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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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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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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1
發表於 2014-6-1 23:36:35 |只看該作者
第831章 冰火兩重天

  朱崖。.

  雖然已經是臘月,朱崖上依然是一片鬱鬱蔥蔥,陽光明媚得甚至有些灼人。

  正午時分,離海岸大約兩百多步的濃蔭下,魏霸躺在一棵榕樹下呼呼大睡,享受著午後愜意的休閒時光。他的衣襟敞開,結實的胸肌坦露出來,隨著呼吸緩緩起伏。

  夏侯徽在鈴鐺的陪伴下,款款走了過來,看到這副情景,不禁笑了一聲,嘴角一挑:「他倒是清閒。」

  鈴鐺笑道:「將軍從來就是個會享福的清閒人。」

  「那倒是,事情都讓我們做了,他當然清閒。」夏侯徽在對面的一張躺椅上坐了下來,鈴鐺招了招手,有武卒送上飲料。夏侯徽接過來呷了一口,看著遠處海灘上正在瘋跑的幾個孩子,皺了皺眉。

  「這丫頭都是快要成親的人了,怎麼還這麼瘋玩?」

  鈴鐺看了一眼,在一群孩子的身影中看到了張星彩,噗哧一聲笑:「張姑娘說了,她這是抓住青春的尾巴呢。再不抓緊時間玩,以後就沒機會了。」

  「哪來的這些怪話?」

  鈴鐺沒有回答,嘴角呶了呶。夏侯徽明白了,無奈的搖搖頭。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打了個哈欠:「鈴鐺,看到他這副模樣,我也有些睏了,先小睡一會。妳自己找地方休息去吧。」

  鈴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她並不擔心魏霸和夏侯徽的安全,別看四周靜悄悄的,至少有百名最精銳的武卒隱在暗中,保護著他們。再說了,這個島的居民都相當於魏霸的私人部曲,根本不會有什麼安全隱患,她大可以放心。

  她剛走出百步,頭頂的樹上傳來一聲鳥叫。鈴鐺抬頭一看,見丁奉在濃密的樹葉中露出半張臉,正衝著她露出諂媚的笑,不禁歪了歪嘴角,四處看了看,手腳忙利的爬了上去,消失在樹蔭之中。

  夏侯徽醒過來的時候,魏霸已經起來了,正坐在一旁摳腳丫。聽到她翻身的動靜,魏霸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夏侯徽側過身,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著魏霸敞胸露懷的樣子,嗔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堂堂的鎮南將軍穿得這副樣子,還摳腳丫。」

  「就是皇帝也得摳腳丫。」魏霸摳得正爽,曲指彈出一塊死皮,抱怨道:「這交州什麼都好,就是腳丫容易爛,癢得狠,摳摳腳丫,比吃肉還舒服。」

  「咄!」夏侯徽啐了他一口,仰面躺倒。她可沒法像魏霸那樣享受,雖然和魏霸成親這麼久,她骨子裡還是一個貴族,沒法像魏霸這麼粗魯。「成都出事了。」

  「哦?」魏霸很意外。成都的事一向是由彭小玉負責的,怎麼今天由夏侯徽來報告。不過他沒有問,夏侯徽、彭小玉都是很謹慎的人,沒有特殊原因,她們不會主動涉及對方負責的範圍。

  「丞相病重,有意讓姜維接管關中,為此還特地把阿爹支回了成都。李嚴想借此機會控制關中,又不想放棄朝廷,所以馬謖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遷都。」夏侯徽把剛收到的消息說了一遍,又道:「現在成都暗流湧動,只等丞相的死訊傳到成都。看樣子,朝堂上很快就會有大風波。」

  魏霸嗯了一聲,從旁邊舀了點水,洗了手,回來的時候坐在了夏侯徽的身邊,擠了擠她:「往邊上去一點,給我騰個地兒。」

  夏侯徽吃了一驚,翻身坐起,臉蛋紅撲撲的,低聲道:「旁邊有武卒呢。」

  「有武卒怎麼了?」魏霸眼睛一瞪:「我又不是想和妳親熱,只是說話方便一點。」他眼珠一轉,又道:「嘻嘻,不會是妳想了吧?要不我讓武卒走遠一點,這兒的確不錯呢,以天為幕,以地為席。」

  「去你的。」夏侯徽起身就走,魏霸跟了上去,一手拽著她的手,笑道:「妳要是還放不開,我就帶妳到水裡去,在水裡沒人能看見了吧。」一邊說著,一邊將夏侯徽拉了過來,不顧夏侯徽的掙扎,將她攔腰抱起,向海邊跑去。

  魏霸水性不錯,即使是抱著夏侯徽,只用兩條腿,依然遊刃有餘。他帶著夏侯徽游過一個崖角,進了一個沒人能看到的角落,眨了眨眼睛:「現在沒人看見了,不用怕了吧?」

  「你瞎想什麼啊。」夏侯徽渾身濕透,嘴上還沒鬆口,身體卻已經軟了。自從有了關鳳和彭小玉,和魏霸獨處的機會就不多了,而且大多是在自己的房裡,像這樣在野外歡好的事可是從來沒有過。

  「妳是我的女軍師,賢內助,我想什麼,妳還能不明白?」魏霸說著,將夏侯徽輕輕的壓在石上,伸手撈起夏侯徽的一條腿,身體便壓了上去。夏侯徽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輕舒雙臂,抱住了魏霸的脖子。

  水波搖動,氣喘吁吁,成都和關中,李嚴和諸葛亮,此刻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等夏侯徽從激情中清醒過來,夾著略顯豐腴的腿,紅著臉瞪了魏霸一眼:「看,都是你做的好事。這讓我怎麼見人。」

  「這兒根本沒有外人。」魏霸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大石上,嘴角噙著壞笑。「妳心裡美著呢,別以為我不知道。」

  「知道,知道,你什麼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正事。」夏侯徽嗔道:「成都的事,你有什麼計畫?」

  「順其自然。」魏霸無所謂的笑了笑:「如果馬謖和費禕聯手都搞不定這件事,那我也沒有辦法,只好跟他們來硬的。」他給夏侯徽遞了一個曖昧的眼神,話中有話的說道。

  夏侯徽又羞又惱:「你能不能正經點?」

  魏霸不為所動,嘻笑依舊,直到夏侯徽真的要惱了,他才咳嗽一聲,將夏侯徽摟過來,抱在懷中,輕描淡寫的說道:「妳擔心什麼,丞相那種天才都被我拖死了,還有誰是我的對手?李嚴,還是姜維?」

  「我知道李嚴不是你的對手,姜維也有不足,可是你不要忘了涼州是產馬之地,不管落到誰的手中,都有可能成為你的勁敵。」夏侯徽伏在魏霸的胸前,一雙妙目瞪著魏霸:「你就算戰船技術天下無敵,過了長江,那還是鐵騎的用武之地。沒有戰馬,將來兵戎相見,你會很被動的。」

  「那你說怎麼辦?去爭關中?」

  夏侯徽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手指撓著魏霸的胸口,過了一會兒,她重新抬起頭:「聯絡遼東所公孫氏吧。至於關中,可以緩緩圖之,待李嚴、姜維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手不遲。」

  魏霸的嘴角歪了歪,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開心,笑聲和海浪互相呼吸,拍打著礁石和他們的身體。

  「我的女軍師啊,妳出了這麼好的主意,我該怎麼謝謝妳呢。沒辦法,只好以身相報了。」

  魏霸一邊說著,一邊又湊了過來,夏侯徽嚇了一跳,連忙推開魏霸,吃吃的笑道:「你別過來,今天是小玉妹妹的日子,我藉機偷了嘴,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再不知足,將來小玉妹妹會怎麼看我?」

  「你以為夫君我連這點實力都沒有?」魏霸壞笑道:「如今我根本不需要親自上陣殺人,為什麼還要每天苦練不輟,不就是為了讓妳們姊妹滿意嘛。媛容,既然難得偷嘴,今天何不偷個夠?」

  魏霸一邊嘴花花,一邊動手動腳,夏侯徽面紅心跳,顧此失彼,很快就再次陷落。

  ……

  遼東,白雪皚皚,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公孫淵正在火塘邊的錦榻上小憩,忽然打了個寒戰。他翻身坐起,仰起頭,張大嘴巴,動了幾下,卻沒能把那個噴嚏打出來,眼酸鼻痛,讓他難受萬分。

  「父親,你怎麼了?」他的兒子公孫修看他這副模樣,連忙關切的問道。

  公孫淵眼淚與鼻涕齊飛,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將那個噴嚏打了出來,「哈欠」一聲,驚聲動地,連火塘的火苗都飛舞起來。

  「請管輅來。」公孫淵一邊拿過布巾擦臉,一邊吩咐道:「我忽然心驚肉跳,讓他來給我卜一卦,看看是吉是凶。」

  公孫修詫異的看看他,沒有動身:「阿爹,現在中原激戰正酣,漢吳聯合攻魏在先,交鋒在後,三方都精疲力竭,誰能對我不利?阿爹是不是多慮了?」

  公孫淵目光閃動,微微頜首:「我也是如此想,可是心驚也是事實。請管輅來卜一卦,看看究竟是吉是凶,是內是外,也好有所準備。不要囉嗦,快點去。」

  公孫修無奈,只得起身安排。公孫淵坐在火塘邊,伸出手烤火,火光閃爍,照得他的臉明暗不定。過了半晌,他自言自語道:「該不會是李嚴打服了孫權,又惦記上了我吧?據說魏霸的水師比吳軍還厲害,要來,應該還是這位鎮南將軍。不過,他的水師也許能到遼東,步卒可無法遠征,上了岸,他怎麼對付我的遼東鐵騎?不可能,不可能。難道是曹睿,丟了涼州,想拿我遼東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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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2
發表於 2014-6-1 23:36:59 |只看該作者
第832章 遼東王

  遼東這些年有內憂,無外患。.

  自從公孫度割據遼東,迄今四十餘年,除了開始的時候公孫度出兵討伐高句麗、烏丸之外,遼東沒有過大的戰事,是亂世之中難得的安樂之地。公孫度雖然好殺,卻主要是針對那些有實力,看不起他的本地豪強,對那些逃難來的中原百姓,他一般不會去主動搔擾,總體來說,名聲不好,劣跡不多,在他的治理下,遼東還算不錯。

  從公孫度到公孫康,再到公孫恭、公孫淵,公孫氏在遼東傳了三代四主,前後四十三年。在這四十多年裡,中原一直在混戰,戶口劇減,一部分死於戰亂,一部分外出逃難。逃難有兩個方向,向南去吳郡直至交州,向北主要就是來遼東。

  大量的外來人口充實了遼東的實力,讓公孫氏說話更有底氣。在中原沒有平定的情況下,從曹操開始就對遼東實行羈縻政策,對公孫氏割據遼東的事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是曹操那次遠征烏丸,也只是打到了柳城而已,根本沒有攻擊遼東。

  四十多年的平靜生活,讓公孫氏早就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地盤,他們雖然沒有明著稱王,可他們早就是遼東之王,郊祀天地之類的事一件不落,有模有樣。

  應該說,除了兄弟叔侄爭位之外,遼東是名符其實的樂土。物資談不上豐富,卻也沒什麼大的戰亂,生命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公孫淵是公孫度的孫子,公孫康的次子,他的權利是從叔叔公孫恭手中奪來的。不過,他沒有一點內疚,別說公孫恭就是個廢物,根本不足以繼承這份家業,就連父親公孫康,他也不放在眼裡。他一直覺得,公孫氏這麼多子弟中,只有他有資格繼承祖父公孫度的偉業,也只有他能夠將祖父開創的基業發揚光大。

