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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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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23:10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交易

  「安侍香意欲如何?」莫掌事比較著急,即追著問,聲音也高了幾分,「那丁通達的態度,安侍香剛剛難道沒有看明白!」

  安嵐沒有在意他這樣指責的語氣,找郁香院的馬掌事又拿了張圖紙,仔細看了一遍,才問:「往年,這樣的事情多不多?」

  「不少,而且年年有。」說到這個馬掌事也頗為無奈,如今他雖是佔了馥香院的地方,卻也是不得已為之,他跟莫掌事本就無仇,若能和平處之,他自然不會選擇結下仇怨。但是,大家都搶著佔風水寶地,搶到最後,中下院就只能被擠到不起眼的地方,好些甚至不得不兩院共用一地。此等不公,由來已久,很多人心裡積怨卻同時又習以為常。

  安嵐抬眼,又掃視了一回這片地方,片刻後才道:「一等位置售價幾何?」

  莫掌櫃和馬掌櫃皆是一怔,不由對看一眼,然後打量了安嵐幾眼。他們還當小丫頭什麼都不懂,卻沒想,才幾句話功夫,竟就瞧出了背後的事。沒錯,每年的大香會,表面上看,香集市的位置各殿分好後,就由各院的掌事抓鬮,抓到那個是哪個。但實際上,所有好的位置,都是由負責的人暗中標了價,願意付錢的人,才能抓到那個號,不願送上銀子的,就看運氣了,即便少不了他的號,但是那攤位能不能順利擺上,卻不好說。入馥香院和郁香院,如今就是這等情況,倒不是他們沒有出銀子,而是實在比不得上院掌事闊綽及人脈強悍。

  不過,這到底拼的是實力和財力,此道也論不上什麼不公,優勝劣汰罷了。

  兩人本事打算藉著安嵐不知深淺,由著他們鼓動,到時即便掙不了什麼。但能讓他們看看熱鬧,也算是出口惡氣。卻哪想,這小丫頭沒他們以為的那麼天真,莫掌事心裡一嘆。便將什麼心思都收了起來,比劃了個手勢:「沒有準頭,年年都不一樣,不過最低都得是這個數。」

  安嵐一驚,她是在香院出身,看得明白莫掌事這手勢,她粗略一算,心裡咋舌,一場大香會下來,光位置分配這一事。相關的香師,殿侍以及侍香人就不知賺了多少。難怪赤芍不願理會這等事,付了銀子的,自然希望得到更多的特權,所以那丁掌事才會那般理直氣壯。

  只是這樣真金白銀的事。他們卻還能給丹陽郡主面子,可見崔氏在玉衡殿下的本錢可真夠足的。安嵐想到此,便斷了同玉衡殿好好協商的心思,再想剛剛在燕子樓看到丹陽郡主那邊氣定神閒的模樣,以及廣寒先生那般溫緩的聲音,她不由皺起眉頭。

  「安侍香?」見安嵐問這麼多,卻還是什麼都沒說。莫掌事按耐不住,再次問,「此事該如何解決?馥香院不能就這麼耽擱下去。」

  安嵐回過神,便道:「我知曉了,今日之內,我讓你順心。」

  「今日之內?」莫掌事一愣。馬掌事也不敢相信,便問:「安侍香,有何良策?」

  「將你們兩院的香品單拿來我看。」安嵐沒有解釋,只是吩咐一句。

  兩人不解地對看一眼,遲疑了一會。即吩咐身邊的人去拿。

  不多會,安嵐便接過兩人遞過來的香品單,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拿筆在每一份單子上圈了幾個香品名,隨後道:「這幾種香品,你們先別售賣。」

  兩人瞧了瞧被圈出來的那幾種香品,更是不解:「這是為何?」

  長香殿的香是最優質的,所以,即便是香殿之間,也是有買賣關係。莫掌事和馬掌事本以為安嵐圈出的,是那丁通達往年從他們這購買的香品,只是一看,卻發覺丁通達需要的那幾種香品,並沒有在安嵐圈出的香品內。

  「照我說的做,若是有玉衡殿的人問你何因,便說是我的意思。」安嵐說著,就放下筆,往兩邊看了看,然後將手攏在袖子裡,往天璣殿的方向走過去。

  兩人看著安嵐的背影,愈發糊塗。

  沒用多少功夫,安嵐便找到了源香院的位置,陸雲仙早瞧見她,不等她走進,就迎過去,打量著她道:「好些日子不見了,知道今日多半會看到你,我一早就出來。」

  安嵐微微欠身,隨後打量了一下源香院所處的位置,微微點頭:「極好。」

  陸雲仙笑了笑:「托你的福,還算不錯。」

  這是客氣話,安嵐心裡清楚,到現在位置,她還沒有給陸雲仙帶去什麼實際的利益,但陸雲仙看起來並不計較,表現出極難得的耐心,並且待她一如既往的親切。

  安嵐客套過後,直接道:「這會兒過來,其實是想請陸掌事幫個忙。」

  陸雲仙倒是爽快:「你說。」

  安嵐如剛剛一般,請陸雲仙拿出源香院的香品單子,圈了幾種香品,讓她今日別售賣。陸雲仙問何因,安嵐將筆放下:「現在我先不說,但一會你便知道了。」

  陸雲仙打量了她兩眼,笑道:「你總是讓人意外,行,就找你說的,這幾種香的買賣,我今日就不做了。」

  「多謝!」安嵐道謝後,就離開源香院,尋到開陽殿那邊,找到謝藍河。

  安嵐說明來意後,謝藍河同樣是不解,但並未多問,只是道了一句:「這幾種香品,僅今日停止售賣倒是可以,若是……」

  安嵐道:「僅今日足矣,只是莫要與人說明,僅今日停止售賣。若是香殿的人問起何因,你說是我的意思便可。」

  謝藍河點頭:「可以。」

  安嵐甚是感激,行了一禮:「多謝!」

  謝藍河打量了她一眼,道:「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安嵐搖頭,笑道:「這一件就夠了。」

  謝藍河看著她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他今日過來後,也聽說了丹陽郡主前幾日在此,做了不少得人心顯名望的事,所以,如此強勁的對手,他不免有些擔心安嵐扛不住。

  ……

  安嵐回到天樞殿這邊,便見莫掌事和馬掌事脖子都伸長了,瞧著她過來後,忙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且耐心等一會。」安嵐沒有急著回答,只道了這麼一句,然後就袖手站在一旁,有些木然地看著眼前熱鬧繁華的景象,腦子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個畫面。

  丹陽郡主還未過來,廣寒先生同郡主說什麼呢?燕子樓的那幾位客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她,比不郡主,差那麼多嗎?

  但是先生贈了她「意可香」,其意,分明是及看重她的,只是,為何忽然又冷著她?

  ……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莫掌事幾乎要按捺不住的時候,忽然看到玉衡殿的殿侍找了過來,便直接找到安嵐身邊:「安嵐姑娘,車殿侍長有請。」

  玉衡殿的殿侍長姓車。

  安嵐回過神,轉頭看了那殿侍一眼,就點點頭,示意他帶路。

  再次來到玉衡殿這邊,被請到一個小茶室坐下後,便瞧著一位留著美須的中年人從外進來,開門見山地問:「安嵐姑娘為何要針對在下?」

  安嵐站起身道:「殿侍長何出此言?」

  「安侍香何須裝糊塗,既不讓人賣香給玉衡殿,又讓人明明白白告之是安侍香的意思。」車鴻運說到這,就探究地看著安嵐,「只是,車某更好奇的是,安侍香為何會知道玉衡殿要買這些香?」

  玉衡殿從別的香院進的香很多,但是,安嵐圈出的那幾種,確實玉衡殿必須要的,別處代替的絕不行。

  「既然殿侍長如此直截了當,那麼我也不拐彎抹角。」安嵐站起身後,就將手放在袖子裡捂著,施施然道,「殿侍長要香,我要香集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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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23:34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說服

  「香集市的位置,安侍香如何要到我跟前來。」車鴻運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意外和不解,隨後好心提醒道,「安侍香若對香集市位置的劃分有何不滿,便照規矩提出異議,只要超過半數的人附議,那便可以重新安排。」

  這話說得誠懇,誠懇得如似一位經驗豐富的前輩在教導懵懂無知的後輩,安嵐微微一笑:「這個再論。」

  她道出這四個字後,就再無別的話了。

  車鴻運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卻見眼前的姑娘根本沒打算接,並且還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令他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於是心裡不由有些焦躁,要是別的倒算了,怎麼偏偏就挑了那幾種香呢。那都是崔大香師每年指定要的,要的量倒是不多,但要求非常嚴格,如此條件下,想去別處找同樣的香替代,根本不可能。恰好這些香年年都是由他負責採買,若真出了什麼差錯,大香師怪罪下來,他這位置怕是就要讓出來了。

  只用了兩息時間,車鴻運就明白了,相對來說,真正著急的是他。為崔大香師採買香品一事若出了問題,他就沒法交代了,而眼前這小姑娘,即便香院的位置沒處理妥當,或許會承受一些壓力,但為此負責的人卻還遠遠輪不到她。

