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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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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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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
發表於 2014-6-2 00:07:24 |只看該作者
第871章 危險與機遇

  曹睿臉頰深陷,手指顯得更加無力,拿著那份由司馬昭帶回來的非正式國書,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他只能把手攏在袖子裡,不讓別人看出他的緊張。

  洛陽之戰結束快兩年了,并州也已經平定了超過一年,可是他的負擔並沒有因此減輕。魏霸三路大軍逼降孫權,吳國向蜀漢稱臣,三國之爭成了兩國之爭,對曹魏來說,這是一個比戰敗還要讓人緊張的消息。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魏霸有用兵遼東的打算。當時他覺得這無異於夢囈。跨海攻擊遼東,和由海路繞道攻擊吳郡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千里行師,已經不具備突然襲擊的可能,魏霸希望像逼降孫權那樣逼降公孫淵的機會非常小,注定了這將是一場持久戰。

  而持久戰就需要大量的物資做後盾,遠不是十幾天的戰鬥所能比擬的。魏霸氣勢洶洶,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逼降了孫權,與其說是用兵如神,不如說是不得已。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打破孫權的防線,這將是一場徒勞無功的遠征。

  他運氣不錯,在他凌厲的攻勢面前,特別是在水師溯江而上,一路勢如破竹,最終佔領了豫章船廠,控制了吳國的命脈的情況下,孫權放棄了抵抗,向蜀漢稱臣。可是,征遼東,他不會再有這麼好的運氣,他要做大量的準備,需要大量的時間,而這時間同樣能給公孫淵提供足夠的餘地。

  所以,這個計劃看起來更像是心理戰,是為了能在談判桌上逼降公孫淵而造的聲勢,並不可能真的成行。

  一直以來,曹睿都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只有如此,他才有信心堅持下去。

  司馬昭帶回的消息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蜀漢朝堂通過了魏霸的計劃,並開始著手準備這場戰事,很顯然,他們做好了開戰的準備。而在遠征遼東之前,曹魏就要開始迎接持續不斷的戰事,魏霸的戰船隨即會出現在青州,而李嚴和陸遜也會持續不斷的搔擾,要應付這樣的局面,曹魏就必須全力以赴,用不了兩三年,他就會被拖垮。

  遠征計劃的真正目標是曹魏,而不是公孫淵。知道這一點,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喜悅,相反是深深的絕望。由關中失守開始,魏霸就在持續不斷的給曹魏增加壓力,現在,這些壓力終於大到足以覆滅曹魏了。在這個時候提出保持魏王稱號的建議不再是痴人說夢,而是一個切實可行的迫降計劃。

  「大將軍如何想?」

  「形勢緊急,不可須臾懈怠。」司馬懿表情嚴肅,語氣沉重。「請陛下當機立斷,萬勿遲疑。」

  「怎麼斷?」

  「傾一國之力進行反擊。」

  「反擊?」曹睿很詫異。這種時候了,還有力量反擊嗎??

  「是的,反擊。」司馬懿提高了聲音,再次重複了一遍:「當此生死存亡之際,若不能置諸死地而後生,焉能有一線生機。」

  「那大將軍以為當如何反擊?」

  「陛下,臣有計劃一份,請陛下御覽。」司馬懿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奏疏,雙手奉上。曹睿眼神緊了緊,讓宦者取了過來。「大將軍先簡略說說。」

  「唯!」司馬懿躬身領命:「臣有三策,以應當前危機。招賢納才,斷其人才之源;封公孫淵為王,以堅其心,斷其犄角之援;尚儉樸,禁奢華,斷其財賦之源。」

  曹睿眼神一閃:「大將軍細細說來。」

  「陛下,蜀漢能有今日,為有魏霸。魏霸能有今日,為有利器。魏霸能有利器,為其能得人才。」司馬懿侃侃而談,分析了一下魏霸的長處。他說,魏霸的機械之術的確獨步天下,可是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卻不是他一個人的成績。比如烈火彈的發明就與他無關,而巨艦的打造成功,更是集體智慧的成果,魏霸在其中所起的作用非常有限。他的作用在於聚集了大量的人才,並給予了其他人難以企求的厚遇,發揮了這些人才的作用,才能打造出威力不同凡響的武器。

  江東的世家為什麼不願意和孫權合作,而願意和魏霸合作?就是因為魏霸能夠給他們孫權不願給,也不能給的東西。通過招攬這些世家,魏霸在一步步的抽空孫權的根基,壯大自己的力量。要想阻擊他的侵蝕,那就只有先行招攬世家子弟,給他們優厚的待遇,讓他面對魏霸的招攬時無動於衷,這才能力保人心不失,同時也能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

  換句話說,魏霸能給的,陛下先給了,那些世家還會對魏霸的招攬心動麼?不心動,魏霸就無法得到魏國人才,這就叫斷其人才之源。

  其次,魏霸能吸引公孫淵的是什麼?什麼也沒有,除了一個承認他的王位。蜀漢能封公孫淵為王,陛下也能封啊。公孫氏割據遼東四十年,那裡早就不是洛陽朝廷能控制的地方,不承認公孫淵為王,不過是一個名譽問題。現在事情緊急,先封公孫淵為王,公孫淵還會在乎蜀漢的封賞嗎?在這種情況下,他肯定會傾向於曹魏,拒絕蜀漢,那魏霸就只有強攻遼東。強攻遼東,一是需要大量的物資,二是需要長時間的準備,這都能給曹魏減輕壓力。一旦魏霸在遼東久攻不下,那蜀漢的人力物力大量的消耗在遼東,那曹魏的機會就來了。

  這叫斷其犄角之援,化敵為友。

  最後,打仗也好,治國也罷,都是需要錢的。減免宮裡的支出,提倡節儉,獎勵農耕,一方面可以減少對交州寶物的依賴,避免大量的錢財外流,另一方面也能積累財力物力,以備大戰。

  聽完了司馬懿的三策,曹睿有些臉熱。一方面是氣的,一方面是臊的。

  氣的是第一策。不能說司馬懿說的沒道理,但是這一策也有明顯的言外之意。司馬懿這是代表世家發出聲音,索要更多的權力。他甚至在威脅朝廷,如果還像以前一樣壓制世家,那就無法避免滅亡的命運。那些世家在曹魏得不到應有的權利,他們就會轉向支持魏霸。如此一來,人心盡失,焉有不亡之理?

  這簡直和逼宮差不多,讓曹睿很生氣。哪怕他知道司馬懿說的是事實,也不能排除他的不快。

  臊的是最後一策。曹睿在各方面都像他的祖父曹操,唯獨在生活態度上像他的父親曹丕。他崇尚奢侈,即使是國力艱難的情況下,他依然奢靡。從交州來的那些寶貨,有很大一部分就進入了皇宮,為此付出的錢財也是非常驚人的。司馬懿說要從節省宮裡的開支做起,實際上就是在婉轉的指責他這個缺點。

  曹睿乾咳了兩聲,岔開了話題:「僅此三策,怕是無法應付吧?」

  司馬懿笑笑,又道:「陛下,蜀漢三路並進,氣勢洶洶,卻又並非無隙可擊。以蜀漢國力,就算加上吳國,他們也不足以支撐三路征伐。若聯絡遼東無望,只能遠征,那關中、兗州的兩路攻勢就會弱很多。李嚴代替諸葛亮鎮守關中,短時間內無法掌握關中的實力。而吳國新降,他們也未必能全力以赴,所以,這兩路必然以搔擾為主,以牽制我軍為主要目的。敵以虛,我以實,國事尚可為。」

  曹睿眼神一閃,沉吟良久:「如此說來,蜀漢的攻勢的確有虛張聲勢的嫌疑。」

  「陛下聖明,這正是蜀漢朝堂不合的徵兆,亦是我反擊的大好時機。」

  曹睿攏在袖子裡的手指跳動了兩下,輕輕的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個機會,而且很可能是最後的機會。這就像對手發起全力一擊之前的蓄力階段,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也許能一下子擊倒對手,反敗為勝。如果抓不住這個機會,等對方的攻擊開始,基本就沒什麼希望了。

  司馬懿的建議雖然別有所指,卻不得不說,他的眼光很毒辣,看到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也看到了蜀漢貌似強大背後的虛弱。

  危機,就是危險和機遇並存,有的人看到危險,有的人看到機會。

  不過曹睿並沒有立刻答應司馬懿,他還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同時再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

  魏霸順江而下,直至江陵。

  李豐率領眾將出城迎接,一看到魏霸,他就笑了。「恭賀子玉升任車騎將軍。」

  魏霸哈哈一笑:「慚愧慚愧,如果不是大將軍鼎力相助,我可升不了官。怎麼,少將軍這就要走了?」

  「可不是,就等著你來交接呢。」李豐故作瀟灑的甩了甩袖子。根據朝堂鬥爭的最新結果,李嚴奔赴關中,李豐也將去關中。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李嚴要把李豐帶在自己身邊親自調教。要不然的話,天知道他最後會不會被魏霸玩死。

  李豐剛剛做了幾個月的南郡太守,正準備擔任東征的主將呢,卻被調到關中去,不免有些失落。見到魏霸載譽歸來,他心裡酸溜溜的,卻不好表露出來,只能把滿腹的苦水藏起來,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

  魏霸心中清楚,卻不點破,拉著李豐的手笑道:「少將軍,知道大將軍為什麼把你調到關中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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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2
發表於 2014-6-2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872章 求之不得

  李嚴已經給李豐寫過信,詳細說明要把他從南郡太守任上調到關中去的目的,面對魏霸此問,李豐依然要笑眯眯的問一句:「還要請子玉指教。」

  魏霸眉毛一挑:「知道姜維去哪兒了麼?」

  「不是被貶為敦煌太守了麼?」

  魏霸輕笑了一聲:「敦煌太守是不假,可是貶麼,就值得懷疑了。」

  李豐眼珠轉了兩下,壓低了聲音道:「丞相這是……」

  「嘿嘿,少將軍果然一點就透。」魏霸拍拍李豐的手背,意味深長的說道:「其實,我不點,少將軍也能明白,我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少將軍,我還有一些舊部在關中,以後還要仰仗你和大將軍多多關照。」

  李豐嘴角一挑,笑了起來。他正想通過魏霸來取得那些人的支持,現在魏霸反而要把那些人託付給他,這才叫心有靈犀。他連連點頭:「子玉,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他們的。」

  「有少將軍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魏霸哈哈大笑,和李豐分開,向來迎接的馮進等人走去。

  馮進非常興奮,朝廷不僅通過他們和魏霸一起擬定的遠征計劃,還讓魏霸來擔任這次戰事的主將,經過多少波折,他們終於又能和魏霸一起並肩作戰了,心裡非常高興。只是礙於李豐的面子,他們不能表露得太明白。幾個人圍著魏霸問長問短,氣氛融洽和諧。

  「文舉,你們幾個準備一下,挑一些願意出遠門的將士,三個月內趕赴廣陵,準備海戰訓練。」

  「喏。」馮進大聲答應:「要多少人?」

  「少了不能少,也要兩千人,如果可能,最好湊足三千人。」

  魏霸撓撓眉梢,有些犯愁。打仗最麻煩的一件事就是思鄉情緒,與那些渴望立功的將領們不同,普通士卒不願遠征。按照慣例,他們每半年輪一次崗,每次能回家呆上一個月,就算遠一點,把一年的假期集中起來,減去在路上的時間,他們也能在家呆上一個多月。可是遠征就不行了,千里迢迢,兩個月假期用在路上都不夠,萬一戰死,那就是永遠回不了家了。

