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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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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尼羅]愛走薄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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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分歧(一)
  
  希靈並不過分的忙碌,所以在陸克淵眼中,她依舊只是閒極無聊、隨便找點事做而已。
  
  他不知道希靈在鋪子上花了多少心思。每天離開鋪子之前,她都對管事的大伙計囑咐了又囑咐,無論她在不在鋪子裡,伙計們都有活干,並且只要聽她的話,就能干得井井有條。又因為她是陸克淵的太太,所以伙計們一個個都老實得很,沒有一個人敢對她的命令敷衍塞責。
  
  於是不出十天的工夫,鋪子的玻璃窗戶生平第一次亮堂了,陽光照進來,將新糊的牆壁照得雪亮,鋪子平空的寬敞了許多。商品架子也都重新擺放了。伙計們的衣裳也全漿洗干淨,原來這鋪子像個黑店,平常百姓不敢進門,如今舊貌換了新顏,看起來竟然有一點高級了。
  
  鋪子後面另有兩間小屋,一間是小倉庫,一間是辦公室。鋪子是做生意的地方,單是屋子漂亮也沒有用,所以希靈每次到了這裡,大多是把瑣事交給果子盯著,自己則是苦思冥想著給鋪子找生意。
  
  思來想去的,她忽然想起了榮興當鋪。
  
  榮興當鋪什麼都收。也什麼都賣——只要當鋪裡有。但它畢竟不是個專門的貿易行,而是一間四不像的買賣,什麼都做,什麼都做不精。她願意和榮興當鋪合作,當然,只是合作而已。對於何養健,她依然是心存忌憚,那個人,她不能不防備。
  
  況且,她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若是想正正經經的做生意,這鋪子的地理位置又是馬馬虎虎,一點便宜也不占。
  
  這樣一想,她就一個電話打到榮興當鋪去。把何養健直接叫過來了。
  
  何養健現在真是徹底的不傲了,一叫就來,但是也不諂媚,對希靈是個公事公辦的態度。聽了希靈的想法,他考慮了片刻,然後一板一眼的和她算起了賬,這樣貨物怎麼分成,那樣貨物又怎麼分成,批發是什麼價,零售又是什麼價,他和希靈足足談了兩個多小時,希靈完全沒有留他吃晚飯的意思,兩人說得口干舌燥,只一杯一杯的喝茶水。
  
  不帶感情的談出了幾分眉目,何養健起身想要告辭,希靈這時終於換了話題:“玉恆這幾天怎麼樣?”
  
  “前幾天得了痢疾。現在已經好了。”
  
  希靈猶豫了一下,又道:“過幾天,我要是有時間的話,就過去瞧瞧他。”
  
  何養健冷淡的答道:“好。”
  
  一場談話到此結束,希靈和何養健各自冷著臉,其實心裡都是比較的滿意。
  
  離開貿易行,何養健徑直回了家。在他進門之時,玉恆蹲在院子裡,正在一邊啃著一小塊香瓜。一邊低頭看螞蟻搬家。忽見何養健回來了,他也沒說什麼,只站起身走到了何養健身邊,用手去抓他的長袍下擺。
  
  何養健彎腰把他抱起來送進屋裡去,然後出來問家裡的老媽子:“孩子今天還好?”
  
  老媽子答道:“徹底好了,下午還給他喝了一小碗粥。”
  
  何養健聽了這話,轉身又回了屋子裡。玉恆坐在椅子上,兩條腿不著地,轉動腦袋追著他看。何養健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並不著急。自顧自的換了衣裳洗了臉,他把自己打掃得干淨舒服了,這才走過去把玉恆抱了起來。
  
  “想沒想我?”他一邊在地上來回的走,一邊問玉恆。
  
  玉恆“嗯”了一聲,把手裡的香瓜往他嘴裡送。何養健搖頭一躲,不肯吃,又問:“想姥爺了嗎?”
  
  玉恆這回遲疑了一下:“嗯……”
  
  何養健笑了一下:“是不是不想了?”
  
  玉恆啃著香瓜,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想還是不應該想。
  
  何養健又問:“送你回姥爺家裡去,好不好?”
  
  玉恆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
  
  何養健說完就算,放下玉恆之後,他出門讓老媽子預備晚飯,結果晚飯還沒吃到嘴,他忽然發現玉恆站在房間角落裡,抽抽搭搭的哭起來了。
  
  “怎麼了?”他莫名其妙的把他又抱了起來:“你是哪裡疼?還是哪裡不舒服?告訴叔叔。”
  
  玉恆哭得涕淚橫流,哽噎得直抽搐,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何養健費了好大的勁,終於領會了他的意思——他誤以為何養健不要他了。
  
  何養健無意中把孩子逗得嚎啕一場,幾乎嚎得當場抽過去,哭笑不得之余,他心裡又有點竊喜。
  
  他覺得這是一種諷刺,既諷刺了希靈,也諷刺了自己。
  
  幾天之後,希靈還真來了一次,玉恆見了她,倒也依著何養健事先的囑咐,喊了她一聲“媽”,喊完之後他如釋重負,立刻就跑去後院躲了起來,何養健再怎麼叫他,他都裝聾作啞的不出聲了。
  
  希靈也沒打算和玉恆親近,只是過來看他一眼。這一眼看過之後,她發現這孩子真的不像白子灝了,正如果子所說,他有點像容少珊,成了個溫吞吞軟綿綿的小白臉子。
  
  這樣的一個玉恆,她倒是很可以撫養的。雖然她對容少珊那個性格也是極其的不欣賞,但至少是不討厭。
  
  “要是方便的話,哪天我過來,把玉恆帶回家住幾天。”她說。
  
  何養健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只說了一聲“好”。
  
  許可來得這樣容易,希靈反倒有些心虛。又給玉恆留下了一百塊錢,她回了家,和陸克淵商量:“我把玉恆帶過來玩幾天,好不好?”
  
  陸克淵很驚訝的看著她,半晌過後才答道:“行。”
  
  希靈看出來了,他是不大願意——如果玉恆此刻是個嬰兒,興許他還能捏著鼻子認他當兒子,可玉恆已經是這麼大了,該有的記憶也都有了,陸克淵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憑什麼拿他當自己的少爺養活呢?
  
  “再說吧!”於是希靈自己換了口風:“那孩子跟我一點感情都沒有,見了我就躲,真要是帶回來了,恐怕也麻煩,這家裡又沒有人會照顧小孩。”
  
  陸克淵沒言語,心裡對她的行為卻是了如指掌——那天,金婉心告訴他,說是她看見希靈在街上和何養健並肩走了。陸克淵聽了,心裡就是一別扭。
  
  因為他知道,希靈曾經像愛自己這樣愛過何養健,而且,他們是在一張床上睡過覺的。
  
  他年輕的時候愛過金婉心,所以直到現在,也不肯對金婉心太絕情;他是如此,所以希靈應該也是如此。
  
  況且,何養健作為一個男人來講,也著實稱得上是上等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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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分歧(二)
  
  希靈感覺出陸克淵這幾天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但是也不理會——憑什麼只許你讓我別扭,不許我讓你別扭呢?
  
  所以雖然她在心裡還是拿何養健當成定時炸彈來看的,但是嘴上什麼都不說,偶爾和陸克淵談起自己那家小貿易行,她也很坦然。
  
  “何養健不行。”她對陸克淵講:“只會坐在鋪子裡等生意上門。不過也虧得他不行,他要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也就用不著我了。”
  
  陸克淵對何養健沒有什麼好說的,只道:“你前些天不是說要把玉恆領回來住幾天嗎?怎麼又不提了?”
  
  希靈搖搖頭:“那孩子怕生怕得厲害,不肯跟我走。”
  
  這是真話,玉恆在聽聞這個“媽媽”要把自己帶走之後,當場就像要撒□症似的栽倒在地,起初大人們都以為他是在裝模作樣,可是把他扶起來一看。發現他竟真的是牙關緊咬、小臉煞白,簡直如同撞了邪一般,是精神受到了絕大刺激的模樣。
  
  這麼一來,希靈就不敢強行把他抱走了,到了第二天,她給何養健打去電話詢問情況,得知玉恆發了高燒,而且連著一夜半天一言不發,是真的嚇病了。
  
  放下電話之後,希靈有些感慨,心想我的小寶要是還在,我會要你?
  
