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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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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牛語者]劍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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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1:19 |只看該作者
    原來玉茗仙子追著羅禹躍入火海,狂舞肆虐的大火瞬間便將她吞沒。她的銀鋤花籃盡管靈力非凡,但畢竟不是克火之物,全仗著體內精純的真氣自然生出反應,將火苗阻隔在身外。

    然而水火無情,丹鼎神君的九離陰焰之威,縱是大羅金仙也避之不及,玉茗仙子又何能幸免。

    她心存死志,對熊熊火焰視若無睹,逕自墜入園內。

    孰知火光中一道青色光華絢爛閃爍,透過濃煙烈火映入玉茗仙子眼簾,正是羅禹的奔雷仙劍。

    多虧得有仙劍護主,托著羅禹身子緩緩落地,才不致將他摔得骨斷筋折,命喪當場。

    玉茗仙子又悲又喜,銀鋤蕩開火舌,衝將過去,揚聲喚道:“羅兄!”

    羅禹匍匐在地已然昏厥,聽不到玉茗仙子的呼喚,胸前傷口汩汩熱血尚在泉湧冒出,浸潤身下土地,更沾滿了奔雷仙劍。

    玉茗仙子此刻再也顧不得羞澀,俯身抱起羅禹,望著周身咄咄逼人的九離陰焰,小聲念道:“羅兄,咱們終是死在一起了!”

    “轟隆”一聲巨響,近前的一堵磚墻,禁受不住熱浪侵灼驟然倒塌,揚起濃煙塵土往兩人身上壓來。無情的火焰吞吐咆哮,也似亂雲驚濤再次席卷而至。

    玉茗仙子盤膝而坐,緊抱羅禹閉起雙目,眼前不由自主浮現起小蘭、夜魁等人慘死的場景,想起那首往日姐妹們常常唱起的詞曲:“生如朝露,彈指芳華;生也多苦,紅顏易老;香如霧,只花知,渺萬裏層雲處,寂寞寸心誰屬?但為君故,惟求一朝一暮,換得青絲如雪已不負─”

    就在九離陰焰挾著磚石碎瓦壓到兩人身上的一剎那,浸染殷紅熱血的奔雷仙劍,驀然發出一記清越脆鳴,劍刃中迸射出絢爛光華朝四周湧去,形成一座透明的青色光罩,將玉茗仙子與羅禹包裹在內。

    九離陰焰甫一碰觸劍華,“嗤嗤”厲嘶向外翻滾,暗紅色的火舌瞬間褪淡,再不能迫近半寸。

    青色的仙劍卻比平日多了一層殷紅光彩,似是羅禹體內的血與它合而為一,產生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源源不絕煥放出耀眼光芒。

    玉茗仙子周身頓時生出一股愜意舒泰的清涼之意,灼烈的濃煙也被摒除在外,那些倒塌的磚石覆蓋在光罩上,更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

    徒逢生機的她,驚訝的睜開眼睛,就見羅禹從胸口淌落的熱血,一點一滴的融入劍中,奔雷仙劍上的顏色逐漸轉成殷紅,“嗡嗡”鏑鳴不止。

    光罩的色彩也緩緩由青而紅,越來越亮。頭頂不斷有斷垣殘壁坍塌砸落,它卻巍然不動,更教九離陰焰一觸即退徒喚奈何。

    玉茗仙子怔怔望著奔雷仙劍,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明白,這融合羅禹鮮血的仙劍,為何能突然發揮出如此威力,居然令九離陰焰也退避三舍?

    忽聽到昏睡中羅禹低低一聲呻吟,她遽然一醒,探指封住他胸前傷口,血勢立時止住。奔雷仙劍恍若完成了一次脫胎換骨的升華,雖失去羅禹鮮血的繼續浸染,但光華如故,靈力不減。

    玉茗仙子垂首凝望羅禹沾滿血污與煙塵的臉龐,又是酸楚又是欣喜,著實說不出到底是哪般滋味,眸中珠淚潸然滴落,輕輕道:“羅兄,蒼天有眼,咱們可都活下來了!”

    晶瑩的淚水滴落在羅禹面頰上,徐徐滑出一道印痕,再被她小心翼翼伸手抹去,倣佛三月清風般溫柔細致。

    此後數日,兩人便在奔雷仙劍強大靈力庇護下,藏身於磚瓦倒塌形成的石穴中,到得後來火勢漸小,仙劍的光芒也漸漸轉向黯淡,直到最後歸於平靜,劍身之殷紅色卻再不褪去,這些都是後話。

    卻說玉茗仙子見九離陰焰被隔離在光罩之外,自己與羅禹當可無憂,於是取出兩粒百花玉露丸,一顆內服,一顆嚼爛了敷在羅禹傷口之上,又撕下身上衣袖,為他包扎傷口。

    她生平從未對一男子做過如此親匿之事,免不了耳頰火熱,一頭小鹿在心扉裏撞來撞去。短短的片刻工夫,已是香汗淋漓,嬌喘細細。

    幸虧羅禹始終閉眼昏迷,否則真羞的不知該從何處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這百花玉露丸果然十分靈驗,加上玉茗仙子每日不輟以“枯木逢春”的心法,為羅禹療傷,一條性命總算從鬼門關外撿了回來。

    但丹鼎神君的一劍,將羅禹諸多經脈震得斷裂淤塞,全身真氣渙散遊走,怎也聚攏不起,等若半個廢人。

    羅禹這些日子裏時醒時睡,神志也是半清不醒。有時迷迷糊糊想要睜開眼睛只覺好難,就感到自己斜躺在玉茗仙子柔軟溫暖的懷抱中,清幽淡雅的幽香脈脈鑽入鼻中,耳畔低低響起伊人婉轉動聽、勝似天上仙樂的歌聲,只可惜聽不清楚歌詞是什么。

    這歌聲令他的心頭充滿了寧靜安樂,好像身軀之痛、石穴外不曾休止的風火咆哮,都已算不得什么,只要耳畔有歌聲裊繞,他就能再次酣然入睡。

    到了後頭幾天,羅禹的精神慢慢轉好,神志也清醒了許多。

    玉茗仙子向他說起奔雷仙劍融血護主的奇事,羅禹也是茫然無知,弄不明白其中奧妙。他生性豁達,索性就不去多想,只暗自記下此事,打算回山之後再向恩師請教。

    玉茗仙子又將他那夜墜入火海後的情景簡略說了,卻自然而然省卻了其中一段女兒家的心事。

    但羅禹縱是木頭,聽她說起追隨自己投入火海,又如何體會不到她脈脈柔情,款款心曲?心中激動,情不自禁握住玉茗仙子纖纖玉手,低聲道:“茗妹,這些日子苦了你。等咱們得出生天,養好傷勢,再去尋那妖婦與丹鼎神君算帳,定要為百花園死難的姐妹弟兄報仇雪恨!”

    玉茗仙子被羅禹大手一握,渾身過電般酥軟無力,再聽得一聲“茗妹”更加面紅心跳,悲喜交集,輕聲道:“羅大哥,有你這句話,小妹已然心滿意足。

    “只要你不嫌棄,從今往後,我願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低若蚊蚋,重傷後的羅禹差點就沒聽清楚。

    他胸口熱血奔湧,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什么人妖之別、正邪之分,統統在這一剎那拋到九霄雲外去,用力緊一緊玉茗仙子的纖手,重重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更無需再用言語交流,已能清晰甜蜜的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過了片刻,羅禹才說道:“茗妹,每次我從昏睡裏醒轉,都能聽見你在我耳邊輕輕唱著一首曲子,甚是動聽,能不能這會兒再唱上一回?”

    玉茗仙子嘟著嘴,如小女兒家般的撒起嬌來道:“那是一首《朝露芳華曲》,小妹只為解悶才有口無心哼了幾句,你倒來笑人家了。”

    羅禹道:“不,不,你唱得很好聽。我從來也沒有聽到過這般動人的歌謠,只想在清醒的時候,能聽你再唱一遍。”

    玉茗仙子性情柔順,此刻對羅禹更是百無違拗,耳聽情郎誇讚更是心中喜悅,當下含羞輕輕吟唱起來:“生如朝露,彈指芳華;生也多苦,紅顏易老;香如霧,只花知,渺萬裏層雲處,寂寞寸心誰屬?但為君故,惟求一朝一暮,換得青絲如雪已不負─”

    光陰便這樣悄然不覺的徐徐流逝,狹小的石穴裏充滿溫馨,令他們可暫時忘卻外面的滔滔烈焰,血腥乾坤。

    除了運功療傷外,兩人閒暇時便以閒聊打發,盡說些以往有趣快樂的故事,小心避開百花園的浩劫話題,以免引發玉茗仙子的傷悲。

    羅禹本有的是時間詢問千年妖狐的下落,但他已經改變了主意,只覺得男兒大丈夫行事應光明磊落,問心無愧,何必要令茗妹為難?待得傷好,踏遍霧靈山脈千峰百流,就不信查探不到妖狐的蹤跡。

    到得第七日晚間,玉茗仙子的傷勢已好了大半,先用靈覺往石穴外搜索了一番,見並無異常,才扶著羅禹出了石穴。

    兩人站立在滿目瘡痍的廢墟上,遍地是燒焦的磚瓦山石,再看不出一點昔日百花園桃紅柳綠、秋水潺潺的鐘秀景象。

    羅禹抬頭凝望升到崖頂的半彎冷月,空谷寂寂,惟餘風鳴,不由感慨萬千。對木仙子與丹鼎神君更是恨之切齒,暗自銘志,終有一日定要為百花園討回公道,以慰群芳在天之靈。

    玉茗仙子抱著萬一的期望,顫聲喚道:“小梅、夜魁,你們在嗎?小蘭,有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她的呼喚隨著山嵐送出,響徹空谷,卻久久沒有回應。

    玉茗仙子並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呼喊著園中姐妹的名字,直到嗓子也快嘶啞了,聽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回聲。

    羅禹黯然嘆息道:“茗妹,瞧這情形,除了我們,園內其他人都已無一幸免了。”

    玉茗仙子一下倣佛失去全身的力氣,軟弱無助的倒在羅禹寬厚敦實的肩頭,渾身顫抖,哽咽道:“不,一定還有人活著。也許,他們逃出了火海,還沒有回來。羅大哥,你說是也不是?”

    羅禹鋼牙咬碎,點頭安慰道:“你說得對,一定還有人活著,只是咱們尚未找到罷了。”

    玉茗仙子聽得羅禹的話語,好像又從無邊黑暗裏生出一線光明,抬頭哀求道:“羅大哥,咱們在這裏再等上幾天,好不好?”

    盡管擔心木仙子、丹鼎神君等人去而復返,又或有其他人尋蹤而至,但羅禹對著傷心欲絕的玉茗仙子,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他輕撫著玉茗仙子的纖腰,頷首道:“也好,咱們就在谷中多留兩日,也正可將傷勢養好。”

    於是兩人又在空幽谷待了三日,莫說找到百花園中的幸存者,連正魔兩道前來探詢的人也一個不見。

    或許這場方圓數百裏皆可見聞的衝天大火,早已傳遍霧靈山脈,誰也不會到此白費工夫了。

    羅禹與玉茗仙子翻遍百花園中每一寸焦土,也尋不到一具完好的屍首,更遑論活人了。愈發麻煩的是,羅禹身上斷裂的經脈愈合緩慢,空負精純的泰鬥真氣卻不能運用,以玉茗仙子的“枯木逢春”心法也毫不奏效。

    這日午後,兩人商議起日後行止,羅禹說道:“茗妹,百花園已毀,終不是久留之地。咱們不如先找尋一個清靜安全的所在,一面打探消息,一面療養我的傷勢。

    “我計算著時日,若那小道士途中不出差錯,恩師定已得著了音訊,說不準本門高手也已到了霧靈山脈。要是能聯係上,剩下的事情便都好辦了。”

    經過三日的搜索,玉茗仙子也斷絕了最後的希望,知道繼續逗留空幽谷已無任何必要,萬一再遇見前來追尋黎仙子下落的魔道中人,以自己的修為,未必能護得羅禹周全。但要說離開居住了六百餘年的空幽谷,莽莽霧靈山脈,萬裏連綿,何處是家?

    她也想到過前往黎仙子的瑤邪天府避難,可轉念思量又怕半路被人綴上,釀成引狼入室的大錯,考慮再三,忽然眼睛一亮道:“羅大哥,早年小妹曾拜下一位幹娘,就住在距此八百裏外的蓬霞山金光洞中,幹娘待小妹猶如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咱們這就到她門下托身數日如何?”

    羅禹稍稍想了想問道:“蓬霞山金光洞,茗妹的幹娘,莫非就是金光聖母?”

    玉茗仙子道:“正是,原來羅大哥也聽說過我幹娘的名頭。她老人家在金光洞中潛心修煉,已有一千多年,若能得她庇護定可無憂。”

    羅禹雖然對邪魔歪道中人依舊有些不以為然,但聽玉茗仙子語氣中,對這位金光聖母推崇備至,十分信任,況且一時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去處,當下答應道:“好,就依茗妹所說,咱們先到金光洞,只是金光聖母未必肯收容我這昆吾弟子。”

    玉茗仙子想著能很快見著久違的幹娘,黯淡的心情終於有了一絲輕松,淺淺笑道:“羅大哥放心,幹娘為人寬厚慈和,又極疼愛小妹,定不會將咱們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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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妖狐

    兩人計議已定,當下又向百花園內死難的花妖樹精遙拜作別,雙雙離了空幽谷,向蓬霞山而去。

    一路上羅禹不能動用真氣,惟有依靠玉茗仙子扶持禦風而行,借著崇山峻嶺小心隱匿行蹤,雖然慢了一些倒也平安無事。

    到得金光洞前,玉茗仙子叩門通稟,頃刻金光聖母迎了出來,抱住義女左右打量,唏噓不已。

    玉茗仙子含悲忍傷,先介紹了羅禹,又將百花園的遭遇簡略說了。

    金光聖母看了羅禹兩眼,見他盡管有些憔悴,但氣宇軒昂,一表人才,暗道:“難怪這小丫頭竟動了凡心,這小子果非尋常正道弟子可比。”引著兩人步入洞府在小廳中落坐,自有婢女奉上茶水糕點。

    空幽谷中的山澗被大火燒得焦糊刺鼻,渾濁不堪,兩人皆不敢飲用。此時見到清香撲鼻的茶水,幹渴火辣辣的喉嚨一陣發緊,哪裏還能忍得住?

    金光聖母搖頭嘆道:“老身見你們兩個這等模樣,可想而知這些日子的艱辛。好在你們既已到了金光洞,就等若到了家。一切事情都有老身為你們作主,看誰敢到蓬霞山來放肆撒野?”

    玉茗仙子感激道:“幹娘,就怕女兒這回會連累您老人家。”

    金光聖母故作不悅道:“丫頭,你說的哪裏話來?咱們情逾母女,豈可以性命相輕。你逢此大難,要是不來投奔幹娘,老身反會大大的生氣。難不成,要讓別人戳著脊梁骨說我金光聖母貪生怕死,連自己的幹女兒也不要了么?”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也不曉得那黎仙子是否知道你的事情,倘若她懵懂不覺再找上空幽谷去,萬一教人撞個正著,可就枉費了你一番苦心。

    “唉,說不得我要替你多操一份心思,稍後派個得力機靈的弟子前去找她傳訊,卻不知那瑤邪天府究竟在哪座山中?”

    玉茗仙子道:“黎姐姐現下未必就在瑤邪天府,去了也多半找不著她。幹娘好意,女兒心領,但想來黎姐姐機智多變,只要存心隱匿身形,也不會有事。”

    金光聖母道:“若不是為你,老身才懶得為這妖狐擔心。但她的瑤邪天府除了你,難保就沒有別人清楚,反遠不如老身的金光洞來得安全。要不幹脆讓她也到老身洞府避禍得了,待到風聲過去,再作其他安排也是不遲。”

    羅禹冷眼旁觀,見金光聖母不問其他,卻一味繞著彎子,想讓玉茗仙子說出千年妖狐的下落,禁不住生出疑心。

    可他畢竟與金光聖母僅為初交,相識不深,惟恐萬一誤會了她,不僅有損金光聖母的好意,更令玉茗仙子難堪,於是不動聲色的試探道:“茗妹,你幹娘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但如今霧靈山脈中多少正魔兩道的高手,都在日夜不休的找尋瑤邪天府所在,卻不可得,想來那定是極為隱秘的地方。

    “咱們托身聖母門下避難,已是給她老人家惹了麻煩,萬分的過意不去。倘使再加上黎仙子,一旦走漏了風聲,引得無數對頭上門,恐只會適得其反。”

    玉茗仙子漫無心機,不虞有他,頷首道:“羅大哥說的極是。幹娘,咱們還是暫且不要去找黎姐姐的好。”

    金光聖母臉色微變,低哼道:“也罷,她的死活與老身何幹,便由她去吧。”

    玉茗仙子見她神情不愉,連忙起身道:“幹娘莫要生氣,女兒也是害怕再給您老人家惹來滅門大禍。”

    金光聖母怒色稍斂,道:“傻丫頭,老身既庇護了你,還怕什么滅門大禍?”

