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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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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6:47:41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喪命

    藍靛明白安嵐的意思,頓了頓,便道:「聽說,好些被送到刑院的人,都曾想一死了之,但從未有人成功過。」

    這句話裡,不知掩藏了多少令人不敢去探知的東西。

    夜風漸寒,安嵐不由打了個寒戰。

    只是片刻後,安嵐又問:「刑院,是歸於哪個殿?」

    藍靛有些意外地看了安嵐一眼,安嵐遲疑了一下才又道:「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事?」

    「也不是。」藍靛搖了搖頭,「這倒也不是什麼秘密,自有長香殿起,刑院就一直歸於天樞殿,並且刑院院侍是由天樞殿大香師直接任命。」

    所以,即便七殿的排名不分前後,七位大香師的地位也都沒有高下之分,但天樞殿一直以來,都是大家心裡公認的七殿之首,故而白廣寒的一舉一動,都引無數人關注。

    由此,安嵐和丹陽郡主會被那麼多雙眼睛明著暗著地盯著,便是理所當然之事了。

    赤芍將小可交給刑院,等同於在白廣寒面前表明自己的態度,這個決定,確實做得夠狠心。曾有過那樣的情分在,但為避嫌,她當即就將小可送到那個連死都不能自主的地方。只是這樣的狠心,卻更能襯出她的忠心,白廣寒和天樞殿,一直以來,都排在她心裡首位,這麼多年,她一次又一次用實際來證明這一點。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得白廣寒的看重,即便沒有被白廣寒選為繼承人,卻依舊能在天樞殿擁有極大的權力。

    眾人散去時,赤芍也回了星月居,只是她走進去的時候,再次轉頭往安嵐這看了一眼。

    那眼神,帶著幾分忌憚和冷嘲。

    她知道安嵐想拿這件事來制約她,但是。小丫頭未免太天真,她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只在乎廣寒先生對自己的看法。

    藍靛也轉頭看了安嵐一眼,安嵐此時卻垂下眼。不知是特意避開赤芍的眼神,還是在思忖著什麼。直到赤芍進了星月居,關上院門後,藍靛才開口:「姑娘,該回去了。」

    安嵐微微點頭,轉身就往伴月居的方向走。

    藍靛跟在她身邊,如今她是安嵐的侍女,以後也一樣住在伴月居。

    「姑娘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藍靛再次問出這樣的話,雖之前她就瞭解了一些。但這一日的相處下來,她卻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瞭解」完全就是個錯誤。這姑娘,很多時候沉默得沒有存在感,但每次做的事情。又都很讓人感到意外。

    安嵐依舊沒有開口,只是回到伴月居的時候,腳步微頓,往丹陽郡主住的地方看了幾眼。她還得半年才滿十五歲,若照婆婆的說法,她還是半個孩子,這樣的年紀。面對這樣的事情,擔心,才是正常的吧。

    稍停片刻,安嵐就重新抬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是個正常人,面對這樣的對上。面對那樣的事情,當然會擔心,甚至會覺得不公平……但是,她時刻都在告誡自己,不能被這些負面的情緒影響到。更不能在面上流露出絲毫焦慮和不安,絕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今晚的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進了房間後,安嵐忽然道了一句,並且語氣及為肯定。

    藍靛一怔,不解道:「姑娘是指赤芍侍香,還是指小可?」

    安嵐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小可。」

    藍靛更是不解:「為什麼?」

    安嵐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一句:「你跟刑院的人熟嗎?」

    藍靛搖頭,苦笑道:「我只是個普通的侍女,除非姑娘日後能得重用,不然我一直都只是普通的侍女。」

    安嵐微訝,藍靛微微欠身,解釋道:「景公子既然將我送到姑娘身邊,就不可能再收回去了,所以還請姑娘相信我。」

    安嵐忙回禮:「藍靛姐姐客氣了,我如今什麼都不懂,很多事還需要藍靛姐姐提點,希望藍靛姐姐莫要藏私。」

    藍靛笑了笑:「姑娘剛剛問起刑院?」

    「嗯……」安嵐微點頭,「只是擔心小可會出現意外。」

    或許是出於對白廣寒的崇拜,藍靛對刑院有無比的信心,遂搖頭:「姑娘多慮了,除非刑院的人不想她活下去,否則不會出現意外。」

    安嵐心頭卻猛地一驚,她擔心的正是監守自盜,不過,若真出了這等事,與她倒是有益,到時,該頭疼的是赤芍。

    會這樣嗎?

    此夜,數人難以入眠。

    丹陽郡主在簡陋得有些異味的房間裡輾轉反側,一時想著陳大偉的香,一時又想著安嵐回天樞殿後會做些什麼。想了許久,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過去時,突然被外頭的吵雜聲給驚醒,猛地起來,也不知是幾更天了,秀蘭睡得正香。

    她將秀蘭喚起來後,讓秀蘭去問問出什麼事了。

    秀蘭揉著眼睛出去了,約一刻鐘後,帶著一臉的詫異回來,急急忙忙走到丹陽郡主床邊道:「郡主,那李小梅,死了!」

    「什麼?」丹陽郡主直接坐起來,「怎麼死的?」

    「跳河,就前面那條小河。」秀蘭搓著自個的兩條胳膊,「屍體都撈起來了,奴婢沒敢去看,但好幾個人看了回來,說就是李小梅!」

    「怎麼會這樣!」丹陽郡主表情有些發怔,一會後,忙又問,「陳大偉呢?」

    「他沒事,奴婢剛剛出去時,還遠遠瞧著他呢!」秀蘭說到這,實在忍不住了,又低聲道,「好多人都說李小梅是殉情,但我瞧著那女人,性子那麼擰,怎麼也不像是會做這等事的人。」

    此時,天已經將亮,正處於黎明前作為濃暗的時候,天邊可拿不到絲毫亮光。

    丹陽郡主問了時間後,乾脆下床來,然後推開窗戶,看著長香殿的方向沉思。

    幾乎是與此同時,已經睡過去的安嵐似乎是在夢中被驚了一下,隨即就醒了過來,她只是醒過來後,她卻沒有往外喚人,只是躺在床上,盯著那帳幔發呆。

    然而,她發呆的時間也沒多久,就聽到藍靛在外面叫她:「姑娘?」

    「進來吧。」安嵐坐起身,知道多半是出什麼事情了。

    藍靛拎著一盞琉璃燈走進來,又將屋裡的燈燭都點亮後,才走到安嵐身邊,瞧著她好一會才道:「小可死了,據說是服毒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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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3:32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小結

    安嵐看了藍靛一會,片刻後,微微點頭:「赤芍侍香那邊如何了?」

    「也才得了消息,應當是在震驚中,沒什麼動靜。」藍靛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安嵐,「姑娘,為何一點不驚訝。」

    「所以……」安嵐默了默,然後看著藍靛道,「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刑院內成功自盡?」

    燭火將藍靛的表情映照得很是清晰,她剛剛進來時的驚詫此時還未褪去,她不知道早以前刑院有沒有出過這等事,不過在她所瞭解的那幾十年當中,刑院還從未出過這等事。

    因而,也可以說,安嵐說中了,這是藍靛所知道的第一次。

    藍靛沒有點頭,而是開口問:「姑娘,之前就料到?」

    「我只是猜測。」安嵐淡淡道了一句,然後又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再一個時辰,天就該亮了。」見安嵐似要下床,藍靛便走過去,將床頭的燈調亮一些,「姑娘是要去哪?」

    「口有些干……」安嵐掀開被子後,正要穿鞋襪,藍靛忙按住她:「姑娘不用起來了,我這就給姑娘倒茶。」

    倒過來的茶還是熱的,帶著沁人心脾的香,比源香院的茶不知要好上多少。

    這裡是長香殿啊,即便是皇親國戚來了也不自覺要矮三分的地方,所以,這裡的一景一物都是天下少有的。自而有光就會有銀,光越強,影子就越黑。

    「小可的死,會查下去嗎?」喝了半盞茶,將茶杯遞給藍靛後,安嵐才問,「她哪來的毒?」

    「自然是要查的,這等下臉面的事,刑院不可能善罷甘休。總得將主使此事的人揪出來才行。」藍靛接過茶杯,點點頭後,又道,「撬開小可的嘴巴後才知道。原來她嘴裡一直含著一枚藥丸,劇毒。」

    安嵐又道:「此事,對赤芍侍香很不利吧。」

    藍靛微微點頭:「確實,不過還是要看官府怎麼擦了,之前赤芍侍香若不是將小可叫回來後,又留小可在屋裡說了那麼長時間的話,並且誰都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赤芍才找到洗清嫌疑的法子,卻不想,一晚都還沒過去,自己的嫌疑反而更大了。

    「廣寒先生還未回來?!」赤芍已經是第三次讓身邊的侍女出去看了。三次都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遂站起身往外走去,只是才走到院門著,就聽到拍門聲。

    刑院辦事從不會拖延,赤芍打開門後。冷著臉看著從刑院過來的那兩人,不等他們開口就道:「不用說了,我知道規矩,這就隨你們走一趟。」

    赤芍出了星月居,就直接往刑院去了,藍靛走大星月居門口前,正好看到這一幕。驚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而離開之前,赤芍也看到藍靛了,面上的表情又冷了三分,不過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地瞥了藍靛一眼。

    「除非之前小可吐出什麼話,不然天亮之前。赤芍應該就能回來了。」回去後,藍靛對安嵐道了這麼一句。

    安嵐點頭,她不怎麼關心這個,她只需清楚,赤芍依舊帶著嫌疑就可以了。

    這步棋。似乎是老天送給她的一般,走得沒有絲毫偏差。

    與此同時,陳家村這邊也亂了套。

    沒有人想到,李小梅竟會丟下孩子自己投了河。

    丹陽郡主起來,出了房間,看著長香殿的方向,心中生出隱憂。那上面定是出什麼事了,心裡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若非香還未拿到,她怕是連夜就趕回去了。

    李小梅的死,讓丹陽郡主的事提前結束。

    次日一早,陳大偉就領著徐殿侍和丹陽郡主去拿沉香。

    看到那塊沉香的那一刻,丹陽郡主感覺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停住,她震驚地看著那塊已具人形的香,半響不得出聲。

