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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馴妻(一)
希靈等著陸克淵來向自己謝罪,陸克淵不來,那麼她就硬等,硬要“再給他一次機會”。恨歸恨,在她這裡,恨這東西抵消不了愛,甚至是愛越深、恨越切,越恨他恨得很,夢裡越是五次三番的要見他。每一次見都是他負荊請罪的情景,她在夢裡拿喬作勢,就不原諒他,結果做作了沒有多久,夢醒了,屋子裡黑洞洞空蕩蕩。她向旁伸手一摸,什麼都摸不到。
“他這是要教訓我呢!”她想。
她這一次倒是想對了,陸克淵的確是打算教訓教訓她。當然,是點到為止的小教訓,目的是讓她稍微的老實一點,不要太囂張的對著男人指手畫腳。天地良心,就憑金婉心如今的姿色,還很能讓他生出一點勃勃的興致來,而且據他對金婉心的了解,只要自己一透露出那方面的意思,金婉心求之不得,能立刻回家鋪床展被等他“臨幸”。嘴邊的一塊肥肉。他硬是不吃,為什麼?不就是因為要對得起希靈嗎?
結果希靈可好,一天比一天不懂道理,為了這點子破事,天天的和她鬧,不但明著和他鬧,暗裡還學會了調兵遣將,這還了得?要是讓她學會了這一套,將來她還不得是想殺誰殺誰?她真惹出大亂子了,最後麻煩還不都得落到他身上去?誰讓他倆是一家呢?
陸克淵原來對希靈很有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希靈當他是知音,他也覺得自己的靈魂和希靈有共鳴,兩個人無論干什麼。包括使壞,都能心有靈犀的勁往一處使。然而最近希靈過了幾天太平日子,不知怎麼搞的,靈魂忽然飛速的庸俗化,變成了一只俗不可耐的醋罐子。
對待知音,陸克淵是可以保持一點尊敬的,可是對待醋罐子老婆,他可懶得客氣。不管怎麼講,他不能讓個醋罐子老婆爬到自己頭上去。
他知道希靈的脾氣很不小,此刻定是在奉天安心釀醋,等著潑自己一身。有好日子不過,非要去釀醋,這當然是她咎由自取。陸克淵現在從外面回了家,雖然感覺家裡沒了太太,少了很多人氣,但是心情的確是輕松的。因為不怕太太沖上來質問批評自己。
如此閒閒的過了幾天,這天早上他翻著黃歷,心想:“差不多了吧?”
太太再酸也是太太,而且給他生過了一個兒子,這樣的太太,就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一會兒出去給她買樣首飾,過兩天抽時間去一趟。”他有條不紊的盤算:“到時候先兵後禮,等她乖乖的了,就趕緊把她領回來。不能太逼急了她。真逼急了,她那一罐子醋也許會變成硝鏹水。”
然後他派一名手下去了醫院,開汽車將金婉心從醫院接了出來。金婉心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干結成了一道細細的血痂,做什麼都不礙事了。離開醫院之後,她沒有再去春美的嬸嬸家,而是直接到了另一處公館裡。原來她早就找下了這處房屋,那一夜在遇襲之前,她就已經准備好搬家了。
這一處房屋半新不舊,先前住了一戶很文明的外國人,家具都是堅固雅致的上等貨。經了金婉心的布置,這公館裡添了許多清雅明媚的顏色,搖身一變成了女兒國。
春美在上海玩瘋了,一直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這也正中了金婉心的下懷。慢條斯理的在廚房裡忙了一下午,她親自做出了幾樣精美的私房小菜,然後把陸克淵叫過來,不說別的,只說自己這裡做好了晚飯,讓他過來跟著吃一頓算了。
陸克淵匆匆趕來,純粹只是為了“吃一頓”,結果進了餐廳一看,發現桌子上又有菜又有酒又有花。金婉心對著椅子一指,等他坐下了,自己才坐:“你現在是孤身一個人,也沒人照顧你。我別的管不了,就只管你一天三頓的飽飯吧。”
然後她對希靈是半句都不提,只一味的勸酒布菜,或者說些市井新聞。陸克淵偶爾講一句話,她必是微笑著贊同。
陸克淵不客氣,一鼓作氣吃了個飽,然後放下筷子抹抹嘴,他起身要走。金婉心坐著不動,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笑:“急什麼?是你吃我的,又不是我吃你。還怕我要你付賬呀?”