  陸克淵一想到希靈隔三差五的就和何養健在一起。並且何養健還給她養著兒子,就滿心的不舒服,卻又沒法說,因為自己也食了言,底氣不足。金婉心目光銳利,看出了他的心事,就溫言軟語的勸他:“你別多想了,我看希靈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應該不至於做出那種事情來。況且,你不是說他們兩個是有仇的嗎?”
  
  陸克淵“哼”了一聲,心想她和誰沒有仇?她的仇人多了,她現在和自己都有仇了!也不知道她那日子是怎麼過的,小小年紀一個女子。比自己這四十多歲跑江湖的還要苦大仇深。
  
  金婉心看他氣色不善,就陪著笑摩挲他搖晃他,當他是個小男孩:“別賭氣了,我給你打包票,我說不能就不能,好不好?”
  
  陸克淵被她寵慣了,開始在她面前露出草莽本相。毫不掩飾的橫了她一眼,他不耐煩的從牙關中擠出字來:“你知道個屁!”
  
  金婉心聽了他這撒野的腔調,一點也不生氣,只用指頭在他額頭上戳了一下:“臭小子,真是慣壞你了。”
  
  這時春美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如今處在暑假期間,每天唯一的任務就是玩,玩得嘻嘻哈哈沒心沒肺。金婉心一見她來了,就起身搭訕著要去給陸克淵煮點咖啡。
  
  她走了,春美來了。笑嘻嘻的對著陸克淵喊了一聲“哈嘍”,她的眼睛裡閃爍著活潑快樂的光芒:“叔叔,你說話不算話喲!說好了帶我出城兜風的,這都過了多久了?”
  
  陸克淵答道:“我的汽車你隨便用。”
  
  春美一搖頭:“不,我要你陪我去!”
  
  陸克淵笑了一下,心裡並不覺得春美很誘人,但是在煩惱的時候,的確是有點喜歡她身上這股子無憂無慮的勁兒。而且春美的穿著也真是摩登,白胳膊白腿全露著。那樣嫩的胳膊和腿,沒有男人會不想多看幾眼。
  
  他家裡的那位小太太也摩登,可是從來不這麼穿,因為身上沒有幾兩肉,露了也沒有女性的肉感。當然,陸克淵承認,小巧玲瓏也有小巧玲瓏的美。
  
  領著春美出門逛了一圈,陸克淵感覺自己心裡稍微的暢快了一點了,這才回了家,打算心平氣和的和希靈談幾句——畢竟是兩口子,總這麼打啞謎,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進了門,希靈也是剛回來,還穿著出門的衣裳。獨自坐在沙發上,她手裡托著一只小算盤,一邊撥著算盤珠子,一邊喃喃的念念有詞。陸克淵站在客廳門口審視了她一番,和鮮艷明媚的金家母女相比,她顯然是另一個款式的美人——應該是美的,只是他們做久了夫妻,相互之間看慣了,所以美也不覺得美了。
  
  “這麼用心?”陸克淵走進了客廳:“當個消遣也就是了,別太費心血。”
  
  希靈“嘩啦”一晃算盤:“看看賺了多少錢嘛!”
  
  陸克淵脫了西裝上衣交給僕人,然後在希靈身邊坐了下來:“我們現在又不缺錢。”
  
  希靈有點心不在焉:“錢還怕多?”
  
  陸克淵默然片刻,隨後又問:“最近還是在和何養健往來?”
  
  希靈這回扭頭望向了他:“什麼意思?”
  
  陸克淵笑了笑:“沒什麼意思,只是問問。”
  
  希靈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前方:“你有話就直說,別和我繞彎子。你不傻,我也不傻,是不是?”
  
  陸克淵清了清喉嚨,答道:“希靈,能不能別再見何養健了?”
  
  出乎他意料的,希靈很痛快的點了頭:“行,等我找到新的伙伴,就不和他合作了。反正我不愛見他,我看他也不愛見我,若不是有錢可圖,他興許還想吃了我呢!”
  
  陸克淵看著希靈:“太太,你就非做這個生意不可嗎?你要多少錢,盡管向我開口,我總不會連太太都養不起。”
  
  希靈把臉向他一轉,睫毛閃動,瞳孔有光:“我天天和你同床共枕,你不也還是要去找金婉心?”
  
  陸克淵臉上的微笑僵了一下:“希靈,我也沒想到她會再回來。我承認,是我出爾反爾,可也請你諒解我一點。她對我有恩,我不能對她做得太絕。”
  
  “她女兒也對你有恩?”
  
  “我和春美能有什麼?她只是小孩子愛玩愛鬧而已,我偶爾敷衍敷衍她,還不是看在婉心的面子上?”
  
  “我和小桐能有什麼?小桐才十五,當孩子也得先讓小桐當,還輪不到春美!”說到這裡,她忍無可忍的冷笑一聲:“春美,婉心,叫得真親。”
  
  隨即她又把目光投向了他:“達令,別忘了,你的那位孩子,比我還年長兩歲呢!”
  
  說完這話,她起身要走,但是陸克淵一把抓住了她:“我問心無愧,你總不能不讓我和別的女人見面吧?”
  
  希靈轉身看著他:“你問心無愧,我也問心無愧啊!”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問道:“老陸,你說我對你是不是真心?”
  
  陸克淵一點頭:“是。”
  
  希靈繼續問:“我對你好不好?”
  
  “好。”
  
  “我們原來是不是恩愛夫妻?”
  
  “是。”
  
  希靈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呼出來。
  
  “好,那你記住,我們現在,不是了。”
  
  她看著陸克淵的眼睛說話:“就因為你和金婉心糾纏不清,所以,我們不是了。我還是那句話,我和金婉心,你只能選一個!別做二女共侍一夫的美夢,我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休想只拿一半來搪塞我!”
  
  話音落下,她甩開陸克淵的手,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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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發表於 2015-3-18 18:41: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分歧(三)
  
  陸克淵認為希靈這是對自己宣了戰。
  
  他等著希靈和自己歇斯底裡的大鬧一場,然而等了幾天之後,他並沒有等來希靈和自己決一死戰。希靈該吃吃該喝喝,晚上也照常和他同床共枕的睡覺,而且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並沒有半夜起來勒死他的意思。只有一天凌晨,他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臉上有東西在爬,仔細的感受了一下,他發現那是希靈在輕輕撫摸自己的臉。
  
  他沒敢睜眼睛,因為知道只要自己一醒,希靈就會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該干什麼干什麼去了。他再怎麼哄她逗她,她也不吃這一套了。
  
  其實希靈摸他,只是因為對他還沒有愛夠。雖然他已經變得不那麼可愛了。但是她偶爾醒過來,還是願意用手指描繪他的眉眼鼻梁。
  
  說不准什麼時候,她就沒有這樣看他摸他的機會了。
  
  希靈忽然有點理解了容秀——不是理解容秀為什麼會愛上白子灝,是理解了容秀為什麼守著個殘廢也能過得那麼心滿意足。
  
  如果陸克淵現在殘廢了,那麼她也是不會嫌棄他的。只要他們能夠情投意合恩恩愛愛的生活在一起,她也一樣會心滿意足的。
  
  可惜,她捨不得讓陸克淵變成殘廢,他縱是不可愛了,她也不忍心讓他受傷讓他疼。
  
  陸克淵不好直接去找何養健的麻煩,只好私下把何養健叫出來,讓他不要再理會希靈。何養健聽了這話,十分驚訝。這才知道自己卷進了人家夫妻二人的紛爭裡。陸克淵看了何養健的反應,也感覺得出,他是真無辜。
  
  何養健不是問題的關鍵人物,陸克淵知道自己揪著何養健做文章,意思實在不大,於是,他把何養健放了回去。何養健回了當鋪,喝了口水定了定神,然後立刻又去見了希靈。
  
  “陸克淵今天找了我。”他告訴希靈:“讓我盡量不要和你合作。”
  
  希靈聽了這話,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陸克淵會這麼干——偷偷摸摸的在背後對她做手腳,在她眼中,是有點下作的。
  
  “那你的意思呢?”她問何養健。
  
  何養健冷淡的答道:“我對你的家務事毫無興趣。我只是想賺點錢糊口活命而已。”
  
  希靈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和我合作下去。放心,只要我一天還是陸太太,他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何養健聽了這話,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希靈隨他去做悶葫蘆,也不再逼問。等何養健走了,她咬著指甲在鋪子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陸克淵還在等她大鬧,卻不知道在感情上,她這一方已經自行與他決裂了。
  
  因為他始終不做選擇,也沒有要做選擇的打算。
  
  “離婚?”她問自己。
  
  離婚是容易的,當初他們結合得就很草率,連婚書都沒有一張,是純粹的私定姻緣。現在若是離婚的話,在報紙上登一條聲明就可以,連法律的手續都不必走。至於贍養費——她想陸克淵不會在這上面和自己斤斤計較。
  
  可問題是。陸克淵肯和自己離婚嗎?
  