  但是,車鴻運卻不打算這麼輕易就讓對方如願,再說,他一把年紀了,被一個小姑娘這般明著算計,心裡無論如何都覺得不舒坦。

  「姑娘能攔著一日,說到底,這賣的是姑娘與人的交情。」車鴻運不急不緩地勸說,「姑娘以為,這樣的交情能頂用幾日。」

  安嵐坦然道:「一日足矣。」

  車鴻運有些意外她如此坦白,只是,這樣的坦白,其背後怕是另有含義。於是便撫鬚一笑:「一日的話,車某還是等得起的。」

  安嵐接著道:「一日之後,我會全部買下那幾樣香。」

  車鴻運一怔,遂打量了安嵐一眼。拿不準她這話時認真的,還是僅是隨口說說來唬人的。

  一會後,車鴻運開口:「姑娘,有這等決定權?」

  那幾種香不算什麼名貴的香品,但量不小,全部購下,其數額,絕不是一個侍香人能做決定的。

  「我只是個普通的侍香人,自然是沒有這等決定權的。但是,若不用天樞殿的名義去買。就無所謂有沒有決定權了。」安嵐看著車鴻運道,「但是,以景公之財,那點兒東西,豈在話下。」

  車鴻運一怔:「姑娘是借景炎公子……」

  安嵐收了口。沒有接車鴻運這句話,只是唇邊噙著一絲笑。

  遲疑了一會,車鴻運也笑了笑,面上明顯是不信。

  「白膠甘松兩種香品,購入的時限是大香會結束之前,最好是大香會開始第五到第七天這三天內。」安嵐看著車鴻運道,「車殿侍長那。應該有個時間表,我說的可對?」

  車鴻運的表情終於出現明顯的變化,他詫異地看著安嵐:「你如何——」

  只是話一出口,他忽然醒悟過來,這話一問出去,等於是承認安嵐說的沒錯。於是趕緊又收住。隨後,停頓了一會,才問:「姑娘想要哪個位置?」

  安嵐心裡鬆了口氣,能問出這句話,說明事情成了一半。她將早準備好的圖紙拿出來。展開,指著其中一處道:「不是我想要哪個地方,而是這裡,原就是劃給天樞殿的,如今卻被玉衡殿的人佔著,所以請車殿侍長出面處理。」

  車鴻運道:「此事,我需先瞭解一下情況。」

  「可以。」安嵐收起圖紙,涼涼地道,「只是,過了今日,那些香品酒都入我囊中。到時,車殿侍長若要買,就來找我吧。」

  車鴻運微微蹙眉,這小丫頭,說話的神態,有些目中無人了。

  「對了。」安嵐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剛剛我一過來,廣寒先生就找我過去交代了好些事,隨後命我過來集市這邊處理,丹陽郡主卻留在廣寒先生那,暫且幫忙旁的事。車殿侍長若是不信,可以跟百里大香師打聽一下,當時,百里先生也在場。」

  安嵐說完就走了,車殿侍長皺起眉頭,沉默了一會,便喊人進來,命其去打聽景炎公子如今在何處。隨後又喚了另外一人進來,問起百里大香師剛剛在哪,結果得到的答案同安嵐說的一樣。

  自白廣寒的晉香會開始,長香殿內的人便都注意天樞殿的動靜,車鴻達也不例外。所以,他自然清楚安嵐能入天樞殿,誰的功勞最大。而在那之前,他也有所耳聞,那小丫頭在還是個香奴的時候,百里大香師就已經有意要將她直接提上香殿。

  再想安嵐準確說出那幾樣香品,甚至指明他的時限,車鴻運心裡的動搖又大了幾分。

  車鴻運在茶室內來回走了幾步,隨後停下,罷了,何須去攪那灘混水,萬一真壞了他的事。

  只是他剛一出茶室,正要喚人過來時,突然想起,自己一開始問的那句話,那姑娘一直就沒有回答。她到底怎麼知道那些香品的,甚至連其中兩種的時限都清楚!

  ……

  安嵐回到天樞殿集市這邊時,莫掌事和馬掌事忙跟上,小心問:「安嵐姑娘,車殿侍長說了什麼?」

  安嵐不答反問:「前幾日,此類的事情,丹陽郡主都是如何解決的?私下協商了?」

  兩人皆是一怔,莫掌事想了想才道:「某見過兩次,郡主只是過去找相關的幾位說一聲,玉衡殿的人似乎與郡主及熟,沒幾句話功夫,事情便都辦妥妥的。」

  安嵐微微抬眉:「結果都是玉衡殿退讓?難不成,丹陽郡主到來之前,天樞殿一直在吃虧?」

  莫掌事愣了愣,同馬掌事對看了一眼,隨後才有些疑惑地道:「往年也沒有這等情況,似乎今年玉衡殿的人比較……」

  是這樣嗎?

  安嵐微微蹙眉,特意抬高郡主的名望麼,再絆一絆她。

  正想著,玉衡殿的人又找了過來,還是剛剛那位殿侍,其走到安嵐身邊後,特意打量了她兩眼,才道:「車殿侍長說,安侍香要的位置已經挪出……」

  待那位殿侍離開後,莫掌事和馬掌事還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就這麼解決了。

  「快去準備吧。」安嵐微笑著道了一句,隨後轉頭,就看到丹陽郡主的馬車在前面停了一下,並探出臉往她著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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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24:00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喝茶

  兩人的目光對了片刻,安嵐才微微頷首,丹陽郡主也在那頭輕輕點了點頭,隨後放下車簾子。

  此時莫掌事和馬掌事都已經去忙著香院的事了,藍靛瞧著丹陽郡主的馬車走遠後,才開口道:「剛剛那兩位掌事不放心,還是尋人去請了丹陽郡主。」

  安嵐兩手攏在袖子裡,表情沒有變化,只是默了默,然後問:「郡主做什麼了嗎?」

  「還未曾。」藍靛搖頭,「我看著郡主本是準備要過去的,卻巧合您這邊就已經辦妥了,郡主剛剛那一眼,怕是也是對姑娘能辦妥此事感到不解。」

  安嵐此時關心的卻不是這點兒,琢磨了一會,開口問:「郡主,這是往哪去?」

  這問題,藍靛當然不清楚,安嵐也沒打算從藍靛這得到答案,不過是喃喃自語般地疑問罷了。

  只是這話才落下沒多會,她就在對面那看到芝蘭玉樹般的身影,於是即往那走過去。

  藍靛一怔,隨後也跟上。

  熙來攘往的街道上,那人只是閒閒往那一站,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也是分外引人注目,好些過往的姑娘甚至都挪不開腳步了。也只有這個時候,安嵐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景炎公子還是廣寒先生。

  穿過馬路後,她就斂了急切的腳步,悄悄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才走過去,遲疑了一下,才試探著開口:「景公子?」

  那人回身,嘴角揚起,冬日的風也跟著變柔軟了,他看著她笑,眉眼溫和,如似盛著三分春意:「哦,你怎麼在這?」

  「景公子。」安嵐確定了,微微欠身,然後往對面示意了一下。「天樞殿的集市攤位在這。」

  景炎往那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打量著她問:「才過來的?」

  「過來有一會了。」安嵐說著,就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公子!」

  若不是他相助,她此時怕是還被赤芍留在大雁山上,什麼都接觸不到。

  她認真的小模樣隱隱帶著幾分憨態,同她那顆七竅玲瓏心一點都不相符,景炎微笑,看著那雙輕輕撲閃的睫毛,頓了頓,才道:「本該如此。」

  安嵐抬眼,大著膽子邀請:「外頭天冷,我煮了茶。斗膽請公子喝一杯熱茶。」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景炎微微挑眉,隨後笑道,「小狐狸,你是又有事求我?」

  安嵐小心看了景炎一眼。見他眼裡盛這一泓輕輕柔柔的笑意,便放心道:「不是的,只是想跟公子說幾句話。」

  荳蔻年華的少女,面對風姿過人的年輕男子低低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怎麼聽,都像是要告白的意思。景炎側過臉笑了一笑,才又轉回來。打量著她,揶揄著道:「我若拒絕,可就真是不解風情了。」

  安嵐一怔,隨即恍悟過來自己剛剛那句話帶著多大的歧義,面上頓時一熱。

  景炎已經抬步往對面走去,她咬了咬唇。只得裝傻,趕緊跟上。

  茶室內,爐子上的水正咕咚咕咚冒著熱泡,騰騰的白霧從壺嘴裡噴出,正好潤了這冷冬裡的燥。化了外頭帶進來的寒氣。

  景炎解下大氅,安嵐趕緊走過去接住,景炎瞥了她一眼,眼裡笑意更盛,坐下後,看著她將自己的披風仔細掛好,便道:「你這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安嵐在景炎對面跪坐下,親手給他倒上一杯茶,然後雙手捧著送到他跟前,低頭道:「剛剛,未經許可,就借了公子的名,安嵐向公子賠罪。」

  「我說你怎麼一下子變得這般乖巧可人了。」景炎似笑非笑地看著那杯茶,「不知這杯茶,價值幾何?」

  安嵐垂著臉,也不知他是真的生氣還是佯裝生氣,也不敢偷看,就如實將剛剛的是道了出來,說完後,舉著茶盞的雙手已經微微有些顫抖了,卻依舊不敢放下。別人對她的好,都不是平白給的,也不可能一直任她予取予求,若不懂得珍惜和經營,她所得的這些好,隨時都有可能被收回去。所以,她剛剛在同車鴻運說出那些話時,就已經做好負荊請罪的準備了。