    玉茗仙子剛欲回答,突然一陣莫名其妙的頭暈目眩,腳下一軟跌坐回椅子裏。

    羅禹見狀,拍案怒聲道:“金光聖母,你在茶水裏放了什么?”

    金光聖母手撫案上茶盞,徐徐道:“你們不用害怕,老身茶中只不過加了一點‘清露靜氣散’,並無劇毒,最多教人六個時辰之內提不起真氣而已。”

    玉茗仙子急忙試著一運真氣,立刻感到丹田內空空蕩蕩,全身功力怎也凝聚不起。

    她花容慘澹,難以置信的問道:“幹娘,您老人家為什么要害女兒?”

    金光聖母面無表情端坐在椅中,說道:“丫頭此話差矣,老身並無加害你的意思,只想知道那千年妖狐的蹤跡,你還是說了罷。”

    玉茗仙子心如刀絞,悲聲道:“幹娘,莫非您也想得著那份雲篆天策?”

    金光聖母搖頭道:“雲篆天策?老身連它到底是什么東西都不清楚,要它作甚?”

    玉茗仙子含淚問道:“那幹娘找尋黎姐姐又所為何事?”

    金光聖母道:“不是老身要找她,而是天石宮的左天尊在尋她!事到如今,老身不妨實話與你說了,早在十餘日前,左天尊曾到金光洞拜望過老身。

    “他知老身與你有母女之情,故求老身設法幫他找著妖狐下落。老身答允後也曾到空幽谷一行,看到的卻是衝天大火,滿目焦土,後來才曉得那是木仙子與丹鼎神君所為。

    “老身當時以為你已葬身火海,便也斷了這個念頭。不料你竟能大難不死!”

    羅禹道:“天石宮與你非親非故,閣下這般落力賣命,恐怕其中也得了不少好處!”他體內真氣並無異常,似乎並沒有受到清露靜氣散的影響,奈何身上斷裂的經脈淤塞難暢,比玉茗仙子尚遠有不如。

    金光聖母傲然道:“這是自然,左天尊豈能視老身為一走卒,為天石宮白白效力?”

    玉茗仙子淒然道:“幹娘,難不成您就為了天石宮許給您的這點好處,就狠心將女兒出賣?”

    金光聖母再是厚顏,聽了這話,也忍不住心中微覺愧疚,口氣軟了軟道:“老身其實也是為了你好。

    “你一日不說出瑤邪天府,那些正魔兩道的人物尋不著妖狐,就必定會千方百計打你的主意。百花園浩劫不正是由此而起么?那妖狐害你淪落到如此境地,你還苦苦維護她作甚?”

    玉茗仙子道:“正是因為黎姐姐受人追殺,女兒才更不能說出瑤邪天府的所在。”

    金光聖母道:“也好,大道理你都懂得,幹娘不與你多說了。丫頭,老身最後問你一句,在幹娘和那妖狐之間,你到底幫誰?”

    玉茗仙子淚光瀅然道:“幹娘往日待女兒恩重如山,縱要了女兒的性命也是使得。但要女兒出賣黎姐姐,卻是萬萬不能。”

    金光聖母怒道:“說來說去,幹娘在你心目裏的分量,終不及那個狐狸精,枉老身幾百年來對你百般的疼愛呵護!”

    玉茗仙子道:“幹娘啊,女兒若不說,您老人家最多得不著天石宮許給的好處而已;可女兒說了,黎姐姐的一條性命便很可能沒了,你教女兒於心何忍?”

    金光聖母利令智昏,壓根就聽不進去,見不管自己怎樣苦口婆心的勸說,玉茗仙子只是不從,不由得惱羞成怒,一拍桌案道:“丫頭,你不顧與幹娘的數百年情分,難道也不管不顧自己情郎的性命了么?”

    玉茗仙子大驚,顫聲問道:“幹娘,您老人家要做什么?”

    金光聖母一言不發,起身走到羅禹身前,抬起右掌森然道:“你要再不肯說,幹娘就先一掌結束了這小子的性命!”

    羅禹重傷未愈,眼看著金光聖母的手掌懸在自己頭頂,卻無法抵抗,只能叫道:“茗妹,什么也不要告訴她!大丈夫死則死耳,絕不屈膝背義!”

    金光聖母嘿然道:“好得很,老身成全了你,卻看小丫頭舍不舍得?”作勢欲拍,手掌寸寸逼近,有意要給玉茗仙子反悔招供的機會。

    羅禹看也不看她,向著玉茗仙子微微一笑道:“茗妹,愚兄就先走一步了。”虎目一閉,再不多言。

    玉茗仙子高聲叫道:“幹娘,且慢!”

    金光聖母一喜,以為她回心轉意,住手道:“丫頭,你終於肯說了?”

    玉茗仙子輕輕搖頭,徐徐道:“幹娘,女兒與羅大哥兩情相悅,生死相隨。您若下手殺了他,女兒便立時自盡,追隨羅大哥於地下。您非但得不著瑤邪天府的所在,更連您的幹女兒也一並失去啦。”

    金光聖母一呆,她自清楚玉茗仙子外柔內剛的秉性,當真說得到,做得到。失去一個幹女兒也就罷了,可由此斷了追索黎仙子的線索,不啻成了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一時猶疑不定,手掌凝固在半空中。

    羅禹睜開雙目望向玉茗仙子,雖沒有說話,但玉茗仙子已感受到愛郎所有心意,又念及剛才一番情急下的表露,大失女兒家的矜持,暈紅雙頰,羞澀回眸,秀目中依舊閃動堅定的光芒。

    忽然間,這充滿殺機的廳內,竟悄悄洋溢起一團溫馨風光。便在金光聖母的鐵掌底下,兩人視若無睹互通心曲,即使此時此刻兩人共赴九泉,亦能攜手共歡。

    金光聖母頹然放下右掌,嘆道:“罷了,丫頭,老身現下也不迫你。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待心緒平復了一些,咱們再來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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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揮手,吩咐兩名弟子將玉茗仙子與羅禹押下,軟禁了起來。

    兩人被關在了一間廂房裏,外頭只有一個男弟子看守。金光聖母自恃清露靜氣散效力可持續六個時辰之久,料定他們無力逃走。

    廂房中家具擺設一應俱全,頗為舒適華麗,八仙桌上放著香茗糕點,兩人低頭沉思,卻誰也沒有心思去動上一動。

    半晌,羅禹見玉茗仙子愁容滿面,有意笑道:“茗妹,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又躲過了一劫,能多活上片刻,已是賺了。”

    玉茗仙子聞言芳心酸楚,道:“羅大哥,這回小妹又把你害慘了。”

    羅禹道:“這都是金光聖母搞的鬼,與茗妹你有什么關係?”

    玉茗仙子黯然道:“小妹著實想不到,幹娘她老人家怎會變得如此貪利忘義?”

    羅禹道:“普天之下,有多少人為了些許蠅頭小利爭得你死我活,親情友情都可棄之不顧。也怪我太過大意,竟沒想到那茶水內暗藏玄機。”

    玉茗仙子道:“這也怪不得羅大哥,清露靜氣散透明無色,只含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卻為清茶芬芳所掩蓋,任誰也難以覺察。何況小妹與幹娘曾經情義相投,毫不見疑,怎知人心叵測,世事難料!”

    羅禹道:“說也蹊蹺,我體內至今都沒有中了清露靜氣散的跡象。可惜身上經脈不暢,無法運轉真氣,否則早帶著你殺將出去。”

    玉茗仙子疑道:“羅大哥,你沒有中毒?”

    羅禹又檢查了一遍體內狀況,肯定的點點頭道:“沒有。”

    玉茗仙子詫異道:“不可能,幹娘沒有道理不在你的茶中下毒。”

    羅禹笑道:“也許她已然看出我身負重傷,不足以壞她大事,故而放過了我。”

    玉茗仙子搖頭道:“我幹娘是極為謹慎小心之人,絕不會輕易冒這樣的險。”

    羅禹納悶道:“那是什么原因,我倒也想不透了。”驀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抬頭低聲道:“茗妹,你說會不會是我體內的血存有什么古怪。它既能煉化奔雷仙劍,驅退九離陰焰,說不準也能化解清露靜氣散的藥力。”

    玉茗仙子眼中一亮,道:“或許就是這個道理,不然便解釋不通了。”

    羅禹振奮道:“茗妹,若真是這樣,咱們從金光洞中脫困就不難了。”

    玉茗仙子欣喜問道:“羅大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了?”

    羅禹壓低聲音說道:“你用愚兄的鮮血解毒,但有五六成的修為恢復,就可輕易解決門外的看守,設法在金光聖母發覺前逃出。”

    玉茗仙子“啊”了聲道:“喝你的血?不、不要!”說到後來臉都紅了。

    羅禹輕輕掣出奔雷仙劍,道:“事急從權,咱們惟有姑且一試,總比在此坐以待斃的強。難保金光聖母已命人去請左老魔,萬一等他到來,咱們再想脫身,可就更難了。”

    一面說著,一面用仙劍在指尖割破一道口子,幾滴鮮血汩汩淌落,滴進桌面上的杯盞裏,轉眼有了小半杯。

    玉茗仙子望著杯盞猶豫道:“羅大哥,一定要喝么?”先撕下一方衣袖,將他指尖傷口包扎上。

    羅禹收了仙劍,道:“你羅大哥的血多得很,不在乎這點。況且我也不曉得到底能不能成,但就算猜錯了也沒什么大不了,至多浪費了羅某幾滴鮮血而已。”

    玉茗仙子聽他語氣輕松,心下稍定,點頭舉起茶盞,左手衣袖遮掩在櫻唇邊,珍而重之的飲入口中。

    微帶鹼澀的熱血順喉流下,玉茗仙子心疼羅禹割指滴血,只覺此刻自己與情郎血脈相連,再無隔閡。

    她不願枉費了羅禹的心意,趕忙盤膝在軟榻上坐下,努力收攏真氣。

    羅禹坐在床畔,一邊留意屋外動靜,一邊關注玉茗仙子的神態變化,內心也是忐忑不安,默默期盼自己所料無差,此血果真能解清露靜氣散之毒。

    過了約莫一炷香工夫,玉茗仙子緩緩睜眼,目露欣喜之色道:“羅大哥,小妹身上的清露靜氣散藥力果真解了,又能提聚真氣啦。”

    羅禹大喜,低聲道:“咱們設法把門外那看守引入屋內制服,趕緊離開此處。”

    玉茗仙子微一頷首,忽然臉色稍變道:“不好,外面好像又來人了!”

    羅禹心頭一沉,暗道,難不成老天爺存心要考驗自己,偏生在這要命的節骨眼上又橫生枝節。

    他剛毅果決,見識極快,瞬間有了決定,小聲道:“茗妹下床,咱們先裝作無力模樣,見機行事。”

    兩人重在桌邊坐下,門外響起一個年輕女子與那負責看守的男弟子小聲交談的聲音,玉茗仙子略松了口氣道:“還好,不是我幹娘來了。”

    門開處,那男弟子引著一個綠衣少女走進屋來,恭聲說道:“鶯師姐,兩人便在這裏了。”

    綠衣少女冷冷道:“你出去,將門帶上,沒我召喚不準進來。”

    男弟子應了退出屋子,將門關上。

    玉茗仙子打量這綠衣少女,倒也認得她是金光聖母座下的三弟子綠鶯,數年前也曾到百花園作過客。

    她右掌悄悄凝聚真氣準備出手,問道:“綠鶯妹子,你來此何事?”

    綠鶯道:“師尊命我前來再問你一次,是否改變主意,願意說出妖狐行蹤?”

    玉茗仙子嘆道:“該說的,小妹早已對幹娘說了,綠鶯妹子回去稟告幹娘,不用再來多此一問了。”

    綠鶯哼道:“我早料你會執迷不悟,果然不錯。”目光轉向羅禹,問道:“玉茗姐姐,這個小白臉就是你新結識的情郎么,我看也不怎么樣。”

    羅禹真氣雖失,眼光猶在,與那綠鶯對視一眼,心中立感詫異,總覺得這眼神有些熟稔,似乎在哪裏見過,可偏又想不起來。

    他聽對方出言無狀,冷冷回敬道:“羅某是何樣的人物,自有公判,卻輪不到閣下點評。”

    綠鶯嬌笑道:“死到臨頭,脾氣倒還不小。哼,不愧是正道名門的弟子,又臭又硬,頑固不化。玉茗姐姐,日後你可有苦頭吃了。”

    玉茗仙子苦笑道:“我與羅大哥朝不保夕,還會有日後么?”

    綠鶯道:“為什么沒有?只要你肯說出妖狐下落,師尊必會開釋你們。從此你與這臭小子恩恩愛愛,雙宿雙飛,豈不快哉?”

    玉茗仙子淡淡道:“你回去吧,玉茗若因出賣黎姐姐而得茍安,寧求一死。”

    綠鶯眼中射出兩道精光,回轉過身對著門外叫道:“趙幹,你進來!”

    門外男弟子應聲而入,抱拳禮道:“鶯師姐,您喚小弟有什么事?”

    綠鶯吩咐道:“你去將這兩人身上的仙劍法寶解了。萬一他們恢復了幾成功力,靠著法寶突圍逃竄,那如何是好?”

    趙幹心想,玉茗仙子與羅禹既中了清露靜氣散,六個時辰之內絕無可能恢復修為,綠鶯此舉似乎過於謹慎了。

    但她是受金光聖母寵愛的弟子,地位遠較自己為高,所以盡管有點不以為然,仍不敢抗命,應道:“是,鶯師姐考慮的周全。”

    玉茗仙子見趙幹走了過來,心裏暗自一嘆,準備出手。她何嘗不知綠鶯的修為較自己縱有不如,也相距不會太遠,三五招內並無把握解決,然而若要任憑他們拿走銀鋤仙劍,那也是不能,權衡之下,也管不得那許多了。

    眼看趙幹走到羅禹近前就要取劍,玉茗仙子正欲出手,孰知綠鶯無聲無息舉起右掌,快如鬼魅欺身到趙幹背後,“砰”的拍中他後心。

    趙幹身軀一震,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便軟軟倒地,昏厥過去。

    玉茗仙子錯愕道:“綠鶯妹子,你這是─”

    綠鶯身上煥出一團白光,瞬間變作一個明眸皓齒、極盡妖嬈的紅衣少女,美貌絲毫不在玉茗仙子之下,只是面色稍嫌蒼白,微笑道:“好妹子,你瞧姐姐到底是誰?”

    一邊羅禹已經叫了起來:“是你!”原來這紅衣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他萬裏追殺、苦苦尋覓的千年妖狐黎仙子!

    玉茗仙子又驚又喜道:“黎姐姐,怎么會是你?你是如何得知小妹受困金光洞的?”

    黎仙子嬌俏的一眨眼睛,與方才的冷若冰霜判若兩人,回答道:“我能掐會算,譬如半個神仙,好妹子有難豈能不知?”

    羅禹對這位專好吸食男丁陽魄的千年妖狐,半點好感也欠奉,聞言道:“鬼話連篇,胡說八道。”

    黎仙子見他對自己毫不留情面出語斥責,泛起怒意道:“你便是好人了么?你找上玉茗妹子,不也是想從她身上套出本姑娘的下落,好獲取雲篆天策么?比起木仙子、金光聖母等人的威逼利誘,你使出這美男計更不是好東西!”