  所以公孫淵不像他的父親和叔叔那麼知足常樂,他對中原的形勢非常關注。原本他並不看好蜀漢。蜀漢困守益州,關羽、劉備等人先後戰死,元氣大傷,在他看來最多就是個割據一時的命,條件還不如遼東呢,至少遼東有戰馬。他也不喜歡曹魏,因為他明白,一旦曹魏收拾了蜀漢和孫吳,肯定不會讓他繼續逍遙下去。當然了,他也不看好孫吳,孫吳的水師雖然很強,可是同樣沒有戰馬,根本不足以和曹魏爭鋒。

  然而這不妨礙公孫淵想聯合孫權的心。只有和孫權聯合,才能取長補短,讓曹魏疲於奔命,才能讓遼東有更多的發展機會。

  五年前,公孫淵剛剛殺掉叔叔公孫恭,就曾經想和孫權聯絡,可是隨後發生的事讓他改變了主意。

  就在那一年,諸葛亮北伐成功,奪取了關中,一舉改變了天下局勢。曾經在公孫淵看來根本沒什麼希望的蜀漢一舉成為三國之中最有希望的一個,對於公孫淵來說,也是最有威脅的一個。

  因為蜀漢有了關中,就有可能攻佔涼州;有了涼州,就有了養馬之地;有了戰馬,就有了爭衡天下的這機會。

  其後的發展基本上沒出公孫淵的預料,蜀漢越戰越強,北拒曹魏,南擊孫吳,數年之間,蜀漢擁有了半壁江山,而且是佔據了戰略優勢的半壁江山。相比之下,曹魏、孫吳則屢戰屢敗,曹魏失去了河西,孫吳失去了荊州。

  這其中最讓人吃驚的是就是魏霸。短短數年之間,魏霸以弱冠之年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官拜鎮南將軍,坐擁荊州、交州十郡,成為一個不容忽視的勢力。

  公孫淵很喜歡這種強悍的年輕人,甚至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不過,對於魏霸的迅速崛起,在欣賞同時,他也有些不安。特別是魏霸派水師繞行東海,突入吳郡的戰術成功實施,讓他聞到了危險的味道。

  孫吳的水師稱雄天下,也沒能做出如此規模的遠征,而魏霸的水師組建伊始就成功實現了這種難度的戰術,只能說明一點,交州水師的實力遠超孫吳水師,他們既然能橫跨東海,到達吳郡,就有可能到達遼東。技術上的難題解決之後,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公孫淵壓力劇增,不得不對魏霸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也正因為如此,一旦心有不安,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魏霸。

  不過,想來想去,他覺得就目前而言,魏霸尚不具備遠征遼東的實力。別看魏霸剛剛把孫權打服了,可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步卒,僅憑萬餘水師是無法完成這個目標的。要遠征遼東,他的步卒就必須遠征萬里,由海路而來的可能性非常小。在沒有攻佔冀州、青州之前,他無法完成這種規模的戰事。

  所以,公孫淵還是把目光轉向了遼東內部。

  公孫恭死了,不代表公孫氏內部就沒有蠢蠢欲動的人,比如公孫恭的兒子,比如他的兄長公孫晃。

  外敵很強大,可是同樣很遠,有足夠的預警時間。內憂比較弱小,但是更隱蔽,防不勝防。任何時候,內部的敵人總比外部的敵人更可怕。

  所以他要請管輅來給他卜一卦。

  管輅是青州平原人,渡海來到遼東還沒多長時間,卻因為神奇的卜筮、相術聲名鵲起。公孫淵原本不太信,親自試過一次之後,這才把管輅奉為神明。不過管輅這個人不好仕宦,拒絕了公孫淵的官職,所以有什麼事,公孫淵只好派人去請。能不能請到,還要看管輅是不是在家。

  這人像一隻野鶴,行蹤不定,也不知道這兩天在不在襄平。

  在等待的時候,公孫淵心神不寧,手差點被火烤傷。管輅進門的時候,他正手忙腳亂的踩著燒著的綬帶。

  管輅站在門口,看著狼狽不堪的公孫淵,看著他那條被火燒黑的綬帶,忽然嘆了一口氣。

  公孫淵心裡一驚,顧不得儀態,連忙上前施禮,忐忑不安的問道:「先生?」

  「你為什麼要踩掉火呢?」管輅又嘆了一口氣,那張醜臉上全是憐憫,看得公孫淵心裡一陣陣的發毛。不踩,不踩難道被燒死?

  公孫淵一邊客氣的請管輅入座,一邊態度謙恭的說道:「請先生指教。」

  管輅再次嘆了一口氣,身子卻沒有動,反而轉過了身,隨時準備離開。他看著外面庭院中厚厚的積雪和屋頂的冰凌,淡淡的說道:「漢為火德,綬為官爵,新年將至,火燒綬帶,乃主去逆從漢,棄暗投明之意。遼東為冰雪之地,為陰,火為陽,火下水上,為即濟之卦。火為南,主南方有佳音至,奈何被君侯所拒,佳音轉為惡兆,非人力所難為。遼東不復太平矣,輅就此別過。」

  說著,管輅舉步就走,沒等公孫淵反應過來,他已經消失在門外。公孫淵大驚,提起被燒得漆黑的綬帶看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零,一下子驚醒過來,一邊高喊著,一邊向外追去。

  「先生留步,先生留步。」

  他走得太急,一不留神,腳被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滑出去足有五步遠,一頭紮進牆角的雪堆裡。

  衛士們大驚,連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公孫淵頂著一頭雪,顧不上多說,飛奔到門外,哪裡還有管輅的人影。

  「快去,把管先生給我請回來!」公孫淵暴跳如雷,指著呆立在一旁的公孫修破口大罵。

  公孫修不敢怠慢,帶了幾個人,匆匆的追了出去。

  公孫淵站在門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頭上的雪被他的體溫融化,順著帽子淌了下來,滴在他的脖子上,一陣徹骨的寒意瞬間讓他顫抖起來。

  就像管輅說的那些話。

  公孫淵呆了半晌,直到公孫修一無所獲的回來,告訴他管輅像鬼似的不知去向,他才這漸漸的回過神來。

  「立刻派人去找,把遼東挖地三尺,也要將他找出來。」公孫淵寒著臉,咬牙切齒的說道:「今天他說的這些話,不准外傳一個字,否則格殺勿論。」

  公孫修也打了個寒顫,連聲答應。

  ……

  當陽,一座剛剛修緝一新的墳前,關鳳和關興姊弟哭倒在地。

  關羽敗走麥城之後,孫權斬下了他的首級,送往洛陽,然後把他的身體埋在當陽。曹操接到了關羽的首級,用黃金給關羽做了一個身體,以侯禮將其下葬於洛陽。劉備在成都為關羽建了一個衣冠冢。所以關羽有三個墓,但成都那個其實是個空墳,關家後人每年祭祀,念及此事都為之切齒。

  現在蜀漢重新奪回了南郡,當陽這個墳也納入蜀漢的範圍,除了首級,關羽遺體的一部分終於找回來了,關家姊弟第一次拜祭亡父的屍身,而不是對著幾件衣服,自然是且喜且悲,心情激動。

  李豐站在不遠處,看著號啕大哭的關鳳和關興,神情肅穆,心裡卻美滋滋的。

  關鳳從江南而來,關興從關中趕來,第一次拜祭關羽的遺體墳自然要鄭重其事。按理說,魏霸這個女婿也應該親臨,可是魏霸沒有來,原因很簡單,他不能擅離駐地,其實是想告訴李豐,他不會以任何藉口進入李豐的駐地,插手李豐的權利。

  李豐對此非常滿意。他的實力不如魏霸,而魏霸如此克制,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魏霸不敢輕視他,不管是因為他李豐本人還是因為他身後的大將軍父親,不管是魏霸敬重他還是怕他,有這個效果,他就非常滿意。

  投桃報李,李豐也為關鳳姊弟大開方便之門,甚至帶著太守府的掾屬來獻祭。面子是互相給的,魏霸給他面子,他當然也要給魏霸面子。不過魏霸敬重他是守禮知進退,而他給魏霸面子卻是禮賢下士,這是有根本區別的。

  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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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3
發表於 2014-6-1 23:37:28 |只看該作者
第833章 防患於未然

  見關鳳、關興哭得差不多了,李豐醞釀了半天感情,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剛剛流過淚似的,帶著一臉的悲傷走上前去,對關興拱了拱手:「君侯節哀。關侯為國殞身,忠勇無雙,為世人之楷模。我等後輩當繼承其遺志,北定中原,統一天下,屆時再讓關侯身首合一,豐願以手抔土,為關侯建陵。此刻,還請君侯節哀,令姊還懷著鎮南將軍的血肉呢,不宜過於傷痛。」

  關興也扶起關鳳,含淚道:「姊姊,莫哭壞了身子。」

  關鳳收了淚,站了起來,看著關興,正色道:「興國,子玉與少將軍併力,奪回南郡,奪回了父親的遺體,可是父親的首級還有洛陽,這個任務,就落在你的肩上了,這是我關家的事,總不能全靠外人。」

  「喏。」關興躬身領命。

  李豐不為所動。關鳳怎麼說並不重要,關鍵是魏霸怎麼說。打洛陽遲早會提上日程,不過那時候的主將既不會是關興,也不會是魏霸,只會是他李豐。充其量,他讓關興隨行便是了。

  「多謝少將軍。」關興轉身,對李豐行了一禮:「此地事了,我姊弟欲往襄陽一行,拜會蕩寇將軍,就不叨擾少將軍了。還請少將軍留步。」

  李豐謙和的笑笑:「君侯自便。我本也想去拜會一下蕩寇將軍,只是公務繁忙,脫不開身。還請君侯代為問候蕩寇將軍。我和鎮南將軍情同手足,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嘛。」

  關興應了,拱手作別,和關鳳一起北上襄陽。

  ……

  得知關鳳姊弟要來的消息,習夫人早就做好了準備,和魏風親自到峴山迎接。見了面,魏風和關興寒暄,習夫人則拉著關鳳喧寒問暖。關懷備致。就魏霸兄弟這兩對夫妻來說,在與魏家聯姻之前,習家看不上關家,關家看不上魏家,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們因為魏家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家人。自然不會再提以前的生份。

  習夫人拉著關鳳的手,瞟了一眼關鳳微微隆起的腹部,掩著嘴道:「姊姊不愧是習武之人,阿虞剛剛抓了周,你就又有了。」

  關鳳撫著自己的小腹,眼角帶笑:「嫂嫂也不簡單。這才到襄陽一年,就為魏家長房添了嫡子。阿母高興壞了吧,我們可眼饞著呢。」

  習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姊姊何必打趣,雖說子柔是嫡長子,可若不是子玉,就憑他那呆樣,哪天才能做到蕩寇將軍?我的孩子雖說是嫡長孫。以後怕是也要跟著他叔叔才有出息。」

  關鳳微微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久前,習夫人生下一個兒子,這可是正經的魏家嫡長孫,從家主魏延到主母張夫人都非常高興,特地送來了一筆厚賜,魏延還要親自為這個孩子取名,可見對這個嫡長孫的重視。夏侯徽生魏徵的時候可沒這樣的待遇。關鳳生了一個女兒,成都更是連一點反應都沒有。要說關鳳沒意見,那也不現實。

  不過習夫人自己心裡有數,魏家以後要想再進一步,恐怕還要靠魏霸,下一代人地位最尊崇的只可能是關鳳為魏霸生的嫡子,不可能是她的兒子。所以面對關鳳的調侃,她非常低調。襄陽習家的底蘊就在這隻言片語間顯現了出來,習夫人的見識遠遠超過了主母張夫人,至少不會做得那麼露骨。關鳳稱她為嫂嫂。她卻不敢以嫂嫂自居,而是以年齡大小稱關鳳為姊姊,以示尊重。

  見習夫人這麼識趣,關鳳也沒有再說下去,由習夫人的攙扶著上了車,兩人並肩而坐,關鳳笑道:「在交州坐怪了高腳桌椅,還真不習慣跪坐了。不行,我得把腿放平了,嫂嫂,你可別笑話我失禮啊。」