  「呵……」她說完後,景炎低低一笑,那聲音低沉輕緩,似上好的絲緞,柔柔的從耳朵旁滑過。安嵐遂覺得手上一輕,手裡的茶盞被接了過去,她終於鬆了口氣。

  「玉衡殿每年購入的香品不少,為何單單挑那幾樣?」景炎品了一口茶後,將茶盞放下後,饒有興趣地問了一句。

  安嵐坐正後,才回道:「因為那是崔大香師需要的,車殿侍長絕不敢有絲毫怠慢。」

  景炎微微揚眉:「你怎麼知道就是崔文君要的香品?」

  「我進過玉衡殿數次,所以,記得那裡的香。」安嵐抬起眼看著景炎道,「幾次見崔先生,都看到崔先生身上佩戴同樣的香囊,香囊裡的味道也是一樣。」

  「你僅憑那香囊的香氣,就判斷出她的香用了那些香品?」

  「其實並沒有完全猜到,但是那幾樣,是我能肯定的,又巧合最好的都在那幾個香殿當中,所以安嵐就大膽做了那個決定。」

  景炎看著坐在自己跟前的女子,他還記得,他初見她時,她做的那件事,可遠遠比今日這件事要嚴重得多。而在那等情況下,她忽然碰到他,就能若無其事地坐下為他煮茶,當真是個膽大心細的,更難得的是,還有如此天賦。

  片刻後,景炎才開口:「你有沒有想過,若那車鴻運不接受你的條件,你該怎麼辦?」

  安嵐有些訕訕地笑了笑,看著景炎道:「那就只好求到公子面前了,那些打算要購買的香也不是沒有出路,我當時是已經想好了香方……」

  景炎又問:「為何要費這麼大力氣,據聞丹陽郡主處理此等事,是輕而易舉。」

  「公子不是明知故問。」安嵐垂下眼,淡淡道,「我若去求了郡主,廣寒先生會如何評價我,又會如何評價郡主。」

  景炎看了她一會,才道:「那麼,現在你覺得白廣寒心裡是如何看待你們倆的?」

  安嵐抬起眼,卻片刻後又垂下:「公子可知道?」

  景炎笑了,手指在茶几上輕輕敲著,良久之後,才慢悠悠地道:「知道。」

  安嵐趕緊抬起眼,他看著她,眼裡含笑:「但是不告訴你。」

  那戲謔的神色,再配上那張臉,足以迷惑眾生。

  安嵐愣住,外頭的熙攘聲似乎變得遙遠起來,景炎看著那張愣怔的小臉,面上的肌膚細膩得似白瓷一樣,卻又比白瓷多了幾份柔嫩和水靈,再配上那表情,真讓人想掐一把。

  他的手指在茶盞的口沿上輕輕劃了兩下,手臂到底沒有抬起來。

  好一會後,安嵐才張口,生生將這件事略過去,道出另外一事:「剛剛廣寒先生在燕子樓會客,丹陽郡主也在,公子知道嗎?」

  「嗯,聽說了,是南邊來的貴客,同崔家也有些交情。」景炎微微點頭,然後看著她道,「這麼說,你也過去了?」

  安嵐點頭:「百里先生帶我過去的。」

  「百里翎。」景炎微微揚眉,輕輕搖頭,「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鑽,嗯,他可說什麼了?」

  安嵐搖頭,遲疑了一會,又問:「那位貴客,公子可知他們是為何事而來?」

  景炎道:「你當時不是在。」

  安嵐垂下眼:「我才過去,那貴客就起身告辭了,說是家裡的夫人正等著他回去。」

  「倒是個有情有義的。」景炎淡淡道出這句話,語氣裡卻沒有多少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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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24:25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說明

  茶香氤氳了雪光,窗下那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著茶碗蓋,就這麼一個動作,竟也顯得風流倜儻,只見他撥了幾下茶碗蓋後,就放下,眼神掃過來。

  安嵐本就坐得很端正,卻還是不由直了直腰,隨後就聽他道:「白廣寒不會在選擇上面耗費太多時間。」

  安嵐心裡一緊,連呼吸都跟著重了幾分。

  「最遲也就是過了這個年,便會在你們之間做出決定。」景炎看著眼前的姑娘,嘴角邊依舊噙著淺淡的笑意,「你可有勝算?」

  安嵐抿著唇,久久不能作答,爐子上的水還在滾著,那沸騰的熱氣似乎都撲到她身上,令她手心出了細微的汗。

  景炎看著她,目光柔柔,卻又從中品不出究竟是何種意思。

  「多謝公子告之。」良久,安嵐才開口,道出這句話時,似輕輕吐了口氣。

  「獲得白廣寒的認可固然重要,但是,天樞殿殿侍長的態度,亦不能忽視。」景炎慢悠悠地道,「長香殿,侍香人主內務,殿侍長主外務。白廣寒的繼承人,自然是能直接總管殿內的侍香人,但卻還管不到殿侍長頭上。所以,殿侍長的態度,亦決定了誰能在那個位置站得穩,否則,香殿的庶務便會起亂。」

  安嵐表情肅穆,認真地點頭。

  景炎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不由笑了笑:「你對天樞殿的殿侍長瞭解多少?」

  安嵐想了想,才道:「殿侍長姓李,名懷仁,出自江南世家,少時中過舉,今已年過五十,為人細心,經手的事從未出過錯,在殿侍長一位已有二十年。外人多稱其一聲李爺。髮妻已過世,兩兒子如今都在天樞殿當差,小女兒六年前也已出嫁。」

  「功課做得不錯。」景炎呵呵一笑,然後道。「二十年前,白廣寒還不是天樞殿的大香師,所以,僅論資歷,便是白廣寒也要敬他三分。而且,當年白廣寒還曾在他手底下當過差,所以,天樞殿的殿侍長如今是越發倚老賣老。」

  安嵐仔細看了景炎一眼,卻見他連眉頭都不見蹙一下,眼神依舊溫柔。嘴角邊的笑意也未曾褪去,只是,剛剛那句話裡,卻分明帶著三分冷意。

  景炎接著道:「今日,燕子樓的客人。也是來自江南李家。」

  安嵐一怔,便問:「是和李殿侍長是同宗同族的李家?」

  「就是那個李家,當年李懷仁能站上這麼個位置,多少是離不了李家的扶持,不過,這些年李懷仁跟江南那邊私下的往來倒沒有以前那麼勤了。」景炎輕輕呷了一口茶,溫熱的茶水在舌尖轉了轉。才接著道,「你可知道,江南李家對天樞殿意味著什麼?」

  「李家是天樞殿在南邊最大的客戶,還關係到不少宗室的人脈。」安嵐沒有遲疑,馬上開口道出這麼一句,入天樞殿這麼段時間。她費了那麼多心思,不會連這點事都不清楚。天樞殿在北邊的生意和人脈,是景家支撐,在南邊的大部分關係,則跟李家分不開。

  原來。之前在燕子樓看到的那位藍衣文士,是李家的人,這寒冬臘月,從江南那邊趕來長安,是為何事?

  「過來的那位,是李家本家的三老爺,叫李懷榮,是李懷仁的堂弟。照說,這兩人的關係本是很親的,但有一年,兩人忽然起了矛盾,以至於自李懷仁不得不離開江南,最後落腳長安,並從此定居在此。」

  安嵐問:「那矛盾,難道是因天樞殿而起的?」

  景炎搖頭:「那倒不是,矛盾是因李懷榮的夫人葉氏,葉清清而起的。」

  安嵐心裡微異:「葉氏……」

  景炎道:「沒錯,葉清清同葉德清是親兄妹,只不過葉清清是養在外祖母身邊,在江南長大,因而同李家常有來往,所以自小就認識李懷仁和李懷榮。」

  安嵐遲疑著道:「是兩男爭一女,所以生出了矛盾?」

  景炎挑眉,瞥了安嵐一眼:「小姑娘腦子裡就想著這樣的故事?」

  安嵐面上微窘,訕訕道:「男男女女之間有矛盾,不大多因為這個嗎。」

  景炎失笑:「哦,你哪來的這種認識。」

  「葉家是世書香門第,名望不算低,但論富貴卻是遠遠比不上李家的。既然葉清清自小跟李家常有往來,自然是長輩牽的頭,並且多半是抱著結親之意。」安嵐一本正經地道,「聽聞葉老爺當年風采過人,不然哪能得薛靈犀傾心,如此,想必葉清清當是國色天香,因而會有兩男爭一女的事,也不奇怪。」

  景炎笑了,眼裡帶著幾分戲謔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丫頭,你懂的倒真不少。」

  安嵐被他這麼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便垂下眼,喃喃道:「我也只是隨便瞎猜的,讓公子見笑了,公子請繼續說吧。」

  景炎又低低笑了兩聲,直到瞧著安嵐越發拘謹了,才斂了笑聲,接著道:「雖不明具體原因,不過當年葉清清談婚論嫁時,確實同李家那兩位少爺有些糾葛。總歸最終是葉清清成了李家的三奶奶,李懷仁則遠離江南,到了長安。」

  安嵐問:「那如今李三爺帶著其夫人來長安,是為何事?」

  景炎道:「半年前,李夫人忽然患了失魂症,竟不記得李三爺了,甚至不記得自己已經成親,並且生兒育女了,卻單單只記得李懷仁。」

  安嵐一怔,遂問:「怎麼患上失魂症的?」

  「說是不慎摔倒磕到腦袋後,就有了這毛病。」

  「那特意李老爺特意待李夫人過來找廣寒先生,是……」

  「一是因為葉清清如今只記得李懷仁,吵著要找人,李三爺只得先將人帶過來;二是,李三爺知道大香師有常人所不及的能力,希望大香師能喚醒葉清清的記憶。」景炎看著安嵐道,「香本身就具有喚醒記憶的功能,並且還能舒緩人心。」