    玉茗仙子急忙道:“黎姐姐,你一定是誤會羅大哥了,他絕不是這種人。”

    黎仙子氣鼓鼓道:“是不是這種人,還是讓他自己說吧。羅禹,要是你還算條漢子,就講出實情,莫再花言巧語哄騙我這不經事的妹子。”

    羅禹道:“不錯,我確實在找尋你的蹤跡,也為此去的雲居觀,然後才有了後來的事情。但我要找你,乃是因你為煉內丹吸人陽魄,羅某奉了師門之命要替天行道,與雲篆天策毫無幹係。

    “況且,當時羅某更不曉得你得著了天策一事。至於茗妹,羅某初時確有此想,但其後既與她真心相愛,又豈肯相負?

    “你信與不信,悉聽尊便,羅某光明磊落,自問無愧!”

    黎仙子見他和盤托出、言之鑿鑿,竟一時說不出辯駁之辭,只嬌哼一聲道:“我信與不信有何關係,玉茗妹子是否願意相信你的鬼話才是關鍵。”

    玉茗仙子凝視羅禹,微笑道:“黎姐姐,我相信羅大哥沒有騙我,他不會是為了利用我才有意示好,不然也絕不肯拼卻了性命維護小妹。”

    黎仙子搖頭嘆道:“傻丫頭,你被金光聖母賣了一次還不夠么,還願相信一個臭男人的話?”

    玉茗仙子無意就此話題繼續糾纏下去,笑著追問道:“黎姐姐,你究竟是怎生曉得小妹在此的?”

    黎仙子道:“我半個月前在端州被這臭男人打傷,一路遁回瑤邪天府休養,前兩日才出關。暗中打探消息,竟發覺無數正魔兩道的高手,正在滿世界搜索本姑娘的下落。

    “我有百變之身原是不怕,可想到萬一他們尋不著本姑娘,難保不會去找你的麻煩,就連忙前往空幽谷想給你提個醒,趕緊出門暫避數日免受牽累。

    “誰知到得空幽谷,百花園卻已經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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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3: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遇救

    玉茗仙子戚然道:“想是黎姐姐晚到片刻,見著了我們走後的情景。”

    黎仙子道:“我不知你是生是死,正自焦灼時,忽想起你曾說過,蓬霞山金光聖母是你早年拜下的幹娘,於是抱著萬一期望朝這兒趕來,瞧瞧能否從她口中獲悉你的消息。再不濟,也要知道是誰下此毒手火焚百花園,異日也好為你報仇。”

    玉茗仙子問道:“黎姐姐,你見著小妹幹娘了?”她性情純善,縱明知金光聖母出賣了自己,卻仍不願直呼其名。

    黎仙子瞥了羅禹一眼道:“沒有,要不怎么說本姑娘運道就是好呢?半道上,我正遇見了金光聖母門下的弟子綠鶯。我本想向她詢問一番,不料一提你的名字,她就突然朝本姑娘出手。

    “我一怒之下將她擒住,這才曉得你如今身陷金光洞,而金光聖母居然已派人去請天石宮的左老魔前來邀賞。”

    說到此處,她哼了聲又道:“念在她不敢對本姑娘撒謊的分上,我只將她禁制住,扔到了亂石堆裏,卻未取性命。

    “隨後施展獨門的‘千幻靈心術’,化作她的模樣混入金光洞,先取了清露靜氣散的解藥,才趕來救你。”說罷,從袖口裏取出一個小瓷瓶道:“妹子,你趕快恢復了功力,咱們姐妹並肩殺將出去。”

    她故意不提羅禹,顯然與他心嫌頗深,若非看在玉茗仙子面上,只怕早已揮掌轟了上來。

    玉茗仙子並不伸手去接,笑道:“黎姐姐,小妹身上的毒已解啦。”

    黎仙子眨眨眼睛,也不多問,將瓷瓶收入袖中,道:“那再好不過,要是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冒險潛入老妖婆的丹室盜藥了。”

    說著,彎下身子將趙幹仰面朝天翻轉過來,潔白滑膩的臉龐上浮起一層綠光,雙目微合,瓊鼻中噴出兩道墨綠色的妖傃光束,正鑽進趙幹的鼻子孔裏。

    羅禹低喝道:“妖女,你在做什么?”

    有心阻止,奈何力有不逮。

    黎仙子全神貫注,口中不以為然道:“你說我在做什么?自是採補他的元陽。為了救我的好妹子,本姑娘不得不大耗真元,施展出千幻靈心術,若得不到陽氣滋補,不僅功力大損,更會種下走火入魔的內傷。

    “說不得,只好委屈這位趙師弟獻出陽魄,解救本姑娘了。”

    那兩束綠光越來越亮,漸漸從趙幹體內有一縷縷紅色光絲回湧,黎仙子的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羅禹怒道:“妖女,你恁的歹毒,為了一己之私,竟無端草菅人命,羅某容你不得!”

    黎仙子輕蔑笑道:“要充英雄,當俠士,那首先要有命出得了這金光洞。再說啦,這姓趙的未必就是什么好人!何況,我這么做也全是為了玉茗妹子和你。”

    短短幾句話工夫,已將趙幹元陽吸食殆盡,臉上的綠光徐徐褪淡。可腳邊的趙幹卻面色灰暗,病懨懨沒了絲毫精神,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羅禹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茗妹與我,異日羅某縱然粉身碎骨也會圖報。但也絕不敢由此就因私廢公,縱容你為禍蒼生。閣下若是覺得不服,盡可現下就殺了羅某!”

    黎仙子怒道:“姓羅的,你當本姑娘不敢么?”

    兩人怒目對視,互不相讓,卻把玉茗仙子夾在當中好生的為難。

    她內心裏也對黎仙子的做法不敢茍同,但畢竟人家是為解救自己才施展的千幻靈心術,委實不好意思指責什么,只想著將來或可煉制出一味丹藥,令黎姐姐行功後不必再採補元陽築基。

    當下她一手牽著羅禹,一手拉著黎仙子,勸解道:“羅大哥,黎姐姐,你們都看在小妹分上各退一步吧。咱們身處險境,實不宜耽擱太久,還是趕緊出洞。”

    黎仙子道:“好,看在好妹子的臉上,今日就算了。姓羅的,出了洞咱們就分道揚鑣,日後你要來找本姑娘替天行道,我接著就是!”

    三人振作精神,出了廂房。

    一路上雖遇著幾個把守各處的金光洞弟子,卻被黎仙子的特異靈覺早一步查知,幾乎沒費什么周章就打發了。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出洞來,外面秋陽普照,恍若隔世。

    三人不敢在蓬霞山附近停留,由玉茗仙子攜著羅禹,禦風朝東疾行。

    剛走出不到一百裏,耳畔忽響起金光聖母惱怒的聲音道:“丫頭,你與羅禹這臭小子,乘老身不備逃了也就罷了,卻為何勾結妖狐傷我弟子,吸其元陽?還不快滾回來認罪!”

    黎仙子大吃一驚,說道:“那老妖婆居然這么快就追上來了!”左顧右盼,周圍空山寂寂,蒼鬱蔥翠,卻並沒有發現金光聖母的身影。

    玉茗仙子道:“快走,我幹娘必是施展出‘居高聲自遠’的千裏傳音功夫,以她的修為,用不了多久便能從後面追到!”

    羅禹道:“既然如此,咱們不如先找個地方躲藏起來,或可逃過她的追捕。”

    玉茗仙子道:“沒有用的,我幹娘本是得道千年的蓬霞金蟬,可極目三百裏,咱們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她的眼線。”

    這時,又聽金光聖母的聲音道:“丫頭,你既不肯回來,便休怪老身翻臉無情了!”

    黎仙子“呸”了聲道:“誰有這樣的幹娘,著實倒了八輩子大楣。妹子,稍後等她追上來,你莫要再顧什么母女情分。咱們聯手舍命一拼,未必就輸給了她。”

    玉茗仙子苦笑道:“我幹娘的修為深淺,小妹再清楚不過。如今羅大哥身負重傷,不能出手,僅憑你我兩人,怎也抵擋不住。”

    羅禹這刻恨極了自己,他素來自詡昂揚男兒,現今非但被人攆得狼狽不堪,反要兩個少女出手救護,實是愧疚之至,沉聲說道:“茗妹,你們兩個先走,我身上還有幾道師門所賜的靈符,設法再拖住金光聖母片刻。”

    玉茗仙子搖頭道:“那怎么行,要留下也該是我。畢竟她是小妹幹娘,縱是被擒也不會害我性命。”

    黎仙子道:“妹子,你也忒天真了。到了這個地步,那老妖婆還會顧及什么母女情分?幹脆由我在此阻截她片刻,你帶著姓羅的小子快逃吧。”

    羅禹道:“那更不成,金光聖母要抓的就是你,你留了下來只會更糟。”

    黎仙子這時也顧不得與羅禹賭氣,說道:“正因她追的是我,你們才有機會逃走。”

    三人邊走邊說,猛然頭頂風雷響動,劃過一道耀眼金光,在遠處高空停定,阻住去路,正是金光聖母從後追到。

    黎仙子嘆了口氣,道:“好啦,這下咱們不用爭了,誰也走不成了。”

    金光聖母滿面煞氣,左手持著一對薄如蟬翼的金色彎刀,背負身後,掃視過三人冷笑道:“丫頭,你逃得過老身的掌心么?”

    黎仙子橫身攔在玉茗仙子與羅禹身前,朗聲道:“老妖婆,你向自己的幹女兒下藥,不就是為了從她身上迫出本姑娘的下落么?而今既然我已在此,咱們倆一較勝負高低就是,你犯不著再為難於她。”

    金光聖母恨恨望著黎仙子道:“妖狐,若非為你,又何至於毀了我們數百年的母女之情。你不開口,老身第一個不放過的也是你!”

    黎仙子咯咯笑道:“老妖婆恁的大言不慚。明明是你品性低下,利令智昏,罔顧了母女情分,要拿玉茗仙子邀賞,卻與本姑娘何幹?”

    金光聖母怒道:“老身不與你 嗦,你自縛雙手就擒吧1玉茗仙子道:“幹娘,您老人家就放過黎姐姐吧,日後女兒定不忘報答您老人家。”

    金光聖母道:“丫頭,你且閃到一邊。待老身拿下妖狐,再與你細說。”

    玉茗仙子反向前走了數步,與黎仙子並肩而立,說道:“幹娘,您一定要捉拿黎姐姐,便連女兒也一並抓了去罷!”

    金光聖母面罩寒霜,森然道:“你這是在要脅老身么?”

    玉茗仙子心裏酸楚難言,淒然道:“女兒不敢,只求幹娘高抬貴手,放過黎姐姐。”

    金光聖母臉色數變,一咬牙道:“滾,老身只當從來也沒你這不孝的幹女兒!”

    黎仙子聽她出言不遜,勃然道:“妹子,還和這混帳幹娘廢話什么,趕緊離開!”自背後掣出仙劍“多情”,揮出一溜粉紅色的絢麗光芒,直射金光聖母咽喉。

    金光聖母的蟬翼刀左右一分,朝上封架,“叮”的一聲迸開仙劍,右手金刀去勢不止,反守為攻向黎仙子頭頂劈落。

    黎仙子閃身避過,仙劍橫走,削往金光聖母左肩。

    她雖與對方從未交手過,但適才聽玉茗仙子所言,不敢有絲毫怠慢,振奮精神,將一套“玄機百變劍法”施展得光華環繞,眼花撩亂。

    金光聖母手中一對蟬翼刀見招拆招,攻守應對毫不費力。二十招一過,黎仙子漸落下風。

    金光聖母的招式依舊不疾不徐,由外而內緩緩壓縮對方閃展騰挪的空間,遠遠望去,就如兩團金雲罩住了黎仙子全身。

    忽地金光聖母刀勢驟緊,挾著銳利風聲呼嘯,幻化出一道道追魂奪魄的刺眼金光,暴風驟雨一般湧到。

    “叮、叮、叮─”刀劍交接聲音急響,黎仙子每接一刀,腳下便是一沉,轉眼墜下足有三丈,劍招漸漸散亂,更不堪抵擋金光聖母蟬翼刀洶湧的攻勢。

    突然側旁掠來一束銀光,“叮”的接住金光聖母左手劈下的一刀,正是玉茗仙子。

    金光聖母左腕一振,順勢將蟬翼刀推出,冷笑道:“臭丫頭,你終究忍不住幫著這妖狐來對付老身了!”

    玉茗仙子退身閃過刀鋒,說道:“幹娘,刀下留情,女兒無意與您作對,只求您老人家能放過黎姐姐。”

    金光聖母道:“老身饒過了她,卻拿什么去向左天尊交代?”蟬翼刀一緊,光芒大盛,將玉茗仙子也卷了進去。

    三人翻翻滾滾在空中激鬥正酣,絢爛奪目的各色光華縱橫交錯,煞是好看。

    黎仙子得玉茗仙子之助,緩過一口氣來,重振旗鼓,與金光聖母全力周旋,兩下鬥得個旗鼓相當。

    玉茗仙子心情矛盾無比,既怕傾盡全力誤傷了幹娘,又恐略一保留害了黎仙子,只得採取守勢,將銀鋤舞得風雨不透,卻不願攻出一招。

    如此一來,金光聖母壓力大減,只管放手猛攻黎仙子,恃強硬撼,又將黎仙子殺得嬌喘連連,透不過氣來。

    就這時候,東面空中忽然飛來一人,遠遠就叫道:“喂,剛才是誰叫羅禹的名字?”

    羅禹正自焦急懊惱中,不耐的將視線投到來人身上,卻錯愕不已。

    那來人其他地方倒也罷了,竟在肩膀上生著兩個碩大無朋的腦袋,一個朝前,一個往後,四手四足,倣佛是將兩個人的身子硬生生合在了一起,而後再狠狠壓扁。

    這兩個腦袋的相貌、五官,任羅禹是個粗豪男子也不敢恭維,頭頂光禿禿,只有腦門心上長了一簇赤色頭發,亂糟糟的,像沒人打理的野草往上豎起。

    兩雙小眼睛高高鼓起,面頰卻偏又往下深陷。兩張大嘴嘴唇翻卷,幾乎要舔到扁塌的鼻子,頜下留著赤色山羊胡,松松垮垮數也數得清。

    身材中等也還算看得過去,只是兩半身子背靠背連在一塊,讓人不自在。

    一件破破爛爛的灰布衣裳套在身上,也不曉得有多少天沒洗,遠遠就能聞著刺鼻酸臭。在腰間束了根明黃布帶,滿當當插了四柄白金月牙輪,上面塵垢無數,枉費了大好的仙兵神器。

    羅禹詫異道:“我聽師父說起過,有一種孿生兄弟自出生起便身體長在一處,甚至共用體內器官,卻從不曾真見到過。難不成這眼前的一位就是?”想了一想,或許該稱作“兩位”更加妥帖合適些。

    來人在十多丈外停住,見沒人理睬他們,腦袋朝前一個不耐煩道:“你們四個誰叫羅禹?”

    腦袋往後的那位道:“笨蛋,那小子不是說了,羅禹是個如咱們兄弟一般英俊威武的漢子,你問問那邊站著的小白臉就是。這面的三個娘們壓根不用管。”

    羅禹聽得雲裏霧裏,暗忖自己從沒見過這兩位仁兄,為何他們會喚著自己的名字,一路尋來,難不成有與自己同名之人,又或他們是受人所托找尋自己。當下說道:“兩位前輩,在下就是羅禹,卻不曉得是不是你們要尋之人?”

    兩個醜漢、四只耳朵聽到羅禹自報家門,齊齊聳動,盡皆大喜。

    後面那人道:“我說的嘛,只要找這小白臉一問,保管不錯。”

    前面這位仁兄不服氣道:“咱們還沒問呢,你怎么就知道不錯。萬一他是同音不同字,又或者假冒羅禹的名頭騙老子開心,豈不空歡喜一場?”

    後面那醜漢怒道:“你是有意找茬。你不長眼睛么,沒看出這小白臉英俊威武,雖比咱們兄弟差了一點,但也相去不遠,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兩人吵得起勁,竟把羅禹扔到了一旁。

    羅禹心懸玉茗仙子,也無暇聽他們胡謅亂扯,道:“在下昆吾劍派玄幹真人門下弟子羅禹,兩位前輩可是要找晚輩?”

    兩位老兄同時住嘴,又異口同聲問道:“你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羅禹,林熠那臭小子你是否認得?”

    羅禹驚喜道:“兩位前輩認識在下的小師弟,不知他在哪裏?”

    話沒說完,眼前人影一閃,兩個醜漢已衝到。一伸左手,一探右手,抓住羅禹肩膀,竟是快逾閃電,令他連反應幾乎都不及生出。

    兩人前腦挨後腦,側轉的身子對著羅禹,兩眼放光,大喜過望道:“這就錯不了了,好小子,老子總算逮著你啦!”