  習夫人掩嘴笑道:「早就聽說子玉會寵人,今天才算領教了。姊姊,你忍一會兒吧,到了家,就不會這麼累了。」

  「你們家也用高腳的桌椅?」

  「原本是不用的,不過得知姊姊要來,我就讓人去江南定購。結果人還沒派出去,子玉就派人送來了,還是姊姊最喜歡的楠木,一看就讓人喜歡。」習夫人笑盈盈的說道:「子玉也真是,好像怕我們夫妻不肯用心似的,送家具來也就罷了,還派人帶了全套的圖紙、工具來,上好的木料整整一船,說要在襄陽建作坊。姊姊有什麼需要,隨傳隨做。」

  關鳳眉梢一挑,打趣道:「怪不得嫂嫂這麼熱情,原來是因為這些啊。」

  「那可不是。」習夫人笑出聲來。「財帛動人心嘛,何況這麼一筆大生意。」

  魏霸出手大方。這個作坊建起來,很快就成為一個新的財源。高腳桌椅通過那些商旅的傳播,現在已經是很受歡迎的新鮮事物,那些有實力的人家都想置辦一套。特別是那些在意容貌體形的女人,聽說坐新式桌椅有利於小腿健康漂亮,恨不得立刻就買,買了就用。

  襄陽一帶已經有了一些仿製這種高腳桌椅的作坊,不過他們都是模仿,要論技術實力,魏霸派來的這些技師那才是頂尖的。這個作坊一建起來,自然會成為這個行業的標竿。那些作坊也許能模仿技術,要論上好的木材來源,誰能和控制了交州的魏霸相提並論?有了這個後盾,如果不做這個行業的標竿,習夫人自己都不好意思。

  兩人說笑了一陣,關鳳收起了笑容,低聲說道:「妹妹,丞相病重的事,你知道嗎?」

  「丞相病重?」習夫人吃了一驚,臉上的紅暈還在,笑意卻不翼而飛,凝重起來。她沉吟片刻:「丞相一向身體不好,這次是……」

  關鳳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是定國經過長安時聽說的。他本想去拜見丞相,可是丞相沒見他,當時說是公務繁忙,就不見了,後來才知道是丞相病了,主事的是姜維和楊儀。」

  習夫人倒吸一口涼氣。諸葛亮病得不見關興,這可有悖常理,只能說明諸葛亮的病重得很危險,他不希望被關興察覺其中的端倪。

  「那……阿爹呢?」

  關鳳看著習夫人,暗自讚嘆。她和習夫人交往有限,但是夏侯徽和習夫人有過幾年的共處時光,她對習夫人讚賞有加。關鳳知道夏侯徽見識過人,眼界很高,能得到她的誇獎,可見習夫人不是庸人。她聽關興提到長安的異常之後,雖然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明白魏霸一直等待的機會就要來了。諸葛亮一死,魏霸和李嚴之間的衝突就會加劇,這時候魏家內部不能出事,所以她才要在拜祭關羽之後趕到襄陽來一趟,趁著這個機會探探習夫人的口風。

  習夫人聰慧異常,她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影響,問起了魏延的去向。比起關鳳當時的反應速度,她要快得多。這種機敏只有嫻於政治的夏侯徽能超過她,彭小玉也沒什麼優勢可言。

  關鳳道:「阿爹回成都了,是奉丞相的命令。」

  習夫人點了點頭,輕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習家原本是丞相的支持者,她嫁給魏風,也是丞相掇合的,現在魏家卻成了丞相的敵人,真是天意弄人。

  「這麼說,子玉肩上的擔子又重了。」習夫人抬起頭,靜靜的看著關鳳:「姊姊,需要我們怎麼做?」

  關鳳鬆了一口氣,有了習夫人這句話,她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魏風性格木訥,只要習夫人不從中蠱動,他是不會和魏霸爭鬥的。

  關鳳離開魏霸的時候,並不知道諸葛亮病重的事情,她是和關興會合之後才知道這個消息的。消息雖然送往交州,可是魏霸的回覆卻還沒有到,她趕來和習夫人進行溝通,是出於自己的判斷。

  魏家看起來一片和睦,可只要是人,就不能一點矛盾也沒有,這些矛盾最後會不會發展為衝突,就要看大家是不是能克制,從大局著眼。不要以為大戶人家的人都是理智的,那些為了自己的一點私利,不惜損壞全局的人大有人在,為此兩敗俱傷的例子並不鮮見。

  魏霸無疑是兄弟幾個當中最能幹的,可是他是庶子的身份也是事實。張夫人再明理,一旦遇到這個問題,誰也不能保證她依然理智。要說破綻,這大概是魏霸唯一的破綻。如果張夫人堅持只有魏風才能當家,逼得魏霸在魏延未死的情況下分家,自立門戶,對魏霸來說,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到了這一步,且不說魏霸自己的意見如何,關鳳三人就不可能放棄這個利益,她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先放在一邊,合力處理掉這個難題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關鳳會第一時間趕到襄陽來見習夫人,換成夏侯徽或者彭小玉,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而習夫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給出這樣的答覆,不僅說明她有見識,而且很果斷,或者說,她在此之前大概就意識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並且已經做了心理準備。

  能謀且善斷,不為虛名所累,習夫人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關鳳對習夫人的佩服又增了一成。

  有了習夫人的允諾,就算張夫人有什麼不同意的,阻力也不會那麼大了。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關鳳笑嘻嘻的說道:「這件事,就由他們兄弟去處理吧。快些走,我可不能久坐,腿都快麻木了。」

  習夫人會心而笑,吩咐起程趕往曾經的習家池,如今的魏家柔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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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4
發表於 2014-6-1 23:37:55 |只看該作者
第834章 挖牆角

  張溫看著眼圈發黑,不斷打著哈欠的魏霸,敢怒不敢言。

  他是奉孫權之命,趕來和魏霸商量讓夏侯玄撤出豫章的事宜的,有求於人,只能忍氣吞聲。長江是江東的生命線,總控制在魏霸的手裡終究不是一回事,而且夏侯玄還是曹魏宗室,他在豫章呆著,孫權怎麼北伐中原?

  為了完成這個任務,張溫明知魏霸無禮也只能忍著。他現在非常羨慕費禕,要論學問,他比費禕強出十里地去,要論口才,他也不比費禕差,這麼多年了,兩人明爭暗鬥多次,他從沒落過下風。可是現在他和費禕不能比了。費禕到武昌受的禮遇,是他現在不敢奢望的。

  沒辦法,誰讓吳國越打越弱,而蜀漢——特別是魏霸——越打越強呢。

  所以,哪怕魏霸衣冠不整,哪怕魏霸心不在焉,哪怕魏霸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他也只能忍著,希望盡快把事情談妥,好回去交差。新年快到了,再拖延兩天,他就得在交州過年了。

  魏霸掩著嘴,又打了個哈欠。昨天夜裡一龍二鳳太爽了,結果有些輕敵,夏侯徽和彭小玉聯手,輪番上陣,險些把他吸乾。在這個戰場上,他顯然做不到真正的戰場上那麼輕鬆寫意。

  「這個……真對不住。」魏霸看出了張溫的不快,歉意的打了個招呼,厚著臉皮說道:「昨天夜裡……處理公務,睡得遲了些。」

  「將軍辛苦。」張溫半真半假的說道。大家都是過來人,你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啊。你這是什麼公務,分明是縱慾過度。交州天氣炎熱,人好像也容易變得輕佻一些,民風淫佚,魏霸身為交州無冕之王,當然更有條件放縱。在張溫看來,這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魏霸這麼遮掩反而有些不上檯面。

  「嘿嘿。」魏霸乾笑了幾聲,拿起案上的公函看了看,信手扔在一邊,打了個響指,旁邊的一個武卒遞過來一份公文,魏霸示意遞給張溫。張溫接過來一看,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這是一份名單。上面寫的全是吳地的俊傑名士。

  「惠恕兄是吳郡四姓的魁首,又素有知人之明,你幫我看看,這些人是不是都有真才實學。」

  張溫警惕的看著魏霸,沒有回答,反問道:「將軍。我們現在談的是豫章駐軍的問題。」

  「這個問題不用談。」魏霸擺擺手,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張溫:「至少不是以你們的這種方式談,具體怎麼談,待會兒我會讓法邈和你細說。我今天請你來,是要談征辟江東才俊的事。」

  張溫一陣心驚肉跳。征辟江東才俊,那就是挖孫權的牆角了?魏霸在戰場上擊敗了吳軍,在經濟上盤剝吳國不夠。還要將吳地的才俊挖走?可是,在驚慌之餘,張溫又有些憤懣。

  這份名單上居然沒有他張溫的名字。

  「吳王向我大漢稱臣,漢吳便是一家,征辟吳地才俊入朝為官,是朝廷年後就要著手進行的事。我這也是為朝廷效力,提前做些準備。」魏霸笑道:「沒辦法,他們都說我和吳國交道打得最多。最熟悉吳國,其實,我熟悉的人也非常有限。惠恕是江東才俊,既然來了,我自然要請教一番。」

  張溫壓制著心中的失落,咳嗽了一聲:「將軍對我江東果然熟悉,這上面的人大多是有真才實學的。出任一方郡守也是綽綽有餘。不過,這麼重要的事,是不是該和吳王先知會一聲?」

  「知會是必然的,不過那不是我的事。朝廷和大將軍自會處理,我只負責草擬名單。」魏霸一手托腮,一手在案上輕輕叩擊,努力的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張溫:「你幫我把那些欺名盜世的人挑出來,我好在上報朝廷的時候留點意,提請陛下和大將軍謹慎。」

  張溫無奈,只得將魏霸列出的人評點了一番。他心思機敏,只是稍稍瀏覽了一下,就知道魏霸這份名單很有針對性,都是那些有才華卻因為家世而被孫權故意壓制的。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陸瑁。

  陸瑁是陸遜的弟弟,篤學好義,但是他和陸遜屈己從人不同,他不肯向孫權低頭,至今沒有入仕。他還撫養了從父陸績的幼子幼女,根本不在乎孫權是怎麼想的。他和很多江淮系流亡人士有來往,名聲頗著,在陸家也很有威信,某種程度上,他比陸遜更能代表陸家的態度。

  陸瑁當然不是淡泊名利,甘於清貧,他只是不想為孫權效力,至少不像陸遜那麼委曲求全。他儘可能的保持著陸家的臉面,保持著吳郡世家的尊嚴。這樣的人,如果成都出面招攬他入仕,他一定不會拒絕的。而他入仕蜀漢,對孫權來說自然是一個非常難堪的打擊。

  魏霸顯然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把陸瑁列在了第一位。

  在陸瑁之後,是虞翻的兩個兒子。如果說陸家只是和孫權不合作的話,那虞翻顯然就是個刺頭,他本人因為早年跟隨孫策立功,資格之老,在江東都是有名的,孫權雖然不喜歡他,也只能將他流放交州,卻不敢殺他。可是虞翻的兒子就麻煩了,到現在還沒能入仕。蜀漢招攬他們,他們大概也不會拒絕。

  其後的名單大部分都是如此,六七成是江東世家的代表,剩下的三四成也是鬱鬱不得志的外鄉人。這些人也許不會全部接受蜀漢的征辟,可是至少有一半人會心動。

  張溫看得心驚肉跳,這是要把孫權往死裡整的意思啊。其實他也清楚,魏霸控制了長江,就不可能再放手,水師優勢全面喪失的吳國已經元氣大傷,很難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孫權最好的結果大概就是老老實實的做個吳王,保住孫氏的富貴,問鼎天下這種事是想都別想了。在這種情況下,江東世家不會拒絕和蜀漢合作,畢竟他們的家族離開了主流權力也無法生存發展。