  安嵐怔然,好一會後,才問:「那廣寒先生是應下了?」

  景炎搖頭:「葉清清如今不僅患上失魂症,而且對陌生男子有很強的排斥感覺,情緒敏感易激動,所以白廣寒打算將葉清清交給你和丹陽郡主。」

  安嵐愣了一愣,瞧著景炎不像是在說笑,便趕緊道:「公,公子,先生是要看我們,誰能治好李夫人嗎?」

  景炎微微一笑:「約莫是這麼個意思吧。」

  安嵐呆了半響,才低聲道:「丹陽郡主也知道這個事了?」

  「這會兒,丹陽郡主應該已經過去葉清清那邊了吧。」景炎慢條斯理地道,「江南李家和清河崔氏也有往來,郡主小時候還去江南玩過,應當是見過葉清清。李三爺這次過來,本是托白廣寒出面請崔文君去看看他夫人,正好丹陽郡主在,這事便先交給丹陽郡主瞧瞧。大香師畢竟不是隨叫隨到的,有丹陽郡主做牽引,再加上白廣寒的面子,到時候若是李夫人還不見好,崔文君怎麼也會去瞧上一瞧。」

  安嵐放在膝上的兩手微微握緊,景炎看了她一眼,笑道:「是白廣寒讓我來找你。」

  安嵐站起身:「那我現在過去,公子……」

  「自當是我再充一會好人,送你過去。」景炎說著也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然後笑道,「每次一有跟你有關的事,我就清閒不得。」

  「有勞公子了。」安嵐說著就有行大禮。

  景炎遂抬手阻止她要跪下的動作,眉眼含笑地看著她:「好了,我這也是忠人之事,再說我不管你還誰管你。」

  出了茶室後,安嵐小心翼翼地問:「真是廣寒先生托公子過來告訴我這些的?」

  景炎睃了她一眼:「你是不信我,還是不信白廣寒。」

  「不是……」安嵐惴惴地垂下眼,想起在燕子樓時的失落,和陡然升起的貪心,聲音裡不由帶上連她都不曾察覺的委屈,「我以為有丹陽郡主在,廣寒先生不會想著我。」

  景炎回頭認真打量了她一會,眸色深幽,什麼都沒說,直到安嵐抬起眼時,他才道:「你跟這裡交代一下,我在馬車上等你。」

  景公子,是惱了嗎?

  安嵐看不懂那眼神,同兩位侍香人交換了一下當差的時間後,才有些忐忑地走到景炎的馬車旁。卻想到景炎剛剛那眼神,心裡莫名的就有些犯怵,那樣的人,真的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令人莫名不安。

  「姑娘,請上馬車。」跟車的小廝提醒了一下,安嵐才回過神,才小心上了馬車。

  這車內竟比剛剛的茶室還要溫暖,景炎此時已歪在車內的炕幾上閉目養神,她上來後,才微微睜開眼,在她要在車內的矮凳上坐下前,往自己旁邊拍了拍,示意她坐過來。

  安嵐遲疑了一下,就挪過去,小心坐下,並討好地道:「公子要喝茶嗎,我給您倒。」

  景炎這才睜開眼,打量了一會她這副小心翼翼討好的模樣,不由搖頭一笑:「你啊,說你聰明,偏偏有時候又笨得不行。」

  安嵐不敢搭話,她自然清楚景炎公子待她極好,但她從未將這份好視為理所當然。面對這樣的另眼相待,她心頭喜悅的同時,也要付出更多的小心翼翼,謹慎揣摩。

  不是自小嬌寵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得到坦然接受旁人的關愛和示好。

  每嘗到一丁點的甜,貪婪吸取的同時,更多的是對於失去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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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發表於 2015-7-24 17:24:33 |只看該作者
第174章 見面

  李懷榮在長安的落腳處是景炎命周達去辦的,正好清華街上有個空置的大宅子,叫錦魚園,是某位富商留在京城的產業,因跟景府有交情,便托為代管。這宅子離景府也不遠,來往方便,得了景炎示下後,周達便讓人收整一番,請李三爺夫婦住了進去。

  以錦魚為名,自然是因為這園子裡養了許多錦魚。

  只是,眼下已經是寒冬臘月,前些日子還大大小小地下了好幾場雪,城外的雁湖上都結了一層薄冰,湖裡的魚都藏在水底下,哪還能看得到半點鱗片。

  所以,當安嵐隨景炎入了錦魚園,瞧著九曲迴廊下那白霧騰騰的池水,以及在池水裡悠遊的魚群時,不免詫異地放慢了腳步。

  「這是溫泉水,取的是地熱,所以即便是冬天也不會結冰。」景炎見她感興趣,便停下,看著水裡那一條條肥碩的錦魚道,「這池子裡除了觀賞的錦魚,還養著不少鯉魚和青魚,個個膘肥肉厚,無論是清蒸還是紅燒,都及美味。若是自己垂釣,更是別有一番樂趣。少時我每每饞了,就會攛掇著府裡的幾個兄弟,拿著釣魚竿偷偷溜進來,釣上幾條肥魚,也不管是什麼品種,串起來後就在後院起個火堆,直接烤著吃。」

  安嵐有些訝異景公子跟她說這些事,愣愣地問:「好吃嗎?」

  景炎面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陷入追思,隨後嘴角邊漾出輕柔的笑:「人間美味。」

  那樣的一笑,春水般的溫柔下,浮動著三分寒冬的冷意,竟是風流倜儻無人能及,如此風情,才是人間盛景。

  安嵐不住眼地瞧他,景炎眼風從她臉上掃過,便抬手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彈:「饞了?一會叫廚房給你做兩條。」

  風揚起他寬大的袖袍。安嵐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搖頭:「不是,沒有饞,這溫泉的泉眼。是在哪呢?能出這麼多水!」

  「錦魚園有一口小泉眼,在後院,是挖池子的時候發現的。可惜溫度不夠高,所以修建這園子的時候乾脆引水繞園,因而這裡錦魚隨處可見,時常半夜都能聽到鯉魚撲騰的聲音。」景炎領著她往裡走,並往景府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還有一口大的泉眼在白園,那口溫泉的水溫較高,不適合養魚。景公便命人在那裡修了個天然的溫泉池子,正好冬日裡泡上一泡。」

  安嵐詫異:「白園裡也有溫泉!」

  「嗯,在白園東側,之前你是住在西側梅屋那邊,自然看不到。」景炎說到這。就轉頭看了她一眼,笑道,「這麼冷的天,正合適泡溫泉,這裡離得又近,你好好表現,興許白廣寒一高興。就許你去他的溫泉泡一泡。」

  安嵐趕緊道:「安嵐沒有那等奢想。」

  景炎看著她笑:「有也沒關係,再說這怎麼是奢想。」

  安嵐垂下眼,想說真沒有,卻又覺得特意這麼強調反倒彆扭,便打住了,再瞧著已經走到正房這邊。便問:「李夫人要在這裡留多長時日?」

  「李家家中長輩具在,她總要回去過年的,最多留一個月。」景炎說著就踏上台階,然後停下,轉身看著她道。「李夫人如今戒心比較大,她能不能接受你,還說不準。」

  安嵐一怔,如此說來,她若不得李夫人信任,豈不是連跟丹陽郡主競爭的機會都沒有了?!

  卻不及她問出口,就見之前在燕子樓裡見過的那位藍衣文士從廳內出來,超景炎拱手道:「景公子過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景炎回禮,隨後指了指安嵐:「這位是安嵐,亦是天樞殿的侍香人,尚有幾分伶俐,廣寒先生便命她過來陪一陪尊夫人。」

  李懷榮朝安嵐揖手:「有勞安嵐姑娘,給諸位添了麻煩,某甚是慚愧。」

  安嵐欠身行禮:「李三爺言重了,安嵐若能盡上一份心,是安嵐的榮幸,也不負先生所托。」

  李懷榮請他們進去時,景炎問:「廣寒先生呢?」

  李懷榮道:「廣寒先生有事,在下不敢久留,一個時辰前已經離去。」

  景炎點頭,瞥了安嵐一眼,然後代她問了一句:「丹陽郡主還在?尊夫人可記得她?」

  「郡主在,說來也奇,內子同郡主不過是十年前有幾面之緣,卻還記得郡主。」李懷榮也不知是欣慰還是不解,說著就搖頭一嘆,「偏身邊相處多年的人,愣是一個也記不住了。」

  景炎勸道:「事已至此,也莫要太著急。」

  李懷榮微微點頭,就吩咐旁邊的丫鬟將夫人每日喝的參茶端來,然後對安嵐道:「內子如今及不喜陌生人近身,又堅稱自己沒病,所以,只能委屈姑娘一會扮作丫鬟進去,若是能讓內子喝了姑娘送進去的參茶,便說明內子不排斥姑娘的接近。若內子不喝,姑娘也別表明自己是天樞殿的侍香人,因為……因為某些原因,內子對天樞殿的人甚是反感。」

  安嵐看了景炎一眼,景炎點頭。

  不多會,那丫鬟便端著一碗參茶過來了,安嵐接過去,隨後便入了正屋,往裡間走去。只是才走到裡間門口,就聽到裡頭傳出丹陽郡主的聲音:「一直聽人說長安是個好玩的地方,特別是夜市,據說新奇的玩意應有盡有,只是我之前一直是住在宮中,夜裡出宮不易,所以還沒逛過長安的夜市。」