    羅禹真氣不能運轉,被抓得生疼,苦笑道:“兩位前輩,你們找我有何貴幹?”

    前面仁兄道:“也沒什么貴幹,你跟著咱們去見林熠那臭小子就行啦。”

    後面醜漢接道:“對,趕緊走,那小子還在等咱們回去認輸呢。哼,這回老子捉到了人,看他還有什么話說。”手上一運勁,想提起羅禹就走。可羅禹的身子在原地紋絲不動,連晃都沒晃。

    他右手一撓腦袋,咕噥道:“奇怪,這小子分明真氣渙散,怎能站著拉不動他?”爭勝之心一起,左手又加了三分勁道,卻沒有注意,另外一位仁兄也正拼命拽著羅禹往反方向使力。

    這下可苦了羅禹,身子幾乎被兩人扯成兩半,胸前傷口也迸裂了,急忙道:“兩位前輩住手,在下如今還走不得!”

    兩人一愣,同時卸去手上力道,一連串問道:“小子,你為何不跟咱們走,你很喜歡站在這裏吹風么?這裏空氣很好么?”

    羅禹抬手指向戰團道:“這裏有在下兩位朋友被人攔截,危在旦夕。羅某豈能扔下她們隨兩位前輩離去?”

    前面仁兄一搖頭,鼻尖險些撞著後面那位的嘴巴,說道:“原來那三個娘們是你的朋友,可惜她們尋死覓活的咱們卻管不著。”

    後面的醜漢道:“不錯,咱們只答應林熠那小子把你找去,可沒說還要帶你的朋友。”

    羅禹道:“前輩見諒,羅某絕不能拋下朋友不管。”

    前面仁兄撓撓腦袋,道:“這小子不肯跟咱們走,可就有些難辦了。”

    後頭的醜漢道:“是啊,見不著這小子,林熠又怎肯相信咱們找到了他。”

    前面仁兄想了想,有了主意,問道:“羅小子,你剛才說是誰攔阻了你的朋友不讓走?老子若是將她趕跑,你是否就肯隨咱們去見林熠?”

    羅禹道:“攔住在下與兩位朋友去路的,便是那位手持蟬翼刀之人,她自號金光聖母,修為甚是了得。”

    後頭的醜漢瞥了金光聖母兩眼,哼了聲道:“什么修為了得,老子看也稀松平常。”

    前面仁兄少有讚同道:“正是,比咱們兄弟那是天差地遠,動動指頭就教她趴下。”

    後頭醜漢急忙糾正道:“哪需那么麻煩,老子單靠幾個腳趾頭,就能把她打發了。”

    且不提這兩人光說不練,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那邊兩女已到了生死一發的關頭。

    金光聖母刀飛如雪,朝黎仙子猛攻三招,迫得她左支右絀,顧此失彼。

    玉茗仙子見狀,揮動銀鋤從旁救助,不料金光聖母身形一轉,閃到右側,蟬翼刀唰唰疾斬,毫不留情。

    玉茗仙子連接六刀,銀鋤脫手被震飛,嚶嚀一聲飛跌而出。

    金光聖母一聲冷笑,刀勢回轉,正迎上從後趕至的黎仙子。她有意速戰速決,一式“臨風聽暮蟬”幻起千層金波,刀氣激蕩,“叮”的撞飛多情仙劍,直劈胸前。

    她自不會立刻要了黎仙子的性命,畢竟雲篆天策還需著落在這千年妖狐的身上,故此中途手腕翻轉,改用刀背拍下。

    黎仙子避無可避,已不存僥幸之念,銀牙一咬,左掌狠狠拍出,要與金光聖母拼個魚死網破。

    孰知猛然背後衣領一緊,被人用手拎小雞似的提起,耳邊風聲呼嘯,朝著後上方飛了出去。

    金光聖母的蟬翼雙刀不及煞止,刀背“砰砰”兩聲,砍在一個灰衣醜漢的肩頭,直如劈在了堅逾金石的肉盾上。

    那醜漢渾若無事,笑嘻嘻說道:“老太婆拍蚊子怎會用刀,用刀拍也罷了,怎么一點勁兒都不使?”雙肩一聳,生出股絕大力道,將蟬翼刀高高彈起。

    一股雄渾的真氣順著刀刃,攻入金光聖母體內,震得她立足不穩,連退數步方自站定。

    她驚怒交加,待看清來人又是一呆。

    原來救下黎仙子、硬接自己蟬翼雙刀的,居然是個雙頭四手四足的怪物,饒是她閱歷頗豐,乍見之下也驚異不已,暗道,霧靈山脈中,何時又多了這么一個模樣怪異的絕頂高手?

    她略一定神,調勻真氣,怒聲喝道:“哪裏來的醜八怪,竟敢壞我老人家的大事?”

    前面這位仁兄勃然大怒,“呸”的吐了口濃痰道:“你這糟老婆子,你何時有見過像咱們兄弟這般玉樹臨風、卓爾不群的醜八怪?”

    後頭那醜漢也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就為著你這婆子,羅禹那臭小子才不肯跟老子走。你先壞了咱們兄弟的大事,還有臉來說咱們兄弟的不是?”

    金光聖母與這對醜漢交手一招,已知對方修為驚人。但妖狐近在眼前,幾可手到擒來,又焉能甘心就此罷休?當下喝道:“滾開!”

    她話音未落,驀地一陣銀白光華閃動,勁風迫面,耳中聽到“錚錚”脆響,手裏的那對蟬翼雙刀,竟被兩個醜漢用白金月牙輪,如同切瓜砍菜一般斬成六截,只剩下一對光溜溜的刀柄兀自攥著。

    若非她見機及時,甫覺不好便飛身閃避,可能已遭開膛破肚之厄。

    這一下所有人都看呆了,任誰也預料不到威震霧靈山脈、有著千年修行的金光聖母,竟在一招之間雙刀齊斷,幾無還手之力。

    黎仙子等人甚至忘了喝彩。

    羅禹驚喜交集道:“小師弟從何處交到的這等奇人,修為恁的了得!”但一想到林熠平日常有出人意料的行徑,又大可見怪不怪了。

    金光聖母有苦自知,她再不濟,亦不至於一招完敗,全是因這對醜漢的身法招式太過匪夷所思,令自己乍逢之下猝不及防,這才著了道。

    而那白金月牙輪,又不曉得是何方的仙兵,自己苦修煉化的蟬翼雙刀,竟擋不住對方一擊之威。

    又羞又駭之下,呆呆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兩個醜漢轉動著手中的白金月牙輪,滿臉的得意,只是奇怪為什么沒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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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4: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賭酒

    這對醜漢擊退金光聖母,兀自覺得不過癮。前面仁兄問道:“老婆子,你服是不服,還敢不敢叫咱們兄弟滾了?”

    後頭那位道:“要不你先在地上滾兩圈,咱們兄弟再跟你比比誰的跟頭翻得好?”

    金光聖母面色鐵青,要她在眾目睽睽底下學小孩那樣翻跟頭,直比殺了自己還難受。然而在對方強大氣勢淩迫籠罩裏,想走也不可得,頓時進退維谷,僵在原地。

    忽聽玉茗仙子道:“兩位前輩請手下留情,放過小妹的幹娘。”身形一晃,已擋在金光聖母身前。

    兩個醜漢一愣,前頭仁兄撓撓腦袋上不多的紅發道:“小姑娘,你有沒有犯傻?你叫這臭老婆子幹娘,剛才她卻險些要了你的性命。你還為她求情?”

    後面的那位也道:“我怎么瞧你都不像她幹女兒,這奇醜無比的糟老婆子,怎會有你這般標致漂亮的義女?”

    原來他還在為金光聖母指責兄弟兩人是“醜八怪”一事,耿耿於懷,借題發揮。

    玉茗仙子低聲道:“這位金光聖母確是小妹幹娘。求兩位前輩寬宏大量,莫再要她翻─翻跟頭了。”

    腦袋朝後的醜漢道:“你這女娃兒心地倒是不錯,只是剛才那老婆子居然敢臭罵咱們兄弟,若不給她一點教訓,豈不太過便宜?”

    前面仁兄補充道:“也顯得咱們兄弟脾氣太好,太過無能。”

    雖然劍拔弩張,但眾人依舊忍不住想笑,想不到這對醜漢,竟還怕別人說他們“脾氣太好”。

    金光聖母卻笑不出,沉聲喝道:“丫頭閃開,老身縱被千刀萬剮,也不要你替我求情!”

    玉茗仙子苦笑道:“幹娘啊,您老人家何苦如此?”朝著兩個醜漢盈盈拜倒,虔心道:“小妹幹娘對兩位前輩多有冒犯之處,小妹願以身領。兩位大可也痛罵小妹百句千句,若不解氣,便踢上兩腳,打上兩拳也是使得。只求兩位高抬貴手,勿要再為難我幹娘。”

    兩個醜漢呆了呆,面前如此一個嬌柔秀雅的少女軟語相求,別說拳打腳踢,就是罵上一句惡語都覺得大煞風景,著實舍不得。

    前面仁兄遲疑一下,朝後問道:“老七,你說怎么辦,要不我看算了罷。”

    後頭的醜漢道:“這糟老婆子跟頭不翻也沒什么打緊。她不願意,難道咱們還不能自己翻著玩么?”

    前頭仁兄見後頭醜漢沒有反對,連忙點頭道:“就是,就是。回過頭去咱們找林熠那小子比比翻跟頭。喝酒輸給了他,難不成翻跟頭咱們兄弟也不如么?”

    玉茗仙子欣喜道:“多謝兩位前輩成全,小妹感激不盡!”

    前頭仁兄見她朝自己誠心道謝,心中舒暢得意無比,揮揮手故作大度道:“小事一樁,不就放個人么?來日你要是高興,咱們兄弟再放過十個百個的給你瞧瞧。”

    後面醜漢道:“糟老婆子,你乖女兒已替你求下了情,還不走等著老子請喝酒么?”

    金光聖母低哼一聲,冷冷道:“兩位不妨留下尊姓大名,異日老身但有所得,定當登門討教。”

    前頭仁兄精神一振,道:“你這糟老婆子恁的孤陋寡聞,竟連‘邙山雙聖’的名頭都沒聽說過。

    “記著,老子便是‘拳打西山虎、腳踢東海龍、所向披靡、文成武德、玉樹臨風、天下無雙’的白九爺!”

    後頭醜漢沒等他念完,就大為不滿的急急叫道:“老九,為什么每回都是你先說?”

    白老九一口氣報完了又長又臭的名頭,才回答道:“誰讓你耳朵生在老子耳朵的後頭,總是慢半拍才聽見?”

    白老七氣呼呼道:“不成,下回再報名頭的時候,你得讓我站在前面。”

    金光聖母一點頭道:“邙山雙聖,老身記下了,咱們後會有期!”也不看玉茗仙子一眼,禦風朝西而去。

    白老七顧不得與白老九再爭先後,扯開嗓門叫道:“喂,你別走,老子還沒說我是誰呢!聽著,我就是‘頭頂青天、腳踏八荒、戰無不勝、文膽武魄、瀟灑蓋世、絕無僅有’的白七爺─記牢咱們兄弟的名字,逢人別忘宣揚一下─”

    等到他說完,金光聖母早走得沒影了。

    羅禹走上前來,抱拳道:“有勞兩位前輩出手相救,晚輩銘感肺腑,沒齒不忘。”

    白老七尚在眼巴巴盯著金光聖母消失的方向沒空搭理,白老九眉開眼笑道:“你真是林熠的師兄,可比他懂事多了。怎么一個師父教出的徒弟完全兩樣?”

    黎仙子見這兩個醜漢言笑無忌,憨厚風趣,也收了初時的驚悸之心,嬌笑道:“白老九,你們果真有這么多兄弟么?不知他們是否也和你們一般,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白老九道:“哪有這么多兄弟,我爹娘生下咱們這對天造地設、神威不凡的邙山雙聖,還嫌不夠么?”

    黎仙子忍住笑道:“確實也夠了,可兩位前輩既無其他的兄弟姐妹,又為何一個行九,一個行七?”

    白老七偏轉過腦袋道:“你這小丫頭望文生義,見異思遷,最是要不得。我們兄弟生下時,一個頭頂長著七簇毛,另一個長著九簇。我爹一時省事,就給咱們起名叫做‘小七’,‘小九’啦。”

    黎仙子羞嗔道:“誰見異思遷了,白老七你休要亂說。”猛然醒悟,定是這位白老七肚子裏文墨有限,把兩個字面近似的成語擺在了一塊兒,自個兒犯了“望文生義”的錯誤尚不自知,還在那裏舞文弄墨、自鳴得意。

    玉茗仙子好奇道:“可這么一來,小妹卻不知兩位前輩究竟誰是兄長了。”

    兩人異口同聲叫道:“我!當然是我!”而後怒目圓睜,拼命掉轉腦袋,可嘆也只能斜眼盯著對方,一個道:“我是老七,你是老九,數數數字我都比你大。”

    另一個道:“笑死老子了,問個三歲小孩都知道,九比七大,我才是兄長!”

    羅禹微笑道:“想來兩位前輩身體相連,從娘胎中出生亦不分先後,故此也分不清誰是兄長,誰是弟弟了。但不知兩位前輩又如何認得林師弟,又會找到在下?”

    白老七道:“你說的是林熠那小子么?咱們哥倆跟他三年前就認識啦,還輸給了他一份賭約。這回他尋著咱們兄弟,就是要我們替他找到你。

    “嘿嘿,只要把你往他面前一放,從此以後老子就再不欠他什么啦。”

    白老九道:“在霧靈山脈裏找個把活人,對咱們兄弟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老子一邊玩著一邊找人,沒出兩天就碰上你小子了。”

    白老七哼道:“要不是老子耳尖聽見有人在叫‘羅禹’,你能找到么?”

    白老九怒道:“你當我是聾子么,那臭婆娘叫得震天響,獨獨你能聽見?”

    玉茗仙子見兩人又要吵架,趕忙道:“兩位前輩修為超群,又怎會輸給林公子的?”

    白老七、白老九雙雙老臉發紅,支支吾吾了半天,白老九才道:“老七,這事隔得太久,我記不清啦,還是你說吧。”

    白老七道:“你終於承認記性比我差了么?那是三年前─”忽醒起自己兄弟英雄一世,居然栽在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身上,著實無光,改口說道:“老九,三年前咱們是要去什么地方喝酒來著,我就比你多記了這么一點。”

    白老九不服氣道:“只記著這么一點就拿出來顯擺,還說是好記性?那次是咱們酒癮犯了,想去‘抱醉山莊’弄幾壇‘酒中仙’來解饞。

    “抱醉山莊莊主鐘不歸的身手不怎樣,酒卻釀得一流。”

    白老七焉肯被人冠上“記性不如白老九”的惡名,迫不及待介入道:“你說漏了一點,他的酒窖裏還藏著上百壇陳年酒中仙,咱們便是衝著這去的。也正是在酒窖裏撞見了林熠那小子。”

    羅禹暗暗回憶,記起林熠三年前確曾到霧靈山脈一行,只是回來後並未說起與邙山雙聖相遇的經歷,否則適才自己也不會那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話匣子一開,接下來想煞也煞不住了。

    白老九說道:“偏巧他和咱們兄弟同時看中了鐘老兒珍藏多年的一壇極品酒中仙,互不相讓爭了起來。這也算作是英雄所見略同,可惜好酒只此一壇,便是親娘來了,咱們兄弟也不能讓。”

    黎仙子笑道:“什么英雄所見略同,我看是‘酒鬼相見恨晚’才是真的。”

    白老七也不生氣,只糾正道:“錯了,是酒聖、酒仙!那小子當年的修為雖說不錯,可也不是咱們兄弟的對手。可老子飽讀詩書,通曉禮儀,怎能以大欺小,恃強硬奪呢?”

    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底氣不足,原來當時兩人未必沒有動手硬奪的念頭,只是被林熠三言兩語給套住,才不好意思砸了“邙山雙聖”的招牌。

    白老九道:“所以咱們就依照林小子的提議,比試酒量,誰能堅持不倒,誰就可捧走那壇極品酒中仙。輸的人還需答應為勝者辦一件事情,縱然上刀山下油鍋也絕不能反悔。”

    羅禹心中一笑,林熠的酒量如何他再清楚不過,從來只有他灌醉別人,絕無讓人灌倒的事情,邙山雙聖不知深淺貿然允諾,定是要大吃苦頭了。

    果然白老七嘆道:“當時老子以為佔著了大便宜,需知咱們兄弟天生海量,和人比酒穩贏不輸,所以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

    白老九搖搖頭也嘆道:“這是咱們兄弟平生做得最錯的一樁事,整整後悔了三年!