  聽完了張溫的評價,魏霸表示感謝,便起身走了。

  張溫很失落。

  法邈接著和張溫談判,見張溫心情不好,便建議他到外面走一走,邊走邊談。外面陽光明媚,也許能讓張溫心情好一點。

  燦爛的陽光,碧藍的海水,潔白的沙灘,還有那隨處可見的歡聲笑語,相貌清秀,胳膊小腿上套著銀圈的蠻女,讓張溫的心情慢慢的開朗起來,振作精神,和法邈談判。

  張溫侃侃而談,法邈卻只是笑而不語。等張溫說得無趣了,法邈才笑道:「惠恕兄,想必你也清楚,將軍是不會放棄豫章,也不會放棄長江的,你這次的任務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要失敗。」

  張溫啞口無言,沉默半晌,長嘆一聲。

  「不過,事情也不是沒有緩和的餘地。」法邈接著說道:「放棄是不可能,但是我們可以合作。豫章那麼好的條件,不利用起來實在可惜了。合浦船廠任務太重,想把戰船以外的業務轉到豫章去做,你們有沒有興趣?」

  張溫眼睛一亮,這可是一個好消息。魏霸設計的海船已經證明了他的優越性,特別是航海能力讓那些一直想做海運生意的人心動不已,只是合浦船廠正在加緊打造戰船,根本不接貨船的業務,所以他們著急也沒有用。如果魏霸把豫章船廠用來生產貨船,情況就會有明顯的好轉。作為大漢實力最強的船廠,豫章船廠的生產能力可不比合浦船廠差。

  「這件事……應該不錯,我想吳王有可能答應。」

  「技術由我們負責,不過日常管理需要一個我們信得過的人。」法邈停住腳步,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盯著張溫。

  張溫一愣,隨即意識到了法邈的意思,剎那間,他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這個……我怕是難以……勝任。」

  法邈搖了搖頭:「惠恕兄,你就不要自謙了。將軍和你交往這麼多年,對你的能力和學問、道德都非常滿意。之所以沒有在那份征辟名單上列上你的名字,與其說是因為你已經在吳國出仕,不想引起吳王的抗拒,不如說他捨不得將惠恕兄放走。惠恕兄,這是將軍的誠意邀請,還請惠恕兄不要辜負。」

  張溫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原本他還覺得魏霸看不起他,現在才知道魏霸這麼做是真把他當個人才。主持豫章船廠的日常管理工作,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差使,對吳郡張家有什麼潛在的利益,他就是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得到。

  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好運砸得眼冒金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法邈轉過身,沿著海灘向前走去。他沒有招呼張溫,他知道張溫不會拒絕。他的嘴角微挑,為自己給魏霸提出的這個建議自得。在李嚴忙著與諸葛亮爭奪關中的時候,魏霸已經把目光投入了更遠的地方。

  這就是眼界。等李嚴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法邈走出十來步遠,張溫已經從狂喜中驚醒過來,快步跟了上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和法邈並肩而行,腳步穩健,原本有些微躬的背也不知不覺得挺直了,臉被交州的陽光照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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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5
發表於 2014-6-1 23:38:19 |只看該作者
第835章 近水樓台

  孫權心神不寧,輾轉難眠。.

  這都是因為就寢前,他剛剛收到了一個透著幾許詭異的消息。

  周瑜的夫人喬氏失蹤了。吳郡的周府還在,一切如常,只是喬氏和她幾個隨身侍女不見了。大概半個月前,一次毫無異常的外出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到她。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孫權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其中的詭異。他甚至覺得呂壹急急忙忙的把這個消息送來有些冒失。喬氏是個婦人,她能去哪裡?也許是因為寂寞,到哪個相知的家裡住兩天,監視周府的校事便當個大事報了上來。

  這些校事們經常這麼幹,頗有拿著雞毛當令旗的意思。

  當失蹤幾個月的周魴在武昌出現,向他報告了周胤失蹤的可能去向之後,孫權才品味出其中的詭異。

  周胤在數月前失蹤,消失在羅霄山西麓。

  孫登和太子妃周氏一個月前趕往成都為質。

  半個月前,周瑜的夫人喬氏也失蹤。

  換句話說,周家最重要的三個人都脫離了他的視線。一個人失蹤也許是意外,可是一家三人先後離開,時間又是湊得這麼緊密,不由不引起孫權的注意。然後,他就想到了交州水師讓人難以置信的勝利。

  夏侯玄和諸葛誕都是曹魏的名士,從來沒有領兵的經驗,就算交州水師的戰船優勢明顯,他們的攻擊怎麼會如此犀利?被他們擊敗的吳軍將領異口同聲的說,他們的戰法非常熟練,根本不像一個新手。

  這曾經讓孫權很憤怒,他認為是那些將領在推卸責任,可是現在他覺得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交州水師裡面有熟悉水戰的將領,而這個將領很可能就是周胤。

  論個人品德和學問,周胤不如他的兄長周循,更不能和他的父親周瑜相提並論,可是論作戰能力,周胤比周循更像他的父親周瑜。他不好讀書,卻喜歡戰鬥,有將才,要不然孫權也不會將宗室女嫁給他。只是這個人太野了,野得讓人難以接受,所以孫權不是很喜歡他。

  如果由他來指揮交州水師,以他的能力加上交州水師強大的實力,取得這樣的勝利就不足為奇了。

  只是這個猜想太讓人震驚了。周瑜是江東立國的元勛之一,即使是逝世近二十年,他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呂蒙擊敗關羽,陸遜擊敗劉備,都是驕人的功勛,可是和周瑜擊敗曹操一比,就不免黯然失色。

  周胤叛逃,為魏霸效力,對吳國來說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孫權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應對,他將怎麼向群臣解釋?

  他躺在龍床,覺得整個宮殿都在搖晃。

  他躺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披衣坐起,給陸遜寫信。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他想不出除了陸遜之外,還能向誰問計。

  ……

  與此同時,陸遜也在給孫權寫信。

  陸遜駐紮在潁川,離曹魏很近,離關中也很近,他不敢有任何大意,所以他把斥候派得很遠。

  諸葛亮在關中集結兵馬的消息自然逃不過他的耳目。對於所謂的都試,他將信將疑,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做好應戰的準備。在斥候潛往關中,打探到諸葛亮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公開露面之外,陸遜敏感的意識到了諸葛亮的身體可能發生了大問題。

  作為吳國目前最具有戰略意識的大將,陸遜很清楚諸葛亮一旦病死會對整個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吳國和蜀漢的聯盟主要就是和諸葛亮的聯盟,如果諸葛亮去世,李嚴或者魏霸奪取了蜀漢的大權,必將進一步擠壓吳國的生存空間。

  陸遜沒有見過諸葛亮本人,可是他們通過信,他們對彼此的瞭解甚至比自己還清晰。他也能猜出諸葛亮在計劃什麼,可是他根本不看好姜維。

  姜維在蜀漢沒有根基,他進入蜀漢的時間太短,又沒有諸葛亮那過人的才智和堅忍,他不可能重現諸葛亮大權獨攬的輝煌。他的幾次戰事可圈可點,並不代表他在朝堂上就能取得同樣的成績。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非常強勁的對手:魏霸。

  陸遜不認為他在諸葛亮死後能夠控制住關中。

  一旦諸葛亮去世,蜀漢的政局肯定會發生重大變化,吳國必然會受到衝擊。這種時候,陸遜有責任提醒孫權做好應對措施。如果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吳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一步踏錯,前面也許就是萬丈深淵。

  陸遜寫完信,又認真的檢查,給孫權寫信要非常小心,誰知道哪個字眼用得不妥,觸動了孫權心裡的那些刺。現在是非常時期,孫權更加敏感,他要倍加小心才行。

  陸嵐匆匆的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案上的信札,抹抹額頭的汗珠,一屁股坐在陸遜的面前。陸遜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經過幾年的磨煉,陸嵐已經沉穩多了,能夠獨當一面,像這麼失態的時候並不多。

  「什麼事?」

  「張惠恕的信。」陸嵐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信被他的汗氣所浸,有些濕軟。「快馬經南陽送來。」

  陸遜心裡咯噔了一下。孫權向蜀漢稱臣,名義上漢吳是一家了,張溫的信經過南陽並不意外,可是這代表這封信是直接從交州來的,就有些不正常了。

  陸遜立刻接過信瀏覽了一遍,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陸嵐盯著他的眼睛,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怎麼辦?」

  陸遜眨了眨眼睛,讓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寫好的信,苦笑一聲:「看來我們的消息還是慢了一步,李嚴已經準備動手,而魏霸已經開始動手了。」

  「什麼?」陸嵐一頭霧水,一時沒明白陸遜在說什麼。

  「很簡單。」陸遜晃了晃手中的信紙:「諸葛亮病重,李嚴要趁此機會爭奪關中,而魏霸置身事外,推波助瀾,同時趁著李嚴把注意力放在關中的時候侵伐我東吳根基。這些人只要有三成答應出仕,東吳的人心就會崩潰。」

  他頓了頓,又嘆息道:「從張溫的口氣來看,他大概是樂見其成。」

  陸嵐這才明白過來,不禁一陣心驚。他重新把張溫的信看了一遍,果然看出了陸遜的擔心。張溫滿紙無一言反對之詞,只是告知他有這件事,甚至有些羨慕陸瑁被列在征辟名單首位。可是這種羨慕中又有些調侃,以他對張溫的瞭解,知道這輕鬆的背後肯定另有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張溫得到了最大的好處,遠遠超過陸瑁能得到的。

  張溫和魏霸交往多年,魏霸要征辟吳地才俊,自然不會放過他這樣的人才。近水樓台先得月,張溫搶先一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陸遜坐了下來,拿起剛剛寫好的那封信,看了一眼,捲成一卷,伸到火上點燃。火光一亮,照得他的眼睛露出異樣的神采。陸嵐看在眼裡,心中一動,他已經猜到陸遜要幹什麼了。

  陸遜重新坐了下來,鋪開竹紙,拿起筆,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

  ……

  孫登拱著手站在一旁,看著持劍而舞的孫夫人和孫魯班,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他到成都已經十來天了,今天是第一次來看姑姑。自從孫魯班回到成都之後,孫夫人有了伴兒,精神狀態不錯,經常和孫魯班一起練劍、騎馬,過得很安逸。相比之下,孫登就有些未老先衰了,一副苦瓜臉,誰看到了都不舒服。

  這也怪不得孫登,孫登的難處不是孫夫人能理解的,至於孫魯班那種沒心沒肺的貨,根本沒心情去理解。

  孫登一到成都,就聽到了一些不好的風聲。他拜見劉禪的時候,劉禪除了問了一堆廢話,就是問他江東有什麼什麼好玩的人。孫登發現,嚼果子嚼得一嘴紅口水的劉禪居然對江東並不陌生,知道不少人才,還知道不少不受孫權待見的江東世家。

  這讓他警惕起來。

  等見過大將軍李嚴,從李嚴口中聽到了要從江東征辟才俊的口氣之後,孫登更緊張了。江東世家和父王孫權的關係一向緊張,原本孫權佔上風,是因為江東世家無處可去,總不能拖家帶口的逃出東吳,只能忍氣吞聲,現在情況不同了,成都朝廷如果要征辟他們入仕,吸引力是他們難以抵擋的。這樣一來,父王孫權在這場較量中更沒有優勢可言。

  孫登今天來找孫夫人,就是希望通過孫夫人對劉禪的影響,儘可能的爭取一點時間,讓父王孫權有所準備。可是孫夫人一心和孫魯班練劍,對他的請求充耳不聞。

  這讓他非常擔心。

  姑姑怨恨父王,在孫氏宗室內部不是什麼秘密。當年為了籠絡劉備,父王不顧姑姑的強力反對,把姑姑嫁給了比她年長二十多歲的劉備,後來孫劉反目,他又不顧姑姑的反對,強行將姑姑帶回了吳郡,從此軟禁在那座小院裡。再來後,荊州之戰慘敗,他又將姑姑當成一個犧牲送到了成都。姑姑的一生就毀在他的手裡,現在他本人要毀在魏霸的手裡,姑姑未嘗沒有一點報仇雪恨的快慰。