  這次遠征遼東,少了不能少,也要做一年的計劃,加上前期訓練準備,很可能就要兩到三年,兩三年回不了一趟家,會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這次他費了好大力氣,終於把老爹從關中拔出來了,可是老爹卻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留在關中的一千武卒那當然沒話說,他到哪兒,武卒就跟到哪兒,可是那一萬西涼鐵騎卻是個雞肋。原因很簡單,那些騎士們無法忍受長期離鄉的生活,就算來了,也沒什麼戰鬥願望,逼得緊了,反而可能出事。

  魏霸聽了之後,只好另想辦法,讓老爹親自趕往關中一趟,儘可能多的說服一些人移居到荊州來,把家屬帶都上,以後就在荊州定居。剩下的那些人,他準備象徵姓的交一部分給李嚴,剩下的精銳撥給趙廣做部曲。

  西涼騎士如此,荊襄水師的將士同樣如此,願意忍受幾年的離別之苦,遠征遼東的人畢竟有限。可是他又不得不帶上一定數量的這些人,否則新組建的水師就不是他的水師,而是吳國的水師。在他的計劃中,水師大軍至少要達到三萬人,三千人是作為骨幹,保證戰鬥力的基本要求。

  馮進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個道理。

  熱鬧的接風宴之後,魏霸把魏風帶到了大帳裡。兄弟倆相對而坐,魏霸瞟了魏風一眼:「行了,別繃著了,這裡沒外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魏風尷尬的笑了笑,搓搓手:「這次……帶我去麼?」

  「當然要去。」魏霸笑道:「我把你從孟達帳下要過來,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哪能讓你閒著。」

  「那沒事,你多安排一些事給我做。」魏風胸脯拍得咚咚響:「我絕無二話。」

  「現在就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魏霸盯著魏風,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要幫我看著老爹,不能讓他有什麼閃失。不到萬不得已,不准他親自上陣搏殺。」

  魏風不解。

  「老爹打了一輩子仗,結果被兒子超過去了,再大度的人,心裡總有點不是滋味不是?」魏霸擺弄著茶杯,慢吞吞的說道:「遠征遼東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最後能不能成行也不知道,總不能讓老爹就這麼閒著。所以,我軍將和吳軍聯合,先對豫兗發動攻勢,老爹率領精騎,肯定是要參戰的。我怕他貪功冒進,會有閃失,打算安排你在老爹身邊,照應一些。」

  魏風恍然大悟,摸著鼻子乾笑了兩聲。別說老爹魏延了,連他都覺得有些不自在。有這麼一個能幹的弟弟,壓力很大啊,更何況是老爹那樣驕傲的人。魏霸安排他保護老爹,大概也是知道他這點小心事。

  「老爹的一萬精騎不可能全帶過來,但是,我和大將軍說好了,三年內,每年要供我一萬匹戰馬,以保證騎兵的戰鬥力。你手下的那些人,能改成騎兵的,都改成騎兵,儘可能湊起一萬人,老爹什麼時候解甲歸田,這騎兵就都是你的。」

  魏風睜大了眼睛,狂喜不已。一萬精騎?那可比掌握兩三萬步卒還要牛逼啊。這哪裡是一個蕩寇將軍能當得起的,孟達手下才多少騎兵,三千而已。

  「此外,護軍將軍陳到也將參加這次戰事,他是和趙老將軍齊名的老將,曾經為先主掌騎,騎戰的本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有多好。你要多和他親近,不要學老爹,拉不下面子。」

  「行行,子玉,你放心,我一定用心向陳將軍學習騎戰。」魏風喜不自勝。他再愚笨,也能知道這是魏霸給他安排的福利。能向陳到學習用騎,是很多人都夢寐以求的機會。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魏霸笑了起來:「兄長,好好幹,阿母可盼著你立功,光宗耀祖呢。」

  魏風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

  大鴻臚費禕緩緩的走進了武昌宮,看著端坐在王座上的孫權,他笑了笑,躬身施禮。

  孫權嘆了一口氣,招了招手,示意費禕入座。「文偉,孤早就覺得你不是平庸之人,果然,一步踏入九卿之列,平步青雲啊。」

  費禕微微一笑。「大王謬讚,愧不敢當,這也是大王順應形勢,禕才能完成任務,得此微功。」

  「文偉啊,你這話,讓孤情何以堪?」孫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服吳國稱臣,僅僅是微功?」

  費禕搖搖頭:「吳國稱臣,當然是大事,可是我的功勞不足道。這件事能成,一是大王明智,二是車騎將軍善戰,我等不過穿針引線,從中搓合罷了,不值一提。」

  孫權眨巴著碧眼,無可奈何。費禕這話說得是難聽一點,卻也是實情。他向蜀漢朝廷稱臣,可不是費禕能說,而是魏霸能打。雖然現在他也明白過來了,可是時過境遷,他想反悔也不行了。

  「這次到武昌來,又為何事?」

  「奉陛下之詔,丞相之命,來與大王商量一起出兵兗州的事。」費禕拿出天子詔書,雙手遞給孫權。孫權接過來,慢慢的看了一遍。在此之前,他已經聽到了大概的消息,魏霸在準備遼東戰事的時候,他們不能閒著,要一起出兵討伐兗州,不讓曹魏有清閒的時候。不過。現在打下兗州也和他沒什麼關係了,共分天下已經成了妄想,他不過是個看熱鬧的。

  因此,他並不熱心,相反有些抗拒。這分明是蜀漢朝廷要抽空吳國實力的陰招,他還有什麼熱情可言。他一邊看著詔書,一邊問道:「丞相身體如何?」

  「最近注意休息,練習雲手,大有起色。」

  費禕把最近諸葛亮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孫權濃眉微皺,諸葛亮真的打算和李嚴、魏霸和平共處了?這可不是好事啊。有諸葛亮居中調度,魏霸、李嚴兩頭猛虎在外,還有什麼人能攔得住他們統一天下的步伐。天下如果統一了,他還能割據江東嗎,恐怕諸葛亮回過頭來就要收拾他了。

  「丞相一把年紀,還能改弦易張,真是不容易啊。」孫權強笑著,剛要再說些什麼,忽然眼睛睜得老大:「什麼,要辟顧譚入丞相府?」

  費禕笑眯眯的看著他:「大王有什麼想法?」

  「顧譚是我吳國的臣子,是孤安排給太子的師友,怎麼能再入丞相府為官?」

  「顧譚的確有才,不過,要和丞相比起來,還有所不足吧。」費禕輕撫鬍鬚,不緊不慢的說道:「辟顧譚入丞相府,是因為丞相愛才,希望能盡綿薄之力,為國家多造就幾個人才。不僅是顧譚,若不是礙於叔侄身份,諸葛恪也要入丞相府的。」

  孫權聽出了話外音,他看著費禕,眼神閃爍。

  費禕笑盈盈的說道:「另外,丞相有意讓太子做陛下的伴讀,一起就學,不知道大王意下……」

  孫權驚喜不已:「是丞相親自授課麼?」

  「當然了。」費禕笑道:「如今丞相府的事,大部分都交給副丞相廖立處理,丞相不怎麼過問。他現在的精力大部分都用來教導陛下。」

  「能得丞相教導,是犬子的福氣。」孫權撫掌而笑:「也是孤的福氣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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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3
發表於 2014-6-2 00:08:38 |只看該作者
第873章 知恥而後勇

  孫權當然求之不得。

  諸葛亮要讓孫登做劉禪的伴讀,親自教導他們,對孫登來說,這是一個天賜良機。孫權一直不喜歡孫登的那股迂腐氣,父子之間不合,和他們的理念不同有不小的關係。諸葛亮崇尚法家,和孫權的想法有近似之處,如果由他來教導孫登一段時間,說不定能將孫登的舊習給糾正過來。

  除了學術上的長進之外,孫權更高興的是這個舉措之下蘊含的意味,那就是朝廷沒有除去異姓王的打算,至少目前沒有。將來他的封地也許會縮小,但是王爵卻有傳承下去的可能。

  欣喜之餘,孫權又有些不解,以諸葛亮的性格,他怎麼可能容忍異姓王的長期存在?

  面對孫權的疑問,費禕含笑不語。不過,他輕鬆的神情卻讓孫權非常安心,至少不會是什麼壞事。被迫稱臣之後,蜀漢朝廷不斷的出招挖空吳國的根基,孫權為此寢食難安。他生怕曹魏滅亡,天下一統之後,諸葛亮等人會轉過頭來削藩、分封,總之一句話,最後要把他們這些異姓王除掉。

  現在,諸葛亮要讓孫登做劉禪的伴讀,還打算讓諸葛恪、顧譚等人入丞相府,這可不是做秀這麼簡單。諸葛亮不瞭解顧,還能不瞭解諸葛瑾?這兩個人是不會輕易的背棄吳國的。

  孫權雖然還有疑問,但是心裡的防範多少鬆了一些。他接著看下去,後面談到了最近的戰事。一是要求由陸遜為將。以魏延、陳到為副將,漢吳聯合出兵。攻擊兗州一帶,將戰線向北推進;一是同意車騎將軍魏霸以廣陵為基地,訓練水師,準備遠征遼東。在這個戰場上,魏霸為主,由吳國將領進行配合,相關的物資、財賦等,則根據實際情況磋商解決。費禕趕到這裡來。就是進行相關的談判的。

  孫權很滿意。諸葛亮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讓你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把什麼都考慮好了,就算佔便宜也佔到明處,讓你覺得他有不得已的困難,而不是故意擠兌你。

  孫權感慨的長嘆一聲:「唉,丞相坐鎮成都。天下可安。」

  費禕笑笑,他知道孫權的感慨是真的。有傾向於漢吳聯盟的諸葛亮坐鎮成都,掌握至高權力,就算魏霸要耍蠻撒野,也要比之前要困難一些。那時候李嚴和他串通一氣,不管做什麼。都能暢通無阻,吳國就是這麼被他們折騰完的。

  ……

  經過與費禕的洽談,孫權基本上同意了諸葛亮的要求。他們談妥之後,孫權的命令很快送到了潁川,輔國將軍陸遜接到命令。立刻趕往江陵。

  得知陸遜到了,魏霸親自出城迎接。

  陸遜那年馳援辰陽。大腿被馬鞍磨破,大病一場,好了之後,腿還是有些瘸,平時不太嚴重,只有快步疾走的時候才能看出異樣。正常情況下,陸遜走路都很慢,只是魏霸親自出迎,又早早的站在路邊等候,陸遜不敢託大,下了車,快步上前的時候,就顯得有些狼狽。

  魏霸趕上兩步,托住陸遜的手臂,笑道:「輔國將軍,無須如此多禮。」

  「理當如此。」陸遜說道。他上下打量了魏霸一番,感慨不已。「後生可畏,古人誠不我欺。」

  「不然。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還比一浪高。若是後人不如前人,焉能有所進步?霸小有成就,也是因為有將軍這樣的對手磨礪所得。」

  陸遜微微一笑,盡顯磊落。魏霸能成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打敗了他,可是現在他面對魏霸,卻沒有多少自慚形穢的意思,反而很平靜,眼神中只有痛苦過後的淡然。

  對於他來說,被魏霸擊敗只是人生中的一個挫折,遠不是最嚴重的打擊。

  「將軍能勝而不驕,誠為可貴,只是不知道將軍能不能敗而不餒。」

  「我也很懷疑。」魏霸淡淡的笑道:「所以,我雖然僥倖擊敗過將軍,卻不敢以為超過將軍。自勝者強,我已經看過兩個能自勝的強者。」

  陸遜眼神一閃,嘴角微微一挑:「將軍太客氣了,遜也何德何能,敢與丞相比肩。」

  魏霸哈哈一笑,陸遜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一部《三國志》,除了那些帝王之外,有資格單獨立傳的人只有兩個,就是眼前的陸遜和成都的諸葛亮。他說他們倆是能戰勝自己的強者,倒是與歷史有暗合之處。

  魏霸把陸遜請上車,兩人便說起了相關的戰事。一老一少,都是久經沙場的名將,地圖都是裝在腦子裡的,有些話說得不是很明白,旁邊的人可能聽得稀里糊塗,但是他們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次步騎協同作戰,有萬餘涼州精騎,陳護軍和家父兩員大將,再加上輔國將軍坐鎮中軍,想來一定可以勢如破竹,直逼黃河。」

  「你不說取洛陽,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將軍所言甚是。」魏霸很坦然的說道:「攻洛陽,的確有重大意義,可是目前實力尚不具備。洛陽實在太大了,我們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以野戰取勝,是我們目前能採取的辦法中最好的一個。若能將戰線推至黃河,則洛陽不取亦取,江淮之間也可以得到休養生息。」

  「你想拖死曹睿?」

  「如果可能的話,不比攻城更好嗎?」

  「如果可能,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陸遜微微頜首:「可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連續作戰,我們的損失也不小。」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將戰線向前推,儘可能的到魏國去打。」魏霸停頓了片刻,又說道:「相關的物資。我們會統一調度,必不會讓江東負擔太重。有所不足之處。我們以朝廷的名義借,將來一錢不少的還給你們,還會給你們一些利息。當然了,利息可能不會太高。」

  「朝廷借錢,還有利息?」陸遜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可大出他的意料了,朝廷用兵平叛,需要財賦,直接加稅增賦便是了。就算是借,那也未必會還,更別說給利息了。這是做生意麼?