    “那晚不到一個時辰,我們哥倆一口氣喝幹了二十壇陳年烈酒,每壇都不下十斤的分量,最終醉的一塌糊塗,靠著林熠才出得抱醉山莊,差點做了鐘老兒的俘虜。”

    黎仙子不通道:“吹牛,你們的肚子能有多大,居然裝下了這么多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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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4:29 |只看該作者
    白老七呵呵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們肚子裏裝不住,還不能讓它撒出來?於是乎喝飽了撒,撒完了再喝,兩樁事情都不誤。”

    兩女聽他說得粗俗,頓生紅霞,黎仙子更輕輕啐了口。

    羅禹詫異道:“莫非林師弟也喝了二十多壇?”

    雖然煉氣修仙之士大異常人,可要說林熠能在一個時辰裏喝下二十壇烈酒,無論如何羅禹也不能相信。

    白老九搖頭道:“他一個人對著咱們兄弟兩個,自然酒量減半。我們喝二十壇,他喝十壇也就夠了。可這小子偏生喝幹了十一壇酒中仙,硬是比咱們多出一壇。”

    白老七苦笑道:“技不如人,又能怨誰。咱們兄弟就這么幹脆俐落的輸給了他。”

    黎仙子一轉眼珠道:“說不定他在酒裏摻了水,又或者悄悄把酒倒了你們也不知道。那些名門正派的家夥,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實比誰都狡猾姦詐。”

    羅禹知她是指桑罵槐,貶損自己,只置之一笑,並不作口舌之爭。

    白老七道:“不,不,酒窘裏壓根就找不到一滴水,他想作假也不能。咱們兄弟兩雙眼睛都盯著,也不可能把酒偷偷倒了不喝。”

    白老九道:“所以老子是輸得心服口服,待到第二天下午酒醒,林小子就笑著問咱們服不服輸,是否想再比一場。老子當下就義正詞嚴的道:”大丈夫一言九鼎,願賭服輸,老子認栽了!‘“白老七叫道:“不對,如此大義凜然的豪言壯語,怎么可能是你說的,明明是老子對林熠講的,那時你還呼呼大睡,死活不知呢。”

    白老九怒道:“放屁,老子明明醒在你前頭,是你醒來後問我,林小子要交代咱們辦什么事情?”

    羅禹微笑道:“這樁事情當時林師弟並沒有說,直到近日才找上兩位,請你們實踐賭約,找尋在下?”

    白老七道:“對,就是這么回事。林小子當日不單把咱們兄弟從酒窘裏帶了出來,還順手牽羊,把那壇極品酒中仙也弄到了手。老子那時雖然酒醒不久,肚子裏翻江倒海渾不得勁,可一聞到那酒香,精神就又上來了。”

    白老九道:“可惜咱們輸了賭約,那酒已歸了林熠,我們也只有眼巴巴瞅著的分。不聞酒香還好,那一聞到就像有千百只小蟲子在老子胃裏撓騰。”

    白老七道:“什么你的胃裏,分明有一半該屬老子的。沒了我,你一個人試試?”

    羅禹頓時恍然,與玉茗仙子相視一笑,明白了林熠取勝的關鍵。

    這兩位仁兄果然海量驚人,奈何只共生了一胃,一口氣灌下二十壇陳年烈酒,縱是神仙也倒了。

    林熠多半事先探知,才取巧獲勝,饒是這般,一個人喝下十一壇烈酒,還能將邙山雙聖帶出抱醉山莊,這份酒力已足夠駭人。

    只嘆鐘不歸莫名遭殃,一夜損失了三十多壇美酒,還搭上了一壇極品酒中仙,事後痛哭流涕都有分。

    黎仙子道:“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你們躲得遠遠的不看就是。”

    白老七搖頭道:“眼睛可以閉上,可鼻子哪有封上的道理?何況那極品酒中仙何等香醇,咱們兄弟一聞著味道,便連步子也挪不動啦。”

    白老九道:“最可氣的是,那小子居然當著咱們的面,大剌剌的喝了兩口,還嘖嘖稱讚,這不是存心在氣咱們?”

    玉茗仙子暗自一笑,心道:“羅大哥說的不錯,他的這位小師弟果真精靈古怪,誰若遇上都要頭疼。”

    黎仙子哼道:“這有什么,你們搶來喝了就是,反正他也打兩位不過。”

    白老九道:“正是,老子當時也在動這個念頭,卻見那小子將酒壇拋了過來道:”這剩下的一半,便歸你們了,可莫說林某小氣。‘“老子一愣,不顧三七二十一抱起酒壇就喝,哪知才嘗了兩口,就給老七搶了過去。”

    白老七道:“兩口?都快見底了。老子再不搶,就什么也撈不著啦。”

    白老九道:“咱們喝完了酒,都覺得這小子夠仗義,夠朋友,便和他聊上,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後來他在邙山住了十多天,從咱們身上學走不少東西。”

    白老七道:“這小子恁的了得,不管什么功夫一學就會。老子的那手‘神仙探囊’,他只瞧了一遍,就用得似模似樣,還順手偷走了老九懷裏的一把‘秋水匕’。”

    白老九道:“這事我豈不曉得,只是不好意思和他討回罷了,權當送給了這小子。反正那玩意兒本也不是老子的。”

    黎仙子忍不住道:“半壇酒就騙得那么多神功和一把秋水匕,林熠這小子可賺大了。”

    白老七正色道:“你錯了。功夫哪都能學,一把破匕首更不算什么。可極品酒中仙僅只一壇,縱拿咱們兄弟的腦袋來換也是值得。”

    白老九道:“正是,對老子這般的酒聖來說,什么東西都比不上極品酒中仙。”

    黎仙子一撇嘴,道:“什么酒聖,兩個不可救藥的醉鬼罷了。”

    羅禹問道:“兩位前輩,林師弟現下在何處?”

    白老九道:“他與咱們約定,不論是否找著你,十月二十五晚上,都在思閒峰雲居觀碰面,而後一起殺上 松嶺青蓮寺,找那妖僧無戒算帳。”

    羅禹一省道:“不錯,雲居觀的滿門血仇不能不報!”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連禦風也都不能,更莫奢談與林熠並肩殺上青蓮寺,找無戒和尚等人討回公道了,頓時一聲苦笑,搖了搖頭。

    黎仙子詫異道:“雲居觀跟青蓮寺風馬牛不相及,怎會給人滅了?”

    玉茗仙子將從羅禹那兒聽到的事情經過簡略說了,提及萬年丹參時,黎仙子心頭一動,暗忖道:“我若能服食了此寶,不僅可功力大增,更能鞏固仙基,今後施展‘千幻靈心訣’時,便不需吸食旁人陽魄,再去煩惱有走火入魔之虞了。”

    一念至此,黑漆漆的一對眼珠靈動打轉,偷偷打起了萬年丹參的主意。

    羅禹哪裏曉得她在轉動這個念頭,默默數算了日子,說道:“離十月二十五尚有幾日,咱們且先到雲居觀瞧瞧林師弟是否已到了?”

    白老七叫道:“好啊,咱們快走!別讓林小子一個人就把青蓮寺端了。這么熱鬧好玩的事情,老子多少年沒趕上了,這回說什么也不能錯過。”

    羅禹一點頭,轉臉望向玉茗仙子問道:“茗妹,你隨我一起去么?”

    玉茗仙子笑道:“羅大哥要去哪裏,小妹自然也就追隨到哪裏。”

    黎仙子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說道:“你們去吧,本姑娘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玉茗仙子關切道:“黎姐姐,你要去哪兒?現在到處都是找你索要雲篆天策的人,還是大夥兒在一起比較穩妥。”

    白老九也道:“對啊,人多才好玩兒,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

    黎仙子已打定主意要設法盜出萬年丹參,自不願與眾人明說,更不想和羅禹扯在一處,當下道:“我要回瑤邪天府休養數日,上回被羅禹這小子打的傷還沒好透。”

    說罷,又恨恨瞪了羅禹一眼,實在不明白這家夥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讓自己的好妹子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他。

    羅禹道:“大丈夫恩怨分明,羅某欠閣下的情,日後定當補報。但你若再肆意胡為,吸食他人陽魄,羅某亦絕不會坐視不理!”

    黎仙子冷笑道:“隨你吧,難不成本姑娘還怕了你?”

    玉茗仙子櫻唇翕動,遲疑說道:“黎姐姐,小妹有一句話想奉勸與你。那雲篆天策即便有通天之妙,也終非你我應得之物。為著它,短短十數日內已不曉得死了多少正魔兩道的人物。你莫不如將它妥善處置了,也免引火焚身,惹得無數窺覷。”

    黎仙子道:“這道理我焉能不明白?姐姐自有分寸,妹子就不必擔心了。”

    當下與玉茗仙子告辭,轉首禦風去了。走出多遠還聽見白老九與白老七兩人扯著嗓門,在爭辯思閒峰的方位,究竟在東面還是在西面?

    黎仙子不敢禦劍,以免劍華耀眼引人矚目,只一路禦風朝北,走出二十餘裏,方才轉而向西,直奔 松嶺。

    日暮時分, 松嶺遙遙在望,她收了身法落在山麓間。

    此處山林環繞,空寂無人,惟有幾聲鳥鳴幽幽,一條黃土山道迤邐而上,向南延伸,直抵青蓮寺山門前。

    黎仙子心中暗道:“聽玉茗妹子說起,那萬年丹參已落入金牛宮麻老魔之手,且當日青蓮寺中高手雲集,不乏呂岩這等扎手角色。

    “我就這樣闖將進去,未免有些莽撞。想那麻老魔本就是衝著本姑娘來的,為了一株萬年丹參,我莫要自投羅網才好,需得小心設計,以智取勝。”

    她默念心訣,丹田真氣流轉,身上煥出一團白光,轉眼變成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女子,正是綠鶯的裝束打扮,連神態都惟妙惟肖。

    如此一來,縱被人撞見,也不至於被當即識破了身分。

    冷不防頭頂上傳來聲驚叫道:“妖怪啊─”“撲通”一響,一團黑影從樹上摔落,狼狽不堪的跌了個仰面朝天,激起地上一蓬塵土飛揚。

    黎仙子更是出乎了意料之外,她剛才完全沒有察覺到附近還有別人存在,突然有人來了這么一嗓子,也委實嚇了一跳。

    她急忙定睛觀瞧,只見地上躺著個滿身塵土的小道士,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長得也算眉清目秀,只是一臉的驚恐惶急,戰戰兢兢望著自己,牙齒都在打顫。

    頭頂的道簪散落,頭發披得到處都是,乍一看反倒是他更像個“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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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小道

    黎仙子見是一個小道士,心下稍安,低聲喝問道:“你是打哪兒來的臭道士?”

    那小道士哼哼唧唧揉著摔疼的腰桿,說道:“我、我不和妖怪說話。”

    黎仙子怒道:“放屁,你才是妖怪。本姑娘明明就是得道的仙子,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再說話!”

    小道士揉揉眼睛,說道:“可我剛才分明瞧見你一下子就變了個人,除了妖怪,誰還有這等法力,就是我師父也不行!”

    黎仙子問道:“你師父是誰,你一個人躲在樹上又是作甚?”

    小道士臉色一黯,低聲道:“我師父就是雲居觀主青梅道人,可惜他被惡人殺死啦。我在這兒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好等天黑殺上青蓮寺,為他老人家報仇。”

    黎仙子心頭一動,問道:“你是青梅道人的弟子,不知道號叫什么?”

    小道士道:“我師父給我起的道號叫‘大智’,也就是聰明無比的意思。”

    黎仙子臉上一寒,冷笑道:“你敢哄騙本姑娘?雲居觀十餘日前慘遭屠戮,哪裏還有什么‘大智’、‘小智’的?”說著,朝前邁上兩步,心裏殺機萌動。

    她被這小道士無意中窺破行藏,萬一洩漏出去,麻煩不小,自是一掌殺了最為幹凈俐落。

    小道士渾然不知大禍在即,搖晃著腦袋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真是雲居觀的弟子。那天無戒和尚率人殺入觀內,貧道見機的早,躲進了井裏才躲過一劫。

    “不過,有一句話仙子倒也沒說錯,敝觀的確沒有一個叫‘小智’的道士。需知貧道這一輩是‘大’字的排行,都叫做什么‘大德’、‘大明’、‘大宇’、‘大柔’─”

    黎仙子聞言禁不住“噗哧”一笑,殺機褪淡不少,思量道:“原來是個呆道士,卻也傻人有傻福,逃過了當日殺身之禍。他能想著為師父同門報仇,這份忠心與勇氣卻也可嘉。”

    小道士呆呆抬頭盯著黎仙子,呵呵笑道:“仙子,你剛才笑起來的模樣真好看,可比咱們觀裏的‘大春’漂亮多啦。不過,你先前的樣子更美,卻幹嘛要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黎仙子縱有千年修行,也畢竟是個女子,聽得旁人稱讚自己的美麗,心中自是得意。何況這小道士的神態語氣,無一不顯得發自肺腑,可又不似那些尋常男子一見自己便神魂顛倒,盡露醜態。

    她心下歡喜,殺意又消去大半,問道:“‘大春’是誰,你們觀裏還有女道士么?”

    小道士搖頭道:“咱們觀裏怎會有女人?大春是一條母哈巴狗,毛色就跟仙子肌膚一般雪白粉嫩。嘿嘿,說來它也是‘大’字輩的,可年紀比我小多了。可惜這回也沒能逃過那些惡賊的毒手。”

    說到這裏,竟然傷心淚下,舉著臟兮兮的右手,在眼睛上來回抹淚。

    黎仙子聽得他竟拿自己與一條母狗相比,怒氣又生,可見小道士心傷大春之死,痛哭流涕,心又軟了下來,暗道:“我和一個傻道士計較什么?他的比喻雖不中聽,也算貼切。”

    但一想到自己剛才在樹下居然沒有察覺到這小道士,疑心又起,問道:“這么說來,你就是那個替羅禹送信回昆吾山的小道士?”

    小道士止住悲聲,轉而大喜道:“原來你是羅大哥的朋友,這可太好了!”

    黎仙子暗道:“這小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鬼鬼祟祟難以分辨,我索性再借機試他一試。”突然柳眉倒豎,杏目圓睜,冷冷道:“你錯了,我非但不是他的朋友,反而是他的死對頭。你遇上本姑娘,活該倒楣,拿命來吧!”一掌照著小道士眉心劈下。

    她存心要查探對方底細,掌勢看起來雖淩厲無比,去勢卻緩了三分。

    小道士豈知她的心思,直被嚇得目瞪口呆,高聲叫道:“仙子饒命!”連滾帶爬往後退去,身手頗是矯健,但姿勢之醜,破綻之多,卻絕非高手所為。

    黎仙子右掌輕而易舉擊中小道士面門,盡管被他閃過了眉心,反倒令她釋去狐疑。

    需知一個年近弱冠的雲居觀道士,再是不濟,也不至於連眉心都躲不過,否則反有做作偽裝之嫌。

    這一掌擊下,她收住掌力,覺察到小道士體內真氣也頗有小成,難怪能禦風往來昆吾山,也更教她疑竇盡去。

    說到底,任何一個高手再玩的過火,也絕不敢拿自己的腦袋往人家的掌上頂,萬一對方心存殺意,死得未免太過冤枉了。

    她收掌哼道:“沒用的小子,本姑娘不過試你一試,便嚇成這副德行,還有膽子為青梅老道報仇?”

    小道士驚魂未定,伸手摸摸腦袋,感覺還好端端長在肩膀上,長出一口氣道:“敢情仙子是有意試探小道的修為,可嚇了我一身冷汗。”

    黎仙子道:“就憑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壓根就是去送死,為何不與那個林熠一同前來?聽說他厲害得很啊。”

    小道士眨眨眼,道:“你還是林六哥的朋─”猛記起剛才一掌之災,趕緊用手捂住嘴,見黎仙子站在原地沒動,才松口氣繼續道:“林六哥要等幾個朋友,說是人湊齊了打起青蓮寺才有把握,就命小道先行一步,查探虛實。”

    黎仙子不屑道:“又是一個攢雞毛湊膽子的膽小鬼,昆吾劍派就沒一個好東西。”

    小道士像應聲蟲般道:“是,是,昆吾劍派沒一個好東西,只有仙子才是好東西。”

    黎仙子一聽滿不是味道,嗔道:“臭道士,你說什么?”