  她不願意幫忙,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樣一來,孫家的前景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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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6
發表於 2014-6-1 23:38:44 |只看該作者
第836章 敲山震虎

  不知道什麼時候,孫夫人收了勢,走到孫登面前站定,倒持長劍,遞給孫登。

  孫登抬起頭,不解的看著孫夫人:「姑姑?」

  孫夫人剛練完劍,身體有些發熱,不失風韻的臉頰紅撲撲的,帶著體香的熱氣撲面而來。「拿起劍,和大虎過過招。」

  孫登看了一眼意猶未盡,躍躍欲試的孫魯班,苦笑著搖搖頭:「姑姑,我可不是她的對手,你還是饒了我吧。」

  「連大虎都不敢面對,你還想面對魏霸?」孫夫人紋絲不動,眼角的魚尾紋隨著眼角的挑起而變得明顯了幾分。「你的祖父,你的伯父,你的父親,都是上馬殺敵,下馬打虎的俊傑,就連大虎這樣的女子都能提刀上陣,你身為吳國儲君,卻手無縛雞之力,又怎麼擔得起復興吳國的重任?」

  孫登臊得滿臉通紅,期期艾艾的看著孫夫人遞到眼前的劍柄,卻不敢拿起來。他自己的本事他清楚,要他談經論道,那沒問題,他可把孫魯班說得暈頭轉向,可是要論武藝,孫魯班也能把他打得鼻青眼腫。這又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女人,萬一失手,自己豈不倒霉了。

  孫夫人見孫登不動,點了點頭,收回了劍,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欣慰。

  「你自知武藝不高,不是大虎的對手,沒有為了一點虛名而勉強應戰,說明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把這份自知之明用到國事上?」

  孫登心中一動。

  「水師覆沒,長江落入魏霸之手,吳國已經回天乏力。與其費盡心機與魏霸爭衡,不如甘拜下風,順應形勢,也許能守得一州一郡,以繼孫氏宗廟。我孫家本是吳郡寒門,父子兄弟奮鬥四十年。就算不能三分天下,能守一王爵,傳諸子孫,也是天大的福份,何必貪心不足,自取其咎?」

  孫夫人說著,深深的看了孫登一眼。轉身離開。孫魯班失望的看著孫登,氣得把頭扭了開去,噔噔噔的跟著孫夫人進了內室。

  孫登在庭中站了半晌,暗自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他明白了孫夫人的意思,卻有些不甘心。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父王孫權不會甘心,姑姑的願望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我該怎麼辦?孫登進退難谷。是配合父王一起努力,知其不可而為之,還是聽姑姑勸,順應形勢,服弱守雌?

  孫登有些恍惚的回到成都的王邸,卻見門口停著一輛小車。小車很平常。如果不是停在王邸的門口,孫登根本不會注意到他。他到成都這麼久,倒是和一些人來往過,不過這種普通的小車還不多見。成都城外就有車官,蜀漢大臣的車馬一向還是比較考究的。

  孫登進了府,卻沒有在堂上看到客人,他更有些奇怪了。他不在府中,什麼樣的客人能進入內院?他加快腳步。來到內院,剛進門,就聽到一陣哭聲。孫登吃了一驚,快步上了堂,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太子妃周氏和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子抱頭痛哭,旁邊站著一個兩眼通紅的年輕漢子。正是失蹤已久的周胤。孫登仔細看了那個中年女子一眼,從她的側臉,他就知道了這人是誰。

  孫登愣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周瑜的夫人喬氏怎麼會出現在成都。失蹤的周胤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

  李嚴最近春風得意。

  自從得知諸葛亮病重的消息之後,李嚴多次召集親信們商議,最後又是馬謖給他出了一個建議,以朝廷的名義征辟吳國境內的人才,為蜀漢朝廷效力。

  首先,以朝廷的名義徵召吳國才俊,是李嚴培植自己實力,增加自己聲望的好機會。就和當初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一樣,李嚴如果能將大量的人才吸納到自己的大將軍府,就可以充實自己的力量,提升自己的聲望,最終建立起像曹操的丞相府那樣的霸府。諸葛亮曾經這麼做,使丞相府成為凌駕朝廷之上的霸府,只是他現在人在關中,鞭長莫及,而且奄奄一息,這樣的好機會只能留給李嚴了。

  其次,徵召吳國才俊,可以進一步削弱孫權的統治基礎。孫權為了把權柄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一直對江東世家進行壓制。江東世家對他早有不滿,只是無路可去,只好忍氣吞聲。現在情況不同了,江東是吳國的江東,更是大漢的江東,他們離開江東,到其他地方任職,而孫權無法阻攔,他們何樂而不為。失去了江東世家的支持,孫權還能支持多久?

  如果說魏霸賴在豫章不走,強佔長江水道,主要是針對吳國的軍事和經濟訛詐,那麼征辟江東人才入仕,就是對孫權釜底抽薪。一旦此計順利實施,孫權就再也不可能恢復元氣,只能俯首聽命。

  最後,徵召大量的外地人才進入蜀漢朝堂,還可以對那些觀望的人予以警告。即使是大將軍府已經無可爭議的壓過了丞相府,還有相當多的人或者是心向諸葛亮,或者是不看好李嚴,保持觀望態度,不肯明確依附李嚴。現在李嚴要徵召江東人入仕,爭奪官爵,他們還能那麼鎮靜嗎?等大量的官職授予江東人,他們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好處之外,這還是對諸葛亮進行持續施壓的一個妙計。諸葛亮身體本來就不好,聽到這個消息,恐怕更無法安心養病。沉重的心理負擔,對局勢的分析反制,勞心勞力,必然導致他的病情進一步惡化,對早點除掉這個強勁的對手非常有利。

  這是一舉四得的妙計,李嚴一聽就連呼妙計,同時慶幸諸葛亮當初要殺馬謖,要不然的話,他怎麼可能得到馬謖這麼高明的智囊。如果馬謖現在還在諸葛亮身邊,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可言,魏霸也未必是諸葛亮的對手。

  李嚴接受了馬謖的這個建議,並迅速實施,發文給李豐、孟達和魏霸三人,要他們推薦江東人入仕。這麼大張旗鼓的造勢,不僅是給孫權增加壓力,更是對李豐等三人的一個獎勵。按照大漢不成文的習慣,被他們推薦的人以後一輩子都會感激他們,甚至有可能成為他們的部下,這可是一個培植自己勢力的大好機會。藉著這個機會,李嚴可以不動聲色的利用手裡的權利,儘可能的增加李豐的實力。

  通過朝議,這個建議已經成為朝廷的決議,公文發往荊州、交州,江東人還沒受到影響,成都卻已經風聲四起。那些觀望的人首先坐不住了,誰都知道官位有限,來一個江東人,他們就少一個機會。如果不趁著江東人還沒有到之前先搶佔先機,他們很可能會一無所有。

  於是,大將軍府開始熱鬧起來,門庭若市,迎來送往。相比之下,丞相府就日見冷清,不少人開始有意無意的與丞相府保持距離,以免讓大將軍產生誤會。

  李嚴忙碌而快樂著。

  很快,他就迎來了另一個驚喜。

  魏霸上書,請求朝廷派使者遠赴遼東,說服遼東的公孫淵稱臣入朝,在曹魏的後方開闢新的戰場,進一步擠壓曹魏的生存空間。為了能讓公孫淵順從王命,魏霸制定了恩威並施的戰略。一方面請朝廷加封公孫淵為燕王,以誘其入朝,另一方面請求朝廷下詔,由吳國水師和交州水師聯合組建水師,做好出征遼東的準備,以便在公孫淵不肯順應天命的時候予以征伐,強取遼東。

  魏霸的上書一公佈,立刻在朝廷上激起千層浪。有反對的,有贊成的。

  反對的說魏霸是窮兵黷武,中原還沒有平定,又要遠征遼東,不惜民生,不知大局,是魏霸年輕盲目,剛剛立了一點功就忘乎所以。至於封公孫淵為燕王之說,更是無稽之談。大漢從高皇帝開始就有異姓不得封王之說,曹操異姓封王,最後導致曹丕篡漢,至今天下不安,殷鑑不遠,怎麼還能再封公孫淵為王呢。

  支持的則反唇相譏,盛讚魏霸高瞻遠矚,不愧是我大漢最有才華的名將。遼東遠在東北,可是產馬,在收復涼州之後,幽州就成了曹魏重要的產馬地之一,如果能控制遼東,進而控制幽州,則曹魏腹背受敵,亡日無多。

  至於異姓不得封王的說法更是迂腐之言。此一時,彼一時,不可一概而論。照你這麼說,那吳王怎麼辦?難道也要把他降為吳侯?如果封公孫淵為王就可以將遼東劃入大漢疆域,何樂而不為?推而論之,如果曹睿願意去帝號,向大漢稱臣,就算給他保留魏王的稱號又何妨?

  朝廷上吵得熱火朝天,李嚴心中暗喜。魏霸這個建議來得正是時候,以封公孫淵為燕王為由頭,試探一下群臣對異姓封王的態度,是他正想做的事情,大概也是魏霸的本意。如果輿論不反對異姓封王,那他和魏霸就有可能封王。如果說輿論強烈反對封王,那接下來就可以討論削藩,讓吳王孫權降為吳侯,交出江東大片土地了。

  李嚴隱在幕後,不動聲色的關注、引導著這場爭論,同時他也不肯讓諸葛亮安生,派人將這些立場截然相反的意見寫成邸報,快馬送往長安,請丞相定奪。這是個非常棘手的難題,他相信這個難題可以讓諸葛亮早死幾天。

  諸葛不死,我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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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7
發表於 2014-6-1 23:39:14 |只看該作者
第837章 以守為攻

  一輛風塵僕僕的馬車駛進了長安城。.

  諸葛均摟著諸葛瞻,看著剛剛從馬車旁掠過的快馬,眼神憂鬱。

  因為諸葛瞻年幼,不能承受長途跋涉之苦,又因為這一路山高嶺峻,馬車行進困難,他從成都趕到長安,用了近一個月時間。儘管如此,他們叔侄還是累得筋疲力盡。

  這一路上,他至少看到三次六百里加急從馬車旁掠過,一路奔向長安。

  他清楚,那些騎士背上背的都是十萬火急的公文,以兄長諸葛亮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每一份公文都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在這種時候,李嚴不會讓他有喘息的機會。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兄長不能安心養病,要讓他疲於奔命,心力憔悴。

  官場上的爭鬥也許沒有戰場上那麼血腥,卻同樣殘酷。在這場殘酷的鬥爭中,在李嚴、魏霸和馬謖的聯手攻擊下,兄長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盡落下風。

  其實,從李嚴回到成都的那一天起,形勢就對丞相府非常不利。只是誰也沒想到會惡化到這種地步。李嚴連戰連勝,兄長卻是屢戰屢敗,這簡直像一種詛咒,時刻糾纏著成都的丞相府和關中的兄長。

  諸葛均很愧疚,自己沒有兩個兄長那樣的能力,甚至不如侄兒諸葛恪、諸葛喬,只要他再強一些,兄長也不至於孤軍作戰,以至於累倒。

  在諸葛均的自責中,馬車駛進了長安的臨時丞相府。牽著諸葛瞻的手下了車,諸葛均跟著引導的武士走進了後院,一進門,他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味。

  在昏暗的油燈下,他看到了諸葛亮瘦得只剩下一張皮的臉。

  「兄長——」諸葛均心如刀絞,眼淚奪眶而出。

  「阿爹——」諸葛瞻掙脫了諸葛均的手,快步上前,撲到病床邊,抱著諸葛亮的手臂,泣不成聲。「阿爹,我是瞻兒,我從成都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看看瞻兒啊。」

  「瞻……兒……」諸葛亮呻吟了一聲,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散亂的目光緩緩轉了一圈,終於落在諸葛瞻的臉上。他的眼神慢慢凝聚起來,慢慢的亮了起來,嘴角雪白的鬍鬚顫了顫,似乎在笑。「是瞻兒嗎?讓我好好看看。」