    陳大偉退出去後,就不再看它,這東西似乎有魔力,多看一眼,心裡的不捨就會添上一分。其實即便之前他答應了丹陽郡主,但是,心裡還是有些不甘願,只是昨晚李小梅的死,令他猛地醒悟過來,有些東西,根本不是他這等人能銷想的。

    他不知道李小梅究竟是怎麼死的,但隱約覺得,定是跟這塊香脫不開干係。

    已經鬧出人命了,他真不敢再留在手中,不然,真說不準下一個會是誰。

    ……

    果真不出藍靛所料,天灰濛蒙亮的時候,赤芍就回了星月居,並且面上瞧著一點兒事都沒有。

    約一個時辰後,白廣寒回來了。

    又半個時辰後,丹陽郡主也回了天樞殿。

    安嵐從自個房間走出來,正好看到丹陽郡主站在對面的走廊下沉思,聽到她這邊的動靜後,才抬起臉,看了她一眼,然後微微頷首。

    丹陽郡主一回來,就聽說了昨晚的事,隨後終於明白安嵐的目的。

    安嵐先開口:「恭喜郡主。」

    「跟安嵐姑娘的心思比起來,當真不值得恭喜。」丹陽郡主微微搖頭,這不是客套話,也不是自謙,而是心裡話。這件事,她其實靠的完全是家族背景,嚴格論起來,她實際什麼都沒做。

    安嵐卻沒有回應她這句話,而是轉頭看了看天色,一會後道:「聽說廣寒先生回來了。」

    「嗯……」丹陽郡主也往同一個方向看過去,經此事,她們都得到了一些認可,至少有人能為她們各自打探消息了。

    才說著,就有人推開伴月居的大門,給她們傳達了句話:廣寒先生請她們到前廳去。

    「那塊香?」出來伴月居後,安嵐注意到丹陽郡主兩手空空,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丹陽郡主道:「已經送到廣寒先生那了,那般貴重的東西,我實在不敢留在手裡。」

    安嵐道:「我本還想開開眼。」

    丹陽郡主道:「旁的人或許沒機會,但安嵐姑娘應當不愁沒有機會去看。」

    安嵐看了丹陽郡主一眼,見她面上並未待絲毫嘲諷之類的神色,便沉默下去。

    兩人走到天樞殿前廳這的時候,才發現赤芍也在。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只站在那靜靜等著。

    片刻後,白廣寒終於進來了,並且一進來就問了一句:「安嵐,你先說。」

    安嵐一愣,直到白廣寒坐下後,她才有些發怔地問:「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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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發表於 2015-7-24 17:03:57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賞罰

    座上的人高貴卓然,目光往下淡淡一掃,就令人不由垂下臉。

    安嵐起先也是垂下眼,只是僅一息時間,即又抬起眼。

    白廣寒看向她,目光稍作停留,那小姑娘看過來的眼神裡,有忐忑,有傾慕,有敬畏……都是他極其熟悉的。身在這個位置,他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並且大多數比她流露出來的更熱烈,甚至還有直接傳達愛意和暗暗引誘的,都不鮮見。

    不過,此時那雙清亮的眼睛裡,依舊是多了一些讓他不得不在意的情緒。

    她眼裡帶著渴望,即便被她掩飾過去了,但她看過來的那一瞬,首先流露出來的就是那份渴望,悠遠而漫長,沉靜而執著。不過只是轉瞬,就被她層層壓下,最後僅剩下忐忑和敬畏。

    那種渴望簡單而純粹,澄淨透明,卻又無法一眼到底。

    渴望什麼?白廣寒垂目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財富?地位?身份?能力?權力?或是,僅僅是對「香」的探知?

    來自她的渴望,他已見過不止一次。

    大香師,最擅長的就是觀察別人的情緒,不過是個孩子,即便天賦再高,再如何懂得掩藏,在他面前,又能掩飾得了幾分。

    那些忐忑、敬畏和傾慕都是真的,但真正貼在她心底的,卻不是這些。

    那樣的渴望,因為掩飾,因為來自這樣的一個孩子,所以反顯得更加強烈。

    白廣寒看著安嵐,有些漠然地道:「經過和目的。」

    這件事,她都做了那些事,目的可有達到。

    他有很多渠道可以知道,但是,還是想聽她們自己如何說。

    安嵐一怔,不由看了赤芍和丹陽郡主一眼,兩人面上也露出微微的詫異。三人心裡都在琢磨,廣寒先生真正想聽的是什麼?

    在安嵐看來,物化沉香最後是丹陽郡主所得,自然不用有太多擔心。照實說就是;至於赤芍,只要咬定沒有異心,對小可的事亦完全不知情,應當也不要緊;而對於自己,她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是,眼下沒有太多時間給她考慮,因為,是她先說!

    安嵐悄悄握緊手心,沉吟了一會,才開口道:「安嵐羞愧。未收回沉香,萬幸丹陽郡主聰慧過人,不負先生所托。」

    丹陽郡主有些意外地看了安嵐一眼,白廣寒卻未開口,只是沉默地看著安嵐。安嵐便知只說這些定是不夠。便又道:「幸得機緣巧合,我無意發現李小梅行蹤有異。於是一路追行,後窺得她與天樞殿的人有往來,由此想起消息洩露之事,故而回香殿查探,慶幸找到可疑之人,只是……不想。此事竟害了一人性命,又拖累赤芍侍香。」她說到這,就跪了下去,「是安嵐擅自做主,賣弄聰明,結果打草驚蛇。請先生責罰!」

    赤芍心裡微驚,丹陽郡主更是詫異。

    她們沒想到,安嵐會直接跪下請罪,而更令她們驚訝的是,打草驚蛇那四字所代表的意思。

    為什麼安嵐會想到小可定會在刑院內出事。因為她知道,她的行為已經打草驚蛇了。天樞殿內若真有內奸,自然不會允許已經被人發現的小可再活下去。

    發現小可的事,她其實等白廣寒回來後,悄悄送到白廣寒面前,如此才得神不知鬼不覺。但是,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她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建樹,更重要的是,還得罪了赤芍。她無法確定白廣寒對她會有多看重,所以,為了能制約赤芍,她提前將這事撕開了,雖是成功制約了赤芍,卻也給了天樞殿的內奸一個提醒。

    廣寒先生讓她先說,安嵐便知道,自己這點心思已經被廣寒先生洞悉,所以乾脆坦白並且認錯。

    白廣寒沒有叫她起來,也沒有斥責,只看了下跪的她兩眼,然後就將目光移到丹陽郡主那。

    有了安嵐這一番話,丹陽郡主自然不敢多說自己的功勞,於是寥寥幾句,便將此事的功勞都送到徐殿侍那邊。

    赤芍在一旁聽著,暗嘆丹陽郡主心思過人,這嘴上不爭功勞,實際上功勞是誰的,可以說是一目瞭然。陳大偉一家都受崔氏的照顧,所以才交出物化沉香,這等條件,是徐殿侍能給得起的嗎?只是丹陽郡主這樣一說,不僅可以顯出其心胸寬大,還能讓大香師沒有疑慮地收下物化沉香。

    長香殿內本就有一位崔氏的大香師,能得此香,又是崔氏出了大力,所以,無論如何,白廣寒要白白收下這塊沉香,都得有個過得去的理由。

    丹陽郡主這幾句話,自然就是給了一個極好的理由。

    白廣寒依舊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看了丹陽郡主一眼,然後看向赤芍。

    赤芍跪下,只道了一句:「任憑先生處置。」

    她沒有為自己辯解,也沒有任何解釋,她跟在白廣寒身邊數年,已經知道先生是位什麼樣的人,她相信這件事前前後後,先生心裡都一清二楚。至于先生是否相信她,不知由她此刻說什麼能決定的,若先生真的要罰她,她也絕無怨言。

    此時,兩個人都下跪了,丹陽郡主只是看了她們一眼,目中雖有微微的詫異,但面上很平靜。一,是郡主,本就身份尊貴;二,她行事磊落,問心無愧,所以並不覺絲毫忐忑和不安。

    三人都說完後,白廣寒看向丹陽郡主,聲音淡淡,但語氣裡隱隱帶著幾分讚賞:「物化沉香既是你收得的,你可以要一個獎賞。」

    丹陽郡主一怔,隨後忙道:「這都是丹陽分內之事,不敢言賞。」

    白廣寒便道:「物化沉香極出入藏書閣的資格,你可選其一。」

    據說,這天下但凡關於香事之記載,都收長香殿的藏書閣內。但藏書閣卻不少什麼人都有資格進出的,就算是長香殿的香師,每個月也僅有可數的幾次能進藏書閣翻閱書籍。

    物化沉香的確是無價之寶,但對於丹陽郡主來說,無價之寶她自小就見過不知多少,即便物化沉香算是寶中之王,但終究是身外之物。所以,這兩個選擇,她甚至連考慮都沒有,就做出了決定。

    丹陽郡主抬起眼,馬上開口:「丹陽選藏書閣。」

    白廣寒點頭應允,安嵐再忍不住,抬起臉,她也知道藏書閣,對於那裡的渴望,她不比丹陽郡主少上一分!對於自小連一本正經書都沒有摸過的她來說,對於書籍的渴望和敬畏,更是旁人無法想像的強烈。

    她幾乎要求出聲了,可是,她清楚自己沒有資格提這個要求,但那雙眼睛那麼熱切,熱切到白廣寒即便不看她,也能感覺得到。

    「赤芍閉門思過一個月,殿中之事交由赤箭代管。」清寒的聲音再次響起,赤芍臉色微白,卻還是一句辯解和申訴都沒有,俯身磕頭應下。

    安嵐已經不再在意赤芍,一個月後,即便赤芍能無恙歸來,無論是否甘願,其態度也一定會轉變。她現在只在乎廣寒先生對她是什麼意思,從剛剛下跪到現在,先生就不曾看過她一眼,她從未這般忐忑過,特別是知道丹陽郡主能進藏書樓後,她忐忑中甚至帶著幾分委屈。

    只是,白廣寒說完對赤芍的處置後,就站起身,竟是要離去的意思。

    安嵐一驚,忙道:「先生!?」

    白廣寒停下,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那麼熟悉的面容,此刻看起來卻無比冷漠。

    安嵐不敢站起身,只仰著臉,像個做錯事又怕被人遺忘的孩子,緊張又忐忑地看著白廣寒:「先生,我,我呢?」

    她是個矛盾體,既聰慧又脆弱,行事冷靜果決,但面對他時,又難掩忐忑和驚惶。

    我呢?