  「那可惜了,正好如今我過來了,不如咱們約個時間,去夜市開開眼,你看如何?」安嵐頓住,這聲音帶著三分雀躍,聽著完全不像是已有三個孩子的婦人,倒像個未出閣的姑娘。

  「我自然是願意的……」丹陽郡主說了半句,安嵐就掀開簾子走了進去,丹陽郡主遂停住,看向安嵐。

  葉清清也抬眼看過去,見是個面生的姑娘,便皺了皺眉頭,只是瞧著她手裡捧著仔細和參茶,便當她是錦魚園的丫鬟,故沒有當場發作,只是擰著表情,明顯是一臉的不快。

  「娘子,您的參茶煮好了。」安嵐端著參茶走過去,微笑著道。

  葉清清是個保養得宜的女人,雖沒有崔文君那等溫柔中暗藏刀鋒的氣韻,亦不似柳璇璣那等顛倒眾生的霸道,卻也清清爽爽,端端正正,即便已經臨近四十,但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候在外面的李懷仁聽到安嵐稱葉清清「娘子」,遂訝異地看了景炎一眼,低聲道:「這姑娘,好細的心思。」

  葉清清既不記得自己已成親,若安嵐一進去就以「夫人」稱之,定會令葉清清心裡反感。李懷榮心裡暗嘆,剛剛他忘了交代,或者也不好怎麼交代,卻不想這姑娘已經留意到了。

  「擱著吧。」屋內,葉清清懶懶地說了一句,並不打算喝。

  安嵐早有預料,將手裡的人參茶往幾上一放:「是我疏忽了,這茶正燙著,是得先晾一會。」

  葉清清再次皺眉,正要開口讓安嵐出去,安嵐卻在她張口之前又道:「原來郡主也在。」她說著就給丹陽郡主行了一禮。

  丹陽郡主只好站起身回禮,若只是下人,丹陽郡主只需坐著受這一禮便可,斷沒有起身回禮的。所以葉清清將出口的話收了回去,來回看了看她們倆,不解道:「你們認識?」

  安嵐道:「認識,郡主平易近人,品行高潔,與人交往,從不問出身。」

  「安嵐姑娘太過獎了。」丹陽郡主笑了笑,也奉承道,「安嵐姑娘才華過人,能與安嵐姑娘結交,是我的榮幸。」

  葉清清奇了,坐直起來,仔細打量安嵐幾眼,正待要問她們是怎麼認識的,安嵐卻又開口:「剛剛進來時,聽郡主和娘子說到長安城的夜市,正巧我前幾天聽到一個關於夜市的趣事,可說與郡主和娘子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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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發表於 2015-7-24 17:24:48 |只看該作者
第175章 故事

  既然是跟丹陽郡主相識的,葉清清多少放下了戒心,加上她正同丹陽郡主聊長安夜市,就有人在她面前說有關於夜市的趣事,她自當是想聽的。

  丹陽郡主心知自己是被對方借道了,她有些訝異,便看了安嵐一眼,心裡暗暗納罕。之前在燕子樓,先生並未留下安嵐,現在安嵐怎麼又過來了呢?是先生的意思嗎?先生因何改變主意?

  安嵐看著丹陽郡主道:「是個關於金玉生香的故事,不知郡主可有聽過?」

  「這倒沒聽說過。」丹陽郡主收回深思,淡淡一笑,重新坐下。

  「金玉生香,這名兒可真好聽,我們江南那邊,有種面果子,叫金玉圓子。你倒說說,這金玉生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葉清清沒注意眼前兩人流露出的微妙情緒,品了一下這名字,不禁生出幾分好奇。

  安嵐開口道:「長安城的夜市主要集中在東坊那幾條街,其中有一條街是專門賣吃食的,如此說來,這金玉生香跟金玉果子倒是有緣了,金玉生香也是那條街上一種極有名的小吃。據說,甚至有位南邊的世家公子千里迢迢地過來,就是為吃上那一口金玉生香,並為此在長安城落腳,從此再未回江南。」

  原來也是跟吃食有關的,葉清清初一聽,當即少了幾分興趣。只是當安嵐說到南邊的世家公子時,她心一動,原本露出興致缺缺的表情也跟著收了起來。

  丹陽郡主心頭亦是一動,再看葉清清的表情變化,看著安嵐的眼神也跟著凝重幾分,心道安嵐果然是有備而來。

  安嵐接著道:「我聽幾位上了年紀的嬤嬤說,二十餘年前,長安城是沒有金玉生香這等小吃,直到有位公子從南邊過來後,這等小吃才在那條街興起。」

  葉清清忍不住開口問:「那位南邊來的公子叫什麼?難不成這等小吃。還是個男人想出來的?」

  安嵐笑道:「都是口口相傳的故事,是不是真有這麼一位公子也無人考究,不過故事裡,人們都將那位江南來的公子稱為金玉公子。估摸著就是為了襯這道小吃才給取的名字。」

  葉清清忽聽到「金玉公子」這四字,臉色當即一變。丹陽郡主則是微怔,金玉,錦魚,這兩字是諧音,難不成裡頭藏了什麼事,她竟不知道!?

  屋外,李懷榮又看了景炎一眼,卻沒說什麼。

  金玉圓子,確實是江南的一種小吃。但這種小吃在江南的名聲不顯,因為普通人家吃不起。那是他們少時,幾個交好的世家子弟湊在一塊,讓府裡的廚子給弄出來的名堂。一碗金玉圓子,僅僅是用料。就快一兩銀子了,一般人家哪裡吃得起。一開始他們本是取了個金玉滿堂的名兒,葉清清覺得不合適,李懷仁便改為金玉圓子。後來,也不知是怎的,大家就戲稱李懷仁為金玉公子。

  金玉公子,也稱得上名副其實。李懷仁比他們年長七八歲,除了庶出的身份比他們略低一些,別的方面都是拔尖的。當年不說那些待嫁的姑娘,就是還未及笄的葉清清,也都是一顆心全系在金玉公子身上。

  原以為,那個人早就從葉清清心裡抹去了。卻不想,都過了這麼些年,竟又冒了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孽緣!?

  李懷榮心裡很是惱恨,跟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妻子,連孩子都生好幾個了。結果心心唸唸的卻還是別的男人,這叫他將臉往哪擱!

  「景公子。」李懷榮忽然轉身,「在下有件事想拜託公子。」

  「李三爺無需客氣,只要是在下能幫得上的,自當不會惜力。」景炎說著就往裡看了一眼,然後問,「是否去書房?」

  李懷榮,想了想,便點頭。

  屋內,安嵐也差不多將這個故事說完了,其實是個很簡單的故事,世家出身的公子,自南千里迢迢而來,因運氣不好,一時有些落魄。因而那段時間常夜裡出去喝酒,正好那酒莊旁邊是個專門賣甜湯的攤子,擺攤的是個年輕漂亮得姑娘,那位公子來的次數多了,自然就同那姑娘熟絡起來,於是漸漸由喝酒改為喝湯。隨後有一天,公子正在姑娘那兒喝湯呢,忽然來了幾個惡霸調戲姑娘,公子自然出手相助,結果公子被惡霸狠揍了一頓,姑娘的攤子也被砸了。原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誰想那公子也不是個面人兒,幾番謀劃,竟叫那幾個惡霸入了大獄,那條街上,但凡擺攤的,沒有不吃過那惡霸的虧,公子此舉自當得人心。

  只是姑娘一家子的生計卻日漸艱難,於是那公子就教姑娘做一種甜湯圓子,甜湯裡的圓子有黃白兩種顏色,湯水裡不知添了什麼香料,入口生香,食之令人回味無窮。因那姑娘的名字裡有個香字,這甜湯圓子便取名為金玉生香,後來,人們干脆稱那位公子為金玉公子。

  根本就是個普通到俗套的故事,甚至沒有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隨口一個段子來得吸引人,但是,葉清清聽完後,那表情似有些痴了。

  丹陽郡主探究地看了安嵐一眼,遲疑了一下,開口問:「二十年過去了,不知當年那攤位可還在,那位金玉公子又身在何處?」

  安嵐道:「攤位在是還在的,但據說那位姑娘已經不在了。至於金玉公子,聽聞同那位姑娘成親後,夫妻倆就離開了東坊,只留下金玉生香。」

  這話,似乎藏著好幾個意思。

  丹陽郡主問:「那姑娘不在了是何意?」

  葉清清則問:「他們成親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如此輕易就成親了嗎,成親後去了哪?」

  安嵐笑了笑,就端起那碗參茶遞到葉清清跟前,感慨似的嘆道,「兩人共過患難,已然心心相印,門當戶對又算得上什麼。這茶涼了,說了這麼多,娘子喝一口潤潤嗓子先。」

  葉清清有些怔怔地接過那碗參茶,機械地仰頭一飲而盡。

  丹陽郡主在一旁看著,默然無語,安嵐接過空了的茶盞放回去,才接著道:「聽說兩人恩愛了好些年,還生了幾個孩子,幾年前,那姑娘就病逝了,無論真假,總歸這說來,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了。」

  葉清清忽然道:「你們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歇。」

  安嵐端起那杯空了的茶盞,道了一聲:「是,娘子請好生歇著。」就轉身出去了。

  丹陽郡主亦起身告辭,然後跟在安嵐身後出去。

  「安嵐姑娘。」兩人出了房間後,丹陽郡主叫住安嵐,問道,「剛剛那個故事,是真的?」

  安嵐停下,轉身道:「故事只是故事,聽過就算了,郡主何須追究他的真假。」

  「那位金玉公子是誰?」丹陽郡主探究地看著安嵐,遲疑著道,「難道,是天樞殿的車殿侍長?」

  她入天樞殿這段時間,並非一點功課都沒做,只是,一時間沒有安嵐準備得這般周全。她總覺得,眼前位這比她小一歲,甚至很可能是她表妹的姑娘,似乎隨時都準備充分,究竟要心思謹慎到何等地步,才能做到這一點。

  安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笑了笑,就走開了。

  ……

  丹陽郡主出了錦魚園,回到香集市這邊後,沉默許久,就往玉衡殿那邊走去。

  剛剛在錦魚園,她打聽到,安嵐時景炎公子親自帶過來的,如此,定是廣寒先生的意思了。安嵐,到底是得先生看重,她,若不是葉姨指明要見她,先生會怎麼做選擇呢?