  「這是為了避免朝廷輕忽戰事,窮兵黷武,才做出的硬規定。」魏霸笑笑:「我這次去成都,最大的成績大概就是和丞相敲定了這件事。不關係到國家存亡,不得隨意增賦。這將是一個必須遵守的約定,以後會一直這麼幹,只是目前還不宜公開。將軍是吳地第一個知道的。」

  陸遜無聲的笑了笑,過了片刻,他欠身道:「多謝將軍。」

  「不客氣。」

  ……

  魏霸把陸遜迎進了城,設宴招待。宴會的氣氛並不融洽。馮進等人都對陸遜沒什麼好感,他們中的不少人都有父兄戰死在夷陵的那場大戰中,而罪魁禍首就是這位陸遜。要和殺父仇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歡,這的確不太容易。不過,魏霸設宴。他們又不能不出席,只好低著頭坐在一旁。悶著頭喝酒。

  陸遜也覺得有些尷尬,他不知道魏霸為什麼會這麼安排,這明顯是找不痛快嘛。不過,以他對魏霸的瞭解,他這麼做大概不會是無意之失,肯定是別有深意。

  他決定靜觀其變。

  魏霸四下一看,登時瞭然。他咳嗽了一聲。

  馮進等人立刻把頭抬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看著魏霸,誰也不去看陸遜一眼。

  魏霸一伸手,指向陸遜:「這一位是誰,想來不用我介紹,你們也都能知道。不瞞大家說,陸將軍將是未來一段時間內江淮戰場的主將,做副將的有兩個,一個是家父鎮東大將軍,一個是護軍將軍陳到陳叔至。」

  馮進等人沉默不語,大帳內除了魏霸的聲音,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我知道,諸位對此不滿。其實我可以告訴你們,我也非常不滿。」魏霸雙手扶在案上,目光掃視著眾將:「我大漢也算是人才濟濟,可是諸位能不能告訴我,有誰能夠指揮近四、五萬大軍,在方圓千里的戰場上和同等數量,甚至可能更多的魏軍作戰而有勝算?如果有,請站出來,敘述一下方略,哪怕不是很周全,我也願意鼎力向陛下舉薦。」

  馮進等人面面相覷,在座的除了魏霸和陸遜,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能力。指揮一支四、五萬人的大軍作戰,而且是面對同等數量的魏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騎兵數量不落下風,可是指揮這麼大規模的戰事,依然需要極高明的運籌能力。

  「沒有?」魏霸提高了聲音,臉色變得很嚴肅。他厲喝一聲:「恥辱!懦夫!」

  眾人驚駭莫名,不知道魏霸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而且口出惡言。只有陸遜猜出了魏霸的用意,不由得苦笑一聲。

  「你們恨陸將軍,是因為他曾經在戰場上擊敗你們的父輩。你們如果想復仇,就應該在戰場上擊敗他。可是你們做不到,只能像小兒女一般的怒目而視。這樣你們就能擊敗陸將軍,洗清自己的仇恨?」魏霸厲聲道:「錯!你們這樣只會讓人恥笑。如果有機會再一次在戰場上相遇,你們會比你們的父輩輸得更慘,輸得更加徹底。」

  馮進、張威等人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我可以不謙虛的說,我是唯一擊敗過陸將軍的人。」魏霸放緩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能擊敗他。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進入武陵之前,我就知道有一天我將面對他,不得不與他為敵,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利用每一個可能的機會去研究他。當我們在戰場上相遇的時候,我對他以前的一切瞭如指掌,而他卻對我知之甚少。」

  「所以,我贏了他。」魏霸環顧四周,冷笑一聲:「現在,我把他請到你們的面前,讓你們來學習,來研究,你們卻只會像個沒長大的小兒一樣撅著嘴,坐在一旁生悶氣?知恥而後勇,你們連學習的勇氣都沒有,還想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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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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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章 世家之心

  眾將被魏霸說得無地自容,卻也沒有人能拉下臉面,現在就來和陸遜推杯換盞。.魏霸也不強求,一邊喝著酒,一邊和陸遜聊起了古今戰事,天文地理。

  說到精彩處,兩人相視而笑。

  馮進等人雖然沒有插嘴,卻豎起耳朵聽著。他們也都是有實戰經驗的戰將,心裡有強烈的建功慾望,平時也比較留心這些事,多少都有點自恃其能,總覺得自己沒能飛黃騰達,並不是因為水平不夠,而是沒有機會,跟著孟達、李豐這樣的庸將,只好自認倒霉。現在聽魏霸和陸遜談論,這才發現他們的眼光境界都大大不足,同樣的戰事,經過陸遜和魏霸一分析,很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個感覺。

  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概就是馮進等人現在的感覺。嘴上不服氣,心裡卻不得不承認,如果再次和陸遜相遇,他們還是沒多少取勝的機會,報仇雪恨基本上是痴心妄想,能不像十年前那樣一敗塗地已經是福星高照了。

  到了這時候,他們也理解了魏霸的用意。請陸遜做主將,一方面是他的確有這個能力,另一方面是讓他們有個觀摩的機會,看看真正的名將是怎麼用兵的,對他們的成長大有裨益。

  接風宴有些沉悶,只有為數不多的人在說話,其他人都豎起耳朵,閉上嘴巴聽。沉默間甚至有些冷漠,可是當局者卻知道,今天這頓酒喝得大有收穫。

  宴後,魏霸轟散了眾人,把陸遜留下,重新擺上茶,然後讓人鋪開了地圖。

  水開了,茶香四溢,魏霸提起銅壺,給陸遜添了一杯茶,笑道:「將軍嚐嚐,這是我蜀中的國茶。」

  陸遜接過杯子,笑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知道的那點東西,將軍都已經知道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又何必再這麼客氣?」

  魏霸也笑了:「將軍誤會了,這可不是有求於你。這是替剛才那幫豎子向將軍道歉的。」

  陸遜笑了笑:「無妨,他們的心情我能理解。」

  「那倒也是。」魏霸在陸遜對面坐下,捧起一杯茶,淺淺的呷了一口。「子璋已經入宮為郎,他學問不錯,為人沉穩,丞相和大將軍對他印象都不錯。」

  陸遜眉毛一挑。

  「聞說你的從妹為了弟妹,至今未嫁。皇后頗為讚賞,想征她入宮為女官,不知道陸將軍意下如何?如果願意的話,她可以把弟妹一起帶到成都,與子璋作伴,也是一件好事。」

  陸遜抬起眼皮,靜靜的看著魏霸。魏霸含笑不語,低頭呷茶。

  「將軍,你的一片好意……」

  「不是我的一片好意,是丞相的一片好意。」

  「丞相?」陸遜一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孔明果然是滴水不漏。」

  「將軍,這也是一片好意啊。你剛才也看到了,諸將對陸將軍可是恨之入骨。其實,最恨將軍的不是他們,而是陛下,你說是不是?丞相這麼做,也是為了凸顯將軍的地位,讓那些人不能輕舉妄動。」

  陸遜斜睨著魏霸:「這件事裡面,有沒有你的功勞?」

  魏霸掐起指尖,得意的笑道:「實不相瞞,有那麼一點點。」

  「果然。」陸遜仰天長嘆,「我陸遜何德何能,居然能讓丞相與將軍兩位奇才如此在意。看來,我不認命也不行了。」

  「將軍這就對了,人不能與天斗。順天應人,大吉。」

  陸遜撇了撇嘴,沒有接魏霸的話頭。被諸葛亮和魏霸聯手算計了,他並沒有什麼不安,相反倒有些釋然。有成都朝廷出面,他以後脫離吳國,歸入大漢是順理成章的事,就連孫權也不能說什麼。與其說諸葛亮和魏霸給他下了一個套,不如說他們幫他解開了一個套。

  而他的報答只能是努力作戰,確保對曹魏的壓力,實現成都朝廷預定的戰略目標。

  陸遜的肩上彷彿卸下了一個千鈞重擔,整個人煥發出了勃勃生機。他一口將杯中的茶飲盡,伸手提起壺,給魏霸續了一點,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將軍,聽說你在成都講天下之勢,精彩紛呈,我恨不能身逢其會。今日無事,將軍能否讓我也開開眼界?」

  「你真想聽?」

  「當然。」

  「那好。」魏霸起身,打開旁邊的一個箱子,從裡面拿出一部書來,小心的放在陸遜面前。「這是丞相讓人入胡市收集來的資料,我說的那些盡在其中。我魏家書坊刻版出品,首印三百部,一搶而空。我特地給將軍留了一部。」

  陸遜驚訝不已,放下茶杯,拿起書,翻了兩頁,油墨的清香撲面而來,讓人神清氣爽。他從頭開始看起,先看了目錄,便已經驚嘆不已。三國以前的書,是沒有目錄一說的,只有看完了全文,才能明白究竟講些什麼。有了目錄則不同,看一遍目錄,就能知道大致內容。陸遜雖然不知道目錄是怎麼回事,可是他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地理,風土人情,兵力,礦產,這部書很全面啊。」

  「內容夠廣博,深度卻不夠。畢竟都是些道聽途說的,沒有經過實際考證,其中錯誤必然不少。」魏霸卻有些不以為然,淡淡的說道:「不過,能給天下讀書人打開眼界,這本書將來必然會青史留名的。」

  「將軍的戰艦之會也會青史留名。」陸遜笑了起來,將書放在肘邊,輕輕的拍了拍:「以後不怕軍中無聊了。」

  「將軍,可不要將此書當成消遣之物。」魏霸提醒道:「武帝開西域,由張騫出使起。我大漢能不能再一次邁出腳步,走向更廣闊的天地,就從此書起。若是只當成一本茶餘飯後的閒書,那將軍也許會錯失良機。」

  陸遜目光一閃:「將軍放心,我會留心的。若真如將軍所說,我縱使不能躬逢盛事,也會讓我兒陸抗附將軍驥尾。」

  魏霸鬆了一口氣,舉起杯,和陸遜碰了一下,一飲而盡。他費了那麼大的心血,又是演講,又是編書,為的就是打開讀書人的眼界,讓他們把注意力投向四海。同樣是讀書人,像陸遜這樣的讀書人自然影響力更大,也更能左右朝廷的政策。要滅掉世家千難萬難,把他們的目光吸引到海外,卻是一個比較可行的辦法。世家有能力,也有經濟實力,由他們來做開拓先鋒最合適不過。