  白子灝那一類的紈褲少爺,是能夠接受離婚的,但陸克淵這一類的江湖人物,在如今這個年頭,還真沒有“離婚”過的。他們有的是處理女人的法子,不用離婚。
  
  不離婚的話,她也可以悄無聲息的搬離陸公館,事實上離婚,對外則是不聲不響。給陸克淵留足面子,讓金婉心十足十的得意。
  
  這的確是個好法子,可是,她憑什麼這麼疼愛他們呢?都走到如今這般地步了,還要替他們設想周到?
  
  這麼一想,希靈就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太著急,一著急,容易走亂了步子。
  
  於是在鋪子裡忙到了下午,她該回家還是回家去。然而還未等她出門去,鋪子門口卻是來了一位嬌滴滴的女客——金婉心。
  
  金婉心笑盈盈的,對希靈說:“妹妹,我今天出門買點東西,回來路上正好經過,就想過來看看你。”然後她環顧了四周,又笑道:“妹妹真是個有本事的,干什麼都是像模像樣,還會自己辦貿易公司了。”
  
  希靈也微笑了一下:“什麼公司,只是個小鋪子而已。”
  
  然後她側身讓出通往辦公室的路:“請裡面坐坐?”
  
  金婉心果然進了去。
  
  在辦公室內站住了,金婉心轉身笑望著希靈。希靈關閉了房門,同時褪下了臉上的微笑。冷森森的注視著金婉心,她開口問道:“你來干什麼?”
  
  金婉心輕輕巧巧的一轉身,面對著她答道:“我聽小陸說,你最近在同他鬧脾氣,所以想來勸勸你。你也知道,小陸是個忙人,一天忙到晚,已經夠他受的,家裡若是再不太平,那豈不是太苦了他?”
  
  希靈問道:“可我若是對他好了,他豈不是就不會光顧你的家門了?”
  
  金婉心依舊是笑瞇瞇的:“妹妹呀,你是你,我是我。他戀著我,也並不是因為你有什麼不好呀!男人嘛,就是這樣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那你不怕他吃了你這一碗,又看上了別人家的一鍋?”
  
  金婉心看著希靈,笑得柔媚:“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還吃這個醋嗎?”
  
  希靈點點頭:“明白了,你是來向我示威的。陸克淵,你是吃定了。如果我願意和你分享他,那就分享;如果我不願意和你分享,那就退出,是不是?”
  
  金婉心看著希靈的眼睛,神情依然是溫柔的:“好妹妹,真聰明。”
  
  希靈筆直的站立了,雙手在衣兜裡握成拳頭。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她半晌沒言語。
  
  等到拳頭漸漸的能松開了,憋在胸口的一股熱氣也慢慢的呼出去了,她終於能夠張開嘴發出聲音:“你給我滾!”
  
  金婉心向她抿嘴一笑,然後款款的走了出去。而在她離去的一瞬間,希靈做了決定:不離婚了!
  
  她若是乖乖退出,那就正好稱了那一對奸夫淫婦的心!那對奸夫淫婦,一個背叛了她,一個掠奪了她,她怎麼可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她這人睚眥必報,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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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發表於 2015-3-18 18:41: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暗流(一)
  
  希靈放棄了自己的高姿態,回到家後對著陸克淵大鬧一場,告訴他“金婉心今天打到我的門上來了”。
  
  陸克淵被她鬧了個措手不及,聽聞了金婉心的舉動,他也有點不滿意。因為他著實是沒對金婉心母女倆做過任何承諾。他們三個人是糊塗著來,春美願意和他玩,那他有空的時候就和她玩玩,金婉心願意對他好,那他也是卻之不恭——僅此而已,起碼在他心中,是再沒別的了。
  
  他打了幾十年的光棍,在男女關系中,一直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想到年紀大了。反倒被桃色事務纏住了。
  
  他有點心煩意亂,然而轉念一想,又對希靈產生了懷疑。夫妻二人一致對外的時候,希靈當然是他最好的知音和伙伴,可也正是因此,對於希靈的狡猾和毒辣,他也是特別的了解。希靈的話,能有多高的可信度?
  
  陸克淵不敢拿話敲打希靈,甚至連詐一詐她的真假都不敢,因為知道她聰明,自己未必詐得過她。夜裡兩個人背對背躺在床上,希靈忽然在黑暗中說道:“老陸。過幾天入了秋,我們到北京玩幾天吧!”
  
  陸克淵很意外:“怎麼忽然有了這個興致?”
  
  “秋天人家不是都去香山看紅葉嗎?我在北京過了那麼多年,一次都沒去過。”
  
  陸克淵沉默了片刻,然後答道:“好,正好我有個朋友在那邊有別墅,還可以舒舒服服的住幾天。”
  
  兩人一宿無話,到了第二天,希靈去了榮興當鋪。
  
  進了當鋪裡的賬房兼辦公室,希靈和何養健見了面。對著何養健,她不客氣的實話實說:“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白幫,有好處。”
  
  何養健見她來了,端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只看著她問道:“什麼忙?”
  
  希靈答道:“去勾引一個女人。放心,是年輕的漂亮女人,你不吃虧。”
  
  何養健盯著希靈,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而希靈見他不回答,便是一笑:“怎麼?嚇著你了?”
  
  何養健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到底要干什麼?”
  
  希靈好整以暇的答道:“沒什麼,只是我現在身邊都是粗粗笨笨的伙計一流,不上台面,所以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至於為什麼這樣做,我也不瞞你,那個女人在打陸克淵的主意。”
  
  然後抬眼望向何養健,她問道:“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何養健笑了一聲:“表妹,你真是高看了我。”
  
  希靈不以為然的一抬眉毛:“表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不可愛,我還不知道嗎?”
  
  說到這裡,她替何養健做了主:“就這麼定了。這筆買賣做起來,你是占便宜的。”
  
  說完這話,希靈自作主張的告辭離去。而何養健獨坐在辦公室裡想了又想,忽然起身走到牆壁上的電話機前,他伸手摘下聽筒,想要給陸克淵打個電話。
  
  可是下一秒,他把話筒又重新掛了回去。
  
  這個電話不能打,即便自己向陸克淵告了密,陸克淵也很可能不當一回事。就算他當了一回事,希靈也可以不承認,反正這都是沒有證據的事情。到時候,他一無所得、只剩了裡外不是人。
  
  既然如此,那麼,他想,自己索性就順著風向走下去好了。希靈和陸克淵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有必要推波助瀾,讓這一對恩愛夫妻狗咬狗的窩裡斗起來。
  
  這麼一想,何養健就坐回到了辦公桌後。從抽屜裡找出一面小鏡子照了照,他想起在自己那無憂無慮的青年時代,在自己還是何大少爺的時候,曾經有多少女郎愛過自己啊!
  