陸克淵站住了,轉身答道:“我喝多了,趁著還清醒,趕緊回家歇著去。”
“這兒也一樣有房有床,不夠你睡的?再說你又不是沒在我家裡住過。”
陸克淵笑了笑:“婉心,你還真是放心我。”
金婉心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食指一戳他的額頭:“壞小子,我就是傻,對你放心了一輩子。”
然後她又輕輕一推陸克淵:“我讓人給你鋪床去。”
陸克淵晃了一下,真想就近睡一覺去,可是因為並沒有醉透,所以理智尚存。站穩了定了定神,他不看金婉心的眼睛,只說:“真得走,不是回家睡覺,是還有別的事,不能耽誤。”
說完這話,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嫌疑是嫌疑,事實是事實,今天他要是留下了,那看這個情形,他和金婉心之間必定要發生點故事。到了那個時候,他可就不便再理直氣壯的教訓太太了。
陸克淵回家,睡覺。第二天日上三竿時才醒過來。一個電話打去熟識的珠寶行,珠寶行的經理很快登門,帶了一箱子珠寶隨他挑。
他挑了一對寶光璀璨的金剛鑽手鐲,用小首飾箱裝好了,然後命人去給希靈發電報,說自己這兩天要去奉天接她回家。得給太太一點准備的時間,他想,不讓她把十八般武藝都耍盡了,她不能甘心。自己正好也見識見識她撒潑的本領,往後心裡也好有個數。
當天下午,電報被人送到了希靈手裡。希靈將電報看了又看,看完之後把電報紙一放,她抬起頭,一顆心在腔子裡撲通通亂跳。
她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反正小桐晚上來叫她吃飯的時候,就見她對著鏡子擺弄頭發,一邊擺弄,一邊眉飛色舞的哼著歌。
☆、第六十八章 馴妻(二)
小桐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希靈,沒見過這麼沒皮沒臉沒志氣的女人。前兩天還看她在炕上撒潑打滾的嚎啕呢,今天就變了一副嘴臉,開始對著鏡子臭美起來了。
小桐心裡生氣,又不能公然的挑撥離間,只好按捺下性子,靜觀其變。而希靈一有了陸克淵,旁人就全顧不得了,對著鏡子連試了好幾個顏色的口紅,最後她終於選出了一支最中意的,把兩片嘴唇塗得亮晶晶的增了厚度。她是薄嘴唇,厚一點更好看,於是自己對著鏡子左偏偏臉右偏偏臉,自覺著頗有幾分姿色。將兩片嘴唇又抿了抿噘了噘,她打算用這一副美麗的紅唇,去和陸克淵算總賬。
如她所料,一天之後,陸克淵又發來了第二封電報,向她告知了自己所乘的列車車次以及到站時間,擺明了是要讓她去接他。希靈想了想,末了決定保持姿態,守株待兔。
如此又過了三天,兔先生如期而至。小桐奉了希靈的命令,開汽車去接陸克淵過來,結果人在火車站外。他不只看見了陸克淵,還看見了何養健。心中一驚,他以為這二人是一路過來的,幸而陸克淵隨即就和何養健一團和氣的分了開。帶著一名保鏢坐上了汽車,陸克淵問小桐道:“太太這幾天怎麼樣?”
小桐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語氣,不肯露出破綻:“嗯……也沒怎麼樣,開始那幾天挺不高興的,還哭了一場,這些天就好多了。”
陸克淵聽了這話,心裡略略的有了數。哭一場就算很可以了,因為她不是那種哭哭啼啼的弱女人。
“一定是天天在罵我吧?”他換了輕松的語氣又問。
小桐遲疑了:“太太……”緊接著他靈機一動:“您問果子去吧,她天天跟太太一起呆著,肯定知道。”
陸克淵笑了一聲。小桐的回答讓他心裡舒服了一點。不知道就對了,小桐作為一個大男孩子,沒有必要對太太的言行太了解。
小桐怕他再盤問自己,於是主動換了話題:“先生是和那位先生一起來的?”
陸克淵問道:“哪位?”