  後世歐洲啟蒙運動,文藝復興,骨幹就是那些有錢有閒的貴族。他現在撒下了種子,能不能開花結果,尚未可知,但是他至少努力過了。他相信,與曹操、諸葛亮、孫權單純的壓制世家相比,疏導也許更容易成功。

  當然了,要想改變三、四百年來儒家的內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有個兩、三代人的努力是不可能完成的,他能不能親眼看到都是個問題,更別說陸遜了。眼前最迫切的還是和諸葛亮爭奪世家的支持,就當前的局勢看來,在對吳郡陸家的爭取上,他有先發優勢。

  ……

  姜維勒住韁繩,回頭看了一眼長安城。

  長安城巍然不動。

  「唉——」姜維輕嘆一聲,收回目光,看著身邊的橋月。橋月在他身邊呆了幾年,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只是心思依然很單純,到哪兒都忘不了那個熬粥的陶罐。

  「將軍,你怎麼了?」橋月被姜維看得發毛,摸著自己的臉道:「我臉上有什麼?」

  「沒有。」姜維收回目光,輕策戰馬:「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麼?」

  「知道,將軍去敦煌做太守嘛。」

  「你知道敦煌有多遠?」姜維低著頭,身體隨著戰馬起伏,心也似乎跟著一上一下。「敦煌沒有關中富庶,也沒有關中熱鬧,到了那裡,你也許幾年都回不了一趟家,也許……」

  橋月打斷了姜維。「可是那裡有將軍。」

  姜維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橋月,去敦煌之前,我們去一趟冀縣。我帶你見見我的母親,可好?」

  「為……為什麼?」橋月突然明白過來,臉上飛起兩抹嫣紅。

  「沒什麼,我就是想告訴她,我不是一個人去敦煌,讓她放心。」姜維回過頭,看了橋月一眼,展顏而笑。笑容燦爛,彷彿破雲而出的陽光。橋月低下頭,緊緊的抱著她的粥罐,下巴擱下罐子上,臉紅如天邊彩霞。

  「走!」姜維大喝一聲,催馬揚鞭,戰馬「希聿聿」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向西奔去。五百餘親衛騎揚鞭策馬,緊緊跟隨。他們被姜維突然爆發出的高漲情緒所感染,大聲呼喝著,大聲說笑著,沒有一絲落寞,只有無限的豪情。

  李豐站在城頭上,看著姜維消失在遠處,撇了撇嘴,下了城,穿過寬闊的庭院,來到李嚴的面前。

  李嚴打量著李豐,打量著他臉上的不屑,突然問道:「你說說看,丞相為什麼要把姜維送到敦煌去做太守?」

  李豐離開江陵之前就得到魏霸的點撥,知道諸葛亮這麼做別有深意,可是他並沒有真正明白深意在哪裡。聽了李嚴的話,他有些侷促。

  李嚴嘆了一口氣:「丞相這次是真的要重開絲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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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5
發表於 2014-6-2 0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875章 海闊憑魚躍

  李豐愣了半晌,這才恍然大悟。.

  蜀漢在朝堂上互相傾軋的同時,還面臨著經濟上的爭權奪利。

  這件事的引子來自於魏家研製的新式織機。織機據說是由李譔設計的,魏霸可能也在其中起過一定的作用。新式織機一面世就顯現出了不小的威力,其效率幾乎以倍數增加,很快就將舊式織機全部淘汰一空,並因此推動了蜀錦的迅速發展。

  現在蜀地織錦的年產量是新式織機出現前的五倍,如果不是受限於原料生絲,估計可以達到十倍以上。產量的大幅增加,必然導致價格的下降,可是這些年蜀綿價格不降反升,就是因為海外市場的開拓。

  那些增加的產量基本都被交州來的商人消化了,與此同時,大量的利潤也進入了魏霸的腰包。

  魏霸為什麼財大氣粗?都是這麼來的。他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靠聰明才智賺來的。

  最近這幾年,交州、荊州出現了不少富甲一方的豪強,交州以士家為代表,荊州則更多,武陵有廖家、潘家,五溪蠻部落首領,長沙有桓家,襄陽有習家,都是附著在魏霸身上一起發展起來的。他們的名聲不顯,可是實力卻增長迅速,讓人咋舌。

  現在魏霸坐鎮江陵,他肯定會想辦法利用荊州空閒的土地種桑,一旦解決了原料問題,絲綢行業必將迎來一個新的發展高峰。如果魏霸再佔領了以絲織品揚名天下的兗州、青州一帶,錢途更不可限量。

  諸葛亮在關中的時候就注意與魏霸爭奪財源,他大量收購生絲,在關中開辦織坊,並因此吸引了大量的關中、漢中世家依附。現在,魏霸通過並州之戰議功,費了好多心血,把諸葛亮拽回成都,並把姜維擠出了關中,關中的好處大部分由李嚴接收了。然而諸葛亮並沒有全部放棄,他把姜維安排到敦煌做太守,看似把薑維貶到了邊遠地區,實際上是讓姜維牢牢的控制關中的外銷途徑。

  絲織品是奢侈品,普通百姓是消費不起的,要想發財,只有外銷。關中能夠外銷的市場主要以西域為主,姜維做了敦煌太守,就卡住了這條絲路的咽喉,可以將大量的財賦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有了錢,他就能辦很多事,或是聯絡草原上的胡人為己所用,或是征伐西域,將西域重新收回。這是諸葛亮之前就想讓魏延做的,因為戰事拖延,沒能完成,現在交到姜維的手上,算是交給了一個最貼心的人。

  如果能收復西域,姜維就有足夠的戰功陞遷。他強大了,諸葛亮就有了倚仗,在朝中說話更有底氣。

  這麼一來,對大將軍府的威脅就很大。

  想通了這一層,李嚴還能對入主關中興奮不已嗎?勝利只是暫時的,關中就是一個坑啊。難怪魏霸不來,他在荊州、交州多舒服,諸葛亮根本控制不住他,而到了關中就四面受限,想要發展,大不易啊。

  統一天下的大戰即將拉開序幕,三路大軍都已經在做前期準備。魏霸擔任了東路大軍的主將,陸遜擔任了中路大軍的主將,李嚴自然就是西路大軍的主將。可是細細一思量,就會發現李嚴這一路其實是最弱的,不僅發展空間有限,背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姜維,身邊有一個摸不清底細的吳懿,成都有一個時刻注意他的丞相。比起魏霸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李嚴覺得自己就像是養在魚缸裡的魚,就是有再大的雄心壯志,也被堅固的魚缸限得死死的。

  要說李嚴不著急,那都是謊話。可是最讓他著急的還不是面臨的局勢,而是眼前的兒子李豐。

  這智商真讓人著急啊。就這本事,以後還怎麼和諸葛亮、魏霸鬥?就算諸葛亮活不到那時候,魏霸也足以把李豐玩死十幾回啊。

  一想到這件事,李嚴就有些後悔。當初因為對諸葛亮的恐懼和對關中的貪婪,他離開了成都,現在關中入手了,卻無法真正掌握,而失去的卻非常明顯:他沒有了足夠份量的智囊,馬謖身為大司農,他不可能跟著李嚴到關中上任。

  諸葛亮,你夠狠。李嚴恨得牙癢癢。

  「你來關中之前,魏霸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李豐得意的笑了:「當然,我得到了他的承諾,趙素等人將會全力支持大將軍府。」

  李嚴詫異的看著李豐,有些不太相信。

  李豐泰然自若:「父親,這件事,你就交給我吧。」

  李嚴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

  五月,魏霸帶著一萬水師趕到了廣陵,隨行的不僅有夏侯玄、諸葛直,還有不少由海盜、湖匪改編成的水師將士。這些人立功之後,在南郡、襄陽一帶安了家,落了籍,有了土地,成了有恆產的正經百姓。有一些人厭倦了刀頭舔血的日子,不願意再從軍,有一些人卻懷念殺戮的生活,安頓好了家小,又跟著魏霸殺奔東海。

  魏霸的隊伍中只有一艘巨艦,其他的樓船都是從豫章船廠繳獲的樓船,也是經過改裝的,大概有十來艘,氣勢依然不可小覷。來迎接的孫韶等人看了,不禁暗自嘆息。那些樓船都是孫權準備用來對付襄陽水師的,沒曾想成了魏霸的戰利品,全是白忙。

  孫韶已經收到了孫權的命令,知道這次共同出師,廣陵郡將成為東路大軍的基地。魏霸是主將,他是副將之一,要聽魏霸的指揮。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孫韶就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若非意外,吳國沒有翻身的可能了。現在的孫權只想保住他的王爵,也只能保住他的王爵,對成都朝廷已然沒有還手之力。

  一看到魏霸,孫韶就報告了一個消息:曹魏已經派人封公孫淵為燕王。

  魏霸聽了,無動於衷的嗯了一聲。孫韶不解的追問了一句:「將軍,你不覺得失望麼?」

  「失望什麼?」魏霸反問道:「相反,我覺得很開心。」

  孫韶狐疑的看著魏霸,不知道他是自欺欺人,還是掩飾。

  見孫韶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魏霸嘆了一口氣:「聽說將軍是曾經打得曹丕棄車而逃的猛將,什麼時候把希望寄託在談判了?我等既然大張旗鼓的要遠征遼東,曹睿、司馬懿豈能沒有對策。他們如果想不到這一點,我才覺得失望。對手太弱了,贏了也無趣,你說是不是?」

  孫韶無語。這樣的狂話,也只有魏霸有資格說,他是沒資格說的。

  「一個燕王的虛名,公孫淵真能放在眼裡麼?最後決定他怎麼選擇的,還是實力。」魏霸握起拳頭,曲起手臂,比劃了一下。「現在公孫淵接受曹睿的封賞,並不代表他就願意依附曹魏,更不代表我們沒有機會制服他。當然了,在此之前,我們可能要先亮亮肌肉。」

  孫韶忍俊不禁:「那將軍打算怎麼亮肌肉?」

  「先派人取夷洲。」魏霸扶著欄杆,遠眺波光粼粼的大海:「以戰代練,不能讓這些人閒著。」

  孫韶眉頭一挑,連連點頭:「將軍所言甚是,正當如此。」

  「得將軍一聲贊,我心甚慰啊。」魏霸哈哈大笑。

  孫韶也笑了。經過短暫的相處,他覺得魏霸蠻有意思的,雖然少年富貴,卻不似那些依靠父輩遺蔭而驟貴的少年郎一般驕縱,他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氣度,不愧是憑實力打出來的名將。他的成功,不是運氣二字就能解釋的。

  「將軍,有沒有興趣出一趟海?」

  「我?」孫韶很意外。

  「將軍水陸皆能,坐鎮廣陵多年,曹丕十萬大軍也不能前進一步,將軍的威名我早就聽說了。這幾年打得也不錯,王凌接連敗在將軍之手,若是有鐵騎,你只怕已經攻佔整個青徐了。見識過了你的陸戰能力,也讓我們看看你的水戰能力吧。」

  孫韶想了想,慷然道:「不知與何人為伍?」

  「我的內兄。」魏霸將夏侯玄拉了過來:「洛陽名士夏侯玄。」

  看到夏侯玄,孫韶的心情有些複雜。一來夏侯玄不久前剛剛從他的駐地經過,把沿途的吳軍水師打得落花流水。二來魏霸能放心的用夏侯玄為將,孫權卻不能放心的作用孫氏宗親,這兩者的胸懷一比,那差距可真不小。難怪魏霸一出道,孫權就沒好日子過了。

  「得將軍器重,韶愧不敢當。不過,我若出征,能否帶上幾個子弟?」

  魏霸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條縫,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將軍想帶什麼人?」