  從青年時代一路想到今天,最後他眼前就出現了四個字:家破人亡。
  
  是的,他對希靈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不至於讓他家破人亡。本來是他欠希靈的,現在變了,現在是希靈欠他的了。
  
  如此又過了兩天,何養健在賽馬場“偶遇”了春美。
  
  何養健並不是不懂風情的人,當年的他只是全身心的撲在了“升官發財”四個字上面,沒把心思往女色上面放過。而且那時候愛他的女子太多了,多了,他便不稀罕。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是帶著目的來的,他是正經做事的人,只要是有目的,就必定會用心。
  
  一場賽馬看完,何養健和春美一起賠了錢,兩人同命相憐,何養健便提出要請春美小姐去吃一頓便飯。春美是不怕男人的,何養健敢請,她就敢去。而一頓飯吃下來,春美對何養健有了改觀——她起初得知了何養健的身份之後,只以為他是個內地的小生意人,可是經過了長達兩小時的邊吃邊談之後,她才發現他竟是個落魄了的世家少爺。階級的問題就此被解決掉了,春美擁有著很現代的審美觀,何養健那高大健壯的體魄,也很符合她心中美男子的標准。
  
  於是第二天下午,兩人就又相約著見面了。
  
  金婉心並沒有留意春美的行蹤,反正這女兒已經是定了型的一匹野馬,她想籠也籠不住。打電話把陸克淵叫過來,她問他道:“家裡怎麼樣?”
  
  陸克淵坐在椅子上喝茶,很老實的答道:“死氣沉沉。”
  
  金婉心聽了這話,歎息一聲,起身走到陸克淵身邊,她把他的頭摟到了自己懷裡,讓他感受自己的溫暖、柔軟與芬芳。陸克淵果然閉了眼睛,很放松的長出了一口氣。
  
  “我什麼都不要,名分也不要,這樣還不行嗎?”金婉心輕聲的問。
  
  陸克淵默然無語。
  
  金婉心又道:“我不管。我好容易有抓到了你,這回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了。”
  
  這話說得帶了一點小兒女氣,但是聽著也不突兀,因為金婉心時常能讓人忽略她的年紀,而只想到她是個女人。
  
  金婉心又道:“我知道她很厲害,可是小陸,你自己說,若論過日子,是我好還是她好?”
  
  陸克淵苦笑了:“婉心,別逼我好不好?畢竟我和她是患難夫妻……”
  
  金婉心也苦笑了一聲:“你和她是患難夫妻,可你和她至少還能互相做伴。我呢?我想了你半輩子,我連個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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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暗流(二)
  
  希靈登了何養健的門,身後的果子拎著個小網兜,裡面有糖果點心和幾樣很高級的小玩具。玉恆見了她,訓練有素的喊了一聲“媽媽”,然後就照例又逃到了後院去。
  
  何養健接過了網兜,又讓希靈在客廳裡坐了。希靈開門見山的問道:“事情進行的怎麼樣?”
  
  何養健反問道:“你希望我進行到哪一步?”
  
  希靈答道:“當然是要進行到床上那一步。”說到這裡,她對著何養健一笑:“我聽說她是很解放的,什麼都不在乎,只要你足夠有魅力,她是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的。”
  
  何養健問道:“然後呢?你想要的是什麼?壞了她的名聲?”
  
  希靈不回答。
  
  她不答,他也就不再追問。等希靈走了,何養健打開網兜,將點心和糖果一樣取出一點放在碟子裡,然後把玉恆叫過來。讓他端了碟子自己慢慢吃。玉恆見到了零食,嘴角立刻汪出口水,然而忍著不吃。何養健知道他的心思,俯身告訴他:“吃吧,吃了也不送你走。”
  
  玉恆這才抓起一塊軟糖,塞進了嘴裡。
  
  何養健蹲下來,單手摟著玉恆,心裡則是想著希靈和春美。沉沉的思索了良久,最後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其中的玄機。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正如希靈所料,金婉心的後院起火了。
  
  點火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春美。金家母女二人之間的關系有些玄妙。當著外人的面,她們是最文明最友愛的母女,有點沒大沒小的意思,不過現在“平等”二字正是流行的時候,這種“沒大沒小”,也不失為文明的一種體現。
  
  對外,是文明;對內,則是互相的不以為然。女兒看母親是老不正經,母親看女兒也是個風騷坯子。春美的父親,在金婉心的丈夫中,算是最不得她青睞的一位,連帶著她對這個女兒的感情也就不很深厚;而春美眼看著母親在父親死後朝三暮四,隔三差五的交男朋友。心中也是鄙夷。所以母女二人一方面是極其的相像,另一方面,又是互相的看不上。
  
  金婉心知道春美早就不是黃花姑娘了,事已至此,她索性干脆的不管她,只要她肯聽自己的話,自己便給她自由與錢,再過幾年,找個男人把她嫁出去便是。可春美偏偏一陣一陣的不聽話,比如此刻——她是把春美帶到天津尋找浪漫的嗎?她是要讓春美給自己加一把力氣,幫助自己留住陸克淵的呀!
  
  然而春美這個小浪蹄子竟是如此的不敬業,沒過幾天就對陸克淵愛搭不理的了。她讓春美陪陸克淵坐一坐,春美不但不肯,而且公然的給她臉色看——那臉色她看見了,陸克淵也看見了。陸克淵明顯的是有些窘,因為他從來不受女人的氣。
  
  金婉心生氣了。無人的時候對春美說道:“你若是在天津住得膩了,就回上海去吧!”
  
  春美光著胳膊腿坐在大床上,赤腳翹起雪白的腳趾頭,垂著眼皮往趾甲上塗蔻丹:“No!”
  
  金婉心耐著性子壓著脾氣,繼續說道:“你的朋友都在上海,回去不是還可以好好的再玩半個暑假?”
  
  春美對她一眼不看,只用唱歌的調子作了回答:“NoNoNo——”
  
  金婉心看她是給臉不要臉,索性直說:“你留在這裡一點用處沒有,那天還給你陸叔叔臉色看。與其如此,還是回家去吧!”
  
  春美塗完了兩只腳,伸長雙腿讓腳趾頭一張一合。很得意的欣賞著自己的白腳丫,她滿不在乎的答道:“我在天津還沒有玩夠,我不想走。”
  
  “天津有什麼好玩的?”
  
  春美抬頭望向她:“你以為我只在上海有朋友?”她抬手一指自己的臉,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我交朋友是很容易的事情,未必只在上海才有得玩。至於那個陸叔叔——我什麼時候給他臉色看了?”
  
  “那天——”
  
  “好啦好啦,你怎麼還記得那天的事情?那天我只不過是沒聽見他說話而已,又不是故意的不理他。再說我本來就和你們這些老人家沒什麼可談的,陸叔叔連一句英文都不會講。”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找你的知音好了。”
  
  春美輕輕的伸手一碰腳趾甲,見蔻丹已經干了,這才伸腿下床起了身:“我想找自然會找,不用你教。我想在哪裡就在哪裡,也不用你干涉。你找你的男人,我找我的男人,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你——”
  
  春美一聳肩膀:“我怎麼了?你喜歡搶別人的丈夫,我可不喜歡。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從墳墓裡走出來的男人,再怎麼好,也不夠新鮮純潔可愛了!”
  
  說完這話,她走到門口,對著面前的金婉心說道:“勞您讓開,我要出去換衣服了。”
  
  金婉心瞪著女兒,萬沒想到她會這樣不客氣的說自己“喜歡搶別人的丈夫”,一時間惱羞成怒的紅了臉,她抬手對著春美想打——想想而已,沒打算真打,可春美沒有讀心術,眼看著巴掌像是要落下來了,她立刻提前長嚎了起來,聲音之大,堪比防空警報,幾乎把金婉心嚇了一跳。
  
  春美一邊哭叫,一邊捂著臉跑了出去,口口聲聲的嚷著“你打我”,鬧得披頭散發,一會兒要去找叔叔,一會兒要去找嬸嬸。金婉心看了她這個撒潑打滾的蠢相,一點自己的風格也沒有,越發氣得牙癢。
  
  偏巧此時,陸克淵來了。
  
  陸克淵是來吃飯的,結果一進門,飯沒吃到,先吃了一驚。春美像個毛頭獅子似的撞上了他,他剛要問一問原委,然而毛頭獅子對他開了火:“就怪你!我恨死你了!”
  
  金婉心見她不分對象的亂開火,急得要命,可是當著陸克淵的面,又不好太露鋒芒,只能提高了聲音叫道:“春美,這麼大的孩子了,不許胡鬧,你回你的房間去!”
  