  「是我,是我。」諸葛瞻連聲答應,從袖子裡掏出水絹,擦去滿臉的淚水,強忍著傷痛,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有氣無力的諸葛亮。

  「真是我的瞻兒。」諸葛亮無力的笑了起來。「快,快扶我坐起來。」

  諸葛均搶上一步,把諸葛亮扶了起來,自己側身坐在榻上,將諸葛亮抱在懷裡。一碰到諸葛亮的身體,他就止不住淚如泉湧。諸葛亮身高八尺有餘,雖然不是很健壯,原來也有兩百七八十斤(1漢斤為250克,相當於1/2市斤,1/4公斤),可是現在卻瘦成了一把骨頭,大概只有原來體重的一半,輕飄飄的像個孩子,甚至連身體都縮了起來,怎麼能讓人不心痛。

  諸葛亮伸出手,將諸葛瞻接到身前,眯起了眼睛,仔細的打量著兒子。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彷彿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急促的喘息著,胸背的肋骨在薄薄的衣衫下蠕動,一直傳到了諸葛均的心裡,拉扯著他的心,讓他痛不欲生。

  「瞻兒……長大了,長大了。」諸葛亮咳了幾聲,臉上泛起潮紅,眼中卻是欣慰的喜悅。他上下打量著諸葛瞻,目光捨不得離開片刻。「瞻兒,可……可曾讀書?」

  「讀了。」諸葛瞻連連點頭:「我已經讀完了阿爹手抄的那些書,現在正在讀《韓非》。我給阿爹背一段?」

  「好,好。」諸葛亮無力的笑著,連連點頭。

  諸葛瞻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脯,小大人似的清了清嗓子,開始背誦起來。

  「凡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說之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凡說之難,在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

  清脆的童音在病床裡迴蕩,雖不十分響亮,卻似一縷清晨的朝陽,撕破了濃重的藥霧,照亮了諸葛亮的眼睛。諸葛亮靜靜的看著兒子,眼中滿是喜悅,原本灰敗的臉色現在也多了幾分生氣。

  姜維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跟在他後面,滿面怒容的楊儀也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將手裡的公文塞進了袖子裡,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諸葛瞻流利的背完了整篇《說難》,這才得意的看著諸葛亮:「阿爹,我背得對嗎?」

  諸葛亮笑了起來,緩緩點頭:「背是對,會解嗎?」

  諸葛瞻有些窘迫,猶豫了片刻,伸起手,掐著指尖:「會……一點點。」

  「呵呵呵……」諸葛亮笑了起來:「瞻兒好聰明,阿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背都不會背,你能解一點,已經不錯了。不過,不能驕傲,要繼續努力。」

  「嗯。」諸葛瞻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們先去休息。」諸葛亮轉過頭對諸葛均說道:「待會兒再和你們說話。」

  諸葛均應了一聲,小心的在諸葛亮身後塞了兩個枕頭,這才帶著諸葛瞻離開,自有人帶他們到旁邊休息。諸葛亮收走了笑容,把目光轉向門口的姜維和楊儀,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進來吧。」

  姜維和楊儀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抬腿,幾乎撞在一起。他們趕到諸葛亮面前,楊儀搶先說道:「丞相,李嚴又出殲計了。」

  「什麼殲計?」

  「他和魏霸裡應外合,托以討伐遼東,實質想為自己謀求封王。」楊儀將剛收到的公文拿出來,噼噼啪啪的一陣說,就像連弩車的箭矢一般,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諸葛亮靜靜的聽著,面無表情,等楊儀說完了,他才淡淡的說道:「你和伯約意見不合?」

  「哦……是的。」楊儀有些尷尬的點點頭,隨即又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我覺得李嚴、魏霸此舉大逆不道,當請陛下下嚴旨厲斥之,以正視聽。伯約卻說如今李嚴勢大,不可輕攖其鋒,當緩緩圖之。說什麼緩緩圖之,不過是未戰先怯罷了。夫戰,勇氣也,若不敢應敵,又怎麼能統率三軍。」

  諸葛亮眉頭微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楊儀看了,訕訕的閉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剛才借題發揮惹得諸葛亮不高興了。

  「伯約,說說你的想法。」

  「喏。」姜維躬身施禮:「長史言之有理,這是李嚴對丞相的試探,他派人將這些議論送到長安來,無非是想看看丞相的態度。此事關系重大,不論是贊同還是反對,都難免給李嚴留下把柄。因此,我建議保持沉默,不急於給出意見,先看看再說。」

  「嗯。」諸葛亮緩緩的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不要急著答覆,等等再說。」

  楊儀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諸葛亮這分明是偏袒姜維。他咬著薄薄的嘴唇,腮幫子鼓了兩下,嗆聲道:「丞相,我們可以等得,李嚴卻是等不及。前幾天收到的公文,他要追查戰船技術失蹤的問題,限我們半個月內給出結果。如今已經過了十天了,再不給答覆,怕是李嚴就要把這盆髒水潑到丞相的頭上了。」

  諸葛亮眉頭微皺,不悅的看著楊儀。

  楊儀卻視而不見,又道:「還有,魏延回成都之後,和李嚴往來密切。據說他很快就要為兒子魏武迎娶皇后之妹,又要將女兒嫁給李豐。如此一來,怕是并州之戰的責任會落到丞相的身上。丞相難道還要再等等嗎?若是朝廷下詔,罷免丞相兵權,丞相也要忍辱負重嗎?丞相……」

  「威公,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諸葛亮打斷了楊儀,臉色變得很嚴厲。他的目光掃過楊儀的臉,楊儀頓時語塞,心虛的低下了頭。諸葛亮急劇的喘了幾口氣,有些失望的看著楊儀。

  「威公,我這幾曰思慮,有了些想法。」諸葛亮的氣息粗重,臉色紅得可怕。「正要請你們來商議,你們既然來了,正好說說。」

  「丞相,你說。」楊儀連忙說道:「我們聽著便是。」

  姜維也點頭道:「丞相,你說。」

  諸葛亮又喘了好一會,才積聚起一點體力。「我久病不癒,想來時曰無多。留在長安也無益於事,想回成都去。關中諸軍,已經集結完畢,有吳懿相助,伯約自能掌握。」

  楊儀臉色一黯,他已經知道諸葛亮的意思了。諸葛亮要將關中交給姜維,而他這個長史只能在一旁看著。他非常憤怒,不明白諸葛亮為什麼會這麼做,論資歷,論能力,姜維怎麼能跟他比?涼州有什麼人才,諸葛亮將關中交給姜維而不是他,等於和荊襄系恩斷義絕啊。

  「威公,我本來打算讓你留在長安,主掌政事。不過,近曰來,你和伯約意見頗多不合之處,想必以後也難以合作。而公琰等人不擅會計,丞相府缺你這樣的能手,我想你和我一起回成都,主掌丞相府也許更合適,不知你意下如何。」

  楊儀怦然心動,轉怒為喜。既然關中沒他的份,那麼回成都主持丞相府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諸葛亮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一旦倒下,丞相之位也許就要由他接任,這不比在長安和姜維鬥氣好麼?

  諸葛亮將楊儀的臉色看在眼裡,眼中閃過一絲輕鬆,他瞟了一眼姜維,正迎上姜維感激的眼神。兩人心有靈犀的笑了笑,沉浸在無盡遐想中的楊儀卻絲毫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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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23:44:49 |只看該作者
第838章 丞相的反擊

  不知從件候起,諸葛亮和魏霸一樣,採用了與當前主流兵制不一樣的做法,即部分恢復了光武帝之前的兵制,在各郡縣保持一定數量的郡兵維持治安,同時又保持一支隨時可以出戰的常備兵,直接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一旦有戰事,可以迅速投入戰場。

  姜維、魏延從并州撤退,那支踇人的常備兵損失了一萬多,回到長安之後並沒有解散,而是進行了補充,仍然駐守在長安。魏霸三路大軍伐吳的時候,諸葛亮能夠迅速對潁川施加壓力,讓陸遜不敢輕動,就是因為這支力量的存在。

  秋收之後,諸葛亮以都試閱兵為藉口,調各地駐地齊聚長安,不過是進一步加強這支常備軍的而已。諸葛亮臥病在床,並沒有影響對兵權的調整,姜維就像他的一隻手,忠實的執行的他的命令,將關中以及涼州的兵權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不能說沒有不同意見,可是至少就目前而言,這些意見還不能形成反對力量,在魏延那個刺頭被支開的時候,沒有人敢跳出來反對諸葛亮的決定,就連魏延統領的那些涼州精銳也只能保持沉默,密切注視著事態的進展,同時儘可能用官方的渠道將關中的消息送回成都,報告給魏延。

  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吳懿一直在長安。他的身上還有漢中督的職務,實際權力卻由他的兒子吳敏暫管,他可以一心一意的留在長安為諸葛亮、姜維站台。作為從劉璋時代起就在益州的外鄉人,作為皇太后的兄長,他有著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作用。他就像一塊被歲月磨圓的磐石,雖然沒什麼棱角,可是份量卻不可小視。有他站在諸葛亮的身邊,無形中就能鎮壓很多聲音。

  車騎將軍都沒什麼意見,普通將領還能有什麼意見?

  除了吋外,還有一個重要人物被召到了長安:向朗。

  向朗是荊襄系當之無愧的元老。如果說諸葛亮是荊襄系權力的領袖,那向朗就是荊襄系資歷的領袖。在馬謖與諸葛亮決裂,荊襄系一分為二,甚至一分為三的時候,向朗這個老人就有著他們誰也無法替代的作用。諸葛亮把他從上邽召到長安來,自然也是希望借重他的威信,幫姜維、楊儀掌控局面。而向朗離開了上邽,作為隴山南端要塞的上邽城自然就落入了王平的絕對控制之中。

  王平是諸葛亮忠誠的支持者。

  上邽有王平,蕭關有陳式,中間是隴關的趙廣,關中的西部防線基本可以說萬無一失。在鎮西大將軍魏延被派往成都,而他統領的精銳力量又留在長安的時候,涼州自然成了涼州人的涼州,姜維這個涼州人也就擁有了完全具備的優勢。

  做完了這些,諸葛亮決定離開長安,返回成都,要與李嚴面對面的較量。現在最讓人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他的身體。也許是因為臥床休息了一段時間,也許是因為諸葛均帶著諸葛瞻來到長安,讓他感到了親情的溫暖,一直不能理事的諸葛亮居然又出現在公眾面前,還要趕赴成都。

  這個消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當諸葛亮的軒車離開長安城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匹快馬衝出了長安城。

  向朗、楊儀隨行,姜維、吟?外送行,一直把諸葛亮送出五十里外的鏤

  京兆太守趙素隨行,當諸葛亮的馬車消失在遠處如煙的樹影之中,趙素不知不覺的到吳懿的身邊。吳懿偏過頭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趙府君有何指教?」

  趙素笑了笑:「將軍說笑了,我哪裡敢指教將軍。不過是有一個疑問想請將軍示下。」

  吳懿不吭聲,目光掃了一眼遠處的姜維。姜維還在眺望諸葛亮遠去的方向,神情專注虔誠,彷彿是一尊石像。

  「將軍,現在有五萬大軍駐紮在長安附近,僅憑秋收的存糧,恐怕支撐不了太久。」趙素臉上掛著客氣的微笑,眉頭卻微蹙著,似乎為自己的公務而操心。「將軍,如果大軍一直駐留在此,我們可能還要請朝廷調撥一些糧食才行。」

  吳懿沒有說話。他知道趙素在試探什麼,可這不代表他就願意告訴趙素。他沉默了片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長安曾經是我大漢的都城,區區五萬大軍又算得了甚麼,趙府君,你可不能把自己當一個普通的太守看。預則立,不預則廢,你既然是天師道信徒,想必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趙素眉頭一挑,若有所思。作為京兆太守,作為漢中人在關中的代表,作為天師道內的高層,諸葛亮雖然沒有對他說過回成都的打算,他多少也能猜出吳懿這句話說得很隱晦,可是該透露的意思卻已經到位了,不僅這五萬多大軍短期內不會離開,還有可能有更多的人進入長安,他這個京兆太守肩上的擔子很重。幹得好,他也許能抓住這個機會,幹得不好,可能就會被人排擠掉。

  比起京兆太守這個職位,在這種敏感的時候選擇支持的對象是一個更重要的抉擇。一步走錯,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一炬。

  趙素不得不謹慎分析眼前的局勢,做出最準確的判斷,將風險降到最低的同時,又不能喪失機會。

  諸葛亮還在褒斜谷棧道逶迤前行的時候,一匹快馬就衝進了成都城內的大將軍府。

  李嚴看完了那簡單到只有一句話的消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角不由自主的一陣陣抽搐。

  諸葛亮不僅沒死,反而越來越精神了,居然要回成都。他要回成都幹什麼,爭奪對皇帝的控制權?