  「孫紹,孫松和孫泰。」

  魏霸捻了撚手指:「可以。孫紹如果能憑著戰功封侯,也算不辱沒他父親的一世威名。孫松嘛,我和他見過幾面,一直覺得他是個人才,在朝中做個散官太可惜了。至於孫泰……」魏霸笑了笑,轉過頭看著夏侯玄:「太初,他和你一樣,身上都有曹家的血脈啊,你可要和他多親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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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鳩佔鵲巢

  孫韶很意外,半晌無語,最後佩服的看了魏霸一眼,躬身施禮。

  他說的這三個人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三個孫家子弟。

  孫紹是孫策的兒子,一直閒散在吳,不僅談不上封侯,就連一個提得上嘴的爵位都沒有,更別說是領兵征戰了。他就是孫權心裡的一根刺,誰也不敢輕易去碰。即使孫韶身為孫紹的義兄,也輕易不會提及此事。

  孫松是孫翊之子,他比孫紹強一點,算是做了官,封了侯,馬馬虎虎的有點體面。不過他也沒有領兵,還是個閒人。

  孫泰是孫匡之子,他的母親是曹操弟曹德的女兒,按輩份說,他和夏侯玄平輩。孫匡因為和曹氏聯姻,在孫氏兄弟之中也是不受歡迎的一個,他一直未能出仕,二十歲就死了。孫泰成年之後,做了長水校尉,和孫松一樣是個閒職。

  這三個人,是孫權宗室中受到壓制最厲害的幾個人,孫韶要求帶他們幾個出征,有兩重意思:一是表示對孫權既往政策的不滿,二是試探魏霸。這些人如果出征立功,孫家的勢力就有可能重新抬頭,通常來說,魏霸出於謹慎的考慮,一定不會同意他這個要求。

  沒想到魏霸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答應了。孫韶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人要麼是麻木,不通世故,要麼就是肚量過人,容得下任何一個人。

  從種種跡象來看,魏霸似乎不像麻木的人。後一種解釋更合乎情理。

  孫韶非常滿意。

  魏霸隨即又叫過兩個人:「將軍,你出征海外的時候。這兩個人將接管你的防區。你們先認識一下,待會兒就可以做一些交接了。」

  孫韶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周胤?你怎麼……」

  周胤撇了撇嘴:「橫海將軍周胤,見過孫將軍。」

  孫韶打量了周胤片刻,冷笑道:「原來升職了,怪不得,怪不得。」

  周胤冷臉以對,夏侯玄卻接上了話頭。笑眯眯的說道:「孫將軍,他可是憑戰功升職的。」

  「是麼,真沒聽說他入漢之後立了什麼樣的功,可以一躍而成為橫海將軍。」

  「不瞞你說,我軍能從吳郡一路打到豫章,周將軍是首功。」

  孫韶大吃一驚,頭皮一陣發麻。

  周胤眼神微縮:「將軍在廣陵多年。想來是沒遇到什麼對手,這戰術……很多年都沒什麼進步啊。」

  孫韶面紅耳赤,瞪著周胤,半天沒說出話來。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夏侯玄、諸葛誕以書生領兵,一出手就麼高明。把吳軍水師打得落花流水。原來他們的身後藏著周胤這麼一個對東吳水師瞭如指掌的人啊。這麼說來,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孫韶敬畏的看了魏霸一眼,心裡感到一陣後怕。他知道周胤心裡有怨氣,不想與他多糾纏,轉過頭看著魏霸推出的另外一人:「這位……好眼熟。」

  丁奉躬身施禮:「廬江丁奉。曾經跟隨折衝將軍、輔國將軍征戰,五年前從車騎將軍。」

  孫韶想起來了。他沒有像對待周胤那麼刻薄。在他眼裡。丁奉這樣的將領根本不值一提。

  夏侯玄微微一笑:「他的夫人就是折衝將軍甘興霸的幼女。」

  孫韶再次震驚了。甘寧還有女兒在世?他隨即一陣心驚肉跳,甘寧死後,孫權對他的後人可不怎麼厚道,甘瓌的死,在很大程度上和孫權有關。現在甘寧的女兒女婿又回到了江東,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事來。魏霸挑這麼兩個原是吳將的人來接管他的防區,看來也是處心積慮的計畫,怪不得他剛才答應得那麼爽快,原來他早有準備。

  魏霸將孫韶的震驚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孫將軍,你的舊部,你只要願意帶走,都可以帶走,我再重新招募就是了。我已經和陸伯言、張惠恕他們商量好了,他們會幫我出面招募新兵的。」

  孫韶在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沒什麼和魏霸談判的資本了。魏霸根本沒想要他的兵,有陸家、張家支持,再有神將的赫赫威名,魏霸招募起萬把人是很輕鬆的事。相比於接收他的舊部,這樣做需要的時間更長一點,可是也避免了很多麻煩,基本上不會出現指揮不動的情況。

  對於魏霸來說,時間不是問題,錢也不是問題,他當然沒必要接收他的舊部,產生不必要的矛盾了。

  雙方實力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孫韶爽快的接受了魏霸的提議,帶走了自己的八千多舊部,剩下的人都交給了魏霸。周胤和丁奉二人接手,對那些人進行挑選,願意當兵,條件也不錯的留下,那些老弱一律遣送回家務農。

  半個月後,孫韶帶著八千多精銳登上了戰艦,和他同行的還有孫紹、孫松、孫泰三人。在離岸之前,孫韶給孫權寫了一封長信,詳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並將魏霸這半個月來在廣陵所做的一切向孫權做了匯報。

  孫權接到信後,仰天長嘆。

  ……

  仰天長嘆的不僅僅是孫權,還有新晉燕王公孫淵。

  蜀漢朝廷的使者魏興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終於趕到了襄平,遞上了天子的詔書,要求公孫淵向成都朝廷稱臣,共伐逆魏。

  公孫淵本想一通嘲諷將魏興轟出去,他已經接受了曹魏的封賜,怎麼可能再接受蜀漢朝廷的呢。再說了,曹魏就在身邊,蜀漢卻遠在千里之外,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該選哪一個。

  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嚥了回去。他想起了管輅的那句斷語。

  魏霸的遠征計畫在一個多月前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不夠詳細,但是足夠說明問題。公孫淵又不傻,他當然知道魏霸想幹什麼,封一個王,然後利用遼東的戰馬資源組建騎兵,把遼東當成一把插向曹魏後背的尖刀,對魏霸來說是一件奇功,可是對他公孫淵來說,接受了這個稱號,就等於被綁上了魏霸的戰車,不管他答應不答應,魏霸都會佔據遼東,他最後只剩下一個空頭王爵,就和現在的吳王孫權一樣。

  出於這個考慮,他接受了曹魏的封號。至少曹魏目前沒有可能遠征遼東,不會影響他小王國的獨立。

  然而,該唾蜀漢使者一臉口水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與蜀漢朝廷撕破臉,是不是理智?眼下看起來,似乎是蜀漢離得太遠,可是幾年後呢,誰知道會是什麼局面。五年前的時候,誰也沒想到蜀漢會掌握主動權啊。

  公孫淵很想找管輅來卜一卦,只是那次以後,管輅就再也沒有露過面,徹底失蹤了。

  公孫淵讓人把蜀漢使者送到驛館休息,然後找來了兒子公孫修,讓他到驛館去探探魏興的口風。

  公孫修領命,來到驛館,很客氣的請見。坐下之後,說了一些不鹹不淡的客套話,然後訴起了苦。什麼遼東弱小,不是曹魏的對手,只好委曲求全,暫時與曹魏虛以委蛇之類的。

  魏興看著公孫修,一聲不吭,直到公孫修自己都覺得無趣,閉上了嘴巴,這才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成都太遠,鞭長莫及?」

  公孫修尷尬的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們知道我家少主,車騎將軍已經到了廣陵嗎?」

  公孫修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車騎將軍到廣陵了?」

  魏興知道他有裝。就算他不知道魏霸已經到了廣陵,也應該知道魏霸在趕往廣陵的路上,上萬人的大軍行動,根本無法掩飾行蹤,除非公孫淵父子對即將面臨的危機漠不關心,否則他們肯定能猜到接下來的事。這對父子狡猾如狐,貪婪如狼,怎麼可能毫不知情呢,他們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

  「廣陵的確是遠了一些,你們不知道也正常。不過,如果我不能帶一個讓車騎將軍滿意的結果回去,我相信你們很快就會感受到他的存在。」

  公孫修眨了眨眼睛:「車騎將軍準備好攻擊遼東了?」

  「攻擊遼東的準備還沒有好,不過,攻擊營州卻不是什麼難事。」魏興笑嘻嘻的看著公孫修,「如果你們有興趣,不妨準備好水師。」

  公孫修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車騎將軍有天下至強的戰船,我們怎麼敢和他進行水戰。不過,營州可是青州的一部分,你們要取營州,恐怕魏軍不會讓你們輕易得手吧。在海上,你們稱雄,到了岸上,還是魏軍鐵騎更強一點。」

  魏興輕輕頜首,表示同意。「不錯,我軍取營州,魏軍一定會全力反擊。可是,魏軍現在還有多少鐵騎,在防守洛陽的同時,他還有餘力支援營州嗎?」

  他抬起手,打斷了正欲反駁的公孫修:「不瞞太子,我從成都出發的時候,我家少主就說過,令尊是少有的梟雄,只是偏於一隅,目光不免短淺了一些。不給你們一點厲害看看,你們是不知道該聽誰的。」他咧嘴一笑:「所以,取營州,意不在地,就是要讓你們看看,是曹魏厲害,還是我們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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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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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 聲東擊西

  公孫修禮貌的笑著,不以為然。.

  戰船再強又能如何,你不是還是上岸作戰嘛。在海裡,你天下無敵,上了岸,還是魏軍步騎稱雄。在魏霸崛起之前,吳國水師就有絕對壓倒性的優勢,可是他能跨過淮河麼?

  退一步說,就算你們有實力攻打營州,也只能突然襲擊,哪有仗還沒打,就先把作戰計畫暴露給對手的道理。如果不是你們虛張聲勢,想恐嚇我們,就是你們太自以為是。如此愚蠢的人,還值得我們合作嗎?

  公孫修辭別了魏興,回到王宮,將事情的經過報告給了公孫淵,然後下了一個結論:接受魏國的冊封是明智的,蜀漢在短期內無力威脅到遼東,相比起來,還是魏國的威脅更大些。

  公孫淵贊同公孫修的看法,可是他依然不能釋懷。管輅的斷辭像陰魂不散,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管輅以神相著稱,他的斷辭又說得那麼肯定,能是亂來的嗎?而且蜀漢異軍突起,僅僅五、六年時間就掌握了主動權,這分明是要一統天下的節奏啊。魏霸南征北戰,少年成名,有些輕佻那也可能,可是諸葛亮、李嚴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們能這麼大意?