  葉姨的情況,她已大致瞭解,但還不好把握,需要問一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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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發表於 2015-7-24 17:25:01 |只看該作者
第176章 記憶

  安嵐正遲疑著要去哪找景炎公子時,便瞧著那清新俊逸的身影從一側走廊那出來,行到她跟前時,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我還不知道,原來金玉生香有這麼個故事。」

  安嵐有些訕訕地道:「剛剛都是我胡亂編的,讓公子見笑了。」

  景炎微微抬眉,安嵐接著道:「之前打聽車殿侍長的時候,就已知道車殿侍長的妻子姓沈名香,出身市井,自小在夜市擺攤養家。之前聽公子說起車殿侍長以前同李夫人有些糾葛,如今李夫人又只記得車殿侍長一人,為博得李夫人的注意,我便臨時編了這麼個故事。」

  景炎低笑了一聲:「如此說來,那夜市里根本沒有什麼金玉生香的小吃。」

  安嵐道:「長安夜市的小吃有近百種之多,金黃兩色並帶有香味的吃食不下十種,因來處不一,好些小吃的名字也有不同叫法,再添個新鮮的名兒,又有個美好的故事,食客們都不會有意見的。」

  「金玉生香和金玉圓子可都跟金玉公子有關,你就不擔心李夫人有心出去嘗一嘗。」

  安嵐看了景炎一眼,欠身道:「剛剛我已同李夫人說起夜市,夫人也喝了我送過去的參茶,接下來李夫人若要出去,應當是不會反對讓我跟隨,所以,拜託公子替我安排。」

  景炎笑:「你且說說。」

  安嵐便接著道:「車殿侍長的妻子已經過世多年,那金玉生香,李夫人即便嘗了覺得不過爾爾,亦不會懷疑什麼。一個二十多年前的故事罷了,故事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車殿侍長確實是娶了沉香為妻。」

  景炎看了她好一會,才開口:「丫頭,一個女人忘了所有。卻獨獨記得一個已經與她不相干的男人,只是因為當年情根深種?」

  安嵐一怔,表情有瞬間的茫然,片刻後才有些尷尬地道:「這個。我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但是,總不會是仇怨,不然葉氏也不會嫁入李家,而且……」

  景炎問:「而且什麼?」

  安嵐垂下眼:「求而不得,本是心魔。」

  景炎神色微異,安嵐默了默,又接著道:「無論是忘了還是記得,都是因為有些東西無法面對,承當不起。所以心自行作出了選擇吧。」

  良久,景炎才道:「是嗎。」

  安嵐抬起眼:「剛剛瞧著李夫人的神色不太好,今日應該是不想有人打擾,郡主也已經回去了。」

  景炎道:「今日你也先回去,需要你過來的時候。我會去接你。」

  安嵐有些受寵若驚,呆了一呆,才道:「公子是……也一道接郡主?」

  「看情況再論。」景炎說著,戲謔地看了她一眼,「你難道還看不出,我一直就偏向你。」

  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安嵐訥訥不知如何言語。片刻後才慌忙行禮:「公子大恩,安嵐一直銘記在心。」

  景炎笑了笑,便轉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嵐跟在後面,不時抬眼看一看那俊逸挺拔的背影,心中難掩歡喜和忐忑。兩手緊緊握在一處,胸口那熱熱地,令她呼吸都跟著重了幾分。終於一日,廣寒先生也會看重她的吧,如此。才能不負公子大恩。

  上了馬車後,景炎將一個小巧的手爐放到她手裡:「你穿得有點少,難道天樞殿的冬衣不夠?」

  「多,多謝公子。」安嵐乖乖接了那個手爐,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著,搖頭道,「沒有,冬衣發了好幾套,前幾日下雪,香殿又給我添件狐裘大氅。」

  景炎問:「狐裘大氅正適合這樣的天氣,為何不披著,是尺寸大了?」

  安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嬌嫩的面頰上浮出兩抹淡淡的紅,是獨屬於這個年紀的靦腆:「很合適,就是那大氅太漂亮了,今兒是下來集市,我怕人多,弄髒了。」

  景炎挑眉,無奈搖頭:「衣服重要還是人重要,有衣服不穿,干凍著!」

  「也沒有凍著,以前過冬,都沒穿的現在這麼好。」安嵐說著,就摸了摸身上的新亮又柔軟的襖子,眼裡是明明白白的高興,「這衣服穿著真暖和,袖子還能遮住大半個手掌,兩手一攏,風就絲毫吹不到。以前,香院的冬衣是兩年才發一次,有時候小了,也改不得,穿上兩年,袖子就短了半截,手腕都露出來了,風一吹,像刀子一樣刮過來,兩隻手都不知往哪兒藏……」

  安嵐說到這,忽然意識到自己盡在嘮叨些以前的瑣碎,遂停下,侷促地笑了笑:「我說著說著就忘了,讓公子聽煩了吧。」

  景炎看著她,車內光線昏暗,使得那眼神看起來比平日還要溫柔,似還隱隱帶著幾分悲憫,只是他語氣卻是淡淡:「若弄髒了,便讓浣衣娘拿去洗,若是洗不乾淨,讓藍靛給你重新領一件,天樞殿還不至於會缺這一兩件衣服,白廣寒也不是小氣的人,不可能會為這點事對你有成見。」

  安嵐垂下眼應了聲「是」。

  車廂內沉默了一會,景炎才又道:「說回剛剛的事吧。」

  安嵐詢問地抬起眼,一時不明,剛剛的事是指的哪件。

  景炎道:「李三爺迫切希望,李夫人盡快想起兩人之間的事,並,最好忘掉有關於車懷仁的一切。」

  安嵐微微點頭,她能理解李三爺的心情,任何一個男人面對這樣的事,應當都是這般希望。

  見她沒有言語,景炎便問:「你覺得如何?」

  安嵐遲疑了一下,先問出一句:「之前李夫人應當是看過大夫的,大夫怎麼說,李夫人如今的身體……」

  景炎道:「已經全好了,照理應該恢復記憶。」

  安嵐道:「可能是她不願想起。」

  景炎問:「為何?」

  「我只是直覺……」安嵐有些忐忑地開口,抬眼瞧著景炎認真的表情後,心裡稍安,便接著道,「或許是因為她心裡唸唸不忘別人,從而無法面對李三爺,所以乾脆忘記,如此,原因是愧疚;也或許是因為她以為李三爺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卻又無法脫離,所以乾脆選擇遺忘,如此,原因是信任。」

  景炎看著她良久,唇邊緩緩現出一抹笑意:「我會傳達給白廣寒的。」

  於此同時,丹陽郡主坐在崔文君跟前,遲疑著道:「侄女如今是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信任,所以李夫人選擇遺忘。」

  崔文君看著幾上的茶花,因李夫人的事,想到安嵐那把記憶鎖,打開那把記憶鎖的鑰匙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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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錯過

  「金玉生香……」崔文君手指撫過開得最豔的那朵山茶花,笑了笑,溫柔的眉眼,只是笑容卻有些冷「她倒是會編。」

  謊話張口就來,簡直跟白純一模一樣!

