,示好也罷,都是不想開戰的表示。他難道還指望自己不戰而降嗎?如果他這麼想,那只能說他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

  諸葛恪不顧諸將的反對,慨然赴約。

  魏霸在瀏水旁搭了一座高台,諸葛恪來的時候,魏霸已經坐在高台上,正和法邈談笑風生。看到諸葛恪孤身一人前來,魏霸笑了起來:「元遜兄之膽不亞於魯子敬,單刀赴會啊。」

  「將軍若有歹意,縱使十人百人,也不當將軍之勇。將軍若無歹意,我又有何懼?」諸葛恪從容的應了一句,上了高台,看了一眼那些高腳桌椅,愣了一下,隨即泰然自若的坐了上去,晃了晃身子,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笑道:「這就是將軍在交州的新發明?果然舒服。將軍,你的機械之術果然還是獨步天下啊,不僅打造的軍械天下第一,就連打造的桌椅都是這麼舒服。」

  魏霸不理會諸葛恪的暗諷。他原本擅長的就不是軍械,打造這些殺人的器械也是來到這個世上之後,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他也坐了下來,舉起酒杯:「來,元遜兄,滿飲此杯。」

  諸葛恪舉起杯,一飲而盡。兩人很有默契的不談戰事,只說風月,台下的人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只聽到他們的笑聲,看到他們不時的舉杯共飲,看起來一片和諧景象,哪裡有半分刀光劍影。

  酒過三巡,魏霸提起了話頭:「元遜兄,我有一個疑惑不解,想請元遜兄指點。」

  諸葛恪暗自發笑,心道終於圖窮匕首見了。「將軍請說,但有所知,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王如今已經與魏國開戰多時,雙方早已不存在任何情義可言,為什麼吳王還戀著魏國封的王爵不放,不肯向我大漢稱臣?他既是魏國封的王,再與魏國作戰,形同叛逆,向大漢稱臣,則免了此議,豈不是兩全其美?」

  諸葛恪慨然道:「將軍此言差矣。如今天下三分,英雄豪傑,各奮才智,逐鹿於天下,哪國是主,哪國是從?當初接受魏國所封的王爵,也不過是迫於形勢,非我大吳君臣本意。如今我大吳挺進中原,飲馬黃河,哪裡還會把魏國當成宗主?既不是宗主,又哪來的叛逆?」

  他呷了一口酒,得意的眼神從酒杯上飛過,瞟了魏霸一眼,接著說道:「再者,你們自稱是大漢正宗,道統所在,可天下有識之士有誰不知道這其中的玄虛?昭烈皇帝自稱孝景帝苗裔,可是他拿得出宗譜麼?且魏代漢禪,雖有強迫之嫌,畢竟有漢帝詔書,他在益州稱帝,可有漢帝詔書?我聽說的倒是漢帝未死,他卻急著為漢帝發喪,其稱帝之心,倒是迫不急待啊。」

  魏霸哈哈大笑,戲謔的看著諸葛恪:「元遜說辱吻果然了得,只是這麼一來,令叔豈不是也成了附逆之人?要知道,當初昭烈皇帝稱帝,他也是勸進之人啊,而且他現在還是我大漢的丞相。」

  諸葛恪有些尷尬,卻不甘示弱的的反駁道:「我剛才說了,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家叔雖然高才,然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感激於昭烈皇帝賞識之私情,為其驅馳,也是無奈的事情。將來天下歸吳,他自然會悔不當初。」

  魏霸忍俊不禁的笑道:「天下歸吳?元遜兄好大的口氣。如今我大漢雄兵十萬,鋒指武昌,水師一萬已經繞道吳郡,枕戈待旦,一聲令下,就可以破江東,擒孫權,我看到時候是你父子向丞相認錯,而不是丞相悔不當初吧。」

  諸葛恪正欲反駁,魏霸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天下三分,琅琊諸葛氏也是三分,各侍其主。這無可厚非,不過,分久必合,如今天下一統的局勢已成,侍魏的諸葛氏俊傑已經棄暗投明,侍吳的你們父子,也該早曰認清局勢,免得到時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諸葛恪眉頭一皺:「你說是的鄙族叔諸葛公休?」

  「然也。」

  「他現在在將軍麾下?」

  「嗯,他現在是交州水師假督。」魏霸笑盈盈的說道:「他的口才一流,可惜身在吳郡,要不然的話,我就讓他來勸你了。」

  諸葛恪眉頭一緊,過了半晌,強笑道:「他便是能說得大江倒流,也勸不動我回心轉意。將軍,你不用費心了,且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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