  公孫淵決定拖一段時間再說,他雖然沒有答應向蜀漢稱臣,卻也沒有拒絕。他對魏興說,我向曹魏稱臣,那也是沒辦法,誰讓我離他太近呢。大漢聲威雖烈,暫時還波及不到遼東,我只好再等等了。當然了,如果魏車騎需要戰馬或者遼東的特產,我一定拱手奉上。

  魏興沒說什麼,帶著公孫淵的信和禮物,離開了襄平。

  魏興乘坐的船剛剛離岸,公孫淵的使者就帶著密信趕往洛陽。

  ……

  司馬師匆匆的走進了中庭,正在舞劍的司馬懿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收起了劍,還劍入鞘,遞給司馬師,一邊擦著汗,一邊問道:「什麼事如此緊張?」

  「遼東急報。」司馬師將劍抱在懷裡,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公孫淵送來的消息。

  司馬懿花白的眉毛輕佻,沉吟了片刻:「子元,你怎麼看這件事?」

  司馬師輕鬆的笑了笑:「父親,我覺得這是魏霸的聲東擊西之計。」

  司馬懿眨眨眼睛,抬起手,輕輕的撫著眉頭:「怎麼個聲東擊西之計?」

  「魏霸的戰船的確很強,可是陸戰的能力卻未必有多大的提高。他最強的步卒來自於荊州和交州,離青州萬里之遙,有多少人願意背井離鄉,萬里征戰?所以,他帶到廣陵的水師只有萬人,僅憑這萬人是不足以登陸青州的,他肯定還要在吳地徵募新兵,也就是說,他的主力將是吳人。」

  「吳人能全力以赴的為他作戰嗎?」司馬師不屑的笑了一聲:「他要想建立起聽命於自己的力量,沒有一年時間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注定了只能虛張聲勢,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已。真正能對我們產生威脅的,恐怕還是陸遜。」

  司馬懿沉吟不語,側耳傾聽。

  「魏延離開了關中,帶走了不少騎兵,李嚴初到關中,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解決諸葛亮離開後留下的問題,且諸葛亮連年征戰,關中積儲有限,李嚴不僅沒有主動出擊的能力,自保都有問題。為了防止我軍出擊關中,讓陸遜出兵攻擊兗州,以牽制我軍,便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陸遜善戰,又有魏延、陳到相助,一旦突入兗州,我們很可能丟失洛陽。」

  「因此,綜合各方面的條件來看,魏霸在東海生事,也是為了策應陸遜,最終目的是保住關中。此所謂聲東而擊西之計也。」

  「兄長,你說的沒錯,可是你不要忘了,魏霸是一個善於創造奇蹟的人。」司馬昭坐在輪椅裡,從側院轉了出來。經過大半個月的調養,他的臉色恢復了圓潤,只是眼神中的那種冷漠卻再也無法消散。

  司馬懿瞟了司馬昭一眼,什麼也沒說。司馬師卻笑了一聲:「怎麼,他能平地飛昇?」

  「他能不能平地飛昇,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如果水陸並進的話,青州不安,卻也是可以預料的。」

  「就憑他那萬餘人?」司馬師嗤的冷笑一聲:「如果連這點人都對付不了,那王凌也該伏劍自刎了。」

  司馬昭輕輕的拍了拍輪椅的扶手:「兄長,魏霸神出鬼沒,他會讓王凌疲於奔命的。就算他不上岸,青州局勢緊張,對我大魏也非常不利。你不要忘了,青州衣被天下,在兗豫不安的情況下,青州已經成為冀州以外最大的財賦來源。」

  司馬師啞口無言,他看看司馬昭,又看看司馬懿,突然笑了一聲:「父親,子上的思慮越來越縝密了。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

  「兄長天天在忙,我天天在閒,當然有更多的時間來做夢。」司馬昭笑道。

  司馬師走到司馬昭身後,將手擱在他的肩上,輕輕的拍了拍:「子上,你不要太悲觀,智勝天下,亦是豪傑。有你相助,父親會輕鬆許多,你看他現在不是有很多時間來練劍了麼,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司馬昭笑笑,反手拍拍司馬師的手,目光卻落在司馬懿的臉上。司馬懿思索了片刻,點頭道:「你們倆說得都不錯,我也覺得魏霸的用意是策應陸遜,牽制我軍,以策關中萬全。可是魏霸狡猾,虛亦可能化為實,所以不能掉以輕心。青州是國家財賦之地,不可須臾有失,當再派精兵支援。王凌沒有與魏霸交手的經驗,我擔心他不是魏霸的對手。」

  他抬起頭,看著司馬師兄弟:「你們覺得田豫怎麼樣?」

  司馬師兄弟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父親,此人非常合適。」

  司馬懿隨即向天子曹睿做了匯報,曹睿考慮之後,也覺得田豫非常合適。田豫有掌騎的經驗,正好可以彌補王凌騎兵不足的缺陷,方便往來馳援,兩人配合,應該可能守住青州,讓魏霸無處下口。有田豫在青州,司馬懿、張合就可以手握重兵,隨時準備奔赴關中,伺機奪回關中。

  詔書很快發往青州和並州。

  ……

  魏霸聽完了魏興的匯報,滿意的點了點頭,便讓魏興下去休息。

  魏興走出大帳,迎面便看到了羞怯的楠狐,魏興喜出望外,拉著楠狐的手道:「你怎麼來了?」

  楠狐紅著臉,吱吱唔唔的不說話。魏興哈哈一笑,也不顧別人看著,攬著楠狐的肩膀,親熱的說道:「夫人呢,你不在的時候,誰照顧她,敦武的婆娘?」

  「夫人身邊還能少了人?」楠狐瞟了魏興一眼:「夫人都懷上第二胎了。」

  魏興眨眨眼睛,哈哈一笑:「那我們也得抓緊了,要不然以後誰來保護小少主啊。」

  大帳內,魏霸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對面的地圖,一手支頤,手指在唇上的鬍鬚上慢慢摩挲著。法邈背著手,在賬內緩緩踱著步,眉頭微蹙,正在緊張的思考。

  「將軍,我看還得以海路為主,陸路的進展太慢,而且我們根本沒什麼優勢可言。」法邈抬起頭,眼中露出狠厲之色。「如果從海路突入青州,佔得一席之地,以我軍的軍械優勢,守住一、兩個城池,應該沒什麼問題。」

  魏霸笑笑:「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旦登陸作戰,我們就不能輕易的退出來,否則必然對士氣有所損傷。海路是沒錯,可是我們不能被他們困住,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這樣才能制人而不制於人。」

  「可是如果不登陸,總在海上漂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我們最好能找一個海島,足夠大,能讓我們屯兵,又能避免被魏軍攻擊。」

  「那就要等打探地形的斥候回來再說了。」

  「你怎麼忘了,有一個現成的人對那邊的地形瞭如指掌?」

  法邈眨了眨眼睛,一拍腦門,笑道:「將軍不說,我還真把這件事給忘了。」

  話音未落,麋芳、麋威叔侄二人掀帳而入,向魏霸躬身施禮。魏霸起身還禮,請他們入座,笑咪咪的對麋芳說道:「將軍離鄉多年,可還記得家鄉的風土?」

  麋芳嘆了一口氣:「夢中常歸故里,一草一木,依稀在目。」

  「那將軍可知這一帶有沒有什麼大的海島,能夠供應萬餘大軍駐紮,又有良港以供戰艦停泊?」

  麋芳略作思索:「有,而且很多。」

  魏霸和法邈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將軍,我給你樓船兩艘,水師三千,兩個月時間,你給我選兩到三個海島,作為我大軍遠征的中轉基地。諸葛直做你的副手,負責你的安全。」

  麋芳大喜,連忙起身行禮。他當年把關羽坑得不淺,魏霸不記前仇便也罷了,居然還讓他作前鋒,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請將軍放心,芳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子烈,你也隨行,不過,你的任務是與遼東、青州、冀州一帶的商業來往。財帛動人心,利用我們的外銷優勢,把那些有錢人吸引過來,不從者,擠垮他們的產業,吸乾他們的血。」

  麋威微微一笑:「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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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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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 急先鋒

  東萊郡不其縣,王凌站在城牆上,看著天邊,沉默不語。.

  他的心情不太好。

  這幾年的戰事一直不順利,朝廷丟了關中,又連續用兵,戰馬資源損耗太大,為了保證禁軍和並州戰區的戰馬供應,青徐等地只能放在一邊。沒有了戰馬優勢,在與孫韶的戰鬥中,他節節敗退。徐州丟失大半,豫州全失,他這個揚州戰區的最高將領現在只能把防線收縮到青州來了,真是讓人無語。

  花甲之年,被一個後輩打得灰頭土臉,心裡著實不是滋味。現在,魏霸屯兵廣陵,有意北上,朝廷又派田豫馳援,顯然是知道他沒有足夠數量的騎兵,抵擋不住魏霸的襲擊,這才調田豫前來。

  這讓他心裡更不舒服,禁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阿爹,你今天嘆的氣也未免太多了些吧。」王凌的兒子王廣忍不住說了一句。王廣原本在洛陽做尚書,這次天子給王凌傳詔,特地讓他來了。大概也是想利用父子之情,讓王凌好接受一點。

  「公淵,你不知道啊。」王凌拍打著城垛:「為父征戰一生,沒想到老來晚景淒涼。現在只不過是魏霸有意取營州立威,朝廷就要派田豫馳援,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擺啊。」

  王廣搖搖頭:「阿爹,你太輕敵了。由此可見,朝廷派田將軍來支援你是非常必要的。」

  「輕敵?」王凌眉毛一掀,有些不快。他年輕的時候因為被叔父王允的事牽連,得子晚,三十歲以後才有兒子,每個兒子都是人才,難免有些寵溺,搞得有些父不父,子不子的,連最講禮的王廣居然當面指責他輕敵。

  「阿爹,你可不能因為魏霸年輕就輕視他。」王廣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口氣不對,連忙緩和了語氣,輕聲細語的解釋道:「你想想魏霸的戰功是怎麼來的?新城之戰,他擊敗了當時的驃騎將軍,現在的大將軍,關中之戰,他擋住了大將軍曹子丹的步伐,奪走了關中。襄陽之戰,他擊敗了陛下的親軍。入武陵,他打敗了吳國最著名的戰將陸遜。和李嚴出南陽,他再次擊敗大將軍。他的對手哪一次是弱者?」

  王凌皺了皺眉,不知道怎麼反駁王廣。王廣說得沒錯,魏霸的幾個對手都是天下著名的將領,可是他一路踩著他們走了過來,足以證明魏霸的能力非同小可。

  「可是,他初到廣陵,實力有限。」王凌側過頭,斜睨著王廣。「莫非他現在就能發動攻擊?再說了,他也沒有騎兵啊。」

  「魏霸沒有騎兵,可是他有戰船,我們不能下海追擊,他卻可以沿岸襲擊,防不勝防。有騎兵支援策應,終究比步卒好一些的。」

  王凌輕嘆一聲,他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只是他覺得這些騎兵應該由他來統一指揮,派個田豫來算什麼?他和田豫的交情很一般,配合起來未必能得心應手啊。

  「可惜,你姑父不肯出山,要不然的話,他來多好啊。」

  王廣沒有接話。他的姑父就是郭淮。郭淮在隴右戰敗,逃歸故里之後,閉門讀書,不肯再擔任軍職,竟似要以此終老的意思。這讓朝廷非常不滿意,現在就算他想復出也沒機會了。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以郭淮的能力,現在不會比田豫差。

  當然了,郭淮就算出仕,朝廷也不可能派他到青州來。有親戚關係的人不能在一起做官,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王凌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這麼說,不過是感慨而已。

  父子倆人一邊說著,一邊沿著城牆向前走,別駕王基迎面走來,步履匆忙,神情嚴肅。王凌看了一眼,頓時心裡一緊。王基很少會出現這種表情,一旦出現這樣的表情,通常說明他遇到了棘手的事。

  「伯輿,怎麼了?」

  「使君,布市的生絲價格連續十天上漲,已經漲到了原先的兩倍。」王基一邊說著,一邊將一份清單遞給王凌。王凌看了一眼,頓時眉頭緊皺:「這是有人在大量收購生絲?」

  「使君明鑑,不僅有人在大量收購生絲,而且有人在收購成品,特別是那些高檔成品。」

  王凌不敢怠慢,就站在城牆邊,仔細的看了起來。兗州的襄邑失守之後,青州就成了朝廷絲織用的主要供應地,重臣們的官服,宮裡的服飾,每年都需要大量的絲織品。如果有人大量收購原料和成品,必然導致宮中用度不足,當然也會嚴重影響天子對他的觀感。連這個都供應不上,那還能做什麼事。