  毛頭獅子一甩亂發,哭道:“不!憑什麼你為了找男人,要犧牲我?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世上有你這樣的母親嗎?你當我是什麼?是妓女嗎?”
  
  此言一出,陸克淵登時就站不住了。
  
  “春美,這是怎麼了?”他有些羞惱,但是臉上還平靜:“和媽媽吵架了?”
  
  春美到了這個時候,看金婉心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中忽然有些痛快。暗暗的罵了一聲“騷貨”,她嘴上叫道:“就因為我不陪你玩,她就打我!”
  
  陸克淵聽了這話,登時就飽了——他還以為春美是真的愛上了自己。不過愛不愛的倒是小事,只是他們三個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如今忽然聽了這話,他沒法子不尷尬。
  
  金婉心看春美分明是在發作人來瘋,立時氣得發昏。抬手掩著心口,她原地晃了晃,還想斥責春美兩句,然而心慌得厲害,實在是發不出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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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所謂愛情(一)
  
  金婉心被女兒氣得發昏,然而強撐著不肯倒,怕自己在陸克淵面前露出病態,會讓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個老人家。而春美由著性子大鬧一場,鬧得身心舒暢。眼看母親沒了話講,自己這一回是徹底占了上風,並且也真是有些累了,便收了涕淚,轉身自己回到了樓上臥室裡去。
  
  春美走了,留下了金婉心和陸克淵面面相覷,金婉心蒼白了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陸克淵則是純粹的尷尬,並且感覺自己這一趟來得十分無聊。幾乎是自取其辱。但是現在讓他扭頭就走,他也做不出。進退兩難的站在原地,他單手插進褲兜裡,抬頭對著金婉心皺眉一笑。
  
  笑過之後,他心裡還是很不痛快,於是又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這話,他徑自離去。金婉心有心留他,然而一顆心跳得厲害,兩條腿也不住的發抖。眼看著他是真走了,她扶著樓梯欄桿慢慢的坐下來,後悔自己不該把春美帶過來。又想自己只有春美一個孩子,然而這個孩子又是這麼的糟糕,自己將來想指望她,是絕對不可能的了。說來說去,自己還是孤身一人。
  
  這樣一想,她便感到了悲哀與冷清,她這一生都是花紅柳綠紙醉金迷過來的,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冷清。她不服老,她需要愛與被愛,在精神上,她離不得男子。
  
  只有在男子迷戀愛慕的目光中,她才覺得自己是美的,是有著高不可攀的價值的。
  
  金婉心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緩了過來。
  
  她沒打算再去和春美算總賬,至於春美的新朋友是誰,她也完全沒有興趣知道。春美從十三四歲起就開始交男朋友,做母親的要是想一個一個的知道過來,那簡直不必再做別的了,單是在家裡記人名就夠她忙的了。
  
  她什麼興致都沒了,拖著兩條腿上樓回房——她剛進了屋子,門外走廊裡就響起了咯登咯登的高跟鞋聲,正是春美梳妝完畢,出門找她那些野男人去了。
  
  春美是經常會對個什麼人動心的,那心動得快,停得也快,所以她需得同時交好幾個男朋友,才能讓自己成天不那麼閒得難受。這回離開了她熟悉的環境,到了這北方的都會,她立刻就感到了寂寞——在上海的時候。她第一次見識陸克淵這一款的叔叔,登時傾心,可是和叔叔相處久了,也有乏味之處。和她的男朋友們相比,陸克淵實在是太不摩登了,和她簡直沒有什麼共同的語言,行動也不夠浪漫熱情,居然從不曾將她抱到懷中強吻過,總而言之。有點沒勁。
  
  所以何養健出現得正好——首先,她沒和這麼高大威武的男子並肩走過,感覺十分新鮮;其次,何養健外表雄壯,內心卻是個紳士,完全能聽懂她嘴裡蹦出的英文詞兒;第三,在他們第二次約會的時候,何養健就像抓小雞似的把她拎起來摁在牆上狂吻了一通,吻得她面紅耳赤披頭散發,當場就想搬出去和他同居。然而何養健並沒有要和她同居的意思,於是她對他愛而不得,就更愛了。
  
  她來尋覓了何養健,何養健自然就得接待她,於是玉恆得了救——玉恆剛剛闖了個不大不小的禍,老媽子一眼沒看住,他居然不聲不響的溜到鄰居家裡,把人家剛剛睡著的小奶娃偷著抱走了。鄰居媳婦心急如焚的在後院找到他時,他抱著那孩子來回走,正在自得其樂的給那孩子當媽。
  
  鄰居媳婦氣憤憤的把自家奶娃娃抱了走,正巧何養健回了來,那媳婦便順嘴又向他告了一狀。何養健聽了,也很後怕,並且認為無論如何這都是一種偷竊行為,這麼小的孩子就學會了偷,長大了還了得?
  
  於是他找來一把尺子,又在後院捉到了玉恆。蹲在玉恆面前,拉過他的一只小手,何養健正色告訴他:“偷東西是不對的,所以叔叔要懲罰你。”
  
  說完這話,他對著玉恆的手心就掄起了尺子。玉恆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疼得叫出了聲音,而何養健用尺子一指他的鼻尖,又道:“不許哭。”
  
  玉恆總怕他會不要自己,所以很聽他的話。扁著小嘴含著眼淚,他當真是不敢大哭。而何養健鐵石心腸,將一柄木尺揮得虎虎生風,打得劈啪作響,還沒等他打夠,前院老媽子趕了過來,告訴他“家裡來了一位吉小姐”。
  
  何養健一聽這話,就攥著尺子站了起來。於是玉恆逃過一劫。把尺子遞給老媽子,何養健撣了撣自己那一塵不染的長衫,然後邁步走去前院,看到了花枝招展的春美。
  
  春美正在環顧何家的環境,感覺這房子院子太簡陋寒酸,老媽子也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老”媽子,別說何養健沒汽車,縱是有了汽車,這院子裡也沒有地方修建一座汽車房。住這種房子,真可憐,連汽車都沒有,更可憐,偏偏他還那麼的帥,越發的像是英雄落難。春美本來是沒有閒情去救濟落難英雄的,可何養健那天對她的一拎一親實在是充滿了男性的魅力,讓她每次回想,都要腿軟。
  
  何養健倒是坦然的,對她說道:“密斯吉,請屋裡坐。”
  
  春美嚶嚀一聲,欣然應允。結果在她邁步進房不到三分鍾,她就又被何養健拎起來了。
  
  何養健是知道女人的美妙的,但是他也只領略過希靈一個人的身體。這兩年他活得灰頭土臉,早沒了那些旖旎心思,但是最近他慢慢的還了陽,年紀擺在那裡,他也有些蠢蠢欲動了。
  
  正好,春美自己送上了門,而且自己還不必對她負責任。所以像和春美有仇似的,他三口兩口,又把春美啃成了披頭散發。
  
  春美在他的大手之中輾轉扭動,呻吟著嬌喘不止,同時就感覺自己是真愛上這個男人了,這個男人才是真男人,和他一比,她先前的男朋友們全都顯得女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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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所謂愛情(二)
  
  玉恆聽見前院有女人說話的聲音,以為是那個陌生的“媽媽”來了,嚇得沒敢亂動。蹲在原地靜靜的等了一會兒,他沒等到叔叔叫自己過去見人,這才稍稍的放了心。
  
  張著兩只手站起身,他疼得直吸涼氣。何養健根本不知道小孩子的皮肉會有多嫩,一頓尺子抽下去,當時看著沒怎麼樣,現在那雙手的掌心紅腫起來,已經有了皮開肉綻的意思。忍痛慢慢的走到前院,他見正房的門窗都是緊閉,正要開口叫門,卻又聽見房內傳出了哼哼唧唧和辟裡啪啦的隱約響聲。莫名其妙的聽了一會兒,他沒聽明白。張開嘴又要叫門,結果沒等他出聲,房內的何養健忽然氣喘吁吁的嘀咕了一句:“他媽的!”
  