    似個害怕被人拋棄的孩子,他微側過身,背著光垂下眼。

    此時此刻,那雙清亮的眼裡確實盛著驚惶,白廣寒沉默的時間有點長。

    「你功過相抵。」良久,白廣寒才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無論如何,都比不過話裡的意思冷。

    功過相抵!

    安嵐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竟忘了受之言謝,只怔怔地看著白廣寒轉身離去。

    她其實,不在乎被處罰一下,如果也能讓她入藏書閣看書,她閉門思過一個月,三個月,都可以,或者受幾次杖罰也行……

    為什麼,這些話,當時就是說不出來!?

    安嵐失魂落魄地回了伴月居,坐在屋裡半響無言。

    ……

    景炎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是不是太苛刻了!」

    白廣寒替他倒茶:「不是你的意思嗎?如此就心軟了?」

    「還真有一點,那麼難得的孩子。」景炎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搖頭一笑,「不過不磨不行。」

    白廣寒看了他一眼:「這孩子確實不簡單,直接就制住了赤芍,這點事,她承受得住。」

    景炎有些隨意地晃了晃手裡的杯子:「越不甘心,就越會爭取,若不如此,我怎會選她。」

    「崔文君在查她。」白廣寒放下茶壺,忽然道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景炎淡淡道:「那女人的能力不俗,且看她能查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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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差事

    白廣寒又問出一句:「刑院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天樞殿佈滿看不見的眼線,就連刑院也未能倖免,否則小可不可能有機會自盡。

    他和他,花了七年時間,卻還是找不到那個人。

    安嵐此舉功過相抵,說來也不算苛刻,她若知道小可關係著什麼樣的事,就會明白,白廣寒和景炎待她已經足夠親厚。若是旁人壞了這樣的機會,哪還能依舊留在天樞殿,更何況,那小丫頭也並非真的懵懂無知,否則怎麼會急巴巴地揪出小可。

    小可死了,好容易揪出的線一下子斷了,對方的能耐不下於他們。

    景炎靠著廊柱,看著蒼穹上的那輪明月,久久不語。

    清冷的月華灑下,襯得屋簷殿角的影子愈加濃黑。

    白廣寒一身素衣,端坐於月影中烹茶,景炎披著黑袍,懶散地臥在月光下假寐。

    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不言不語坐在一塊,除卻衣飾不同外,當真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天樞殿下的明暗在氤氳的水氣中清晰起來,又在雲層移動下模糊去,白廣寒又給景炎倒上一杯茶,放下茶壺時道:「時間不多了。」

    待茶水涼後,景炎才起身,將那杯茶一口飲盡,然後伸了個懶腰,就站起身道:「我去跟小丫頭說說。」

    白廣寒的手微頓,想說是不是太急了,景炎卻已離去。

    ……

    次日,安嵐早早起來,洗漱好,用了早膳後,就往事務廳走去。

    物化沉香的事,還不等驚起什麼波瀾,就已經結束。只是由此引發的後果,卻令許多人心頭震驚,小可於刑院內自盡。赤芍被罰閉門思過一個月,而這幾件事,論起來,都是由那位剛入香殿的侍香人挑起的。

    安嵐走進事務廳時。遂感覺到這廳內幾乎所有目光都向自己投來,她微垂下眼,如前幾日那般,走到桌案前問今日可有安排她的事。

    替了赤芍坐在桌案後面總理殿內事務的是個面相和善的年輕男子,和赤芍的鐵面無私不同,瞧著安嵐後,他就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長條的盒子,然後站起身微笑著道:「得麻煩安嵐姑娘跑一趟了,這是玉衡殿要借的東西。」

    本以為又要坐冷板凳,不想會聽到這樣的話。安嵐不由一愣,便沒及時伸手去接。

    赤箭解釋道:「是一副古畫,昨日崔先生著人來借,只是昨日這幅畫未在殿內,沒能送過去。聽說崔先生今日設宴,怕是等急了。這副畫是景公子的心愛之物,不敢借香奴的手,萬一弄壞了誰都擔待不起,就只好勞煩安嵐姑娘了。」

    「是要送到崔大香師手裡嗎?」安嵐即小心接過畫,並問了一句。

    赤箭點頭:「是,姑娘若不認得路。可以讓藍靛跟著一塊過去。」

    安嵐點頭,抱著那副畫出去了,只是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往廳內看了一眼。今日沒有看到丹陽郡主,是辦差去了,還是去了藏書閣?一想到藏書閣。安嵐就覺得心裡悶悶的。

    待安嵐出去後,赤箭身邊就圍過來好幾位侍香人。

    「赤箭,赤芍姐姐沒事吧?」

    「小可真的是……」

    「看不出來,那小丫頭不吭不響的,卻有這番能耐。」

    「丹陽郡主也不簡單。」

    赤箭趕忙打住他們:「好了好了。都別說了,你們這些話若是傳到廣寒先生耳朵裡,就別想在這待下去了。」

    畢竟不是菜市口,心裡再怎麼好奇,這些人也知曉分寸。這等事私下時悄悄議論可以拿到事務廳內說確實不妥,於是相互間打了個眼色,便都散開忙自己的事去了。

    只是人散開後,赤箭卻反而陷入沉思,他和赤芍是同一年被選入天樞殿,論起來,兩人的交情也不淺。以前都是赤芍說他不夠冷靜,可在這件事上,他沒想到赤芍會如此疏忽,小可……想起那個侍女,他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小可和赤芍之間的情分,他是清楚的,所以,他能想像得出赤芍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相信赤芍,但這只是他的意思,他亦明白,若非赤芍這些年表現的忠心耿耿,僅憑哪點嫌疑,廣寒先生就能將赤芍也送入刑院,而不是只罰閉門思過一個月。

    只是,一個月後,天樞殿會是什麼光景呢?

    赤芍還能回到這個位置嗎?

    赤箭有些擔心,亦有些掛心。

    安嵐捧著畫隨藍靛進了玉衡殿,打聽到崔文君大香師此時正在殿中大廳,兩人便抬步往那走去。

    「崔大香師喜歡茶花!」安嵐暗暗驚嘆,自入了玉衡殿後,滿眼看到的,都是一簇一簇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已燦爛到極致的茶花。空氣裡浸瞞了花香,她不知道花農到底用了什麼法子,都這個季節了,竟還能讓茶花盛放!

    「是,玉衡殿的茶花四季不敗,崔先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辦茶花宴。」藍靛跟在安嵐身邊道,「因為花和畫同音,所以崔先生,每次設花宴,總少不了要添上幾幅畫讓客人一塊賞評。」

    正說著,前面拐角處忽然跑出來兩個的小女孩,都是七八歲光景,生得粉雕玉琢的,因跑得急,差點撞上安嵐。安嵐忙抱緊手裡的畫,往旁退開兩步,那兩小女孩也趕緊站住了,然後有些驚懼地看著安嵐。

    「這是……」安嵐詢問的看向藍靛,她沒想到這裡還有孩子。藍靛正要開口,前面忽然跑過來兩婆子,面上帶著幾分懊惱,正要責罵那兩孩子,卻瞧著安嵐和藍靛後不由一愣,隨後面上又露出幾分訕訕的表情。

    藍靛開口道:「這位是安嵐侍香,是天樞殿過來的,給崔先生送畫。」

    「兩位姑娘辛苦了。」兩婆子忙笑了笑,然後一人牽著一個小女孩,轉身走了,片刻就沒入花叢中。

    不知為何,剛剛那一幕,安嵐覺得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究竟是哪怪,於是便問:「那兩孩子,是她們的孫女?」那面上分明帶著幾分不耐煩,動作也不怎麼小心客氣,但又忍著沒有斥責,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態度。

    藍靛搖頭,低聲道:「那是玉衡殿的小姐,那兩婆子是專門負責照看他們的。」

    「崔先生的孩子?!」安嵐甚是詫異,既然是崔文君大香師的孩子,那剛剛那兩婆子的態度就太不客氣了,難不成是欺負孩子小,不懂事?

    「不是。」藍靛再次搖頭,小聲道,「玉衡殿有不少這樣的孩子,都是崔先生從外頭帶回來的,當半個小姐少爺養著。」

    安嵐一怔,隨後才輕輕點頭,但還是有些不解。

    既然是不少,那當然是不只三兩個,都當成半個小姐少爺養著,難道跟景公一個意思?但是崔文君大香師那般年輕,沒道理這麼著急,而且崔文君大香師成親了嗎?