  宮裡的服飾由工官生產,不在市場上流通,可是生絲卻是從市場上採購來的,而且一旦外面的價格高漲,自然會有人想辦法把生絲賣給那些價格高的,這也會影響工官的產量。就算工官一點影響也沒有,外面市場上的價格波動,也會影響到朝中重臣們的錢苞,同樣會傳到天子的耳朵中去。

  「這麼高的價格,還有利可圖麼?」王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生絲的價格居然在十天內飈升到了兩倍,還在繼續不斷的上漲,這太不尋常了。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王基也狐疑不已,「數量巨大,看起來不像是某些富商在囤積。」

  王凌沉吟片刻:「是僅僅東萊如此,還是其他郡也如此?」

  王基苦笑一聲:「東萊是青州諸郡中微不足道的一郡,東萊都出現了這麼大的動靜,齊國、濟南等地又怎麼能太平。使君這些天忙於軍事,對經濟民生著意不多,想來前幾日的公文還沒來得及看。」

  王凌尷尬的笑了笑。他這兩天心煩意亂,一面要巡視沿海各縣的防務,一面又暗自感傷,王基送來的那些公文,他的確沒有細看。不過,正如王基所說,以這麼高的價格收購這麼多的生絲和織品,需要大量的錢財,是什麼人花這麼大的血本,使出這麼大的手筆?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王廣忽然插了一句嘴:「不會是魏霸的人在興風作浪吧?」

  「魏霸?」王凌和王基異口同聲的說了一句,把目光轉向王廣。

  王廣咳嗽一聲:「你們知道三個月前,魏霸在成都的巨艦之會嗎?」

  王凌和王基同時搖了搖頭,他們沒有這樣的渠道得到遠在成都的消息。

  王廣把聽到的消息大致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魏霸以征伐海外為由,收取人心。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用兵海外基本只能停留在紙面上,可是與海外通商卻是切實可行的辦法。交州這些年實力暴漲,和海外貿易有很大關係,據說諸葛亮在關中的時候,也曾經大量收購生絲,建造作坊,有意重開西域,將絲綢外銷。這麼多的上等絲綢,除了外銷之外,還有什麼渠道能夠獲取如此高額的利潤,以至於能價格提到兩倍以上還有利可圖?」

  王凌大吃一驚。如果只是某些商賈為了獲取更高的利潤而哄抬物價,那事情還不至於失控,如果這是魏霸使用的經濟攻勢,那就不能掉以輕心了。打仗打到最後就是打的錢,錢被魏霸賺走了,那還打什麼,不僅是皇帝、大臣沒衣服穿的問題,而是有沒有錢發軍餉的問題。

  王基的臉色更難看,他急急的說道:「使君,最可怕的不是生絲,而是糧食,若有人……」

  不等王基說完,王凌的臉色就變了。

  ……

  臨淄,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裡,化名鹿岱的麋威翻看著帳本。他微微一笑,伸手將帳本合上。

  「從今天起,大量拋售收購來的生絲、織品,全力收購糧食。不管是什麼糧,米麥粟豆,牛羊豬狗雞鴨鵝,只要能吃,一律高價收購。熟鐵生漆,牛皮銅釘,有多少要多少。」

  幾個商人模樣的手下起身,齊聲應喏。

  「通知諸葛將軍,讓他準備接貨。」麋威撫著頜下的短鬚,得意的笑了笑:「聽說那個王基是個人才,我可不能大意,要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將貨送出去,將軍可等著這些大用呢。」

  一個精幹的隨從應了一起,起身走了出去。

  麋威輕鬆寫意,隻言片語之間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他是東海人,但是出生在成都,對這裡並不熟,不過上次為了接應隱蕃的家屬去交州,他已經來過一趟青州。以他的習慣,到哪裡都會留心三分,隨手撒幾顆種子。魏霸把經濟戰攻佔青州的任務一交給他,他就啟動了那些撒下的種子,控制了臨淄的市場,在短短幾天內攪亂了臨淄的物價。

  他不帶兵打仗,可是他指揮這些手下,控制市場走勢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名將。比起叔叔麋芳和諸葛直,他才是魏霸真正的先鋒。

  不經意之間,臨淄的幾個市場同時湧起一陣暗流。布絲有人開始拋售生絲、織品,經過幾天的大量收購,生絲、織品早就是有價無市,一看到有人出貨,立刻撲上來無數的買家,幾乎是不講價,轉眼間就銷售一空。

  與此同時,米市、禽市、金市則出現了不少來歷不明的商賈,大量收購糧食、家禽、家畜以及銅鐵皮漆等物資。

  五天後,當王凌的命令到達臨淄時,麋威已經撤出了臨淄城,登上了諸葛直的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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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章 麋家回來了

  麋家從來就不擅長領兵作戰,別看從麋竺開始就能騎善射,那只是個人愛好罷了。有一身好武藝,不代表就是個好將軍。麋家最擅長的還是做生意,而且是大生意。

  不過,常在江邊走,難免不失足。麋竺投資劉備,將整個家產都投了進去,結果一著失算,幾乎全軍覆沒。麋夫人死後悄無聲息,麋芳又無能,丟了江陵,害得關羽走投無路,很自然的成了荊州之戰的替罪羊。

  麋竺病死,麋威在蜀漢朝堂上沒有前途。麋芳投降,在吳國依然沒有前途。所以麋威當初才冒險投資魏霸,把所有的賭注都投到了魏霸身上,這一次,他沒有賭輸,終於把所有的本錢都賺了回來。

  麋芳當年走南闖北的做生意,對東海的形勢再瞭解不過,哪裡可以停船,哪裡能夠補給淡水,哪時能安營紮寨,攻大軍周轉,他一清二楚。他和諸葛直一起,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選定了三個重要的補給點,其中一個就在樂安郡北面的海灣中。

  這個海島原本叫瞎兒島,上面住著一夥大約百十年的海盜,領頭的姓管,大號管虎,說起來還是當年鬧黃巾時青州大帥管亥的後人。四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黃巾大旗早就消失在歷史風塵之中,這夥人現在就剩下打家劫舍,搶點過往的船隻,再不夠,就只能自己下海打漁謀生。

  在諸葛直率領的水師面前,他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就投降了,換上了交州水師的制式戰袍,登上了中型戰船,拿起了軍餉,做起了斥候。諸葛直嫌瞎兒島這個名字不好聽,以其在渤海灣中位置靠南,處於夏的位置,改成了夏島。

  由夏島溯淄水而上,行約兩百多里,有一處大澤,叫巨淀。巨淀裡也有一夥水賊,頭目叫梁靜,和管虎原本是一夥兒的。管虎降了,梁靜也很自然的就降了,他的水寨也就成了麋威最近的接應點。梁靜手下有一些精明的兄弟,原本就隱跡在臨淄各市經商,既為寨子裡做耳目,提供曰用必需品,也倒賣一些搶劫來的貨物,現在也自然成了麋威的手下。

  臨淄自戰國以來就是天下聞名的大市,而市井從來也是藏污納垢之所,所以麋威化名鹿岱,帶著幾十個海盜手下,在臨淄市裡呼風喚雨,之前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蛛絲馬跡。即使是他們玩了這麼一齣之後,官方也只知道是一個姓鹿的巨商在搞鬼,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們也不清楚。既然市場已經恢復了平靜,也就沒人再去關心這件事了。

  可是王凌等人卻感到了森森的寒意。市場上的統計數目不可知,只知道布市恢復了正常,對方沒有帶走多少生絲,倒是糧食、肉類以及兵器所用的銅鐵皮漆被人掃得差不多了。這些都是戰略物資,王凌連魏霸的影子還沒有看著,就已經被對方割走了一塊肉。

  剛剛趕到的田豫父子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臉色也有些難看。青州兩面臨海,海岸線很長,東西長達千里,對方隱藏在海島上,行蹤不定,他們的防守任務可不輕。

  「事情倒也沒有這麼複雜。」王基打破了沉默,「魏霸既然向公孫淵指明要取營州,最終的目的必然還是營州。深入青州,他取了也未必能守得住。攪亂臨淄市場,不過是籌集物資,擾亂民心罷了,都是旁門左技,不足為患。我們主要守備的目標,還是放在東萊為好。從他們水師強悍的特點來看,重點應該是芝罘島到長島這一線。」

  田豫看著地圖,默默的點了點頭。所謂營州,不過是東萊沿海的幾個縣,從公孫度時代就失守了。易得易失,曹魏又沒有強大的水師,與那些海盜組成的遼東人糾纏不清,所以也一直沒有真正想收回來。魏霸威脅要取營州,是要給公孫淵一點厲害看看,他還不至於深入青州作戰。

  所以,正如王基所說,守好芝罘島到長島這一線,任務就基本完成了。下海,魏霸完勝,上了岸,魏軍有步騎兩萬,兵力、兵種上都有足夠的優勢。

  正在田豫釋然的時候,田復撇了撇嘴,將田豫拉到一邊:「父親,我看不盡然。這個王基沒見識過魏霸的手段,他太想當然了。」

  田豫看了田復一眼,沒有說話。這麼多人裡面,田復是唯一和魏霸有過近距離接觸的,怎麼和魏霸交戰,他最有發言權。

  「魏霸狡猾如狐,兇猛如虎,他說取營州,一定會來取營州。但是……」田復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不代表他不會趁機取青州。只要有可能,他是不會介意將半個青州甚至整個青州收入囊中的。大將軍讓我父子來馳援,大概就是出於這種想法。」

  田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魏國戰將中,和魏霸交手次數最多的就是大將軍父子。他派騎兵增援青州,大概也是擔心青州有失,而不是東萊的幾個縣。

  「我們小心些便是了。」田豫滿意的拍拍田復的肩膀,回到案前,對王凌說道:「王使君,不管魏霸的目標在哪裡,我們都要做好準備。我們的任務就是協助使君守住青州。春夏之際,戰馬羸弱,使君,你是否能將草料撥付給我,如果沒有足夠的精料,戰馬很難保持體力,無法完成馳援的任務。」

  王凌和王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免有些懊惱。戰馬在這個時候光吃草是不行的,要吃豆子等精飼料。豆子不僅戰馬可以吃,人也可以吃,普通百姓以豆為主糧的不在少數。前幾天收到消息,說有人大量收購糧食,甚至連豆子也不放過的時候,他們還以為魏霸飢不擇食,現在才知道,對方很可能早就估計到會有騎兵馳援,所以先把豆子等戰馬必須的精料收購一空。

  好在田豫只帶了三千騎兵來,三千騎兵,也就是四千多匹戰馬,想想辦法,還是能湊得齊的,只是不免要下些狠手,強徵硬派了。強徵硬派,自然會引起民心不滿,大戰當前,如果沒有必要,他們是不會這麼做的。現在被逼到這個份上,也是技不如人,怨不得誰。

  隨著王凌下令徵收馬草、豆料的命令傳到各縣,魏霸還沒有露面,青州各郡縣已經感受到了戰前的氣氛。

  ……

  魏霸走到船舷邊,看著那個巨大的海島,非常滿意。這個海島夠大,即使駐紮數萬人馬也有足夠的周旋餘地。離大陸較遠,水師可以輕易的阻擊敢於渡海攻擊的魏軍水師,安全性有保障。山上幾座不算很險峻的山,中間有一道南北走向的山溝,將整個海島分成東西兩個部分,正好把軍事區和屯田區分開。

  「不錯,這個海島非常不錯。」

  麋芳笑道:「將軍有所不知,當年我兄弟在東海經商的時候,大部分貨物都不上岸,就在此地轉運。這裡雖然不是麋家的祖產,卻等同於我麋家的私邑。島上的那些百姓,大部分都是我麋家的人。」