  這一句他聽清楚了,他以為叔叔還在生氣,所以嚇得又逃回了後院去。在後院玩了一個多小時螞蟻,他聽到前院有了門響,這才悄悄的又走了回去——走到屋角停下來,他很謹慎的伸出一個腦袋,先往外窺視。
  
  這一回,他看見了春美。
  
  他不認識春美,乍一看到春美那一頭卷發,他幾乎以為看到了“媽媽”。但隨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結論。因為她整個人比“媽媽”大了一圈,卷發蓬著,顯得頭大如斗。叉著兩條腿撇著八字腳,幾步路讓她走得跌跌撞撞,好像腳腕子沒了骨頭。
  
  玉恆怕生,春美都走出大門了,他還怯怯的不大敢露面。等他鼓足勇氣回了房時,他發現這不早不晚的,叔叔卻是水淋淋光溜溜,正擰了毛巾在擦身。而何養健先不搭理玉恆,等到把自己擦洗干淨了,又穿戴整齊了,他才拉過玉恆的小手看了看。又把玉恆抱起來,在堂屋裡來回踱了幾圈。
  
  與此同時,春美偷偷溜回家中,進房之後她來不及干別的,先從抽屜深處找出一小袋藥片,取出一片服了下去。
  
  這是避孕藥,她喜歡玩,可不想糊裡糊塗的玩出小孩子來。
  
  然後一閉眼睛躺到床上去,她只感覺神魂飄蕩,整個人像是被威猛的密斯特何拆了一遍。
  
  春美吃了藥,又小睡了一覺。重新梳洗打扮之後,趁著金婉心不留意,她又跑了出去。
  
  這一回,她又見了何養健,兩人同去高級館子吃大菜,又同去電影院看了一場愛情電影。春美先前只是對他有些傾心。然而經了白天那一場死去活來的銷魂之後,她感覺自己已經被他徹底的征服了。
  
  愛情電影在半夜散了場,春美和何養健都沒有回家,而是在飯店裡開了房間。這一回雙方都是有備而戰,和白天那一場臨時興起的歡好相比,夜裡的交火更加驚天動地。何養健一貫自律,自認為不應該“干”的時候,可以成年的打光棍,堅決不干;到了如今。可以“干”了,他也毫無保留,把自己那攢了若干年的彈藥盡數發射向了春美。一時間房內砰砰啪啪,真有炮火紛飛之勢,炸得春美又哭又笑,手舞足蹈。
  
  待到二人精疲力盡的停戰熄火了,已是凌晨時分。何養健小睡片刻便起了床,洗了個很透徹的熱水澡後,他俯身在春美耳邊說道:“我走了。”
  
  春美閉著眼睛哼了一聲,表示答應——不是她冷淡,是她實在累得一動都動不得了。
  
  從這以後,春美就感覺自己是真愛上何養健了。
  
  她是經常會愛上個什麼人的,每次也都覺得自己是真愛,但是這回不一樣,這一回是“真真愛”,她甚至覺得自己先前實在是太膚淺了,只注重男朋友的階級與相貌,現在才明白,男朋友男朋友,最重要的是個“男”字。至於外在的物質,窮一點富一點有什麼關系?橫豎自己會有一筆豐厚的嫁妝,小夫妻靠著嫁妝,也夠過好些年的舒服日子。
  
  除了春美自己之外,再沒有任何人瞧出她是找到了“真真愛”,金婉心只覺出這個浪蹄子最近浪得厲害,野貓叫春也懂個晝伏夜出,她可好,一天二十四小時,什麼時候都不耽誤她花枝招展的往外跑。
  
  她要浪就讓她浪去,她要是不浪,留在家裡也礙金婉心的眼——攆她回上海,她又不肯。
  
  於是在極其寬松的環境下,春美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陷入了愛河。
  
  希靈對何養健與春美的關系了如指掌,何養健也願意聽聽她的主意。
  
  他看出來了,希靈是打算拿自己當槍,打入金家內部。自己沒有憑白無故受她利用的道理,所以何養健開動腦筋,從自己的立場出發,將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的重新考慮了一遍。
  
  考慮的結果,是他突然的告訴希靈:“我要向吉春美求婚。”
  
  希靈略一沉吟,然後笑了:“其實不應該是我感謝你,是你應該感謝我,給你介紹一位闊小姐做太太。”
  
  何養健答道:“這本不是我娶妻的標准。”
  
  希靈聽出他是話裡有話,所以冷笑了一聲:“表哥,實不相瞞,我倒是覺得現在這個娶闊小姐攀高枝的你,比當初那個你,還更高尚一些。”
  
  何養健答道:“高尚不高尚,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體面。過去的我,很體面。”
  
  希靈說道:“我知道你懷念的不只是體面。表哥,我當初沒有對你趕盡殺絕,現在還肯給你機會,只要你願意,你是可以重新體面起來的。”
  
  何養健盯著希靈:“是,我承認,我比白子灝幸運。”
  
  希靈向他抿嘴一笑:“你和他,不一樣。”
  
  然後她做了個要告辭的姿態:“明天我會和陸克淵去北京玩幾天,你抓緊時間吧!”
  
  希靈回了家,開始很認真的指揮果子收拾行李。陸克淵也回了來,見了希靈那張張羅羅的活潑勁兒,他心裡忽然感到了親切與舒服。
  
  他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往金家去了,說不出是為什麼,反正忽然就不那麼想去了,大概是他和金婉心那天被一起春美戳到了痛處,所以再見面就都有些訕訕的。眼看著希靈像只花蝴蝶一樣在屋子裡飛來飛去,臉上有紅有白的嬌嫩鮮艷,他就安安穩穩的坐了下來,心想自己這些天,究竟是在鬧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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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所謂愛情(三)
  
  希靈和陸克淵到了西山,其實還沒到天氣涼的時候,哪座山頭的樹葉都沒有紅,但是陸克淵認為自己了解希靈的心思——他想希靈大概只是想找個機會,和自己獨處幾天而已。
  
  他自己也很願意,人在僻靜的山間別墅中,心都澄明了,他暫時放下了外面的冗事,專心致志的只在這裡過秋天,同時也暗暗提防著,因為知道自己不占理,一直在等著希靈向自己興師問罪。
  
  然而希靈每天就只是游山逛水,一點翻舊帳的意思都沒有。她圖漂亮,游山逛水的時候也依然穿著皮鞋。走著走著走累了,陸克淵就輕輕松松的把她背起來。那山路也有險的地段,希靈趴在他的背上,嗅著他的氣息,心想他要是一個失腳跌成殘廢就好了,摔癱瘓了也行,摔傻了也行——怎麼著都行,胳膊腿摔沒了都行,只要留一口氣、能活著就好。
  
  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再也沒有興風作浪的本事了。但自己是不會嫌棄他的,他殘就殘,老就老。她不在乎,她還能賺了錢養活他。
  
  可惜,他的身手相當不錯,他也不老,他步伐矯健的趟過草叢,膽大包天,不怕蟲也不怕蛇。他側過臉對著希靈一笑,大眼睛還是相當的迷人。
  
  對於這樣的陸克淵,希靈想,自己就沒辦法了。
  
  等到回了別墅,陸克淵坐著,很悠閒的用刀子給一只小白梨削皮。刀和槍一向都很聽他的話,削好了的小白梨潔白光潤。滴著梨汁。一言不發的把梨子給了希靈,陸克淵這才開始削自己的那一份。希靈站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啃著梨,梨子很甜,但是她沒有心軟。
  
  她知道陸克淵並不需要自己心軟,陸克淵在享受金婉心的溫存和春美的誘惑時,從未考慮過自己是會心硬、還是心軟。既然他不考慮自己,那麼自己也就不必再考慮他了。
  
  兩人在山中相安無事的住了四五天,然後一團和氣的回了天津。到天津後的第二天,她先去見了何養健,這一回她帶著幾分好奇,問何養健:“你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何養健答道:“我沒有向她求婚。”
  
  希靈有些納罕:“為什麼?”
  