    「聽說,崔先生十幾年曾有過一個孩子,只是才生下就被人抱走了。這些年,崔先生一直在找那個孩子,但其實大家都說那個孩子早死在外頭了,只是崔先生一直不相信。」藍靛壓低聲音,往兩邊看了看,接著道,「可能是因為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所以崔先生便將一些年歲相仿的孩子帶回來養著,權當安慰。」

    安嵐詫異,不知為何,心裡莫名就生出幾分羨慕。

    只是一會後,她暗嘆著道:「崔先生看起來如此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怎麼十幾年前就有孩子了。」

    藍靛笑了笑,有些羨慕地道:「姑娘是不知道,年紀對大香師來說,就只是個數字罷了。」

    安嵐一怔之後,微微點頭,可不是,七年的光陰,並沒有在白廣寒臉上留下絲毫痕跡。

    「對了,璇璣殿的柳大香師姑娘已經見過了吧。」兩人將走到玉衡殿大廳時,藍靛忽然停下道了一句,瞧得安嵐點頭後,就接著道,「柳大香師最恨別人問她的年紀,姑娘需得記得,可千萬不能在柳先生面前提及這個,否則柳先生惱起來,沒人受得住的,甚至連廣寒先生的面子都不給。聽說之前有位客人就是在廣寒先生的宴席上多喝了幾杯,不慎問了柳先生的芳齡,結果宴會還沒結束,那位客人就當眾失禁,被人抬回家裡後,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安嵐嚇一跳,趕緊點頭。

    ……

    淺明輕輕走到崔文君跟前,欠身道:「先生,天樞殿將那幅洛神圖送過來了。」

    「是誰送過來的?」崔文君正修剪一盆茶花,聽了這話,便停下手中的動作。以往,這等東西多半是赤芍親自送過來,但是她聽說,昨兒赤芍犯了事,今天已經被罰閉門思過。所以,她很好奇,今日天樞殿會讓誰領這份差。

    淺明抬起眼道:「是那個叫安嵐的侍香人。」

    崔文君正要剪下一片多餘的葉子,只是剛抬起剪刀,動作就頓住。

    旁邊的言嬤嬤便問:「就她一個人?」

    淺明道:「她身邊還跟著一位叫藍靛的侍女。」

    「讓她們進來。」崔文君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將那片葉子也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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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發表於 2015-7-24 17:05:32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身世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崔文君大香師,第一次時,滿身狼狽,茫然不安,未敢細看就已低頭跪下。

    這一次,她是以天樞殿的侍香人前來,自是無需下跪,因而,她終於看清了崔文君大香師的容貌。

    崔氏出美人,這話一點不假。

    其實崔文君的美並不張揚,不似丹陽郡主那般光彩明豔,卻較之丹陽郡主更吸引人。安嵐說不清是什麼,神韻,氣質,或者是身居高位養出的無形氣場,即便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也能讓人將目光投到她身上。

    「見過崔先生。」安嵐走過去行禮,然後將手裡的古畫送上,「這是洛神圖。」

    崔文君微微點頭,言嬤嬤上前接過。

    「殿中還有事……」

    安嵐才開口,崔文君卻打斷她的話:「不急,你過來看看這幅畫。」

    安嵐詫異抬眼,卻看到崔文君一點賞畫的意思都沒有,依舊坐在那,只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些怪異。似打量又似探究,甚至還有更多說不清的情緒,她愈發不解,正待要開口,崔文君就命言嬤嬤將那幅畫掛起來。

    安嵐趕緊道:「崔先生,我不懂賞畫。」

    「烹茶煮酒,焚香撫琴,賞花評畫。」崔文君看著安嵐道,「入了香殿的人,這些事絕不能說自己不懂,若是不懂,就無須留在香殿。」

    崔文君的聲音很溫柔,但聽著卻令人心頭生怯,安嵐怔然,摸不準崔文君究竟是何意,於是站在那惴惴垂下眼。

    崔文君的目光依舊停在她身上,目中神色越來越複雜。

    她第一次見到白純,就是在玉衡殿,當時的白純差不多跟這丫頭一般大,並且跟她見的第一面。也是在這廳內。

    是她嗎?她又究竟是誰的孩子!?

    崔文君悄悄握緊手心,仔細打量安嵐。

    是個很漂亮的女孩,五官生得極其精緻,不比丹陽那丫頭差。崔文君心頭微鬆。很滿意這一點,於是目中隱隱多了幾分急切。白純也很漂亮,但唯一不足的地方是,白純的鼻子不夠挺,一個美人,鼻子生得不夠挺,那漂亮自然是打了折扣。

    這麼一想,她的目光又落在安嵐的鼻子上,精緻的五官,鼻子自然是秀挺的。崔文君再次滿意。只是,多看了兩眼後,她發覺安嵐的鼻子,生得似乎有點像那個男人!發現這一點,她眉頭微皺。不過想了想,又舒展開,若她的懷疑沒有錯,那生得像他是應當的。

    只是除此外,似乎找不出別的明顯特徵了。

    她和白純都是鵝蛋臉杏仁眼,眼前這丫頭也是杏仁眼,但卻不是標準的杏仁眼。略有些狹長,並且眼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倔強,還是像那個男人。臉型,臉型其實也像,就連這垂目的樣子。也有幾分神似,崔文君再次皺眉,手心鬆了又緊。

    難不成,這丫頭真是那賤人生的!死的那個,是自己的孩子!?

    此時。言嬤嬤已將畫掛好,安嵐抬眼,卻忽然看到崔大香師盯著自己的眼神極其陰寒,剛剛的溫柔早已不見蹤跡,她一怔,心裡愈加不安。從一開始,她就弄不清崔大香師究竟是什麼意思,之前在銅雀台時就莫名地找她去問話,今日又忽然留下她,此時朝她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在尋找什麼,但是那眼裡的恨意從何來?

    身份懸殊如此之大,依大香師的身份,怎麼可能對她有這樣的情緒?!

    「先生。」言嬤嬤走過來,輕聲提醒了崔文君一句,「畫掛好了,您請看。」

    崔文君收回目光,微微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眼裡的激動已經平復,隨後就對安嵐道:「你過來看看。」

    安嵐不敢拒絕,應聲後,就上前兩步。

    這是洛神圖的最後一卷,圖中甄妃正與傾慕之人告別,雲髻高梳,衣袂飄飄,欲去還留,顧盼之間,纏綿悱惻,觀之令人徒生悵然。

    洛神的典故她聽說過,說的是一個「錯過」的愛情故事,她當時聽了後並不喜。

    既然喜歡,第一眼時就應該爭取,錯過之後再唸唸不忘又有何用。

    這幅洛神圖她是第一次看到,畫上的神仙妃子卻是極美,她不懂畫,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好。

    「如何?」片刻後,崔文君開口。

    安嵐心中更加忐忑,琢磨著崔文君剛剛的話,遲疑了好一會才道:「輕雲蔽月,流風回雪,仙氣裊裊,只是不適久觀。」

    崔文君一怔,立即轉頭看向安嵐:「為何?」

    言嬤嬤亦詫異,只是安嵐此時正好垂下眼,並未發覺她們的異樣。

    「畫中分別的情緒令人感同身受,久觀會覺悵然。」安嵐道出這麼一句後,又忙補充道,「只是我的愚見,讓先生見笑了。」

    崔文君握緊手心,臉色一時間有些發白。

    她還記得,當年,她同白純一塊看這幅畫時,白純也曾說過,這副畫不宜久觀,觀之悵然!

    難道真的是——

    言嬤嬤忙走到崔文君身邊,低聲提醒:「先生還有好幾盆茶花未修剪,這幅畫掛在這也不合適,不如先收起來?」

    安嵐察覺到崔文君不大對勁,也不敢琢磨,即順著言嬤嬤的話再次告辭。

    崔文君冷冷地看了她好一會,才輕輕點頭:「辛苦了,替我傳句話給景公子,就說多謝他了,這畫好,人……也不錯。」

    安嵐應下,然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崔文君讓廳內的下人都出去後,就盯著那幅畫道:「嬤嬤,你聽到了嗎?」

    言嬤嬤微微嘆氣:「先生……」

    崔文君握緊手心:「當年你也在一旁的,當時她也說了一句跟那丫頭一樣的話!」

    言嬤嬤道:「先生,這也代表不了什麼,湊巧罷了。」

    「世上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崔文君冷哼,「那賤人死了,算是便宜她了,但是她既然留下她的女兒,我就……」

    「先生,也不一定就是白姑娘的。」言嬤嬤彎下腰,有些擔心地看著崔文君道,「您千萬別衝動,畢竟,也有可能是您的。」

    聽了這話,崔文君似一下子洩了氣般,身子無力地往後一靠,好一會後,才道:「到底查得如何了?」

    言嬤嬤又嘆了口氣,遲疑了一會才道:「如今有了線索,查起來倒是有跡可循了,但是,這麼查下去,怕是也只能證明那姑娘是那兩孩子中的一個,無法確定究竟是哪一個。因為當年那幾個人,早都死了。」

    秘密落入塵埃,已被層層掩埋,成了謎題,也成了護盾。

    崔文君握緊手心:「已經確定她就是那兩孩子中的一個了?」

    言嬤嬤小心道:「待明兒收到所有回饋後,就能確定了。」

    「不用等到明天。」崔文君搖頭,「我知道是她,但是,卻不知道,是不是她。」

    有些拗口的一句話,言嬤嬤卻聽懂了裡面的意思。

    先生跟白純牽扯得那樣深,加上這十多年來不懈的尋找,若真是白純的孩子,先生心中有所感應也不奇怪。

    言嬤嬤沉默了一會,就道:「或許,找到孩子的父親,就能知道了。」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小。

    崔文君冷笑,卻沒說什麼,只是片刻後,就交代一句:「這件事,絕不能透露。」

    「老身明白,只是……」言嬤嬤說著就遲疑著道,「璇璣殿那邊,應該已經察覺,就是天樞殿那,照廣寒先生和景公子的態度,多半也都留意著先生這邊呢。」

    崔文君道:「柳璇璣即便知道什麼也不會多說,天樞殿那邊,隨他們去。」

    ……

    安嵐滿頭霧水的出了玉衡殿後,就問了藍靛一句:「崔大香師,是個什麼樣的人?」

    藍靛不解:「姑娘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就是有點兒好奇。」安嵐想了想,又道,「崔大香師看起來非常溫柔。」

    藍靛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安嵐不解:「這是何意?」

    藍靛便道:「我對大香師不瞭解,只是記得公子曾說過,七殿大香師,沒有一位是簡單的,姑娘也需記得這句話。」

    安嵐點頭,隨後藍靛就道:「是公子!」

    安嵐抬頭,果真瞧著景炎正往她們這過來。

    「是從崔大香師那出來的?」景炎走到她們跟前後,打量了安嵐一眼,然後笑著道了一句。

    安嵐行禮問安,隨後點頭。

    「要回天樞殿了,正好陪我一塊走走,崔文君跟你說什麼了?」景炎說著就放慢腳步,走到安嵐一側,藍靛主動退開,遠遠跟在後面。

    「也沒什麼,就是讓我看了一幅畫。」安嵐說到這,就抬起臉看了景炎一眼,「前兩天的事,公子已經知道了吧。」

    「嗯,聽說了。」景炎忽然站住,安嵐一怔,便也收住腳步,同他一塊停在那,然後不解地看著他。

    景炎看著她道:「費了不少心思吧。」

    安嵐道:「都是分內事。」

    景炎微笑:「功過相抵,心裡是不是有些不服。」

    安嵐忙道:「安嵐絕沒有這麼想,廣寒先生這麼說,定是有理由的。」

    景炎笑了,屈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彈:「小狐狸,你這是騙誰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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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5:56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託付