  魏霸微微一笑:「那麼,你把這個島拿出來做駐地,豈不是虧了?」

  「將軍,當年先帝在徐州的時候,我麋家僅是童僕就獻出了兩千人,又豈是一個荒島可比。只是現在,我麋家也只有這個荒島了,還希望將軍不要嫌棄。」

  魏霸沒有接他的話頭。麋家對劉備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大,細說起來,這件事劉備雖然做得不厚道,可麋家也未必就沒有責任,只是現在不是和麋芳討論誰的責任大小的問題。麋家把賭注投在他的身上,他當然也要承諾麋家一個大好前程。

  「將軍放心,我只是暫借,到時候這片島還是你麋家的。」魏霸笑道:「當然了,利息也許會少一點,還請將軍到時候不要失望才好。」

  麋芳哈哈大笑。這個島本來就不是麋家的,根本談不上借與不借,以魏霸的實力,他要拿去,麋家也沒有什麼辦法可想。魏霸說這話,卻是已經將這個島封給了麋家,這可是一個很豐厚的回報啊。這個島的面積超過一個縣城,少了不能少,也是萬戶侯。

  魏霸果然夠大方。當然了,他這麼大方,也是因為他的胸懷不一樣,他眼裡的天下不一樣。只有眼界大了,胸懷才能寬廣。麋芳沒有參與成都的那場盛會,但是他收到了一本書,也不禁為書中描繪的天下所激動。

  他不是想征服天下,而是想把生意做遍天下。麋家的心管裡流淌的是經商的血,他們對權力渴望來自於對財富的渴望。純粹的當官,從來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將軍,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駐軍的事,將軍手下能人眾多,也不需要我幫忙。」麋芳很謙虛的說道:「我想上岸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一些親朋故舊,也能打探一些消息。」

  魏霸沉吟片刻,點點頭。「那將軍可要注意安全,兩軍交戰,沿途盤察得可緊。」

  麋芳仰天大笑:「將軍放心,我雖離鄉多年,鄉音卻是未改。上了岸,扮作一個經商失敗的商賈,誰能認出我來?」

  魏霸也不禁宛爾一笑。麋家在外面轉了一圈,可不是連本都蝕了麼。麋芳這話雖說是玩笑,未嘗不是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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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 00:12:20 |只看該作者
第880章 山雨欲來

  王凌、田豫沒有強悍的水師,無法入海與魏霸作戰,卻不代表他們是瞎子。.魏霸在海島上建立基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將魏霸的基地在地圖上標識出來後,田豫不由自主的看了田復一眼。正如田復說的那樣,從已知的這幾個海島的位置來看,魏霸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東萊的那幾個縣那麼簡單,他很可能想順勢將青州收入囊中。青州像一把尖刀,插入大海之中,就算北海以西的刀柄和大陸連在了一起,不易攻取,北海以東的刀身也有可能成為魏霸攻取的目標。

  王凌有大軍近兩萬人,再加上田豫的三千騎兵,按說即使魏霸有三萬步卒,他們也無須緊張,可是他們深知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將領。這個人從出道以來就是一個傳奇,哪怕他手上只有一萬人,也不能小覷,否則自己就有可能成為他功勞簿上的下一個名字。

  更何況王凌除了防守青州以外,還要防守徐州、兗州,掩護洛陽的左翼,一旦被魏霸突破,冀州就危險了。

  王凌不敢怠慢,他接受了王基的建議,一面向朝廷報警,一面召集青州世家鄉紳,威逼利誘,要他們出人出錢,幫助朝廷打贏這一仗。這在百姓中引起了不小的搔亂,人的名,樹的影,原本和他們沒什麼關係的魏霸一下子成了他們談論的中心,甚至可以當成治小兒夜啼的良藥。

  ……

  泰山郡南城縣,羊家。

  十四歲的羊祜拿著一部書,快步走進了姊姊羊徽瑜住的小院。正在窗前寫字的羊徽瑜看了他一眼,抿唇一笑:「又得了什麼好東西,來獻寶了?」

  「你猜猜。」羊祜得意的笑道。

  「一部書?」羊徽瑜放下筆,打量著羊祜手中的書,長長的眼睫毛閃了閃:「從模樣來看,不是老書,而從裝幀來看,又不是我齊魯的樣式,外地來的?」

  「嗯,很遠。」

  「能入我弟弟的眼,想來不是等閒之作。」羊徽瑜仔細的想了想,笑道:「莫非是吳地大儒的新作?」

  「這可不是什麼大儒的新作,而是一本閒書。」羊祜哈哈大笑,將書遞到羊徽瑜面前。羊徽瑜接過來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詫異:「是地理書?」

  「算是吧,不過不是我中原的地理,而是西域的地理。」羊祜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戲謔的看著羊徽瑜:「姊姊,你還是先把書給我吧,我怕你把書給撕了。」

  「為什麼?」羊徽瑜將書抱在懷裡,不解的問道。

  「因為這本書的作者就是多次打敗你未來夫婿的那個人。」

  羊徽瑜吃了一驚,再次看了一眼封面:「魏霸?」

  「嗯,這就是樓船之會的記載。」羊祜伸手拿過書,笑道:「我早就聽說有這麼一本書,多方尋找,一直沒找到,沒想到今天有人送上門來了。我趁大兄不留意,把書先偷了來。」

  「沒想到我弟弟今天做了偷兒。」羊徽瑜掩唇笑了起來,走到羊祜面前,一伸手,把書抽了過去,轉身避開,道:「我先看看。」

  「你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羊徽瑜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男人之間的勝負,與我們女子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還沒有進司馬家的門,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羊祜抹了抹嘴,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姊姊不喜歡司馬師,這門親事並不是她中意的,只是她沒有辦法推辭罷了。司馬師的確有才,又是河內大族,如今的大將軍長子,將來位高權重,自不待言。可是司馬師的薄情寡恩也是有目共睹的。為了得到文帝朝的重臣吳質的幫助,他娶了吳質的女兒,吳質一死,他又對吳氏惡語相向,終於在不久前休了吳氏,又通過辛家向羊家提親。

  「姊姊,你知道今天來的客人是誰麼?」

  「誰?」

  「多年前東海郡的一個巨商。」羊祜嘿嘿一笑:「雖然他多方掩飾,可是我只聽了幾句,就聽出他的來歷了。」

  羊徽瑜眉頭輕佻,沉吟片刻:「麋家的人?麋芳?」

  羊祜用力的點了點頭,有些沮喪:「姊姊,你怎麼知道是麋芳?」

  「多年前成名的巨商,又是東海郡人,我想不出除了麋家兄弟還能有誰。麋竺已經死了,剩下的自然只有麋芳。」

  羊祜恍然大悟:「原來我已經謎底全透給你啦。」

  「自作聰明。」羊徽瑜笑了笑,轉到一旁看書去了。

  前院,羊發送走了麋芳,皺著眉,想了一會,轉身進了後院,求見繼母蔡氏。

  蔡氏是大學者蔡邕的女兒,蔡琰的妹妹。羊發的生母是孔融的女兒,病死之後,他的父親羊衜才娶了蔡氏為妻。蔡氏除了生了羊徽瑜和羊祜之外,還有一個孩子叫羊承。有一次,羊發和羊承一起生病,蔡氏照顧不過來,就一心一意的照顧羊發,把羊承交給僕人照顧,結果羊發好了,羊承死了。雖說這和誰照顧沒多大關係,但是羊發卻感受到了蔡氏的關愛,從此把蔡氏當成生母一樣對待,有什麼事,他都會向蔡氏匯報。

  上了堂,羊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母親。」

  「客人走了?」蔡氏抬起頭,露出慈祥的笑容:「看你的臉色,這個客人大有來頭?」

  「嗯,他是東海朐縣的麋芳,現在是逆蜀車騎將軍魏霸的部下。」

  蔡氏眉頭輕佻,她還沒到六十歲,但是年輕的時候受過大苦,身體不太好,眉毛已經脫落得很稀疏了。她又不喜歡畫眉,所以眉毛看起來很淡,皺眉的時候,眼角的皺紋都比眉毛清晰。

  過了一會兒,蔡氏淡淡的說道:「麋芳這樣的人登門,你又何必接待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孩子當時不知。」羊發低聲道:「不過,此人說了幾句話,倒是頗有見地。」

  「不祥之人,能有什麼見地可言。」蔡氏冷笑了一聲。

  羊發舔了舔嘴唇,又道:「阿母聽說了月前臨淄大市的消息麼?」

  蔡氏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兩眼炯炯有神:「那是他的手筆?」

  「不是,是他的侄兒麋威的手筆。」羊發道:「麋威一直在為魏霸奔走,魏霸派水師奇襲吳郡時,就是麋威從中調度的糧草輜重。」

  「這麼說來,麋子仲倒是後繼有人。」蔡氏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氣:「兵馬未動,經濟先行,魏霸軟硬兼施,手段的確高明,難怪他如此年輕就身居高位。」

  「母親,魏霸知人善用,才是最可怕的。」

  蔡氏微微頜首。幾天前,蔡家在臨淄經商的支族回來,報告了一個消息,臨淄大市經歷了一場外界知之甚少的商戰,有一個神秘巨商,輕而易舉的從臨淄大市購走了大量的糧食、豬牛羊等物資,搶在刺史府下令之前脫身而去,手段高明得讓人咋舌,至今不知是何方神聖。

  這個消息在世家大戶中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原因很簡單,每一個家族都會有生意,這是他們財富的主要來源之一,有這樣的巨商出現,他們如果不小心一點,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對方的獵物。

  丈夫羊衜不在家,長子羊發就是家裡撐門面的人物,而蔡氏就是真正主掌門戶的人,她不能不對這樣的消息予以重視。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批評羊發剛才不應該接待麋芳。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她意識到羊發有不得已的苦衷。麋家也許不可怕,可是他們的背後有魏霸,魏霸就在東海,正準備攻打青徐,一旦開戰,羊家必然要受到波及。

  在勝負未卜的情況下,與雙方都保持聯繫,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羊發的決定並沒有錯。

  「你做得很好。」蔡氏鄭重的說道:「但是,一定要做得隱秘,千萬不能讓人抓住證據。」

  「喏,我明白了。」羊發躬身施了一禮,伸手在袖子裡撈了撈,卻什麼也沒掏出來。他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一聲:「叔子現在是越來越淘氣了。」

  ……

  魏霸坐在沙盤前,看著法邈帶著一幫軍謀在做沙盤的最後修整工作,眼神沉靜。

  早在他還沒有去成都之前,他就讓麋威帶著人偵察青州、遼東的地形,經過大半年的準備,成果馬上就要顯現在他的面前,他卻沒什麼激動的,相反有些失落。

  他知道麋威等人很努力,工作做得很細緻,但是他們的足跡還沒有跨出先人的足跡。這樣的地圖,洛陽其實已經有了,或者說,曾經有過。漢人的地圖繪製技術曾經達到過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可惜,這些技藝和地圖一起毀在戰亂中了。

  戰爭,是技術的催化劑,同時也是文明的摧毀劑。他費了那麼多心思,想把國人的目光引向更廣闊的天地,可惜那些都太遙遠,他現在還要向曾經的同族舉起戰刀。揚帆四海,仍然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至少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都沒什麼可能。中原沒有統一之前,他的腳步不可能走遠,就連近在咫尺的那個島國都沒有能力去征服,更何況萬里之外的歐洲、美洲。

  放眼世界,立足當下,這是他目前唯一能用來安慰自己的話。儘可能的縮短中原戰亂的時間,為華夏文明保存一點元氣,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至於將華夏文明推廣至更遠處,只能有待來者了。

  「將軍,沙盤準備好了。」一個軍謀走了過來,雖然極力掩飾,眼神中還是透出些許驕傲。

  魏霸暗自嘆息,連朝鮮半島都沒有,更別提日本列島,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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