  何養健一搖頭,沒有給出一句明確的答案。其實原因倒是很簡單的——他之所以沒有去向春美求婚,是因為他感覺春美像是快要向自己求婚了。他知道自己當年挺招女郎們的愛,但他一直以為女郎愛的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到了現在,他才發現原來除去身份地位不提。自己作為一個男人本身,也是頗有魅力的。
  
  愛情之中,先求者輸,他既然有些資本,那就索性按兵不動,等著春美先開口。
  
  春美沒有他那麼多花花腸子,如他所料,她的確是愛上了他這個人。可讓她去向何養健求婚,卻也是他打錯了算盤。春美活了二十多年。到目前為止,沒有打算和任何人結婚。為什麼非要結婚呢?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嗎?
  
  春美只想享受愛情與性,對於墳墓毫無興趣。直到她發現自己的月事遲到許久還沒有要來的意思,這才有點慌了神。回想起自己這些時日和何養健的所作所為,她一言不發,直奔了醫院去。
  
  結果,她發現何養健在自己的肚子裡種下了一粒小生命。六神無主的跑出醫院,她在咖啡館裡坐下來,用一杯熱咖啡燙了燙自己的手和嘴唇。然後掏出小圓鏡照了照,她給自己重新補了一層口紅。
  
  雖然搞成了未婚先孕,但春美並沒有天塌地陷之感,只在心中默默盤算:“要不然,我回上海去,想法子把它弄掉好了。”
  
  想到這裡,她立刻開始回憶幾家診所的電話號碼,可是一個也沒回憶起來。
  
  “但是,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她又想起了自己一位偷偷打過胎的女同學——信仰宗教的外國醫院不肯給女人打胎,給再多的錢也無用;那種黑漆齷齪的小診所,女同學又不敢去,最後還是在一家日本醫院裡解決了問題。問題解決得驚心動魄,那女同學幾乎死在了醫院裡。
  
  一想起那位女同學的歷險記,春美就感覺渾身發冷,當即又要了一杯熱可可。
  
  “其實結婚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她退一步想:“反正他也管不了我。”
  
  她的確是有這個“不服管”的自信,因為她娘家有錢有勢力,而何養健只是個破落戶。開當鋪的小老板在這個社會上屬於什麼階層,她不知道,也懶得懂。反正要是讓她嫁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夫妻二人勢均力敵,恐怕她將來就沒法子繼續再去享受浪漫了——讓她在墳墓裡守貞是不可能的,一輩子只對著一個男人生活,那怎麼受得了?
  
  這樣一想,破落戶也有破落戶的好,況且帶著何養健這樣的丈夫出去交際,也實在是一件得意的事情,他是多麼的高大英俊有風度呀!
  
  這麼一想,似乎結婚也不是太壞。春美喝了一杯熱可可,太熱了,又要了一杯冰鎮果子露降溫。思維很縝密的考慮了一番,她不考慮母親,也不考慮何養健,更不考慮肚子裡的小生命,只考慮自己一個人。婚姻本是一件人生大事,但是對於她來講,因為對於愛情和婚姻都不甚在乎,所以這樁人生大事就降級了許多。
  
  “大不了就離婚好了。”她想到了最壞的情況:“離婚了當然是比較沒面子,不過可以出洋到國外去躲一躲,等風頭過了再回來,去哪裡呢?聽說巴塞羅那很好玩……”
  
  從結婚想到離婚,從離婚想到了環球旅行,春美捎帶著又吃了一塊奶油蛋糕,然後滿嘴甜蜜的起身回家去了。
  
  到了第二天,她直接去見了何養健,告訴他道:“達令,我懷孕了。”
  
  何養健聽了這話,並不很驚訝,因為照著他們在床上那個狂歡的勁頭,春美懷孕也是正常的事情。
  
  春美又道:“達令,怎麼辦?”
  
  何養健沉吟著,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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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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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聯姻(一)
  
  何養健和春美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春美都問到“怎麼辦”了,分明是要他給一句話出來。可是何養健抬眼看著春美,卻是實在不想說出那些該說的話來。
  
  因為春美也完全不是他理想的妻子。理想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他無法太精准的描述出來,美不美的不是太重要,五官端正就好,重要的是要有好的出身,要有好的教養,總而言之一句話,得是個正正經經的大小姐,要能“配得上他”。
  
  他所要的,春美一樣都沒有,春美倒是挺美,不過這多出來的美。他又不稀罕。
  
  同樣是勉強的娶,他在心裡想,還不如當初娶了肅希靈,當時若是娶了肅希靈,自己也不會再遭後頭的大難,興許現在已經……
  
  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他把那並不存在的錦繡前程晃了出去。然後收回心思面對了前方的春美,他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嗎?”
  
  春美歎了一口氣:“我有什麼打算?這個孩子,要麼生,要麼不生,難道我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何養健答道:“若是要生下它的話,就總要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
  
  春美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這到底算是什麼態度。
  
  何養健沉默片刻,又道:“可是我這樣子,又怎麼能給你和孩子好的生活呢?”
  
  春美笑了一下:“你的樣子怎麼了?你自食其力,很好呀!”
  
  何養健平平靜靜的答道:“春美,你在娘家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我不忍心讓你跟我受罪。其實,我本打算等我的事業有了起色之後,再去向你求婚的。”
  
  春美一聽他的確是有向自己求婚的打算,稍稍放了心。伸手握住了何養健的手,她說到:“達令,我有錢,我並不在乎你的事業有沒有起色。如果你是為了這個不肯向我求婚,那實在是沒有必要的。”
  
  何養健還是不松口。含笑問她:“難道讓你嫁過來,做我的當鋪老板娘嗎?”
  
  春美答道:“我可以出些資本給你,你去開公司做總經理,我不就是經理夫人了?”
  
  何養健低下頭:“可是我受之有愧……”
  
  春美現在正是愛他的時候,所以有些巴結,聽了這話,她故意一撅嘴:“除非,是你不愛我,不想娶我。”
  
  何養健很膩歪的暗歎一聲,然後抬頭說道:“我當然愛你。”
  
  如此又過了幾天,這天希靈聽見陸克淵問自己:“何養健什麼時候和春美好上了?”
  
  希靈驚訝的抬起頭:“何養健?和春美?”
  
  然後她低下頭,重新回復了平靜,冷笑一聲:“何養健墮落如斯了?”
  
  這話說得陸克淵沒法接,他不能阻止希靈諷刺春美,也不便幫著希靈諷刺,只好閉了嘴。
  
  其實陸克淵自己也並不介意春美嫁人。只是金婉心被春美氣了個人仰馬翻,哀哀的向他哭訴了許久——春美這個丫頭,說結婚就結婚,而且還不能等,因為怕兩個月後肚子變大,會被人看出端倪來。她不同意讓春美嫁給個蹲過大牢的當鋪老板,結果春美立刻就劈頭蓋臉的還給了她一車的難聽話。她被春美氣得寒了心,當場表示自己不管她了,她愛嫁誰就嫁誰去。春美如了意。心情立時變好,沒過幾個小時,就嬌聲嬌氣的又對她喊起了“媽咪”。媽咪攬鏡自照,發現自己被女兒氣出了一條細紋,越發惱火,堅決的不理她。
  
  金婉心同意了,春美也同意了,然而何養健那邊卻又推三阻四上了。這可不能完全怪何養健,是希靈在後頭給他出了主意——她讓何養健去接近春美,為的可不只是氣一氣金婉心,現在時機到了,她終於也出了手。
  
  她讓何養健去向金家要錢,要來的錢,她與何養健五五分。
  
  何養健聽了這話,感覺希靈有點不要臉:“我為什麼要分你一半呢?”
  
  希靈反問道:“如果沒有我,你以為你會有這個敲竹槓的機會嗎?”
  
  然後她又道:“這只不過是第一步而已,你和我合作,將來發財的機會還有得是,可你連這一點錢都捨不得,那麼……”
  
  後面的話,余音未盡。
  
  何養健也不是吃素的,問她:“你不怕我去向陸克淵告你一狀?”
  
  希靈告訴他:“那你就徹底完了。我了解陸克淵,我不放棄他,他是不會放棄我的。”
  
  何養健信她這話——人家夫妻兩個鬧家務,只要沒撕破臉皮,那就終究還是夫妻,陸克淵也就不能真把希靈怎麼樣。
  
  “你這麼干,就是為了分些錢?”他問希靈。
  
  希靈一搖頭:“當然不止。你等著瞧吧!”
  