    「公子,我……」安嵐欲要辯解,卻看到景炎那雙含笑的眼睛後,不由收了聲,垂下眼,有些訕訕地道,「我真的沒有不服,只是,只是也有點想進藏書閣看看。」

    景炎道:「既然想,那當時為何不跟白廣寒提?」

    安嵐抬起臉,一副我哪兒敢的表情。

    「不敢?」景炎笑著看她,「對我怎麼就敢。」

    安嵐面上微窘,躊躇了好一會後才道:「總歸也瞞不過公子。」

    一路走來,他都在一旁看著,她那點兒小心思,他還能不清楚,如此,與他說起來自然更方便。至於廣寒先生,每一次看到,她都覺得如謫仙臨世,自己則低落塵埃。在廣寒先生面前她能正常應答已是不易,哪還敢另外提要求。更何況,她才剛進天樞殿,廣寒先生對她的印象似乎還不太好,她若貿然開口,萬一弄巧成拙豈不更糟。

    景炎又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然後往前走去:「想在白廣寒面前留個好印象,卻馬上找機會求到我跟前,就說你是只小狐狸,這算盤打得一點都不吃虧。」

    安嵐面上一熱,卻還是厚著臉皮,低聲道:「總歸大家都知道我是得了公子的青睞,我學得好了,也不會丟公子的面子。」

    景炎身高腿長,即便是正常速度走路,也要比安嵐快上許多。因而不過幾步路的時間,安嵐就被落在他身後了,於是安嵐不得不加快腳步緊緊跟著。

    冬日早晨的長香殿,天高雲淡,山明水秀,景色如畫。

    此時,用漢白玉依著山體修建的九曲迴廊上,就一前一後走著兩個人影。男的身形高大修長,精緻的衣袍髮帶在順著山風微微翻飛,翩翩濁世貴公子的形象無人能及。女的身量尚小。僅到男子肩膀處,衣著遠不及男子的華貴,但看起來卻似能與這山體融為一體,如似幻出人形的山中精靈

    今日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覺得這幅景很美,很生動。

    景炎走了幾步後,轉頭看了安嵐一眼,忽然開口:「我這樣會不會把你給寵壞了?」

    安嵐怔住,抬眼,只見那張豐神俊朗的臉在陽光下異常耀眼,其眼裡雖依舊含著笑意,但看過來的眼神還是帶著幾分瞭然。她忽然覺得渾身拘謹,愣愣地站在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她以前。從未跟安婆婆以外的人討要過任何東西,有不得已的時候,就只能是懇求,低三下四,戰戰兢兢地懇求。而眼下。她雖也是小心翼翼,但那態度裡,其實帶著幾分連她都沒有察覺的撒嬌。

    撒嬌!?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瞬,安嵐像是被雷劈中了般,一下子僵在那。

    「怎麼了?」見她忽地木在那,景炎微微挑眉,「進藏書閣倒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不用太著急,等下一次機會吧。」

    「是。」安嵐趕緊斂神,有些慌地垂下眼。

    景炎笑了笑,走到一處曲廊前停下,看著遠處的山泉,開口道:「知道為何功過相抵嗎?」

    安嵐面露忐忑。垂下眼,好一會後才道:「是,是……我私心太重,算計太多。」

    「有私心稱不上是什麼壞事,不會算計在這裡可待不下去。」景炎微微搖頭。隨後道,「天樞殿有內奸,你已經知道了。」

    安嵐點頭,物化沉香的消息被傳出去,接著小可被揪出來,兩次都證明了這一點。

    景炎又問:「小可死在刑院,你怎麼看?」

    安嵐遲疑地看了景炎一眼,瞧著景炎鼓勵的眼神後,她才道:「刑院並沒有完全控制在廣寒先生手裡。」

    不是刑院有內奸,而是刑院脫離了控制,這小丫頭沒有讓他失望,一針見血,景炎嘴角邊揚起一個滿意的弧度。

    刑院歸屬天樞殿,刑院院侍又是由天樞殿大香師直接任命,結果,卻在天樞殿的事情上出了意外,這已經不僅僅是內奸那麼簡單了。更多的可能,是有人陽奉陰違,但卻推到內奸上。

    「白廣寒身邊也有內奸。」景炎抬手放在漢白玉石墩上,輕輕摸著上面的瑞獸花紋,「一直找不出是誰,每個人都有可能。」

    安嵐臉色微變,她終於明白,自己究竟搞砸了什麼事,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景炎轉身,看著她微微一笑:「不知者無罪,白廣寒並不怪你。」

    安嵐抿著唇,小臉微白。

    景炎看了她一會,開口道:「你是我選的人,我能相信你,是不是。」

    安嵐趕緊點頭,眼裡是十足的認真。

    看著那雙清亮的眼睛,景炎沉默了一會,然後抬手,食指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點:「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安嵐馬上道:「公子請吩咐。」

    景炎輕輕開口:「我不在的時候,替我保護好白廣寒。」

    安嵐一怔,忽覺得這個責任大到完全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來的。

    景炎看著她道:「這裡危機四伏,而他絕不能有事,我現在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

    安嵐滿是忐忑地道:「公,公子,我,我怕我做不好。」

    「又不是讓你去跟誰拚命。」景炎笑了,替她撥了撥被山風拂亂的發絲,「只需你時時留心,並答應我絕不做傷害到白廣寒的事。」

    「我答應!」安嵐馬上應下,跟著又接著補充,「我,我會小心的。」

    「好孩子。」景炎笑了,「不枉我這麼疼你。」

    這話較之以前多了幾分親暱,雖是有理由這麼親暱,但安嵐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垂下臉。

    「日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不用客氣,也不用覺得忐忑。」景炎似知道她心裡想著什麼,笑眯眯地道,「至於白廣寒,他雖是個冷性子,但並非冷心冷情的人,只要你做得好了,他自然會看重你,到時定會傾囊相授。」

    「是。」

    「還有……」景炎想了想,又道,「你雖是我選中的,卻並不等於就能讓白廣寒認可,若想離他更近,還需靠你自己,明白嗎。」

    安嵐點頭:「是,我明白。」

    「哦,才說他,他就來了。」景炎笑了笑,一抬眼,就看到不遠處,白廣寒正往他們這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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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6:28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決定

    白廣寒走到離他們約半丈的距離時停下,看了安嵐一眼,然後詢問地看向景炎。

    景炎笑了笑,安嵐慌忙行禮,白廣寒微微頷首:「去忙吧。」

    「是。」安嵐應聲,只是轉身時,白廣寒又道,「白書館在依雲軒,你去會一會,他若有什麼事,你接下便是。」

    安嵐一愣,快速地抬眼,卻見白廣寒並沒有多說的意思,便也不敢多問,小心應下,然後退開。

    待安嵐走遠後,白廣寒才走到景炎身邊,往玉衡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崔文君在查她的身世。」

    「嗯,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緣分。」景炎輕輕拍著石欄,「原以為是個沒有來處的小丫頭,呵,這事倒真有意思。」

    「白純已死,崔文君查了這麼久,卻遲遲沒有說開,應當是還未確定。」白廣寒從玉衡殿那收回目光,看了景炎一眼,聲音低沉,「這事若是無法確定還好,若是確定了,無論是何種結果,崔文君都不會罷休的。」

    景炎微微點頭:「若是白純的倒還好辦,替她擋了便是,若是崔文君的……」

    母親要回自己的孩子,他們即便能留住,也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淨塵那邊也應該知道了。」白廣寒低聲道,「這等事他不會不關心,還有柳璇璣,崔文君若有什麼動作,她也定會插手。」

    景炎有些無奈的嘆一聲:「崔家是撞大運了嗎,那麼難得的兩丫頭,竟都跟他家有關係。」

    「眼下最頭疼的還是崔文君。」白廣寒開口,聲音有些冷,「你拿主意吧。」

    景炎轉過臉,看著遠處安嵐小小的背影,良久後,才低聲道了一句,白廣寒微微點頭。隨後景炎又道:「我剛剛上來時,瞧著白書館神色匆匆,去了天璣殿後,又往天樞殿這過來。出什麼事了?」

    「城北的葉家出了點事,正好白書館與那葉家的老爺有些交情。」

    「城北葉家?」景炎想了想,便道,「出了位連中三元的葉公子的那個葉家?」

    白廣寒點頭:「正是。」

    「出什麼事了?」景炎疑惑,葉家跟景府也有點兒交情,雖走得不是很近,但是逢年過節,都有往來。葉家若有什麼事,他應當會聽說,更何況。葉家如今的當家主母,當年可曾是天樞殿的侍香人。

    「也是件十幾年前的事。」白廣寒淡淡道,「葉三姑娘懷疑十四年前,她母親是死於薛靈犀的毒手。」

    薛靈犀就是葉老爺如今的夫人,天樞殿曾經的侍香人。

    景炎有些意外:「我記得。那位葉老爺的原配夫人,也是姓崔。」

    「是崔氏的旁支。」白廣寒又往玉衡殿那看了一眼,「又是崔氏。」

    景炎大致明白了,此事定是有了疑點,卻又不好報官,所以葉老爺才請白書館幫忙。只是白書館是錄屬天璣殿,薛靈犀卻是天樞殿的人。雖說如今已經不是了,但以白書館那極懂得左右逢源的性格,自然是要先過來天樞殿這打聲招呼。

    他若沒記錯的話,十五年前,薛靈犀還未嫁人,此事最後若真查出有什麼。那麼此事也就跟天樞殿有關了。

    想到這一層,白書館自然要過來探一探天樞殿的意思。

    「讓她去見識一下也好。」景炎微微點頭,「我去淨塵那看看。」

    他說完就走了,隨後白廣寒也離開那裡。片刻後,崔文君從玉衡殿出來。站在殿內最高處的露台上,正好能看到天樞殿前面九曲迴廊的一角。

    ……

    安嵐來到依雲軒的時候,發現丹陽郡主已經在裡面了,略有些意外。

    白書館則更是詫異,一時也猜不到白廣寒大香師是什麼意思,他又實在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便不多做計較,也不好多問,咳了兩聲後,就將葉家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此事是因葉家二公子忽然發瘋引起的,葉二公子的病,葉老爺尋遍名醫都治不好。而這等病狀,據說十五年前,葉老爺的原配夫人崔氏也曾得過,不到一個月就而亡故了。並且三年前,葉大公子也是忽然染上這樣的瘋病,也是不出一個月也嚥氣了。