    小道士道:“我是說,那個林熠比起仙子那是天差地遠,雲泥之別,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前面半段黎仙子聽著還算舒服,可後面一句頓教她面紅耳赤,一腳踹在小道士身上,啐道:“呸,哪朵鮮花要插他那、那上了?”

    小道士吃疼,“哎喲”叫道:“仙子,小道不會說話,你莫要生氣。生氣多了,臉上皺紋不免也多。那林熠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輩子都休想把鮮花插在牛糞上。”

    黎仙子哼道:“你如此詆毀林熠那臭小子,萬一被他聽見,可有苦頭吃了。”

    小道士一挺胸脯道:“小道說的都是實話,林六哥來了我也這么說,卻怕他什么?”嘴裏豪言壯語固是可敬,一雙眼睛卻四處尋摸,似乎正害怕林熠真的就在近前,不免洩漏了口不應心的天機。

    經他一鬧,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黎仙子心道:“就這么一個渾渾噩噩的傻道士,我也忒疑神疑鬼了。眼下需抓緊時間,不巧讓玉茗仙子他們撞上可有些尷尬。”

    但這小道士如何處理,卻又是個麻煩。

    她想了想說道:“大智小道長,你可曉得本姑娘是什么人?”

    小道士搖搖頭,又急忙點點頭,說道:“姑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法力無邊,菩薩心腸,人長得也漂亮好看。我以前只聽師父說起過,沒想今天真的看到啦。”

    黎仙子暗自莞爾道:“這小子傻裏傻氣,還真把我當成得道成仙的天界仙子了。”對這新得的身分,她受用十分,於是順著小道士的話頭,繼續說道:“你猜的沒錯,本姑娘正是天界‘無憂仙子’下凡,要斬妖除魔,殺盡世上所有偽君子。

    “這青蓮寺的住持無戒妖僧,枉為佛門弟子,卻大開殺戒,禍亂四方。本仙子今日正是要將他繩之以法,以正天規。”

    她說話時,小道士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崇敬,到最後簡直是五體投地,敬畏有加了。

    待到黎仙子說要剪除無戒和尚,他大喜過望道:“原來仙子是為這事來的,有您出馬,無戒妖僧連給仙子提鞋都不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黎仙子被小道士捧得雲裏霧裏,飄飄然然,道:“說的也是,那個妖僧本─本仙子還沒放在眼裏。”

    小道士嘻嘻一笑,猛然扯破嗓子,朝青蓮寺方向放聲叫道:“青蓮寺的妖僧們聽了,天界無憂仙子下得凡間,要除魔衛道,殺盡你們這群─”

    黎仙子大吃一驚,忙伸手堵住小道士嘴巴,怒道:“你喊什么?”

    小道士口齒不清的回答道:“小道是想亮出仙子的名號,好讓他們死個明白。”

    黎仙子啼笑皆非,說道:“笨蛋,他們聽了本仙子的名頭,還不嚇得都跑光了?況且我是偷偷下凡,萬一被天界得知,麻煩可就大了。”

    小道士連連點頭,表示受教。

    冷不丁黎仙子覺著掌心被一暖乎乎的物體舔過,竟是這小子的舌頭,頓時大羞,“啊”的一聲松開玉手,雙頰暈紅,渾身酸軟,一時間竟是不知所措。莫名的心底卻覺得那一下極是舒服,怎也發不出火來。

    外界雖傳說她專事勾引男子,吸其陽魄,卻也不乏以訛傳訛,添油加醋的成分。

    事實上黎仙子自出道來,始終守身如玉,連根手指頭都不曾讓那些男子沾過。需知以她的修為,欲吸食一二尋常男子的陽魄,又何須以色相引誘?

    但終究女兒家臉薄,順手一巴掌刮在小道士臉上,嗔怒道:“臭小子,你找死么?”

    小道士“啊喲”捂著臉頰跳起,委屈道:“你堵住小道的嘴巴那么久,我呼吸不過來,悶得慌了,才─”

    黎仙子這才明白自己錯怪了小道士,卻忘記對方修為小有成就,這么一時半刻決計憋不死人,否則當日又如何能在井底潛水多時?

    她怕小道士傻乎乎再說出什么荒唐話來,連忙道:“好啦,好啦,算是本仙子錯怪你了,你莫要生氣。”

    小道士把腦袋搖得如同波浪鼓,道:“我不生氣,小道冒犯仙子,挨打也是應該。不過仙子的手又軟又香,這點大春就遠遠比不上啦。”

    黎仙子著實不知自己該笑該怒,她自詡是機變百出,才敢在無數正魔高手的追捕中,膽大妄為的上青蓮寺盜寶。未料尚未到寺外,就讓一個雲居觀的活寶折騰的暈頭轉向,全沒了方寸。

    她驀然一醒,想道:“這小子看似傻呵呵,卻不會是故意裝扮來捉弄本姑娘的吧?”借著殘陽光線,悄悄又打量小道士兩眼,只見他直不愣登站在那裏,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一個勁貼著大腿搓手,衝著自己憨憨的直笑。

    她一板臉,問道:“臭道士,你看著本仙子笑什么?”

    小道士道:“我是在想小道的運氣真好,居然撞見了一位天上下凡的仙女,不僅模樣俊俏,脾氣也好。”

    黎仙子怎么聽都覺得後一句是罵人的話,哼道:“我打了你,脾氣也算好么?”

    小道士道:“這點打算什么,林六哥揍起人來才叫厲害呢。”

    黎仙子奇道:“林熠這小子打過你么?”正道名門縱是千不好萬不對,門規還是要的。門下弟子肆意毆打同道,那更是大忌。

    小道士苦著臉道:“怎么沒打,他一路上總說小道太笨,與大智這個道號名不副實,所以總是變著法的教訓小道。”

    黎仙子問道:“小道士,他又是怎么打你的?”

    小道士道:“那花樣可多了。有時他踢小道的屁股,有時敲小道的後腦勺,有時不過癮還把小道吊起來打,就像這樣─”

    他一面說一面比劃,將一條腿抱到身前,伸手去構腳底,忽然腳下一個趔趄,就撞進黎仙子懷中,手忙腳亂的張牙舞爪,一把抓到黎仙子香肩,宛如覓到救命稻草緊緊摟住不敢撒手,嘴裏兀自道:“撓小道的腳板心─哎喲!”卻是頭上又挨了一個爆栗。

    黎仙子面紅心跳,奮力推開小道士,叱道:“胡說八道,姓林的小子好歹也是玄幹真人的嫡傳弟子,怎會恁的無聊?”

    說來也怪,她素來殺人不眨眼,可對著這一再冒犯自己的小道士,總提不起殺機。

    小道士爭辯道:“可不就是這么無聊么?聽說以前正一劍派的兩個弟子,還被林六哥在豬圈裏關了一宿,小道這還算是輕的。”

    黎仙子望著小道士,剛才肌膚相親的感覺猶未散去,耳朵燙得快要燒了起來,暗暗嘆口氣道:“這臭道士模樣也稱得上清秀,至少比那姓羅的順眼多了,可惜是個傻小子,不堪大用。”

    她搖了搖頭,似乎是要把對方的印象從腦袋裏刪除,面色一整說道:“天色不早,本仙子沒工夫跟你耍嘴皮子了。”

    小道士“啊”了聲道:“仙子可是要殺上青蓮寺,找那妖僧的晦氣了?小道和你一起去,修為雖差了點,可好壞也有個照應。”

    黎仙子心道,你的修為何止是差了一點,去了簡直就是送死,但忽一轉念道:“我何不乘此機會解決了這個麻煩?且讓他先潛入青蓮寺,正可收到聲東擊西之效。

    “若是他不是裝的,萬一被人宰了,也總非死在本姑娘手裏;要是有意在裝瘋賣傻,一進青蓮寺,也定教他原形畢露,畢竟那些臭和尚可不會如本姑娘般心慈手軟。”

    於是說道:“小道士,你真想和本仙子一起殺入青蓮寺,為青梅道人報仇?”

    小道士道:“那是當然,能和仙子並肩除魔,不啻是小道三輩子才修來的福氣。”

    黎仙子微微一笑,說道:“但這當中還有一個難處需要解決,你是否願意擔當?”

    小道士不假思索道:“不管什么難處,只要仙子交代小道的,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黎仙子道:“說起來也是你的過錯,剛才那一嗓子,本仙子擔心青蓮寺已有了防備。萬一本仙子現身,他們不戰而逃,都躲了起來,令師的仇卻找誰報去?”

    小道士一呆,喃喃道:“那可怎么是好?都是我這張嘴巴,從來也沒個把門的。”

    黎仙子道:“我倒有個主意,就看你敢不敢了。待會兒你先潛進寺裏,我隨後在暗中保護。等那些妖僧發現你的蹤跡,勢必會露面擒拿,我就能找著正主了。”

    這計畫破綻多多,奈何小道士腦筋不怎么會轉彎,一挑大拇指由衷讚道:“仙子這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策真是高,小道想上十天也不會有這么好的法子。”

    黎仙子見他滿臉景仰讚嘆的神情,芳心沒來由的一顫,想道:“萬一他只是個尋常道士,我可就要害死他啦。”

    微一遲疑,說道:“你若害怕,也可不去了。咱們再另外想其他的辦法。”

    小道士一拍胸脯,挺直身軀,倒有幾分豪情俠氣,笑著道:“有仙子在後頭保護,小道怕什么?大不了就報出仙子名頭,嚇也嚇死他們。”

    黎仙子心中一聲苦笑,暗嘆道:“罷了,他到底是個傻小子,死就死吧,也不值得本姑娘勞心。”肅容說道:“萬萬不可,你說了我的身分,還不把他們全嚇跑了?咱們的苦心就算白費啦。”

    小道士恍然大悟道:“是,是,小道差點犯錯,待會兒打死我也不說仙子的身分。”

    黎仙子道:“你這就去吧,一路上切忌回頭張望,以免讓別人猜到本仙子就藏在你的身後。”

    小道士用力點頭道:“我絕不回頭。”一抱拳道:“仙子,小道這就去了,您自個兒也多加保重。要是敵人太多,鬥他們不過,您就別現身救小道了。反正我的分量,連您的一根頭發絲也比不上,為了小道冒險可不值得。”

    黎仙子沒想到這個傻乎乎的小道士,會說出這番話來,不覺一暖,對著他的背影叫道:“大智道長,請稍等。”

    小道士回過頭,傻呵呵一笑問道:“仙子還有什么要交代小道的么?”

    黎仙子心情矛盾,猶豫半晌徐徐道:“你記著,一旦被人發現,千萬不要抵抗,任由他們將你捉去,至少能暫保一命。”

    小道士應道:“小道明白,多謝仙子提醒。其實以小道的本事,抵抗跟不抵抗也沒什么兩樣,最多少挨兩拳罷了。”

    黎仙子目送小道士離去,幾次都想出聲將他喚回,但直到對方身影消失在林內,也沒有叫出口來。

    她又在林內停留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才起身往青蓮寺匿蹤而行,那個小道士早跑的沒影了。

    數十裏的山路僅是彈指,青蓮寺已然遙遙在望,夜色裏顯得燈火通明,隱約可聞寺內喧嘩之聲。

    黎仙子本來就沒有打算去找無戒和尚拼個你死我活。雲居觀的事情,有昆吾劍派去操心就夠了,自己也懶得伸手。

    她只想瞧瞧麻奉秉是否尚住在寺中,或可伺機下手偷得萬年丹參。

    在寺外的一株古樹上,黎仙子又等了片刻,仍聽不見裏面有喊殺聲音傳出,有些詫異道:“難不成果真傻有傻福,這小道士進去了這么久,居然還未被發現。”

    她觀察了一下地形,往寺院一處僻靜墻角掠去。剛到墻根,耳朵裏就聽見腳下的草叢裏響起輕輕的打鼾聲,不由一凜,低頭望去,卻差點氣得昏了過去。

    原來令她心存愧疚、擔心半天的那個小道士,正愜意無比的躺在一人多高的草叢裏,舒舒服服做著春秋大夢,哪有邁進寺門半步?

    她恨不得一腳把這小子踹飛出去,繼而想道:“也罷,這傻道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又何苦害了他的性命,就讓他先在這兒睡著吧。”身如飛絮,飄入寺中。

    青蓮寺內的警戒守備,對黎仙子而言形同虛設,她借著夜色掩護,直潛到一處偏殿外。就見有一個中年胖和尚許是酒喝多了,從月亮門洞外走進來,站在墻根無人處就要解褲子。

    黎仙子無聲無息欺到身後,掌心在那和尚大椎穴上一按,低喝道:“別動!”

    那和尚一個激靈,提著褲子顫聲道:“你、你是什么人,敢到青蓮寺撒野?”一泡黃尿已順著褲襠流了下來。

    黎仙子冷笑道:“別廢話,只管回答本姑娘的問題。若有半點不實,就小心自己的背心上多個窟窿!”

    那和尚全身經脈受制,哪敢輕舉妄動,說道:“小僧一定實話實說,卻不曉得女施主您要問些什么?”

    黎仙子道:“金牛宮的麻老魔和呂岩、恨頭陀那些人可還在寺內?”

    和尚答道:“他們前幾日便都走了,現在寺內就剩下咱們這些和尚。”

    黎仙子一怔,追問道:“麻老魔去了哪裏?”

    和尚搖頭道:“小僧身分低微,著實不知,只曉得他應還在霧靈山脈中。”

    黎仙子道:“那株萬年丹參你總該聽說,是否也被麻老魔佔了去?”

    和尚道:“確有此事,住持為了這個大發雷霆,連日來都在追查,是誰將丹參的消息洩漏給了麻護法。”

    黎仙子料這和尚不敢說謊,看來麻奉秉的去向還要著落到無戒和尚頭上。當下問道:“無戒妖僧現在何處?”

    和尚道:“這個時候該在禪堂裏靜坐修煉,女施主可是要去找他?”

    黎仙子不答,只問明了禪堂位置,掌心吐力將他震昏,扔到了旁邊一株參天古樹上。她既知麻奉秉等人已走,寺內再無自己可忌憚之人,膽氣又壯了許多。

    為免白白耗損真元,索性收了“千幻靈心訣”,現出真身。依照那和尚交代的路徑,尋到禪堂前。

    禪堂外的院子裏空無一人,裏面有燈火透過窗戶映出,卻不見有聲響。

    黎仙子自忖對付一個無戒和尚尚不在話下,飄身到禪堂門前,一記低喝道:“妖僧,本姑娘尋你來了!”飛腳破開屋門,闖了進去。

    目光投向屋內,卻立時讓她瞠目結舌。

    只見無戒和尚脖上套著一根禪堂裏的黃綾,高高懸吊在房梁之上,吐舌歪嘴,早已氣絕身亡!

    請繼續期待劍諜第二集下集預告:黎仙子一心要找青蓮寺住持妖僧無戒,追問麻奉秉的去向,以能伺機竊取那株萬年丹參。孰知等她尋到無戒之時,卻驚訝的發現,對方已吊死在了禪堂的房梁之上。

    是自殺,還是他殺,又會是誰下的手?

    正當黎仙子面對著無戒和尚的屍體,百思不得其解時,木仙子與天石宮的魔道高手左天尊,卻突然出現。

    為了奪得雲篆天策,雙方展開一場生死大戰,但無疑,實力遠遜的黎仙子,已是兇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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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5: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集 蝶雁驕龍 第一章 縱狐

    禪堂中的火燭猶在跳動,被黃索勒住脖子的無戒和尚,他的投影在墻上鼓脹成一個巨大晃悠的黑影。

    黎仙子目光在禪堂中,快速的細細搜索一遍,又轉回到無戒和尚扭曲的臉上,半晌依然沒理出頭緒,想不出到底是誰下的手。

    想那羅禹身負重傷,又要趕往雲居觀,與他的小師弟林熠會合,應該沒有可能搶到自己的前頭。

    難道說,昆吾劍派除了林熠,尚有其他的高手暗中來了霧靈山脈?

    想到這裏,黎仙子倒吸了一口冷氣,會是玄幹真人親至嗎?否則誰可以擁有如此手段,能夠在絲毫不驚動寺內眾僧的情形之下,悄無聲息的擊殺無戒和尚?