  丹陽郡主一怔,從思索中回過神,抬起眼:「姑姑的意思是……」

  崔文君冷嘲道:「沉香遇到李懷仁不久,就將攤子盤給別人,然後拿出全部身家跟著李懷仁採買香材去了,還弄什麼金玉生香。李懷仁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為個小吃攤位費心,沉香又是個以夫為天的女人,認準了那個男人,自然就將他的話捧為聖旨。也算她運氣好,李懷仁借了她這塊跳板後,倒也沒將她拋棄,相敬如賓地過了二十多年,留下三個孩子才閉眼,也算是美滿的一生了。」

  丹陽郡主詫異地張口:「那個故事……是安嵐編的!」

  崔文君瞥了她一眼,拿出剪子仔細剪下那朵山茶花,放到丹陽郡主跟前:「葉清清是個死心眼的女人,心有執念,無法自解,至於是何因,你去找李懷仁便知。」

  丹陽看著那支放在自己跟前的山茶花,重重花瓣,籠著一團迷樣的香。

  「沉香過世後,李懷仁曾求過其妻入夢的香境,只是大香師的香境,不是誰都能求得來的。」崔文君看著丹陽郡主道,「你是個有天賦的孩子,又是出身崔氏,香的陰陽調和君臣配伍你自都清楚,又得白廣寒指點,自當明白,所謂香境,便是以香勾動諸天神佛取心中慾念於無中生有。」

  丹陽郡主點頭,只是神色略有些遲疑,卻片刻後還是開口道:「廣寒先生說過,對於香境,我更擅於破而非立。如果李殿侍長求的是一場香境,我……」

  而安嵐,則與她相反。

  「運氣,技巧。勤奮,都能成為你的助力,你既有入門的資格,又得了白廣寒的肯定,學會那些不過是早晚的事。」崔文君淡淡道,「這朵花是香引,可以助你為李懷仁起一場香境,到時你是與他做一場交易,讓他將他跟葉清清的恩怨告訴你,還是用香境勾出他藏在內心深處的*。直接取得你想要的答案,都隨你。」說到這,崔文君又取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香盛,在她面前打開,接著道。「我帶你入一次香境,你仔細留意,只允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你若是依舊摸不清其規則,就不必再來了。」

  丹陽郡主心臟一下子跳得厲害,未曾想,姑姑竟會如此慷慨。除非是繼承人,否則誰都沒有這樣的福分,能得如此大禮。

  ……

  到了香集市,安嵐下車後,又對那馬車行了一禮。

  景炎掀開車簾,看著她問:「可想好了。接下來怎麼打算?」

  「我打算去找李殿侍長,或許,他會知道李夫人為何忘了自己的丈夫,卻單單記得他。」安嵐行禮後,兩手攏在袖中。「若能確定原因,便能知道如何處理了。」

  景炎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微微點頭,然後便放下簾子。

  安嵐目送景炎的馬車離去後,趕緊找藍靛問李殿試長何在。

  「客棧那也沒瞧著。」藍靛往左右看了看,示意了一下前面那位殿試,接著道,「剛剛那位殿試說,殿侍長今兒沒來集市,應當在香殿呢。」

  安嵐想了想,便道:「如此,就回香殿一趟。」

  藍靛問:「現在嗎?」

  安嵐點頭,總歸剛剛她已經同別的侍香人換了當差的時間,只是要抬步時,她又停下,往旁看了看,然後問:「你可有看見丹陽郡主?」

  藍靛道:「郡主一回來就往玉衡殿的集市那去了,似乎是要找崔大香師,只是崔大香師沒在集市,郡主便直接回香殿了。」

  安嵐微詫,心裡莫名生出些許不安,總覺得要被人搶先一步了,便道:「馬上回去。」

  然而,她卻沒想到,她的馬車在往長香殿回去的路上,郡主的馬車已經從長香殿那出來了,並且正好與她的馬車錯過,只是兩人都在車內,天又冷,簾子一遮,外面什麼情況自然具不清楚。

  安嵐回到天樞殿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滿懷希望地去前殿找殿侍長,卻被告之,殿侍長中午時候就已出去。去往哪,那殿試查了一下香冊,便告之,是給皇后娘娘送香去的。

  皇宮!?

  安嵐怔然,即便是某座王府,她或許都有前去拜訪的可能,但是皇宮,天家之門,怎麼可能隨便去敲。

  安嵐怔怔地出了前殿,藍靛那也打聽消息回來,找到她這,就低聲道:「丹陽郡主確實是回來過,並且一回來就去找了崔大香師,郡主在崔大香師那留了約半個時辰,就又出去了,卻不知去往何處。」

  安嵐抿著唇,片刻後,才道:「多半是回宮裡去了。」

  藍靛一愣:「回宮?」

  安嵐抬眼看著冷風呼號的天,兩手不甘地緊緊相握,即便得了景炎公子偏愛,竟也跨不過那道天生的鴻溝?!

  片刻後,她問:「廣寒先生回來了嗎?」

  藍靛搖頭,安嵐咬了咬唇,就轉身:「下山。」

  藍靛跟上,遲疑著問:「姑娘是打算——」

  「殿侍長中午就出去了,這會兒或許已經回了集市,過去看看,或許能見上。」

  「萬一殿侍長直接回香殿呢,豈不錯過?」

  「若是回香殿,應當能在路上碰到,一會交代車伕路上仔細留意。」

  ……

  差不多於此同時,丹陽郡主已入皇宮,坐在清耀夫人跟前,將今日之事具都道了出來。

  「如此甚好。」清耀夫人聽完後,露出一個極其滿意的笑容,「看來真是老天都幫你,正巧那位殿侍長今兒送香入宮,我已經交代下去了,一會就將人請到這邊。」

  丹陽郡主點頭,只是面上卻沒什麼高興的神色,甚至微微蹙著眉頭。

  清耀夫人一看她這神色,不免擔憂,便問:「怎麼,難道你姑姑教你的,你沒有學會?」

  丹陽郡主搖頭:「丹陽並未辜負姑姑所望,只是……」

  清耀夫人不解:「只是什麼?」

  丹陽郡主道:「我只是在想,安嵐這會兒是不是也在找殿侍長。」

  「若是的話,只能說她時運不濟,怨不得旁人。」清耀夫人淡淡道出這麼一句,卻見丹陽郡主依舊蹙著眉頭,便又道,「難不成,你還要替她著想!」

  丹陽郡主搖頭,眼神清明:「倒也不是,只是覺得,若非姑姑幫我,怕是我即便是找到這,也……」

  清耀夫人冷笑:「你當她是光靠自己走到這一步?能從一個小小的香奴爬到她如今這個地位,你當她僅靠那點兒天賦?沒有足夠的心思,沒有了得的手段,僅是白廣寒的晉香會,她都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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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發表於 2015-7-25 23:50:42 |只看該作者
第178章 拒絕

  丹陽郡主久久沉默,清耀夫人也點到即止,沒有繼續往下說。

  片刻後,丹陽郡主打開隨身攜帶來的玉匣子,匣子裡的山茶花宛若依舊開在枝頭。這是大香師所贈,每一縷香都蘊含著一個大千世界,窺得規則,便足以幻化無窮。她僅僅入門,那半個時辰所學,不過依葫蘆畫瓢,卻就已被那妖嬈的一面驚得無法言語。

  之前幾次無意中進入香境時的感覺,都沒有自己親自接觸並發覺可以操縱時來得震撼。那是,一個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當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丹陽郡主怔怔地看著那支山茶花,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玉匣上輕輕撫過,安嵐,是不是早就嘗過這種感覺了?所以她才會那般急切,甚至有種不顧一切都要達到目的的執著?面對景炎公子的幫助,毫不客氣地全盤接受,甚至隨時做好準備,溫順的外表下隱藏一顆極具攻擊性的心。

  她似乎能理解了,當真,是誘人!

  雖身處紅塵,卻能手握乾坤。

  良久,丹陽郡主喃喃自語般地問出一句:「為什麼景哥哥會選安嵐?」

  清耀夫人淡淡一笑:「對於心腹的選擇,身份高貴者反而不必一開始就一無所有的人佔優勢,你的地位,決定了不會對他言聽計從。更何況,崔家已經有一位大香師了,若再出一個你,無論是天樞殿還是對景府來說,利和弊都很明顯。」

  「既如此,廣寒先生又怎麼會讓我入香殿?」

  「景公雖富,但景府的底蘊終比不上崔氏,更何況景公膝下無子。即便景炎已入族譜,是景公指定的唯一繼承人,可說到底,終究不是景公親生,景公身後那一眾親戚應是敢怒不敢言。或許不少還存有取而代之的心。而白廣寒的精力主要放在天樞殿,景炎一人獨撐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此情況。若能得崔氏相助,自當是最好的選擇。只是,相助同時也會有制約,景炎應當是不願日後受崔氏掣肘,所以,眼下對他來說,他是寧願扶持那個毫無根基的小丫頭。」

  丹陽郡主將這些事消化了好一會後,才道:「可是,安嵐,亦有可能是姑姑的孩子。若真如此,豈不一樣同崔氏撇不清干係。」

  「這也是他們沒料到的吧。」清耀夫人嘲諷地一笑,「不過,如此看來,你的機會便更大了。」

  「安嵐若真是姑姑的孩子。姑姑會不會後悔今日幫我?」丹陽郡主合上玉匣子,「姑姑冷落我那麼多年,為了就是那個孩子。」

  「你無需想那麼多。」清耀夫人看著丹陽郡主道,「你應當像安嵐一樣,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那個姑娘,她不見得就比你看得明白。但有一點,她目標明確,心無旁騖,甚至不擇手段。」

  正說著,外面丫頭進來報,李殿侍長過來了。

  清耀夫人遂起身:「我隨你去見一見這位殿侍長。」

  ……

  安嵐在朱雀大街等了一個時辰。才終於看到有人從宮門出來,上了天樞殿的馬車。

  「姑娘?」李殿侍長的馬車已經離開那了,藍靛本以為安嵐馬上要追過去,卻見安嵐還站在那,沉默地看著宮門。似乎在等著誰,便問,「姑娘不去追李殿侍長嗎?」

  「等一等丹陽郡主。」在冷風裡站了一個時辰,忽然開口說話,才發覺喉嚨有些干,故聲音有些低啞。

  藍靛想了想,便道:「即便郡主知道什麼,難道會告訴姑娘?」

  安嵐微微垂眸,她倒不是奢望會從丹陽郡主那知道什麼,只是想確認一下,郡主是不是已經從李殿侍長那知道應該知道的答案。總歸,如今這情況,她早點去見李殿侍長和晚點去找,都一樣了。