    丹陽聽完後,跟安嵐對視了一眼,便問:「此事如何就能指定是葉夫人所謂?」

    安嵐亦是不解,為何葉三姑娘就認定是葉夫人所為。

    白書館道:「葉府如今這位葉夫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常出入葉府。據說崔氏極愛香,崔家的那兩位少爺也都是愛香之人,葉夫人當年雖只是個侍香人,但在香上的造詣,並不下於天樞殿的香師。葉夫人嫁人葉家後,兩位少爺平日裡常去她那品香,葉三姑娘則是幾乎沒有去過。」

    丹陽郡主搖頭:「這也不能斷定葉夫人下了毒手。」

    「葉三姑娘從葉夫人屋裡搜出了一些特別的香品,能使人神思迷亂,所以葉三姑娘指葉夫人是凶手。」白書館說到這,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但葉夫人卻否認此事。」

    安嵐問:「那被搜出來的,並不是葉夫人的香品?」

    白書館搖頭:「確實是葉夫人的東西,但葉夫人稱自己並未用過此香,並且那盒香,是當年天樞殿的大香師贈與她的嫁妝,她只留著當個念想,從未捨得用。而且,那品香雖具有令人神思迷亂的效果,但作用的時間很短,根本不可能致人發瘋。只是葉三姑娘並不信她的說辭,葉三姑娘對香略知一二,所以指定葉夫人定藏著別的法子。葉老爺如今也拿不定主意了,官府那邊,懂得這個的人並不多,所以,便找上在下。」

    丹陽郡主又同安嵐對看了一眼,十五年前,天樞殿的大香師還不是白廣寒。

    天樞殿上一任的大香師卸任之時,便是撒手人寰之日。

    葉夫人的話,如今自然找不到人來作證真假了,而且,大香師的香,誰也不好說。

    白書館說完經過後,又接著道:「百里大香師說,既然是出自天樞殿的香,還是由天樞殿善後比較合適。」

    丹陽郡主想了想,便道:「白香師請稍候,此事我們需告知廣寒先生後,才能回覆白香師。」

    白書館忙道:「這是當然。」

    丹陽郡主便示意安嵐同她一塊出去,只是兩人還不等找到白廣寒那,白廣寒就使了一名殿侍傳話過來,讓她們倆隨白書館去葉府,負責查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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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6:54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許諾

    「小僧也沒想到。」淨塵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然後看向景炎,「公子有何打算?」

    景炎不答反問:「你知道他在哪?」

    淨塵搖頭:「小僧上山時,師兄已經還俗,只聽師父說起過,一直未曾見過。」

    景炎皺眉,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後直接躺在地磚上,頭枕著胳膊,眯著眼睛看著灰藍色的天,片刻後,開口道:「這件事,別告訴百里。」

    淨塵道:「公子擔心百里先生會跟你搶人?」

    景炎沒有回答,便是默認了,心裡卻頗為無奈。原本是塊不起眼的璞玉,在他手裡放出光彩後,馬上有人覬覦了,還一個接著一個,他不頭疼都不行。

    淨塵遲疑了一會,又道:「小僧答應幫公子,但是,既然那位姑娘是小僧的侄女……」

    景炎側過臉,有些揶揄地看著他:「你想反悔,還是也想跟我搶人?你犯了貪痴嗔,你師父知道嗎!」

    淨塵面上微赧,臉紅了一紅才道:「阿彌陀佛,小僧只是猜不透公子心裡的想法,不知公子究竟要如何安排安嵐姑娘,心裡難免擔憂。」

    「你放心。」景炎轉回臉,看著高遠的天,淡淡道,「我會視她如命,傾我所能栽培她。」

    淨塵看了景炎一眼,冬日的薄陽下,景炎那張臉實在挑不出一點不足之處,即便是這般懶洋洋地躺在地上,他看起來不僅沒有絲毫邋遢,反有一種華貴閒散的美。

    淨塵微微搖頭:「被公子這樣的人才如此看重,不見得是件好事,小僧擔心她承受不起。」

    景炎哈哈一笑,胸膛起伏了一會才道:「你太小看她了,那丫頭的胃口可不小,又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真是什麼都吃得下。再過幾年,我怕是要甘拜下風。」

    淨塵聲音平和:「*是人之根本,她又有如此才能,有此欲自當不奇怪。但是公子是否忽略了一點。」

    景炎睃了淨塵一眼:「什麼?」

    淨塵嘆道:「她如今已是荳蔻年華,情竇將開未開,公子又風華正茂,屬人中龍鳳,萬一她將一顆心繫在公子身上,公子該如何對待?」

    景炎沉默了一會,笑了笑:「那丫頭早有傾慕之人,並且時間久得我都不勝唏噓。」

    淨塵一怔,有些不信。

    景炎閉上眼,聲音緩緩:「七年前。她曾見過白廣寒一面,還碰巧白廣寒救了她一命,自那起,那丫頭就傾慕上白廣寒了,一心一意往上爬。有一半也是為著心裡白廣寒。」

    淨塵微詫,只是片刻後面上更是不贊同:「公子和廣寒先生可是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

    景炎微微睜開眼,卻不看淨塵,只是看著遠處的天:「你心裡清楚,白廣寒如我一般,絕不會虧待她。」

    淨塵還是搖頭,景炎這才睃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到底要如何?」

    「師兄失去消息十餘年,師父雖不提,但心裡多半是以為師兄已不在人世,小僧無法為師父分憂,如今知道師兄還有一女,自當要留心。」淨塵平靜地看著景炎道。「公子和廣寒先生於小僧也有恩,小僧……」

    「好了好了,真是榆木腦袋!」景炎打斷淨塵的話,沉吟一會,認真道:「那小丫頭。我很期待她的成長,有朝一日,她若真傾心於我,我必將真心待她,之前說的一切一樣有效。」

    淨塵沉默許久,算是默認了景炎的態度,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景炎坐起身,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

    葉家的二公子自犯病後,葉家就閉門謝客了。

    安嵐等人來到桂花巷時,只覺那巷子前後冷清得似此地已多年無人居住,特別是冬天的寒風一起,那冷清蕭索的更覺更加明顯。

    丹陽郡主和安嵐是同乘一輛馬車過來的,馬車在桂花巷停下後,丹陽郡主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臉問安嵐道:「此事,你怎麼想?」

    安嵐搖頭,老實道:「毫無頭緒。」

    丹陽郡主道:「我看得出來,白香師並不想管這件事,很可能將你我送進葉府後,就會找個理由離開,即便不離開,也會將此事都推掉。」

    安嵐點頭,白書館的為人,她比丹陽郡主更清楚。

    當年王掌事在白書館眼皮子下呼風喚雨那麼就,白書館一直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至察覺到王掌事侵犯了他的利益後,他才出手管制。這樣的人,自然轉揀利於自己的事去辦,似這等會得罪人的事,他怎麼可能沾。

    「天樞殿下面,除了白香師外,還有許多能力和名望皆不俗的香師,為何就只讓你我前來。」丹陽郡主又道了一句,然後詢問地看著安嵐,「廣寒先生的意思,真的是讓我們查清楚這件事,還是?」

    安嵐疑惑道:「還是什麼?」

    丹陽郡主低聲道:「大香師的香品,其效如何,你我哪有資格去下定論。」

    安嵐沉吟一會,才道:「先看看再說吧。」

    她也不明白,廣寒先生為何將此事交予她和丹陽郡主,她們並無查案的本事,此事又事關幾條人命,並且時間跨度如此之大。

    正想著,葉府的門開了,白書館便往旁吩咐一聲,遂有人過來請丹陽郡主和安嵐。藍靛和秀蘭先下了馬車,隨後丹陽郡主了安嵐也跟著下車。

    出來開門的管家只認得白書館,於是並沒有多問,就請他們進去了。

    安嵐和丹陽郡主對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

    葉府的佔地不小,房子看起來也有些年歲了,院中栽種的樹木,好些的枝幹都兩人合抱那麼粗。看得出來是真正的大戶人家,只是奇怪的是,這府裡的人有點少,一路往裡,除了那領著他們進去的管家,竟看不到多餘的僕人。

    白書館似乎知道她們心裡的疑惑,便故意放慢腳步,走到她們身邊,低聲道:「未免人多口雜,前幾日,葉老爺將府裡一部分下人遣到葉家的莊子那去,所以如今這府裡才會這般冷清。」

    安嵐和丹陽郡主微微點頭,不多會,一行人就走到葉府的大廳。

    令他們以為的是,出來接見他們的,除了葉老爺外,葉夫人和葉三姑娘也都在廳內。

    葉老爺就是當年連中三元的狀元郎葉德清,接著就娶了崔氏女,生了兩兒一女。崔氏故後,其填房夫人選了天樞殿的侍香人薛靈犀,而且也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前面小妾生的兩個姑娘,也都在薛靈犀的主持下,嫁入高門大戶,於是人人都稱葉老爺有福。

    只是,這福分這幾年似要到頭了,先是長子亡,接著次子瞧著也要保不住了,隨即姑娘和嫡母成仇。家裡搞得烏煙瘴氣,葉老爺開始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折騰不起了了,加上為兒憂心,於是終於下定決心,即便是傷了夫人的心,也要將這件事弄個明白。

    白書館跟葉老爺寒暄過後,就道:「我引見一下,這兩位就是天樞殿白廣寒大香師身邊的侍香人,也是廣寒先生親自安排她們過來為葉老爺您分憂的。」

    葉德清雖有些意外天樞殿怎麼派了兩位侍香人過來,而且還如此年輕,但是聽白書館這般介紹,他也不敢怠慢,便客氣道:「辛苦兩位姑娘了。」

    薛靈犀也從座上起身,跟在夜德清身後客氣地招呼。

    安嵐和丹陽郡主行禮,她們不是串門來的,所以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悄悄打量了這廳中的人一眼。