  說完這話,她揚長而去。而何養健依了她的指示,只說自己最近經營有了困難,春美一聽,果然就真拿出了幾萬塊錢給了他。
  
  他自己留了一半,給了希靈一半。希靈那錢怎麼花,他且不管,他給自己添了幾身新西裝,然後花錢買通了幾家報館,讓他們在報紙上登載自己即將和吉田春美小姐結婚的新聞——春美在中國長大,一直是自稱姓吉,然而到了何養健這裡,何養健攛掇著讓她改回了日本姓氏。
  
  春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姓吉還是姓吉田,橫豎寫出來都是方塊字,又不能給她增添異域風情。但是在旁人眼裡,吉田和吉可就大不相同了。何養健娶了吉田小姐,這幾乎等於一場中日聯姻,尤其是吉田小姐美麗摩登,出身豪闊,這就越發的值得記者們一寫。而且還另有一節:吉田小姐的叔叔嬸嬸如今就在天津,並且那位叔叔還是在華日人中的一位要人。
  
  於是,何養健並沒有花多少錢,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旁人不明就裡,全都以為他這是攀上了日本人,從此是有日本勢力的人了。
  
  而春美的叔叔,本來一直認為春美只是個侄女而已,萬沒想到她會忽然和何養健那樣一個人結婚,把何養健的歷史翻來覆去研究了一遍,吉田叔叔雙眼一亮,覺得自己是發現了可造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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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8:4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聯姻(二)
  
  何養健這些天忙於自己的人生大事,每天心思沉重,恨不得連飯都不吃。這一日他稍稍得了閒,便早早的從鋪子回了家,想要休息個半天。
  
  結果回家之後,還沒等他安安生生的喝完一杯熱茶,門口伸進了個小腦袋,正是玉恆又來窺視他了。
  
  他懶得說話,只拍了拍大腿。玉恆夾著他那只癟老虎,立刻就跑過來爬到了他的大腿上。他一手摟著玉恆,一手端了茶杯繼續喝茶,茶很香,玉恆也很安靜,他便感覺十分愜意。真嘗到了“休息”的滋味。
  
  將一杯茶喝到了底,他忽然說道:“今晚自己睡,好不好?”
  
  玉恆回頭看他,眼巴巴的:“你又要走嗎?”
  
  何養健解釋道:“不是,叔叔晚上在家睡覺,但是今天給你鋪一張小床,你自己睡,好不好?”
  
  玉恆干脆的答道:“不好。”
  
  然後他抱著布老虎轉向前方,不看何養健了。
  
  何養健看著玉恆的後腦勺——看來這一次,自己是非和春美結婚不可了,玉恆一聽家裡來了客人,就必要倉皇的躲到後院去。所以春美到目前為止,對於玉恆都沒什麼印象,只知道他是何養健的朋友的孩子,那位朋友在一戶公館裡當差,平時不能回家,就把孩子扔在了何養健這裡。
  
  現在他是個光棍漢,別說帶個孩子,就算帶只貓帶只狗睡覺,只要他自己不嫌,那就不會有人干涉。可將來若是和春美結了婚,他自己琢磨著,起碼在開始的時候,兩人總是要同床共枕的。那時候怎麼辦?總不能兩人中間再夾著個玉恆。所以從長遠看來,還是現在就讓玉恆學習獨睡比較好。至於玉恆自己願不願意,那倒無需考慮——小孩子懂什麼?全憑著他願意,那還了得?
  
  何養健雷厲風行,當天晚上就用兩張椅子拼了一張小床,床上鋪了棉墊子放了小棉被,正夠玉恆伸直了雙腿睡覺。他自認為這張小床做得不錯,看著就溫暖舒服,然而玉恆光屁股系著大肚兜,抱著床頭對他哼哼唧唧,那意思是不想走,要和叔叔一起睡。
  
  何養健並沒有動了惻隱之心,伸手把玉恆從床頭上扯了下來,他像對付一尾大魚似的,把玉恆扔進了椅子床上——椅子帶著扶手,四面八方的一圍。玉恆再怎麼翻身,半夜也絕不會滾到地上去。
  
  這回仰面朝天的落進了棉花窩裡,玉恆鼓著肚皮向上看何養健,不說話,就只是看。何養健沒理他,只把他那個癟老虎拿過來放到了他枕邊,又展開小棉被給他蓋了上——他剛蓋上,玉恆就沉默著踢開了被子,他彎腰再給他蓋。他又踢,如是者三,他沒耐性了,用棉被把玉恆裹了住,他隔著棉被攥住他的小腳丫:“再動?”
  
  玉恆悻悻的不動了。
  
  何養健見這孩子聽了話,便放心的關燈上床,結果睡到半夜,他就感覺自己肩膀上熱烘烘軟綿綿的有東西,伸手一摸,他摸到了玉恆的臉蛋。睜開眼睛扭頭再一瞧,他發現玉恆不知何時逃了回來,此刻正像往常的夜裡一樣,把額頭抵在自己的胳膊上睡覺。
  
  他沒聲張,也沒有半夜打孩子的好興致,只哈欠連天的坐起身,把玉恆又抱回了椅子床上去。玉恆在他懷裡“唧”的叫了一聲,原來並沒有睡,只是在裝樣子。
  
  小孩子的身體滑溜溜的軟而熱,在他的臂彎中搖頭擺尾的撒嬌不想回去。然而何養健鐵石心腸,一把就將他塞回那個小被窩裡去了。
  
  然而在三個小時之後的凌晨時分,起床撒尿的何養健發現玉恆又回來了。
  
  這回的玉恆長了心眼,沒有湊到他身邊睡覺,而是躲到了床尾,和他的大腳丫子做了伴。何養健伸腳輕輕蹬了他一下,發現他這回是真睡了。
  
  眼看窗外都要天亮了,何養健歎了口氣,決定讓這孩子好好的睡到天亮。
  
  到了第二夜,玉恆再次耍賴,還掉了幾滴眼淚。何養健寸步不讓,只告訴他:“男孩子不許哭哭啼啼。”
  
  玉恆抹著眼淚,非哭不可。於是何養健扒下他的褲子,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還哭?”
  
  玉恆疼得“嗷”一嗓子,果然不敢哭了,並且在何養健的呵斥下,主動爬進了他的椅子床裡。
  
  如此相安無事的睡了幾天,玉恆因為夜裡蹬被子,所以凍出了感冒。何養健問他:“是不是故意的?”
  
  玉恆垂頭喪氣的站在他面前,看那意思,像是又想哭。
  
  何養健感覺這孩子一肚子小心眼,和他那對親生父母一樣,不是什麼正經的好種子。有那麼一瞬間,他頗想“退貨”,把玉恆送回到容少珊或者肅希靈那裡去。
  
  然而,就在這時,玉恆忽然喃喃的說了話:“你不要我了嗎?”
  
  何養健一愣:“誰說我不要你了?”
  
  玉恆垂著頭,聲音很弱的又道:“你別不要我。”
  
  何養健抬手摸了摸他的願腦袋:“我沒說不要你。”
  
  玉恆盯著地面說道:“你給我當媽媽吧!”
  
  何養健想告訴他天下沒有自己這樣雄壯的“媽媽”,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對小孩子解釋這些也沒什麼意思。
  
  “叫叔叔。”他告訴玉恆:“叔叔和媽媽是一樣的。”
  
  玉恆不言語了,只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從這天起,何養健連著後悔了挺長時間,因為發現自己好像是把玉恆給嚇著了。
  
  玉恆還沒有桌子高,可是一見他從外面回了來,就必定要險伶伶的爬到大椅子上,雙手捧著大茶壺給他倒茶。到了夜裡要睡覺了,他又一定要給何養健洗腳,搞得何養健兩只腳沒地方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的小手踩扁。除此之外,玉恆還取代了癢癢撓,給他撓癢癢,甚至在天冷的時候,還要給他暖被窩。
  
  何養健看著玉恆嚇得像個小狗腿子似的,心裡有點不好受,心想自己這是何苦來呢?沒事在家嚇唬孩子,這也真是夠無聊的了。至於結婚——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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