    無戒和尚依附金牛宮,助紂為虐施威百花園,險些害了玉茗仙子的性命,固然死不足惜,可是麻老魔的去向卻因此斷了線索。

    自己是否要往遮雲窟尋呂岩探問,黎仙子心下犯了躊躇。

    畢竟,如今她不啻是正魔兩道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旦她露了蹤跡,天下之大也無處藏身。

    萬年丹參雖好,也不值得為它葬送性命。

    禪堂門後,尚有兩個中年僧人委頓在地,身子並排靠著墻壁半躺半坐,雙目翻白,也是齜牙咧嘴般,成了死人。

    只是這兩人的喉嚨上各留著一道殷紅傷痕,顯然是被人從正面襲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碎了喉骨。

    不問可知,這兩人該是站在禪堂外,替無戒和尚護法的弟子,也難怪自己剛才進來時,不見門外有人把守。

    就在這時,院外一陣腳步響動,有一和尚恭聲道:“啟稟住持,青木宮木仙子與天石宮左天尊,在外求見。”

    黎仙子心驚道:“怎么來得這么巧?”

    門外已響起一聲低沉猙厲的魔獸呼吼,緊接著一個青年的聲音低喝道:“不對,禪堂的門怎是開著的?”

    那和尚也詫異叫道:“咦,法勝、法水兩位師弟呢?”

    黎仙子要再關門已是不及,這也並非她先前疏忽,只是萬萬沒想到木仙子與左天尊,會來得如此快。

    換作青蓮寺裏的其他僧人,縱然發覺不對,十個百個她也不放在眼裏。

    更要命的是,這座禪堂除了正門外,並沒有第二處可供出入的門戶,恰讓站在門外的木仙子等人,可以來個甕中捉鱉。

    “呼”的疾風刮過,吹得禪堂內火燭熄去大半,剩下的幾支亦是飄搖不定,獵獵閃爍。

    從門外風馳電掣射入一道黑色光影,大小彷若尋常人家中的一頭家貓,肋下兩對血紅的透明薄翼,當頭直掠向黎仙子,正是木仙子豢養的魔獸血狸。

    這畜牲最是敏銳不過,尚在禪堂之外三、四丈遠的地方,就察覺屋裏的異常,呼呼低吼示警。

    木仙子聽得那青年喝問,心念微動之下便縱出血狸,探查究竟,自己也與那青年提氣立掌,緊隨而入。

    那血狸來得好快,黎仙子不及躲閃,左掌拍出一股罡風,轟向它的頭顱。

    血狸不退不避,身上喚起一團蒙蒙烏光,破開掌風,口中亮出兩根三寸餘長,感覺森寒耀眼的尖銳獠齒,如鋒利彎刀,割向黎仙子咽喉。

    黎仙子見這魔獸不畏掌風,不由大吃一驚。好在她見機極快,左掌甫一落空,嬌軀朝前低頭躬俯,就像要給血狸彎腰行禮,避開割喉之厄。

    此時背後“錚”的一記脆響,多情仙劍激飛脫鞘,順勢劈出。

    血狸身軀“呼”的一旋,振翅讓過仙劍,淩空飛轉回來,落到木仙子肩上。

    “啪!”黎仙子頭頂釵飾這才鏗然碎裂,如雲的秀發如飛瀑般傾瀉,直披腰際。

    她玉手一理鬢角青絲,額頭已驚出冷汗。

    木仙子手撫血狸站在門邊,目光在黎仙子臉上凝視片刻,又移到多情仙劍上。

    她嘴裏發出冷笑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咱們正到處追索的人,倒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黎仙子心底叫苦不迭,不住的懊悔太過托大,倘若自己猶是一副綠鶯的裝束打扮,縱然撞見這兩人,憑自己的機智,量也可周旋一番,而今卻無所遁形,插翅難逃。

    木仙子旁邊,一名白衣青年,身材修長消瘦,如標槍般筆直佇立動也不動,宛如一尊花崗石像。

    青年約莫三十餘歲,神態冷然,一雙黑色眸子深邃幽寂,不經意迸射出懾人的殺機。

    木仙子雖是與這青年結伴同來,但始終和他保持著數尺的距離,更不敢以後背對著此人。

    黎仙子盡管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可是聽外面那和尚剛才的一番通報,也猜到他應該是天石宮的“左天尊”。

    再向這人臉上瞧去,果然發現此人白皙的肌膚,似乎有著與岩石般,同樣僵硬堅實的感覺,隱約透著一層紫光。

    這正是將天石宮鎮宮心法“磐罡心鑒”,修煉到第八層“氣還紫虛”境界的徵兆。

    黎仙子感覺心臟在猛烈的跳動,幾近絕望。

    一個木仙子已遠非自己可敵,旁邊再多個天石宮的左天尊,除非是有“三聖五帝”這般傳說中的神仙人物出現,否則任誰也搭救不了自己。

    思來想去,也委實搞不明白,區區一個青蓮寺住持:妖僧無戒,恁的有偌大面子,能惹得木仙子與左天尊連袂來訪?

    也難怪她不曉得,近日來正道各派的高手,陸續聞訊抵達霧靈山脈,於搜索過程中不免與魔道中人產生糾葛。

    這兩幫人馬原本就水火不容,兼之同為《雲篆天策》而來,豈有相安無事之理?

    接連數日來,各處紛爭不斷,正魔兩道門下屢有死傷,爭鬥也日漸升級。

    就在昨日,正一劍派率先發難,與神霄派聯手,端了積雷峰九峒觀,將在此落腳的烈火宮弟子殺傷多人。

    丹鼎神君十數日前傷在羅禹手中,修為尚未盡復,怎抵擋得住兩大正道名門來襲?只落得孤身脫逃,狼狽不已。

    其他魔道門派得到消息且驚且怒,有道是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烈火宮受創,群魔自是幸災樂禍,可另一面也擔心,下一回厄運落到自己頭上。

    木仙子一番思量之下找上左天尊,欲與他同來遊說麻老魔,以期達成三宮盟約,先對付正道各派。

    孰知一到青蓮寺,麻老魔沒碰見,倒撞上了眾人苦苦追捕的千年妖狐,也算是無心之得。

    左天尊淡淡瞥了眼高懸梁上的無戒妖僧屍首,說道:“好功夫,能不知不覺殺了這和尚,也堪與本座一戰。”

    那引路的僧人在門外探頭見到,駭然大呼:“來人啊,住持被殺啦!”

    他修為不高,嗓門倒頗宏亮,頃刻響遍寺宇。

    外面腳步攢動,人聲鼎沸,頓時炸開了鍋,將禪堂四周圍了個水洩不通,更點起數十支松明火把,照得亮如白晝。

    黎仙子也懶做辯解,一振多情仙劍,亮出門戶朗聲道:“大言不慚,想要本姑娘性命,也沒那么容易!”

    她明知此趟青蓮寺之行,已是九死一生之局,但又焉肯束手就擒?

    事到臨頭,也唯有放手一拼了。

    木仙子玉手輕輕撫過血狸光亮黝黑的皮毛,道:“你我無怨無仇,本宮要你性命作甚?只要你拱手交出《雲篆天策》,本宮便容你毫發無傷離去。你擊殺無戒住持之事,也自有本宮為你擔當。”

    黎仙子心念急轉,謀求脫身之策,忽而一笑道:“木仙子的提議也算不錯,反正《雲篆天策》留在本姑娘手中,不但沒有半點用處,反不斷招惹殺身之禍。

    “只是天策僅有一份,卻不知該交與閣下?還是左天尊?”

    左天尊木無表情,絲毫不理會黎仙子的離間挑撥,說道:“不勞費心。”

    木仙子卻是心頭一動,暗自望了望身邊的左天尊,犯起了嘀咕:“久聞這小子陰冷無常,城府叵測,比他老爹石品天還難纏三分。我可別見獵心喜,一個大意著了他的道!”她當下微笑道:“石大公子,稍後咱們擒下這妖狐,便將《雲篆天策》一分為二,各取一半如何?”

    左天尊自然明白這不過是木仙子的虛托之辭,想那《雲篆天策》形若玉筒,通體剔透,豈能分割?

    但他早有計較,頷首道:“謹如木仙子之言,小侄唯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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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6:02 |只看該作者
    黎仙子見他們兩人當著自己面,堂而皇之的坐地分贓,三言兩語就定下《雲篆天策》的歸屬,簡直視己如無物,不覺驚懼中生出幾分怒氣。

    她一晃手中多情仙劍,真氣所到之處,粉色光華驟亮,清越鏑鳴。

    她說道:“想奪《雲篆天策》么,那得先過了本姑娘這一關!”

    豪言壯語尚未說完,身形已似利箭,飛縱直射屋頂,“砰”的轟開一道缺口,化作一溜光束,欲向正東突圍而去。

    奈何嬌軀剛破出禪堂,頭頂風聲如笛,一蓬光罩當空灑下,正是木仙子腕上所戴的懾心鐲。

    黎仙子的修為,與當日百花園中的小蘭、小荷眾女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語。

    她仙劍上挑疾劈,迸發一道絢麗弧光,“轟”的擊在光罩底部,震得懾心鐲淩空一顫,光幕劇晃,人已乘勢脫出。

    沒等她穩住身形,面前紫影晃動的木仙子,已橫亙了去路,好整以暇撫弄著懷中的千年血狸,說道:“妖狐,本宮看你還能往哪裏逃?”

    黎仙子更不多言,一咬銀牙打出兩道靈符,在空中砰然爆裂,形成兩束高逾五丈的颶風狂瀾,黑壓壓的飛旋咆哮,排山倒海般湧向木仙子身前。

    自己的身子倒飛而起,轉向西首遁逃。

    木仙子露出不屑之色道:“哼!就憑區區逆風飛魂符也想逃?”

    她雙袖一抖左右擊出,紫色的衣袖好似灌滿罡風的長江大河,迎頭轟中兩束颶風,隨著震耳欲聾的一記轟鳴,禪堂上的千片青瓦呼嘯飛起,在龐大的氣流漩渦中急速盤旋,宛如磨盤裏的黃豆,瞬間碾成粉末。

    那兩束颶風像沙塔一樣散裂,分離成無數縷黑色光影飄飛跌宕,消融於黑夜裏。

    木仙子一收“無邊落木袖”,調勻丹田真氣,也不去追擊。

    黎仙子朝西飛退十丈,猛然耳邊聽人冷冷低喝道:“回去!”

    一股雄渾莫禦的無形掌風迎面迫到,壓得黎仙子的胸口如墜千鈞巨石般,讓她喘不過氣。

    她目光所及處,竟看到那左天尊不知何時,已孤傲一人,飄立在對面一座佛堂的飛檐上,在離她五、六丈遠處的虛空,硬生生揮掌將她逼退。

    她急忙左掌橫胸拍出,“砰”的一聲,眼前被震得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往後翻轉,又回到禪堂頂上。

    她雙腳一踩房頂,身上餘力未消,“喀喇喀喇”踏在裸露的木梁之上,一連震斷數根木梁,方才站定。

    底下青蓮寺的和尚嘍 們,紛紛呼喝鼓噪,中氣十足的大叫:“殺了她,殺了她1他們拼命揮舞手裏的火把,聲勢倒也浩大。

    黎仙子忿忿低哼,緊握手中多情仙劍,感覺自己就像兩頭靈貓眼皮底下的老鼠,陪著木仙子與左天尊,玩著一場無望的貓逮老鼠遊戲,唯一的懸念只在於─最後的勝利者,會是兩人中的哪一個?

    她秉性剛烈,也是位寧折不彎的主,在這一點上殊無狐性之狡。明知逃生無望,亦絕不願藉獻寶脫身。

    她狠狠盯著木仙子道:“本姑娘拼了!”揮動多情仙劍,一式“玄機百變劍法”中,最淩厲慘烈的招式“玉碎千花”,幻化出點點寒星,攻向木仙子。

    在揮出仙劍的那一剎那,她腦子裏一掠而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小道士呢,是不是已經被他們殺了?”

    木仙子不待她此招盡展其威,施展“草木一秋”的身法,從黎仙子身側掠過,反轉到對方背後,玉掌輕揚罩著靈臺穴按下。

    她現在還不能篤定,天策被黎仙子隨身帶著,因此還舍不得立時結束她的性命,故只運上五成功力,只為令其經脈盡裂,失去抵抗之力。

    黎仙子聽到腦後的惡風不善,也不回身,反手一劍“回流千縱”劈出,光流縱橫“嘶嘶”破空,以攻對攻。

仙子冷哼一聲,玉掌掌心青光爆亮,“叮”的擊在劍鋒之上。

    沒容她化掌為爪,鎖住仙劍,黎仙子纖腰輕擺,多情仙劍一沾即走,轉為一式“雲破千重”,直罩頭頂。

    兩人你來我往,眨眼纏鬥了五、六個回合。

    黎仙子的招式越使越順手,到後來索性放開手腳,全不守禦,一招一式都是玉石俱焚的打法,逼得對方不停使出青木宮的精絕招式,才能一一化解。

    而西首佛堂飛檐上,左天尊仍默默存在,更令木仙子如芒在背,不得不分出多半的心神留心提防。

    木仙子雖從未與左天尊交過手,但早有傳聞此子青出於藍。

    他一身修為直追乃父天石宮宮主石品天,比起他當右天尊的幼弟石二公子來,何止高明一籌?

    自己若是只顧擒拿這千年妖狐,不慎教左天尊偷襲得手,屆時後悔,藥也沒地方買去。

    想到這裏,木仙子頓時勘破了左天尊。

    適才一掌迫回黎仙子的用心,擺明就是讓自己正面相迎,衝鋒陷陣。他卻坐山觀虎鬥,欲取漁翁之利。

    自己在不知不覺裏已棋差一著,好在自己身旁有血狸護法,諒左天尊也不敢妄動。

    話雖如此,木仙子禁不住越想越恨,越恨越惱,將滿腹火氣撒在黎仙子頭上。

    她一對玉掌變幻莫測,風生水起,漸漸凝成一團青色光環,把黎仙子牢牢困在當中,任多情仙劍怎樣激越電射,總攻不破這層築起的光幕。

    那位左天尊石大公子,面色冷峻依舊,猶如這世上,永遠也不會有令他開心展顏的事情,他雙手悠然的背負身後,駐足在飛檐上觀戰。

    見木仙子穩穩佔住上風,他表面不動聲色,眼眸深處的殺機卻越聚越濃,嘴角破天荒逸出一絲笑意,這笑容正是他準備出手殺人的前兆。

    恰在此刻,他耳畔響起一個人的聲音道:“石兄,別來無恙,最近有沒有找人喝酒?”

    這人的聲音是以傳音入秘送出,木仙子激戰正酣,寺內的僧人修為既劣,離得又遠,故無一人察覺。

    石大公子嘴角微笑瞬時褪淡,也以傳音入秘冷哼道:“酒沒有喝,人卻殺的不少。”

    那人聽到石大公子殺氣騰騰的話,反而笑了起來,說道:“你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做什么?

    “誰不曉得石大公子,為修煉第八層的‘磐罡心鑒’閉關兩年,半個月前才功德圓滿,順利出關,哪有功夫到處殺人?

    “小弟本想厚著臉皮找你討壇‘雲石佳釀’,一起慶祝慶祝,可惜府上幾頭看門狗著實厲害,我怕被咬,只好作罷,想不到咱們倒在這兒遇上了。”

    石大公子臉上的肌肉繃得更緊,說道:“少廢話,有什么事趕緊說。”

    且不提那位側身暗處的仁兄,與石大公子嘀咕些什么?此時黎仙子已嬌喘吁吁。

    她在木仙子強大的氣勢壓迫之下,每出一劍都不得不全力以赴,真氣耗損極快。

    短短半炷香不到,丹田真氣難以為繼,多情仙劍也越發的沉重滯澀。

    木仙子從容不迫,袖縱掌橫,堪似水銀洩地無孔不入,每一招都令黎仙子難受異常,顧此失彼。

    多虧她一心要留黎仙子活口,否則她哪裏還有命在?

    也不過二十個回合,木仙子抓住戰機,厲喝飛袖卷住多情仙劍,左手五指戟張,鎖向黎仙子咽喉。

    這一記“燃木神爪”乃她成名絕技之一,近百年來幾未失手,滿以為這次也必然是手到擒來,旁邊卻突然橫生一掌,迸立如刀,切向她腕上脈門。

    木仙子不用看也曉得,是誰從旁壞了自己好事,一邊收爪,揮袖相迎,一邊怒道:“石大公子,閣下這是什么意思?”