  這和李嚴期望的完全相反。

  李嚴心亂如麻。他最近所有的行動都是以諸葛亮病重將死為前提,不管是讓人挑起異性封王否可行的爭論,還是讓人提出遷都長安的提議,都是以諸葛亮的身體不佳為前提的。如果諸葛亮不僅不會死,而且還有精力回到成都,事情就完全脫離他的控制。

  即使有馬謖相助,他也沒有信心與諸葛亮正面較量,更何況他現在馬謖是不是別有用心。諸葛亮病重的消息就是從馬謖嘴裡說出的。如果馬謖和諸葛亮裡應外合,他還怎麼相信馬謖?

  還有魏霸,魏延被諸葛亮剝奪兵權,支回成都,魏霸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反應,這也讓李嚴不安。魏家父子曾經和諸葛亮非常親近,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已經決裂?無法挽回的地步,他們會不會重新站在一起?

  李嚴疑慮叢生,一時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

  好在諸葛亮身體不佳,不能晝夜兼程,他還有一點準備的時間。李嚴在緊張的同時,又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裡有幾分慶幸。面對諸葛亮,我也不是一點勝算也沒有,至少我身體比他好。他不在長安好好養病,非要趕回成都來,這一趟行程近千里,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李嚴等了兩天,這才將諸葛亮離開長安,正在返回成都的路上的消息告訴了馬謖。馬謖非常意外,剎那間有些失神。李嚴從他的失神中看到了一絲的恐懼,心裡卻鬆了一口氣。從馬謖的神情來看,至少馬謖沒有料到諸葛亮會突然返回成都,也就是說,馬謖和諸葛亮裡應外合的可能性並不大。

  馬謖很快冷靜下來:「大將軍,丞相的行程清楚嗎?」

  李嚴點了點頭。諸葛亮離開長安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安排的那些耳目當然不會不留心,諸葛亮每天前進了多少里,又在哪裡住宿,他都一清二楚。

  「密切關注丞相的飲食。」馬謖的眼睛越來越亮,彷彿是一個戰士看到了強大的敵人,激起了慾望?「另外,多找一些牽扯不清的事,像上次譙周建議設立史官的事就不錯,用快馬送給丞相,讓他過目。」

  李嚴感靉馬謖的緊張,也明白了馬謖的意思。留心諸葛亮的飲食,是注意他的身體恢復程度,找一些牽扯不清的政務送給他,是讓他保持操勞,不能好好休息,至少不能讓他安心的考慮怎麼和他爭權的事。

  從細微處著手,正是高手的表現。

  「我知道了。」李嚴點點頭,又道:「你看這件事要不要通知魏子玉?」

  馬謖笑笑:「大將軍,丞相此次回成都,恐怕不會只對付大將軍?可是要同時對付大將軍和魏子玉,他又力有不逮。我想,這裡面還有離間的作用,大將與魏子玉,你們兩人互相猜疑,大概才是丞相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李嚴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說得非常直白,一點遮掩也沒有,讓他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不過,李嚴也明白馬謖說得對,就算仃魏霸,也不能讓諸葛亮抓住機會。在他和諸葛亮正面較量的時候,至少要保持魏霸的中立。

  李嚴承諾讓人給魏霸送信,讓他做好準備。

  馬謖離開大將軍府,回到自己的家裡,把自己關在裡,一個人獨坐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他才打門,叫來謝廣隆。

  「你立刻去一趟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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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9
發表於 2014-6-1 23:45:13 |只看該作者
第839章 一動風雷

  陸遜比李嚴收到消息的時間更早,在驚訝之餘,他又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很顯然,不管諸葛亮在做什麼,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他如果能擊敗李嚴和魏霸,對吳國肯定是一件好事。相對李嚴和魏霸的咄咄逼人,還是諸葛亮這樣的對手威脅更小一些。

  陸遜把收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向孫權做了匯報,並附上了自己的分析,他希望孫權能抓住這個機會,利用孫登等人在成都的便利條件,儘可能的幫諸葛亮控制住局面,給吳國爭取喘息的機會,擋住魏霸步步緊逼的腳步。

  孫權接到陸遜的奏疏,百味雜陳,喜憂參半。他不知道陸遜做的這些有幾分是出於對他的忠誠,在他個人看來,這更像是陸遜為江東世家爭取權利。

  不久前,他接到了陸遜的一封奏疏,說李嚴將以皇帝的名義徵召吳地才俊,正在請魏霸擬定名單。為了避免被成都佔領人心道義的高地,陸遜請求孫權搶先讓安排那些人入仕,儘可能的把影響降到最低。當時他就懷疑陸遜有私心,不過隨後張溫傳回來的消息證實了陸遜的擔心,他無可奈何,只得接受了陸遜的建議,大量征辟江東世家入仕。

  他沒有什麼退路可言,和被李嚴、魏霸掏空根基相比,把吳國變成吳人的吳國也許是一個勉強能接受的結果。短短的半個月內,他發出了三十多份言辭懇切的征辟詔書。他要在成都做出決議之前,將那些足以影響江東人心的世家代表拉入吳國的朝堂。

  誰是最後的勝利者?不是李嚴、魏霸,也不是他孫權,而是江東世家。

  一想到這個結果,孫權就覺得自己被人強暴了。他覺得朝堂上那些江東人都在笑他,可是他還得裝出笑臉,不敢得罪他們,免得他們拂袖而去,轉投成都朝廷。那自己忍受的那些屈辱不僅不能產生好的效果,反而會帶來更大的破壞力。

  這些年,孫權一直過得不順心,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屈辱。

  這個吳王當得真沒勁。

  追根溯源,魏霸是罪魁禍首。所以當孫權看到諸葛亮居然有力量進行反擊的時候,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興奮。他立刻派人把這個消息送給孫登。孫登人在成都,但是他游離於蜀漢朝堂之外。在諸葛亮到達成都之前,他可能收不到什麼消息。

  為了加強孫登的實力,給諸葛亮添一把力,孫權派諸葛恪、顧譚二人趕往成都。諸葛恪不用說,是他最信任的年輕一代,而顧譚同樣不可小視。他既是吳郡顧家的人,丞相顧雍的孫子,又和孫家有不可割捨的關係,他的母親就是孫策的女兒,從輩份上來說,他是孫權的從外甥。與此同時,他的祖母陸氏又是陸康的女兒。陸績的姊姊,和陸家同樣淵源甚深。

  有了這樣的背景,孫權相信顧譚不會輕易拋棄孫家,他那超乎常人的心計才能為孫家所用。正如陸遜所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為了儘可能的為吳國爭取利益,他必須要派出最精幹的人手。

  諸葛恪和顧譚就是他敢用而且相信有用的兩個人選。他們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接到任務之後。立即起程,連將至的新年都顧不上了。

  ……

  因為距離的原因,魏霸收到消息的時間要晚得多。他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籌備一年一度的除夕大饗。

  作為獨攬大權的鎮南將軍,魏霸每年都會在新年前後接見治下的各郡縣的負責人,還有各地的豪強世家的代表。從一個統治者的角度來說,他不喜歡那些貪婪的世家豪強。可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又無法根除這些人,只能儘可能的予以控制,恩威並施。不讓他們變成惡性生長的腫瘤。

  每年的新年大饗就起到這個作用,那些受邀參加的世家豪強都是進入魏霸控制範圍的人,能進入這個名單,自然是一份榮耀,同時也是一份警惕,因為一旦被踢出這份名單,通常就意味著鎮南將軍對你不滿,要動用某些手段進行制裁了。與此相比,因為投資失敗而家道中落倒顯得不那麼可怕。

  在某種程度上,除夕大饗就是年關,而魏霸就是這道關的守門人。好在這個守門人還算是講理,除非有人觸動了一些不可踰越的禁令,他一般不會把人往死裡整,多少要留一點活路。更多的時候,他只會利用手中的權利謹慎的調整方向,予以頗有彈性的限制。

  更多的時候,他像大禹一樣是個疏導者,而不是像鯀一樣只知道堵防。這大概也是他治下這些年來發展勢頭良好的原因所在。很多人說,這可能和他是天師動眾,信奉黃老之道有關。也正因為如此,不少人開始信奉天師道,重新研習黃老之道。

  這大概是魏霸沒有想到的結果,不過他也不反對這個結果。信天師道的人越多,他這個神將的號召力也就越強。有時候,沒有信仰未必就是好事,人如果沒有敬畏之心,道德會墮落得更快。

  客人很多,但是有資格被魏霸接見的人卻有限,大多數人只能隨眾拜見,能單獨面見的人畢竟是少數,也是難得的榮耀。

  長沙郡今年剛剛進入魏霸的治下,長沙的世家豪強也得到了一些照顧,特別是那些多年前就和魏霸打過交道,支援過魏霸的人,這次不僅收到了邀請,還受到了魏霸的特別接見。

  接見他們的除了魏霸,還有曾經的長沙太守廖立。

  坐過幾年冷板凳,再加上年歲漸長,廖立雖然還擺脫不了那種孤傲的風骨,多少也消去了幾分輕狂。如今的他掌握交州七郡,是名符其實的一方大吏,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姿態,往那裡一坐,就是一座山,足以讓人景仰。

  這些天來,他和魏霸一起接見長沙的士紳,很好的起到了一個定海神針的作用。有他這座山坐在旁邊,魏霸的輕鬆甚至輕佻就不再成為輕佻,而是一種平易近人,是一種真正的隨性。

  不過,當諸葛亮離開長安,返回成都的消息送到鎮南將軍府的時候,不管是廖立這座定海神山,還是隨性自如的鎮南將軍,剎那間都有些失神。

  魏霸和廖立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驚,還有一絲無奈。

  魏霸很快恢復了平靜,不動聲色的將急報往袖子裡一塞,繼續和那些士紳閒扯。廖立也很快鎮定下來,一聲不吭的坐在一旁。不過那些士紳都是人精,他們多少看出了氣氛的不對,先後找了個理由退了出去。

  堂上只剩下魏霸和廖立兩個人,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起身,來到魏霸的書房。

  法邈已經在等著,正在屋裡踱著步,聽到魏霸二人的腳步聲,他連忙走到門口,衝著廖立拱了拱手,謙恭的笑了笑:「先生,你的機會來了。」

  廖立瞟了他一眼,腳步滯了一下,眼皮一挑,進了門,自顧自的坐下。魏霸也入了座,看了法邈一眼:「伯遠,你的意思是請公淵先生回成都,與丞相對陣?」

  法邈笑著點點頭。

  「將軍,大將軍用兵自有章法,可是論政爭,他大概不是丞相的對手。馬謖、費禕都是丞相的故吏,他們有多少份量,恐怕丞相也能猜出七八分。其他人,更是不足道。丞相在關中都試,集結人馬,又將鎮西大將軍趕回成都,怕是已經將關中兵權掌握在手中。這時候回成都,自然是要發起雷霆一擊,徹底擊潰大將軍,重新控制朝堂。」