    過來的路上,她們都聽說當年的狀元公風采過人,不僅崔氏傾心,就連遠在天樞殿上的侍香人也芳心暗許,可如今一看,兩人心裡都暗暗吃驚,眼前的葉老爺,哪還有半分傳聞中的風采,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胖老頭。

    這歲月,當真是無情得,令人啞口無言。

    葉三姑娘走過來,一邊打量著安嵐和丹陽郡主,一邊問:「兩位是先去落腳處歇一會,還是去看一看舍弟?」

    她本以為白香師去天樞殿,會請更加有名望的香師過來,卻不想,這請過來的,竟是兩位侍香人。又是侍香人,自薛靈犀進門後,她就對長香殿的侍香人多了幾分惡感,特別是生得好看的侍香人,更是令她不喜。

    安嵐第一眼就察覺到葉三姑娘的反感,微詫之後,看了薛靈犀一眼,心裡便瞭然了。丹陽郡主亦不是笨人,在廳內這些人面上掃了幾眼後,心裡也有了譜。只是她的眼睛還是在葉三姑娘臉色多停留了一會,論起來,這位姑娘,也算是她的表姐。她以前卻不知,長安城內,還有這麼一位遠房的表姐。

    本就是來辦事的,不是來歇腳的,於是兩人都表示,先去看一看葉二公子。

    「那麼,就麻煩太太將那盒香也拿出來吧。」葉三姑娘轉頭看向薛靈犀,「既然太太那麼肯定,二弟的病與此香無關,應該不會害怕拿出來讓這兩位『侍香人』仔細辨認。」

    薛靈犀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氣質嫻雅,風韻猶存,面對葉三姑娘這般冷嘲的態度,不見一絲慍怒,微微點頭,就吩咐旁邊的丫鬟回去拿香。

    「等一下!」只是那丫鬟轉身時,葉三姑娘忽然叫住那丫鬟,然後對安嵐和丹陽郡主道,「不如先去看一看太太手裡的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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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小心

    這個提議薛靈犀沒有反對,不過安嵐卻注意到,葉三姑娘忽然改口時,薛靈犀微蹙了蹙眉。葉老爺則是詢問的看了白書館一眼,但白書館很適時地看向安嵐和丹陽郡主。

    「請。」葉三姑娘即往前帶路

    無論是安嵐還是丹陽郡主,都對大香師的香有著極大的好奇,自當不會拒絕,於是葉三姑娘動身後,她們便也都隨之轉身。

    葉老爺遲疑了一下,只得閉上嘴。

    薛靈犀眼裡的猶豫只是一閃而過,隨後垂下眼,心裡微微一嘆,默默跟在葉老爺身邊。葉老爺走了兩步後,轉頭看了自己夫人一眼,表情有些複雜。當年是他親自上天樞殿開口求娶薛靈犀的,十幾年夫妻,他自認清楚薛靈犀是什麼樣的人,怎麼都不願相信自己的枕邊人會做出這等事。可是,或許老了,看著兒子一個一個出事,閨女又一口咬定薛氏所為,他的心終於出現動搖。

    以至於他如今面對那個答案,竟隱隱生出幾分膽怯……

    薛靈犀也看了葉德清一眼,沒有掩飾她眼裡的冷嘲。

    當年何曾想過,琴瑟相和,心心相印的兩人,竟走到相互猜忌的這一步。

    她看著疾步走到前面的葉三姑娘,不過是個為母打抱不平的小丫頭,倘若她真做計較,這樣一個丫頭片子如何是她的對手。自葉府的大公子故去後,這丫頭就開始處處針對她,葉德清從一開始的訓斥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薛靈犀心裡冷笑,她是葉德清用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正經經是葉三姑娘的嫡母,若非憐小丫頭生母早逝,又有那樣的隱情,她如何容忍小丫頭這般不敬。

    天樞殿的侍香人,又是跟在大香師身邊數年,當年即便是出入王府侯門。誰待她不是客客氣氣,禮敬有加。

    ……

    葉府比想像中大多了,院落也都修建得別具一格,即便是安嵐和丹陽郡主心裡也是暗暗吃驚。外面看著不甚起眼的大門,誰想到裡面竟是這般景象。

    只是,也正是因為這園子太大,走廊太長,拐彎太多,葉三姑娘走得太急,並且葉老爺等人又都將注意力放在白書館身上,畢竟是成名多年的香師,不是她們兩個剛入殿的侍香人能比的。

    所以,還未走到薛靈犀的院子。她們倆竟跟丟了!

    剛剛還看到葉三姑娘以及葉老爺等人的身影了,只是一個拐彎而已,竟就看不到人了,而且偌大一個園子,此時竟也看不到一個下人。空蕩蕩的,令人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怎麼……」丹陽郡主沒有著急往前追,而是在原地停下,往前後看了看後,就對安嵐道,「剛剛明明還在那邊!」

    安嵐也有些發怔,在一個府邸裡走失。這樣荒謬的事情居然會發生。

    跟在丹陽郡主身邊的秀蘭首先慌了,臉色微白地左右看著,又喊了幾聲有沒有,皆沒有得到回應,於是就戰戰兢兢地道:「郡,郡主。那些人怎麼一下子都不見了?該,該不會這宅子裡有,有什麼古怪吧!」

    「別瞎說!」丹陽郡主低斥了一聲,面上卻也隱隱露出幾分擔憂和驚惶,到底是個剛滿十五歲的姑娘。又自小養尊處優,不曾見過這等事,自然也會害怕。

    相對來說,藍靛和安嵐就顯得鎮定多了,並且安嵐只是怔了一怔,然後就抬步往前走。

    「安嵐!」丹陽郡主忙追上,「你不覺得奇怪?」

    「別想那麼多,這府邸佔地廣,走廊過道又多,跟不上也不奇怪。」安嵐往前看了看,然後道,「剛剛他們是從這個方向過去的,那前面似乎是個大院落,想必葉夫人就住在那裡,我們過去看看。」

    「安嵐姑娘……」丹陽郡主卻抓住她的手,目中露出擔憂,「我覺得很奇怪。」

    「沒錯。」安嵐點頭,然後看著丹陽郡主道,「但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我選擇繼續往前走,郡主呢?要留在此地等人過來嗎?」

    丹陽郡主一怔,隨後慢慢放開手:「是我失態了。」

    安嵐沒說什麼,只是走了兩步後,又停下道:「我們跟緊一些,別走散了。」

    起風了,今日又是個陰天,加上是冬天的關係,所到之處,都是灰突突的一片,看著人心裡沒來由的就是一陣兒心慌。

    明明沒什麼事,秀蘭卻害怕得快要哭了。

    丹陽郡主心情調整得倒是很快,走了幾步後,面上就平靜下來。

    藍靛在丹陽郡主和安嵐身上來回掃視了幾次,皆為這兩人的表現感到詫異。四人當中,當屬她的年紀最大,這些年她在天樞殿所見所聞也不算少,但今日面對這樣的事,她心裡都有些發慌,不想安嵐才這般年紀,就表現的如此鎮定,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這小姑娘,似乎面對越糟糕的情況,反而越加冷靜,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因為之前經歷的磨難多了,所以由此養出來的本能。

    丹陽郡主也屬難得,豪門貴戶裡嬌養出來的姑娘,或許不怕勾心鬥角,但是面對這等事,多半會驚惶失措六神無主。可是,剛剛丹陽郡主僅是慌了一下,就調整好心態了,或許是不想被安嵐給比下去,不過這樣的心裡素質,當屬不易,絕非一般貴家女子能有的。

    不多會,她們便走到那處院落前面,單從院門和位置來論,這個院落都應當是府裡的當家主母居住的地方。

    院門是虛掩地,安嵐上前敲門,沒人出來應門,又喊了兩聲,裡頭依舊沒什麼動靜,於是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丹陽郡主神色微凝,也跟著進去。

    初始的驚惶平靜後,她隱隱察覺到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只是……她從依舊清冷的院落那收回目光,探究地看向安嵐。她是有家學淵源,崔氏出過幾位大香師,對某些玄妙之事有所瞭解,並且身上帶著崔文君的香囊,所以她能有所察覺。但是,安嵐,又是怎麼察覺的呢?

    秀蘭的害怕,是四人當中最明顯的,因為她完全身處其中,即便覺得奇怪,也無法以旁觀者的心態去看待此事。至於藍靛,她不好揣摩,其實天樞殿也給她安排了一位侍女,只是她並未看重,故而今日並未帶那侍女出來。今日看藍靛的表現,心裡不免有些後悔,真應了母親那句話,不可小看天樞殿裡的每一個人。

    安嵐順著院子的走廊往正房那走,丹陽郡主收整理心神,仔細觀察周圍的一切。

    藍靛神色微凝,秀蘭則啥都沒想,就緊緊跟著丹陽郡主。

    從耳房經過時,忽然聽到屋裡傳出交談的聲音,秀蘭大喜,就要出聲,安嵐提前轉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烏沉沉的眸子看起來及是凌厲。秀蘭的聲音不由卡在喉嚨裡,安嵐輕手輕腳地走到那耳旁門口,丹陽郡主亦輕輕走到門的另一邊,她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做出這等聽人牆角的事。

    耳房裡是兩個丫鬟在閒聊,只是聊的內容都是有關薛靈犀的。

    「怎麼辦?三姑娘已經問過我一回了,我沒敢說,可是看樣子三姑娘還沒罷休,怕是又要找我打聽!」

    「三姑娘問你什麼?」

    「除了太太這邊的事,還能有什麼。」

    「難道大公子和二公子真的是太太……」

    「噓,你小聲點兒。」

    「真的是太太下的藥?」

    「我不知道!」

    「那你緊張什麼?不會是,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什麼?」

    「看到太太偷偷換了二公子的藥!」

    「啊,你,你也看到了!」

    「還真是……咱們還是別跟這說,萬一被人聽到就不好了。」

    「沒錯,你收拾好了吧,我們趕緊出去。」

    屋裡的腳步聲往門這過來,安嵐和丹陽郡主相互看了一眼,兩人都不知要怎麼應對這等情況。無論在哪,偷聽被人抓個正著,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於是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都決定先避開。

    幸好屋裡那兩丫鬟開門出來後,也沒仔細往兩邊看,就急衝衝往前走了。

    躲在廊柱後面的安嵐鬆了口氣,眼睛追著那兩丫鬟的身影,記住她們過去的方向後,才從廊柱後面出來,然後往丹陽郡主那看過去。

    只是等了一會,卻不見丹陽郡主從拐角那出來,她同藍靛對看了一眼,然後走到拐角那一看,卻只見空蕩蕩的走廊,哪有丹陽郡主的身影。

    即便是知曉一二,她心裡還是不免有些發寒,究竟是誰?