    “啵”的一響,掌袖交錯,兩人身形各自一震,朝後退開數步。

    石大公子右掌已收回到身後,就像從未出過手。

    他修長身軀飄然佇立,剛好把黎仙子擋在後方,冷冷道:“沒什么意思,此時此地,誰也不能動她一根毫發。”

    木仙子怒極而笑道:“你終是忍不住要獨吞《雲篆天策》,可惜本宮沒那么好打發!”

    石大公子面色沉靜,搖搖頭道:“你錯了,今晚我只是受人之托,要放這妖狐一條生路,不是為了《雲篆天策》。”

    若非親耳聽到,木仙子簡直無法相信,左天尊會給出如此荒唐的理由,鼻子裏低低哼道:“天策落在這妖狐身上,你不要,本宮可是要定了!”

    石大公子若無其事道:“仙子盡可一試,只不過小心本座的魔刀,翻臉不認人。”

    木仙子驚怒交加,寒聲喝道:“石左寒,休要以為本宮當真怕了你的‘斷空魔刃’!”

    她話說的雖硬,遲遲也沒有出招,倒是懷中的那頭魔獸血狸,倣佛已按捺不住,狠狠盯著石左寒,喉嚨裏發出呼呼低吼。

    黎仙子見這兩人內訌突起,當真驚喜不已。

    她精神稍一松懈,只覺得渾身酸軟,真氣枯涸,幾乎連走路的氣力都已失去,幸得今日已吸食過那金光洞弟子的陽魄,彌補了施展千幻靈心訣所耗的真元,否則情況只會更糟。

    她猜不透石左寒的真實用意,站在原地,不敢立時離去,只加緊恢復功力,找尋脫身機會。

    石左寒聽到身後黎仙子的急促喘息,微微皺眉道:“你還不走?”

    黎仙子忍不住追問:“石大公子,你果真要放本姑娘離去?”

    石左寒說道:“本座沒心情騙你!”

    他在木仙子淩厲的殺氣壓迫裏白衣飄展,額角幾縷黝黑鬢發無風輕顫,身軀淵渟岳峙,封住追殺黎仙子的必經之路。

    黎仙子見石左寒言辭鑿鑿,大是心動,但轉念想道:“我在這霧靈山脈中,除了玉茗妹子,並無朋友,滿山遍野,卻都是追索《雲篆天策》的對頭,是誰能托得左天尊放我生路,更不惜與木仙子翻臉?”

    這一遲疑,木仙子已然低喝道:“想走!有那么便宜么?”

    她唇間一記呼哨,血狸的身軀陡然暴脹三倍有餘。

    它通體烏光奪目,口中兩根獠牙泛起殷紅寒光,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肋下四翅卷雲拍風,激蕩起兩股狂飆,飛掠而起,就要越過石左寒的頭頂直撲黎仙子。

    石左寒鼓起清嘯,背後鞘中的魔刃斷空鏗然彈出,三尺八分長的刀鋒清涼如水,嗡嗡亢鳴,一道血紅色的霹靂快到無以復加。

    此時空氣裏充斥著令人顫栗的冷冽之氣,倣佛突然置身空寂孤寒的冰天雪地,“錚”的一聲,劈中血狸腰腹。

    血狸怒吼如雷,龐大的身軀爆出一道詭異光芒,崩開魔刃,皮毛上竟沒有留下一絲刀傷。

    但石左寒的功力終究不凡,淩厲無疇的刀氣如熾,硬是將血狸橫空震飛。

    幾乎與此同時,木仙子雙腕發力,蓄勢已久的無邊落木袖,遮滅了天上月光、地下火把。

    千片光雨閃耀變幻,編織起一層層恢恢天網,分從左右席卷千軍萬馬,直鎖石左寒身前,看得黎仙子也低低驚呼,為石左寒擔起心來。

    石左寒斷空魔刃已經揮出,胸前門戶大開,但他並不似旁人走趨避一途,反而逆其道而行。

    他身形向前飛縱,從無邊落木袖的層層光瀾裏,覓得一線近似不可能的縫隙,中路突破反守為攻,一拳轟向木仙子面門。

    木仙子臉色微變,雙掌一合環抱成圓,朝外推出。

    “啪”的一聲,拳掌交擊,兩人身形各自劇震,激散的掌風拳勁,四下迸射,嗤嗤有聲,流光似雨。

    石左寒借著木仙子掌上回挫之力,收身而退,“鏗”的一響斷空歸鞘。

    頃刻間,漫天的殺氣頓斂,好像隨著魔刃,一同被吸納回那彎黑色的刀鞘中。

    石左寒的語調依舊冰冷的道:“走,本座看誰能攔你?”

    黎仙子再不猶豫,擰身掠起,向西禦風而去。

    底下青蓮寺的和尚嘍 們大呼小叫,只是沒一個有膽子上來攔截。

    就聽耳中石左寒傳音入秘道:“告訴那個渾蛋林熠,本座已償了當日所欠之情。錯過今夜,生死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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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3 23:26: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正一

    黎仙子心中大奇,身形卻不敢放慢,尚在尋思石左寒話裏的意思,驀然聽見下方有人扯著嗓門,慘聲高呼道:“無憂仙子,救命啊─”

    這聲音甚是熟悉,她順著方向瞧去,正是那個傻乎乎的小道士,被兩名五大三粗的僧人挾持而行,雙腿亂蹬出一路塵土。

    她本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有心不去搭理。可是小道士的呼喊求救,聲聲入耳不忍卒聞。

    她念及落入青蓮寺兇僧手中,絕無幸理,又一副可憐巴巴,企盼搭救的窩囊模樣,惻隱之心頓起,恨鐵不成鋼的怒哼道:“麻煩的小子!”身形一沉,仙劍撲擊而去。

    她對上左天尊、木仙子這樣的魔道高手,當然束手束腳,幾無還手之力,可是要解決青蓮寺的兩個惡僧,卻一點都不難。

    只見多情仙劍左右開弓,“噗噗”兩聲刺入二僧咽喉,淩空探左手抓起小道士衣領,翩舞如蝶出了青蓮寺,直奔西首的莽莽松林。

    她唯恐木仙子率血狸追來,不敢在青蓮寺左近逗留,一口氣禦風飛出三十餘裏。

    依著她此刻想法,自然是溜得越遠越好,可惜體內真氣卻沒剩那么多。

    一陣子風馳電掣,亡命飛奔後,她早已遍體香汗淋漓,難以為繼。

    正想著要在林中覓一處僻靜安全的所在,好盤膝打坐恢復功力,忽感覺到身前異樣,低頭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只見那小道士,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纖腰,還把那顆灰頭土臉、臟兮兮的腦袋貼了上來,也不曉得在她的衣裳上,蹭了多少涕淚泥灰。

    一雙黑漆漆的眼珠盯著自己高聳的胸脯,嘴角似笑非笑,十足的受用寫意。

    黎仙子嗔喝道:“臭小子,想尋死么?”

    甩手將小道士扔得遠遠,摔了個四足朝天。幸虧地上堆積著一層厚厚落葉,緩衝了不少,從數丈空中墜落的力道,不然小道士不死,也會鼻青臉腫。

    小道士“啊喲”慘叫,在地上翻滾了十多圈,老半天爬不起身,哼哼唧唧揉著後腦勺,嘴裏還傻笑道:“小道就曉得仙子準會趕來相救,剛才可真是嚇慘我啦!”

    黎仙子飄落到小道士跟前,餘怒未消,冷冷道:“你不是在寺墻外面的草堆裏,睡得正舒服么,是不是呼嚕打得過響,被人發覺啦?”

    小道士搖頭道:“仙子可冤枉小道啦,小道睡覺從來不打呼嚕!我先前到了青蓮寺外,本想按照仙子的吩咐偷偷潛進去,可轉念一想天色還早,不如等到寺裏的兇僧都睡了再說。所以就躲進墻角的草叢裏,誰知趴著趴著,讓風一吹便睡著了。

    “後來寺內一通喧鬧把小道驚醒,我爬上墻頭想往裏瞧個究竟,卻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出來兩個兇僧,一左一右撲過來抓住小道。”

    黎仙子道:“那兩個和尚的本事稀松平常,你為何不拔劍相抗?好歹也算是青梅真人的弟子,卻教兩個無用的和尚拿住,委實丟臉。”

    小道士瞪大眼睛,滿臉疑惑的問:“不是仙子告訴小道,一旦被人發覺,切莫出手抵抗的么?小道一直牢記仙子的交代,怕壞了您老人家的大事,這才忍辱負重,委屈求全,任由他們抓著。”

    黎仙子瞪著這個貪生怕死的窩囊廢,聽他振振有辭說什么“忍辱負重”、“委曲求全”,恨不能狠狠踹這腦子不拐彎的家夥兩腳。

    “笨蛋!”

    小道士莫名其妙,摸摸頂上發髻,一副想不明白,自己照著無憂仙子的話做了,為何又會成了笨蛋?

    想那青梅真人賜下的道號可是“大智”,而非“大蠢”、“大愚”。

    他嘿嘿笑了笑,問道:“仙子,無戒那妖僧有沒有死?”

    黎仙子隨口應道:“死了,你沒聽那些和尚吵成一團么?”

    小道士立時現出無比的崇拜之色,由衷讚嘆道:“仙子好生了得,竟然這點功夫,就解決了無戒妖僧,小道若有您半分的修為,那便誰也不怕啦。”

    黎仙子臉上一熱,好在天黑林密,遮掩月華,不虞小道士發現。

    她含含糊糊道:“憑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由本仙子出馬,簡直是殺雞用牛刀。你師門大仇已報,也該滾回雲居觀,找林熠那小子覆命了。”

    小道士搖搖頭,道:“小道不回雲居觀了。小道決心拜仙子為師,苦心修煉。哪怕日後能學到您老人家一點皮毛,也能替天行道,除妖伏魔,不致再教人欺負。”

    黎仙子愣了愣,沒想到小道士竟起了這份心思。

    她毫不猶豫的拒絕道:“就你這呆頭呆腦、膽小如鼠的小道士,也配做本仙子的徒弟?”

    小道士求道:“要是做不成嫡傳弟子,當個記名的也行。小道根基雖然不好,可要為仙子遞茶送水,吶喊助威,總不會輸給別人。”

    黎仙子問道:“昆吾劍派乃名門正宗,你為何舍近求遠,不去找林熠引薦?”

    小道士道:“您是天上無憂仙子下凡,昆吾劍派哪能比?小道要是去求林六哥,那才真叫做舍近求遠了。”

    黎仙子見這小道士說傻不傻,認準死理,三言兩語也打發不走,只得敷衍道:“本仙子身有要事,沒空與你糾纏。你先回雲居觀去,拜師一事,以後再說。”

    她只是想甩脫小道士,覓地靜修,才出言糊弄他。哪知道小道士順著竿子就往上爬,喜孜孜道:“這么說仙子您是答應了?”

    黎仙子正被這小子纏得沒辦法,忽聽到松林深處有人哈哈笑道:“區區一個千年妖狐也敢妄稱仙子,那袁某豈不成了大羅金仙?小道士,你若想磕頭,有袁某在此。”

    話音落處,林中閃出兩名年輕的黃衣劍客,一般的倨傲自負,神氣活現。

    左邊說話那人身材稍高,瞧見黎仙子時眼睛一亮,再挪不開去。

    右邊的年輕人膀闊腰圓,悶聲不響,視線從黎仙子玉容上一拂而過,似是不以為意,片刻之後又偷偷回轉,不時瞟上兩眼。

    黎仙子看兩人賊兮兮的眼色就來氣,兼之惱怒那人語出無狀,冷臉說道:“本仙子以為是何人?原來只是正一劍派的兩個跳梁小醜到了。”

    左邊稍高的年輕人姓袁名瀾,與身旁的譚成,俱出自正一劍派耆宿費久的門下。

    兩人入山修煉已有二十餘年,修為有成,甚得乃師賞識,於同輩弟子間,亦屬出類拔萃者。

    此次正一劍派南下霧靈山脈追奪《雲篆天策》,這兩人首得準允下山歷練,自是躊躇滿志,一心要掃蕩群魔,揚名立萬。

    這時撞上黎仙子,見她的容貌裝束乃至所負仙劍,都與傳聞中的千年妖狐一模一樣,無不驚喜交集,躍躍欲試。

    只等拿下她,取出《雲篆天策》,便是立下光宗耀祖、彰顯門楣的大功一件。

    袁瀾聞言大怒,故意正顏喝斥道:“妖狐,死到臨頭你尚不自知!袁某念你千年修行不易,秉著正道寬仁之本,只要你交出《雲篆天策》來,或可饒你一命!”

    黎仙子柳眉一揚,咯咯嬌笑道:“袁大劍客口氣不小,只是本姑娘又憑什么要將《雲篆天策》交予袁大劍客?”

    袁瀾道:“誰都曉得《雲篆天策》乃是敝派的段師叔拼卻性命,從烈火宮中取出。你不費吹灰之力,便據為己有,難道不該奉還敝派?”

    黎仙子微笑道:“依照你的意思,《雲篆天策》是本姑娘從貴派的段衡手中所得,所以就該雙手奉還袁大劍客,對么?”

    袁瀾頷首道:“不錯,物歸原主,就是這個道理。”

    他本想作出聲厲色嚴之狀,以在邪魔歪道面前,顯示出名門正派弟子的神威來,可對著黎仙子笑盈盈的俏臉,不知不覺放松了面部肌肉,連語調都柔和許多。

    黎仙子了解的“哦”了聲,說:“可是此寶,是段衡自烈火宮中盜取,讓貴派得了去,是否也應該奉還原主,轉交給他們?

    “既然這樣,一事不勞二主,不如由本姑娘回頭送上烈火宮,也不麻煩兩位的大駕。”

    黎仙子一通歪理噎得袁瀾欲振乏詞,白皙的臉龐漲得血紅,指著黎仙子叫道:“你胡說八道,袁某何時說要將《雲篆天策》轉交回烈火宮了?”

    黎仙子故作訝異道:“咦,剛才你話裏不正是此意么,怎地一眨眼就不認了呢?這教本姑娘何去何從?”

    那小道士兀自坐在地上,連連點頭道:“對啊,小道也聽見這位兄臺說要物歸原主,把從人家烈火宮偷來的東西奉還回去。仙子師父的話,自是一點也沒錯。不然就是兄臺在‘胡說八道’了。”

    黎仙子不料他會突然冒出這等“有道理”的話,眉開眼笑道:“小道士,你雖笨了點,可也比這位袁大劍客,明白事理多啦。”

    這兩人一慧一愚,一唱一和,袁瀾再笨也醒悟到,黎仙子是在調侃自己。

    想到恩師諄諄教誨,道魔道妖孽狡詐姦猾、不可理喻,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他高聲喝道:“住口!你分明是從段師叔身上竊取了《雲篆天策》,卻不歸還敝派,還滿口狡辯要抵賴,只當袁某與譚師弟是好戲耍的么?”

    黎仙子搖頭道:“袁大劍客又說錯了一樁事。《雲篆天策》乃段衡他自個兒心甘情願、親手交予本姑娘,可不是我偷來搶來的。

    “只是本姑娘又憑什么要將《雲篆天策》交予袁大劍客?”

    袁瀾道:“笑話,段師叔豈會將《雲篆天策》送予你這妖孽?”

    黎仙子道:“本姑娘早就知道這其中故事即便說出來,也不是你這個正一派的小弟子能體會的。”

    旁邊始終不發一聲的譚成,低聲道:“袁師兄,休要聽她瞎扯。小弟見這妖狐面色蒼白,呼吸局促,顯是方才經歷激戰,功力大損的樣子。

    “她一再岔開話題,不過是想拖延時間,暗自調息,咱們可別中了她的詭計。”

    黎仙子被他挑破用心,只得出言激道:“好得很,號稱名門正宗的正一劍派弟子,也學會了趁火打劫。

    “難不成是袁大劍客和譚大劍客,怕本姑娘歇息片刻後,便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袁瀾自恃甚高,滿心以為普天之下自己的修為堪可稱雄,比之師尊費久也僅差一線而已。

    他昨日仗劍,連斬數名九峒觀的惡道,正是意氣飛揚,豪情衝霄之際,哪肯在黎仙子面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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