  魏霸冷笑了一聲:「就他那身體,他能支撐到成都嗎?」

  「如果他能呢?」法邈毫不客氣的反問道:「如果他的病從頭開始就是一個局呢?」

  魏霸翻了翻眼睛,無言以對。不得不說,法邈的懷疑非常有可能。如果不是以為諸葛亮病得快要升仙了,李嚴不會這麼得意,他也不會容忍諸葛亮那麼從容的調動關中兵馬卻沒有任何動作。如果諸葛亮真的快要死了,回成都只是垂死一擊,那倒沒什麼。如果諸葛亮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是讓他們放緩攻擊節奏的局,那事情就麻煩了。

  可以想像,這才剛剛開始,遠不是結束。

  因為距離的問題,他現在才收到消息,而諸葛亮大概已經快要到成都了,從時間上,他就落了一大截。如果不能早做準備,接下來他將非常被動,只能指望李嚴等人能夠擋住丞相的攻擊。

  可是正如法邈所說,論政治鬥爭,李嚴雖然不能算弱者,卻也和丞相差得太遠。馬謖是很強,可是諸葛亮熟悉馬謖,正如馬謖熟悉諸葛亮一樣,誰也沒有絕對的優勢,而諸葛亮多年的積威卻是馬謖根本不具備的。至於費禕,對付這種內部鬥爭,他根本幫不上太多的忙。

  最後能起到決定作用的,還是魏霸,可是魏霸根本不能輕易離開。離開了,還能不能再回來,誰也說不準。手握重兵的大將一旦離開自己的大軍,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在魏霸還不能明目張膽的舉起反旗的時候,他們的交鋒只能以朝爭的方式進行。

  這大概就是諸葛亮突然要回成都的原因。回到成都,魏霸強悍的經濟實力和武力作用被削弱,大家較量的更是智商和權謀,合縱連橫,而不像戰場上那樣誰的拳頭硬誰就說了算。

  法邈建議廖立回成都,魏霸滯留在交州靜觀其變,就目前來看,也許是唯一穩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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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0
發表於 2014-6-1 23:45:58 |只看該作者
第840章 安內

  聽完了法邈的解釋,廖立撫著鬍鬚,沉吟不語。魏霸雙手握拳,擱在膝上,手指收起又放開,放鬆又收起,反覆幾次後,他緩緩的張開手指,儘可能的張到最大,然後又放鬆了下來。

  「不妥。」魏霸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擲地有聲。

  法邈並不覺得沮喪,相反,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釋然。廖立也抬起眼皮,靜靜的看著魏霸。

  魏霸站起身,手負在身後,緩緩說道:「倒不是信不過公淵先生,只是有些事,終究還是只能由我自己去面對。再者,丞相如此決然,又豈能容我躲在交州?成都、交州,千里迢迢,信使來往一次,一個月就過去了,若有急事,如此應付?還得我臨機決斷才行。」

  他停了片刻,又道:「不過,公淵先生在交州數年,功業大家有目共睹,卻一直未能陞遷。這次的確是個入朝的好機會,就算三公不可得,這九卿卻早就該得了。」

  聽到這句話,廖立不由自主的展顏而笑。他當年就是因為不服諸葛亮只讓他名列五校才口出怨言。這些年雖說性情淡了些,可那顆名利之心何嘗熄滅。魏霸要捧他入九卿之位,正是戳中了他的笑點。

  法邈微微一笑:「將軍所言甚是。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當早做準備。」

  魏霸頜首。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要長期離開駐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當然要先把家裡的事安排妥當。

  似乎是感應到他的需要,踏著除夕的爆竹聲,關鳳、關興趕到了交州,隨行的還有兩個人:潘濬和麋芳。

  潘濬剛剛帶著家屬回到武陵老家。他之所以離開孫權,是因為從這幾個月的情形來看,他知道吳國已經名存實亡,就算不亡於蜀漢,吳國也會被江東世族全部掌握,像他這樣的荊州降人以後不會有什麼發展空間。以前他不降漢,是因為有孫權的知遇之恩。他不好背叛孫權。現在孫權也是漢臣了,他棄吳歸漢名正言順,所以他就辭別了孫權,帶著家屬回到了武陵。

  潘家老莊是魏霸經過武陵的時候常住的地方。關鳳從襄陽回來。途經臨沅。也借宿在那裡,聽說潘濬回來了,關鳳立刻上門求見。說服潘濬,和她一起趕到交州。

  麋芳的情況則完全不同。他和關鳳同行純屬湊巧。關羽當年兵敗身亡,麋芳、士仁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關鳳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這一路麋芳都走得膽顫心驚,夜不能寐。到了交州,見到了魏霸,他那顆忐忑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僅僅是一半而已。他並不能肯定魏霸不會拿他祭旗。要不是實在在江東混不下去了,他也不會厚著臉皮趕到交州來。

  看到麋芳那張憔悴的臉,魏霸知道他這幾天過得有多緊張,擺了擺手,讓人先請麋芳去休息,先把潘濬請上了堂,笑容滿面的說道:「老將軍來得何其遲也。」

  潘濬有些臉紅。當年被擒的時候,魏霸就曾經讓趙統、潘子瑜勸降過,被他拒絕了。現在他跟著關鳳來見魏霸,也是沒辦法。他年紀不小了,可以歸家養老,可是他的兒子總不能也在家休息吧。武陵潘家也是一個大家族,總得有人出仕才行。

  「老夫眼拙,看不清天命,慚愧慚愧。」

  魏霸哈哈大笑,親熱的拉著潘濬的手臂上了堂。「老將軍忠義,捨不得故主,有古義士之風,我能理解。現在東吳歸漢,大江以南,俱是我大漢的疆域,老將軍要落葉歸根,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如今事世維艱,老將軍告老之事,恐怕還要再推一推。」

  潘濬鬆了一口氣,感激莫名。他是來為兒子求官的,魏霸卻直接要給他授官,這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他女婿是魏霸的師兄不假,可是那畢竟隔著一層不是,再說了,關鳳雖然主動去請他,這心裡多少也是有些疙瘩的,這麼做,可能更多的是從大局出發,並不代表關鳳就不在意往事。

  「將軍的美意,老朽感激不盡。」潘濬謙虛道:「奈何老朽齒搖髮落,跨不得馬,提不得刀,怕是難當重任。」

  魏霸搖搖頭:「提刀殺人這種粗活,還是由我們這些年輕人來做吧。老將軍當臥而治之。」

  潘濬不解。

  魏霸稍稍解釋了一下。他的治下,每個郡有三個長官,太守負責民事,尉負責兵事,監負責監察,相當於後世的審計、紀委,專門管官員和世家豪強的,和州刺史的責任差不多。不過這種得罪人的事做起來總是不那麼容易,隨著各郡縣的經濟慢慢好轉,監察的事有些跟不上節奏,貪濁奢華的事屢見不鮮。

  原本交州有廖立負責,現在廖立即將入朝,魏霸就要找一個合適的人來接替廖立。可是魏霸一時之間到哪裡去找能夠代替廖立的人,潘濬在這個時候來了,正好解決了魏霸一個大問題。

  潘濬性格剛硬,以鐵面無私著稱,這樣的人正合適做監察的工作。他雖然是剛剛依附,資格卻老,很久之前就是關羽的重要幕僚,現在又是魏霸師兄的妻父,僅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側目而視。魏霸也不不需要他所有工作一把抓,他能把監察工作抓起來,魏霸就非常滿意了。

  在廖立之後,魏霸根本不希望出現第二個集兵民監三項大權於一身的屬下。藉著廖立入朝的機會,把這個漏洞提前堵上,是最合適不過的時機。

  聽了魏霸的解釋,潘濬沒有太過推辭,一口答應了。

  安頓好潘濬,魏霸進了後院,關鳳正和夏侯徽、彭小玉說話,見魏霸笑眯眯的走過來,關鳳哼了一聲:「還滿意麼?」

  魏霸哈哈一笑,伸手摟住關鳳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她隆起的肚皮,一語雙關的說道:「豈止是滿意,簡直是喜出望外。姊姊大肚能容,我可以放心的將這裡交給你了。」

  「交給我?」關鳳搖搖頭:「算了吧,我累了,沒心情管那麼多事。再說了,媛容、小玉管得好好的,我橫插一手算什麼。」

  「不要姊姊太費心,垂拱而治,清靜無為即可。」魏霸衝著夏侯徽、彭小玉擠了擠眼睛:「至於那些瑣碎的細務,由媛容和小玉去做便是了。」

  夏侯徽親親熱熱的拉著關鳳的手:「姊姊,我和小玉雖然小有聰明,可是兵事卻不通。別的事,我們都能幫上忙,兵權卻只有交給你,夫君才能放心西行。你就不要推辭了,放眼四周,除了你,還有誰能讓夫君放心?」

  關鳳皺了皺鼻子:「少來糊弄我。你看我這樣,能騎得了馬,打得了仗?」

  「所以才要把定國叫來幫你啊。」魏霸撫著關鳳的肩膀:「再說了,暫時也不會有什麼戰事。過了年,你在湘關住下來,代掌兵符,有什麼事,直接交待給定國去做。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不會有問題。你看太初一個書生,現在都能把水師整治得妥妥貼貼的,定國征戰多年,這點事還能處理不了?」

  聽了魏霸這句話,關鳳不推辭了。夏侯徽的兄長夏侯玄現在都掌管了水師了,彭小玉的兄長彭珩現在掌管著魏霸的情報部門,她如果不再抓點實權在手裡,以後在這個家裡,哪裡還有她的位置。把關興從關中叫來,原本就有這個意思,中途降尊紆貴的去請潘濬,也是從大局出發,希望以自己的誠意為魏霸做點事,不失大婦的風度。

  魏霸要將兵權交給她們姊弟暫管,這是她最期望的事,哪能真的推辭呢。

  話雖如此,關鳳還是斜睨了魏霸一眼:「今天這麼大方,恐怕另有所圖吧?你說,準備如何處置麋芳那個逆賊?」

  魏霸摸著鼻子,笑而不語。彭小玉卻走了過來,輕聲笑道:「姊姊,水師能夠橫行江東,鎮南將軍府日進斗金,不僅僅是媛容姊姊的精打細算,還有麋威的功勞在其中呢。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關鳳愕然,目光轉向夏侯徽,夏侯徽含笑點頭。「小玉說得不錯,鎮南將軍府的生意,至少有一半是麋威在打理,所以,以後賣給魏國的那些東西,你可別以為又是我在照顧家裡人了,真正做主的是夫君,實際操作的是麋威,我只是管管賬而已。」

  關鳳大吃一驚。她這才明白麋芳為什麼敢來見魏霸,原來這背後還有麋威。麋威從蜀漢朝堂失蹤已經很久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原來他一直為魏霸操辦這些事。這麼說來,魏霸敢派夏侯玄率領水師入吳,深入千里,殺到豫章,恐怕也是因為麋威在江東內部籌備糧草,安排接應。

  這個功勞太大了,足以換麋芳一條命。當然了,魏霸這麼大方的將兵權交給她們姊弟,也有補償關家的意思在裡面。關鳳雖然無法真正釋懷,可是魏霸做到這一步,她也只能如此了。非要殺了麋芳,為父親關羽報仇,也不過是讓魏霸難做而已。在魏霸正準備回成都和諸葛亮較量的時候,她不能讓魏霸還牽掛著後院,那不是一個合格的正妻應該做的事情。

  「我可以放過他,不過,讓他離我遠一點。看到他,我心情不好。」

  「行,沒問題。」魏霸連連點頭,一臉模範好丈夫的諂媚:「我把他趕到東海去,不准出現在姊姊附近一百里以內,可好?」

  關鳳還沒有回答,韓珍英邁著一對長腿進來了,喜滋滋的說道:「將軍,我師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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