  又過了一刻鐘,果真瞧著丹陽郡主從宮門內出來,安嵐便走過去。

  「安嵐姑娘。」丹陽郡主面上露出幾分詫異,打量著她道,「你……可是在等我?」

  「是。」安嵐微微點頭,然後道,「可否上馬車說話?」

  她實在覺得有些冷了,而且午飯還沒吃,眼下說話已經有些打顫。

  丹陽郡主瞧她臉色不大好,知道她在外頭站了很長時間了,於是看著她的眼神微微有些複雜。

  郡主車廂內的炭盆一直燒著,鋪著錦褥的座上還放著熏籠,幾上的熱茶亦是剛沏,配茶的點心精緻得不像是給人吃的東西。

  「等了多長時間了?」丹陽郡主給她倒了杯茶,溫和地道,「既然是坐了車過來,為何不在車內等著,又沒披大氅,這是生生凍著了吧。」

  安嵐接過那杯熱茶,道了謝,輕輕抿了一口,思索了一會,才抬起眼:「郡主已經跟李殿侍長見過面了?」

  原來,真是為李殿侍長來的。

  丹陽郡主默了默,便微微點頭,這個時候,似乎不用過多交流,兩人都清楚對方心裡想著什麼。

  安嵐握著茶杯的手微緊,她頓了一頓,又問:「那麼,李夫人的事要如何處理,郡主是已經有答案了?」

  她問得坦然,坦然到丹陽郡主不願敷衍她,於是,想了想,便道:「雖無十成把握,但總是摸到頭緒了。」

  「是嗎。」安嵐垂下眼,片刻後,放下茶杯,然後抬起眼微微頷首致意,「多謝郡主的熱茶,安嵐多有打擾,郡主莫怪。」

  她說完,就起身下車去。

  「安嵐。」丹陽郡主卻掀開車簾,叫住她。

  安嵐回頭,丹陽郡主看了她一會,笑了笑:「沒什麼,天色晚了,你,早點回去,別著涼了。」

  安嵐點頭:「多謝郡主關心。」

  看著那個單薄的身影走向她自己的馬車後,丹陽郡主才放下車簾,面上卻陷入沉思。本以為,會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卻沒想,從始至終,那姑娘整張臉都顯得很平靜,還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姑娘,是回集市,還是去找殿侍長?」安嵐上了馬車後,藍靛問了一句。

  「先去找殿侍長。」安嵐輕輕搓著冰冷的雙手,呵著氣道,「讓車伕快些。」

  「既然著急,姑娘剛剛為何又要耽擱那些時間?」藍靛往外吩咐了一句,然後接著問,「丹陽郡主說什麼了?」

  安嵐輕輕搖頭,藍靛便嘆了口氣。

  李殿侍長是直接回天樞殿,安嵐後腳也跟著回去,只是,當她過去求見時,卻被李殿侍長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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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5 23:50:53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許諾

  「姑娘,要不進側廳那等吧,天暗了,這裡風大。」等了小半個時辰,都不見有人出來,藍靛便在安嵐身邊勸道,「您可是連午飯都沒吃呢。」

  安嵐背著風,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大氅:「李殿侍長這還沒傳晚飯吧。」

  藍靛往殿門那看了看:「之前出去的那兩殿侍,或許就是去傳飯的,姑娘是不是也先回去用了飯,然後再過來?」

  安嵐又問:「往日殿侍長都什麼時候傳晚飯?」

  藍靛想了想,便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安嵐微垂下臉,避過忽然刮來的那陣寒風,然後才又抬起臉:「你給我拿個手爐過來。」

  「姑娘還要再等下去!」藍靛詫異,遲疑了一會,還是低聲勸道,「其實,姑娘何不等廣寒先生回來,從廣寒先生那求了話,到時殿侍長自然不會拒絕見您了。」

  安嵐搖頭,藍靛見勸不聽,只得照著她的話去辦。

  只是藍靛剛離開沒多久,殿侍長的晚膳就送過來了,是一名姓龔的殿侍親自拎著食盒,後面還跟著兩個捧著熱水棉巾的侍女。

  安嵐下了台階,擋住那名殿侍,因行動的關係,大氅輕抖,便有淡香逸出。

  龔殿侍停下:「安侍香,殿侍長既然說了不想見任何人,就不會改變主意,安侍香還是先回去,興許明兒過來,就能進去了。」

  安嵐微微欠身,看著他手裡的食盒道:「龔殿侍辛苦,這晚飯,我幫龔殿侍送進去吧。」

  龔殿侍搖頭:「不敢勞煩安侍香。」

  他說完這句話,就側身,打算從安嵐身邊過去,不想安嵐卻從大氅裡伸出手,攔住他。龔殿侍詫異,卻抬眼時。神思剎時陷入恍惚,眼前閃過無數畫面,竟分不清是夢是醒。安嵐順利從他手裡接過那個食盒,然後轉身。往殿門走去。跟在龔殿侍後面的那兩侍女並不曉得發生了何事,只當是龔殿侍自行將食盒交給安嵐,便也不出聲,從善如流地跟在安嵐身後。

  只是就在安嵐將跨過那道高高的門檻時,一陣冷風猛地襲來,周圍的淡香瞬時杳無蹤跡,龔殿侍一下子清醒過來。

  身處香殿多年,又是在這麼個位置,絕非蠢人。

  龔殿侍大約明白自己剛剛出了什麼事,心頭震驚地同時。就要叫住安嵐,只是他才張口,不知為何,又收住的將出口的聲音,沉默地看著安嵐提著本該是由他送進去的食盒走了進去。

  李殿試長當年金玉公子的外號。稱得上名副其實。

  即便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無論身材容貌還是神態,都沒有一點老人的痕跡。

  即便他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但看起來卻僅有四十出頭,臉型和五官都能看得出其年輕時應該是何樣的風采,即便是現在,也依舊魅力不減。

  未曾想是安嵐提著食盒進來。李懷仁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想不到,在我手底下辦事的人,竟已投誠到安侍香面前。」

  「殿侍長誤會了。」安嵐將食盒輕輕放下,鄭重行禮,「是我給龔殿侍設了個虛幻的小香境。令他深思恍惚,我才從龔殿侍手中接過食盒,過後,我會去廣寒先生跟前領罰。」

  一直以來,被大香師選中的人。多多少少都能觸摸到香境之門。因此,長香殿對此有嚴令,未得大香師許可,或未得對方許可,不得使用香境以達到一己之私,違者,自當是要受罰。

  這話才落,龔殿侍就從外進來,面上帶著分明的詫異和忐忑。只見他走過來後,先是看了安嵐一眼,然後才看向座上的殿侍長,就要開口解釋。

  李懷仁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龔殿侍只得將嘴裡的話生生收回去,再看安嵐一眼,垂下臉,退了出去。

  「安侍香來得晚了。」李懷仁有些意外,卻不覺詫異,看著站在自己跟前,似清露般嬌嫩的小姑娘,淡淡道,「本座需要的香境,已有人送來。」

  龔殿侍退出去後,安嵐心裡鬆了口氣,只是那口氣還未松完,聽到這句話,心裡即是一驚。

  如此說來,丹陽郡主是用一場香境從李殿侍長這裡換得所需?!

  見那姑娘沉默下去,李懷仁便道:「安侍香請回吧,本座用膳,不喜旁人打擾。」

  安嵐抬起眼,看著李懷仁道:「殿侍長的決定,是不是下得太早了?」

  李懷仁看著安嵐,面上神色不變,只是眼中隱隱露出幾分詫異,這姑娘,比他以為的要聰明。

  「事情還未最後定下,殿侍長何不多做一方準備。」片刻後,安嵐接著道,「丹陽郡主能許給您的,我未必不能。」

  李懷仁微微眯起眼睛,好一會後,才開口:「安侍香能許本座什麼?」

  安嵐沉默了一會,不答反問:「殿侍長願意讓我看到心中所想嗎?」

  李懷仁神色微凝,剎時間,這殿內的空氣似乎變得比外頭還要冷。

  「我可以許諾,永不查探殿侍長心中所想。」安嵐幾乎是抱著賭一把的心情,緩緩道出這句話。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廣寒先生應當也給過殿侍長這樣的許諾,否則,在景炎公子已經透露出不滿的情況下,天樞殿卻依舊什麼都沒做。而身處如此高位,並穩坐多年,最不願的,怕是讓人將自己看得通通透透。

  承諾在天樞殿的地位不變,承諾永保尊榮,只要廣寒先生在,這樣的承諾沒有任何保障,但是,剛剛那句話則不同。

  死一樣的沉默,良久,李懷仁才緩緩開口:「安侍香這句話,須得成為大香師後,才有效。安侍香初出茅廬,怕是不知道,有的人入香境很很容易,有的,則是需要費一番功夫,非大香師不能。」

  安嵐問:「如此,殿侍長已知誰是下一任大香師?」

  李懷仁笑了,不是讚許的笑,而是像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後的笑。

  片刻後,他問:「安侍香以為那句承諾,能從本座這換取什麼?」

  算是打動他了,但是,也僅僅是令他生出幾分好奇。如果她提出的要求不合適,那麼就真的徹底失去機會了,她同丹陽郡主的較量,也將提前結束。

  安嵐有些緊張,手心不由握了握,然後才道:「我想知道,丹陽郡主今日從殿侍長這得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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