“就是那個特別高的,我見過他好幾次,可是他叫什麼,我想不起來了。”
陸克淵明白過來:“我和他也是偶遇。”
小桐“哦”了一聲,不再言語了。
在小桐把陸克淵往家裡接時,何養健也在旅館裡安了身。這一回再到奉天,他可以將先前的生活略略恢復些許了。旅館,可以挑好的住,選好旅館裡的好房間,不但絕對沒有臭蟲,還有浴缸可以泡澡。
休息好了,人有精神,也能更有效率的做事。把事情辦完了。還得馬上回天津。鋪子離不得他,孩子也離不得他。因為容少珊自從得了差事之後,又變得來無影去無蹤,所以玉恆徹底的長在了他家裡。玉恆冷淡怕人,但是和他很親,他偶爾被他纏得煩了,語氣略重了一點,玉恆會立刻瞪大兩只黑眼睛,驚弓之鳥一樣的看著他。是在拼命的察言觀色。
所以說起來,他現在也就是和這孩子在一起,才能付出和收獲一點柔情。他覺得這樣就很好,小毛孩子至少不會陷害他。
一邊躺在床上休息,何養健一邊又想起了陸克淵。希靈在天津是有一點小生意的,這他知道。陸克淵來了,且有汽車來接,可見大概希靈已經先他一步到了奉天。一家作坊似的小工廠,有必要勞動他兩口子的大駕嗎?還是陸克淵不滿足於東山再起,要把手繼續往北伸了?
何養健現在不想舊恨,只想眼前這點最實際的事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願意有一點君子風度。
何養健並不知道自己高估了希靈夫婦,這對夫婦此刻已然見了面,正在暗藏殺機的打招呼。希靈穿了一身半新不舊、一塵不染的洋裝裙子,頭發梳得又蓬松又整齊,臉上的胭脂水粉更是搽得一絲不苟。小桐跟在陸克淵的身後,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好幾眼,感覺她今天是特別的漂亮——她缺乏血色,所以是需要打扮的那一類女人。
居高臨下的站在門前台階上,她對著陸克淵勉強一笑:“來了?”
陸克淵若無其事的一點頭:“來了。”然後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笑,很平靜的說道:“地方不大,收拾得倒不錯。”
希靈轉身向房內走去:“果子,倒茶。”
果子答應一聲,跟著她進了房間。陸克淵知道她不會給自己多少好臉色看,所以自動邁步,進門之後一掀簾子,他在裡間屋子裡見到了桌椅立櫃以及一鋪炕。
這屋子是不需要椅子的,陸克淵不消希靈發話,直接在炕沿上坐了下來。脫了西裝上衣往炕裡一扔,希靈不言語,他也不言語。果子用托盤端了熱茶和水果上來,他沒喝茶,慢慢的剝了個橘子吃。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希靈居然比他更沉得住氣。
於是沉默到了最後,他放下橘子皮,還是先開了口:“心裡還在記恨我?”
希靈反問道:“恨怎麼樣?不恨又怎麼樣?”
陸克淵答道:“不恨,就跟我回家去,咱們好好過日子。恨,那你講講你怎麼才能不恨?”
希靈說道:“你和金婉心一刀兩斷,我就不恨了。”
陸克淵一點頭:“好,我可以和金婉心一刀兩斷,但有條件。”
“什麼條件?”
“你把小桐打發了,往後別讓我在天津和奉天這兩處地方看見他。”
希靈登時急了:“憑什麼?你現在想拿小桐來威脅我了?”
陸克淵針鋒相對的答道:“我可以為了你趕走金婉心,你不可以為了我趕走小桐嗎?金婉心對我有意思,小桐對你有意思,咱們兩個既然是要講專一,那就公平一點吧!”
希靈強忍著怒氣說道:“我和小桐清清白白,小桐對我還有恩情。你和金婉心呢?你們清白嗎?”
陸克淵笑了一下:“怎麼不清白?我一指頭都沒有碰過她。碰了她的是你,不是我。”
說完這話,他抬眼去看希靈,黑眼珠很深很大,帶著壓迫力:“希靈,你還以為你很占理?”
說完這話,他起身問道:“給我收拾一間屋子,我坐火車坐累了,想睡一覺。晚上再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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