    「姑娘?」見安嵐在原處發怔般的站了許久,藍靛輕輕叫了她一聲。

    安嵐轉頭,打量了藍靛一眼,忽然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藍靛遲疑了一會,就抬起手,將戴在手腕上的香珠給安嵐看:「這是廣寒先生賞的香珠,能清心定神,不易迷失。」

    安嵐詫異,竟有這樣的東西!

    她小心摸了摸藍靛手腕上那串香珠,然後問:「是大香師的香境嗎?」

    「我不知道。」藍靛搖頭,「但是姑娘務必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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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7:44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香境

    安嵐暗驚,她其實並不敢斷定,只是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那感覺很玄妙,同時又莫名的熟悉,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第二次晉香會的時候,她在方媛媛的花園裡偶然碰到的那兩人的對話,那會兒也是這等感覺,明明腳下是堅硬夯實的石子路,她卻覺得自己像是踩在薄冰上,心裡不自覺地提著一口氣,似在防備著什麼。當時不明白,過後,她仔細回想,特別是經歷最後一次晉香會,那一場可謂盛大的香境後,她才恍悟,之前在方園所遇到的,也是香境。

    廣寒先生給她的那次香境,簡直是天衣無縫,當時身處香境的她,心裡也是提著一口氣,緊張、不安、戒備。但當時這些感覺都被她理解為因擔心婆婆而有的,視為理所當然,若非後來景公子點破,她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想明白。

    她曾經是施用者,即便不可相提並論,但還是有相通的地方。所以她即便身處其中,也還是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

    安嵐摸著旁邊的廊柱,窗櫺上的花紋,外面的陽光,穿廊而過的風,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真實。若非心裡那等感覺又來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

    「姑娘?」藍靛遲疑了一會,小心道,「姑娘打算怎麼辦?」

    安嵐轉頭:「什麼怎麼辦?」

    藍靛探究地看著安嵐,見她面上表情不似作假,才詫異道:「姑娘可有辦法脫離這香境?」

    脫離香境?

    安嵐遲疑地問:「你是說,這香境,不能自行消失?」

    藍靛搖頭:「姑娘,我所知不多,只是聽說,曾有人迷失在香境裡數十年。」

    安嵐怔然,是了。之前婆婆跟她提起香境時,也曾說過。她出了走廊,抬頭看著冬日陰沉的天,片刻後轉頭道:「我之前曾誤入一次香境。但這次,應當不是誤入,因為丹陽郡主和你們都隨我一塊進來了。所以,若是不想法子出去的話,很可能就一直被困在裡面?」

    藍靛沒說話,對於香境,她只是知道,並不瞭解,更沒法去體會。

    若非手上那串香珠,讓她察覺到眼前的景象偶爾有扭曲。她不會知道自己已入了香境,但是,知道並不等於就能破開。

    說完後,安嵐又問:「藍靛姐姐,除了大香師。還有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本事?長香殿的香師也能設香境嗎?」

    藍靛搖頭,頓了頓才道:「姑娘想得太簡單了,有這等本事的,都是大香師。」

    安嵐心裡微驚,垂下眼,沉默了一會,就抬起眼道:「若是如此。那麼,在天樞殿內安插內奸的人,就是七殿大香師之一了……」

    藍靛忽然摀住安嵐的嘴巴,安嵐詫異,卻不掙脫,只是詢問地看著藍靛。

    「怪我沒及時提醒姑娘!」藍靛說著就拉起安嵐的手。在她手心上寫道【身處香境,我們說的話,很可能都逃不過設此香境的大香師,所以有些話,姑娘不可明著說出來。】

    安嵐看著自己的手心微微出神。並非是為藍靛的話驚詫,而是忽然想起,之前她算計馬貴閒的時候,最後一次,她以香為引,勾起馬貴閒心裡的欲望,從而給了馬貴閒一個夢境。

    當時,馬貴閒做的那個夢,她是清楚的。

    雖然那夢的內容有些零碎,前後有些接不上,沒有什麼真實感,真的就如做夢時候一般,背景大都是虛的,但是,她確實知道馬貴閒的那麼夢是什麼樣的,也大致清楚馬貴閒在夢裡的一言一行。

    安嵐覺得心臟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太多事情往腦子裡湧來,關於自己,關於天樞殿,關於香境,令她一時間有些亂。

    藍靛擔心的問了一句:「姑娘,沒事吧。」

    廣寒先生的對手當然是七殿大香師之一,也或許不止一個。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沒能抓住對方,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被發現,那點兒線索馬上斷掉。如同小可那件事一樣,因為普通人說不說實話,在大香師面前是沒有用的,所以所有相關之人都在被發現的第一時間被解決掉,一點機會都不留。

    廣寒先生曾交代她,不用特別告訴安嵐這些,然而讓藍靛再次感到意外的是,安嵐這麼快就想到,並肯定了這一點。

    安嵐搖頭:「我沒事,只是眼下這個香境是為將我困在裡面,還是有別的目的?還有丹陽郡主,不知她如何了?」

    藍靛也想不明白這些問題,若是為了困住她們,剛剛那兩丫鬟的對話又是怎麼回事?

    安嵐往前看了看,便道:「走吧。」

    「去哪?」

    「剛剛那兩丫鬟是往那邊過去的。」安嵐說著就抬步往前走,藍靛便跟上。

    不多時,兩人來到堂屋前面的院落,到了這邊後,倒是看到幾個人了,但是那幾個下人都在遠處的石階上閒聊,誰也沒往她們這注意。

    安嵐不知道在這香境內,被人發現自己的行跡會迎來什麼樣的變化,於是為穩妥起見,便示意藍靛仔細別弄出什麼動靜,儘量撿著角落和牆角走。心跳聲,衣服的摩擦聲,遠處隱約傳來的閒聊聲,還有藍靛頭油的味道,冬天空氣裡枯枝敗葉的味道,都那麼真實。

    她轉頭,看到藍靛神色似乎有些恍惚,看起來跟剛剛秀蘭的表情有點兒像,她一驚,便輕輕拉了拉藍靛的袖子。藍靛似猛地回過神,如突然夢醒般,有些發怔地看著安嵐。

    安嵐低聲問:「你沒事吧?」

    「我……」藍靛回過神,心有餘悸地點點頭,「沒事。」

    都帶著廣寒先生的香珠,卻還是差點就迷失了。

    安嵐這會卻發現了薛靈犀正往她們這邊來,於是趕緊噤聲,並趕緊轉身,退回剛剛那個角落裡藏起來。

    薛靈犀進了堂屋左側的廂房,左右看了看,然後推開屋內的案几,找到案几後面的暗匣,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黑漆盒子,打開。安嵐在窗戶外面看,看不清那盒子裡裝的是什麼,只見薛靈犀將發上一支簪子拿下來,擰開簪子的頭,然後將盒子裡的東西裝了一點到簪子裡面。

    薛靈犀出來之前,安嵐和藍靛又避開,等薛靈犀出來,急匆匆離開後,她們正要出去,只是這會兒忽然發現那廂房的門又從裡打開,隨後一個僕婦也從裡悄悄走了出來。

    屋裡早就藏著人了嗎?薛靈犀沒發覺?

    安嵐和薛靈犀對視了一眼,是葉三姑娘安排的人?

    那僕婦悄悄跟在薛靈犀後面,安嵐和藍靛便跟在那僕婦後面。

    薛靈犀先是去小廚房拿了一碗藥,將簪子裡的東西倒進藥裡,然後端出去,找了個丫鬟讓送到葉二少爺那。接著,薛靈犀轉身去另外一個廚房,攔住一位真端著藥的丫鬟,說由她送過去,並給了那丫鬟另外一個差事。待那丫鬟領差走後,薛靈犀就將那碗藥倒了,然後將空碗送回原來的廚房。

    看完這一切後,那僕婦就趁薛靈犀不注意,悄悄離開那裡。

    安嵐和藍靛也推到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然後兩人對視無言。

    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是事實,還是,是大香師以香境在誤導她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安嵐看著空蕩蕩冷清清的葉府,過來之前,她大致打聽了葉府的背景,和之前及現在兩位葉夫人的出身。

    薛靈犀有殺人的動機嗎?她已經是葉府的當家主母了,又生了個兒子,若是為了給兒子爭取更多的家產……但是,一個出自天樞殿的侍香人,目光有這麼淺薄嗎?

    還有,這跟大香師又有什麼關係?

    對了,薛靈犀手裡那盒香,是天樞殿上一任大香師留下的,是剛剛那個黑漆盒子嗎?

    安嵐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關鍵的點,她覺得只要想通了那一點,就能解釋這一切了。

    究竟是什麼呢?

    她還來不及往深處琢磨,就感覺自己似乎被誰推了一下,身體忽的失去平衡,眼見就要往地上摔去,旁邊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抓住她的胳膊。

    葉三姑娘有些不滿地看著她道:「安嵐姑娘走路怎麼還出神,這個是台階,小心摔了。」

    安嵐恍惚回神,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圍。

    葉老爺、薛靈犀,葉三姑娘,白香師,還有丹陽郡主等人都在,藍靛也跟在她旁邊,而他們此時剛走到薛靈犀的院門口。

    這是,出香境了嗎?

    設下那個香境的那位大香師,究竟是何意?

    在場的這些人,就數安嵐的年紀最小,所以葉老爺和葉三姑娘都不怎麼在意她,只當她是跟著白香師出來長見識的。

    「太太,將東西拿出來吧。」葉三姑娘自顧進了堂屋後,就對薛靈犀道,「可別拿別的東西糊弄我們。」

    薛靈犀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香品拿出來後,若是白香師和兩位侍香人斷定此香無異,三姑娘就會相信我嗎?」

    葉三姑娘冷嘲地看著薛靈犀:「太太莫不是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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