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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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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8:17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圍聚

    薛靈犀從葉三姑娘臉上移開目光,看向葉德清,葉德清咳了一聲,然後對葉三姑娘道:「不得無禮,鑰匙在為父這!」

    薛靈犀站在一旁冷笑,葉鈴趁她不在的時候,假借葉德清的話,帶人從她屋裡搜出那個盒子,然後就當成得勝的寶貝,偏又沒本事弄清裡頭裝著的究竟是什麼香,只得收起來,並另外配了一把鎖給鎖上。

    那個盒子她確實沒有給葉德清看過,但事後她跟葉德清解釋了,那是當年大香師送給她的嫁妝,是給她壓箱底的,可葉德清不信,不僅不信,還開始懷疑起她。

    葉鈴狠狠瞪了薛靈犀一眼,她娘親走的時候,她還小,不懂事,只隱約記得娘親離世時的模樣。三年前,大哥忽然生病,症狀竟跟娘親當時一樣,她才開始懷疑這女人,隨後慢慢回想,就越來越覺得不對。

    當年娘還在的時候,這女人就已經進出她家了,在她印象中,娘親待這女人特別好,親熱得跟兩姐妹一樣。可娘親才走不到半年,這女人就進了她家,成了她父親的妻子,成了她名正言順的母親,還又給她生了個弟弟!

    大哥走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沒做好準備,也就是從大哥過世後,她開始盯住這女人。花錢花心思收買家裡的下人,她發誓要揭開這女人的真面目,替娘親和大哥討回公道。卻怎麼都沒想到,才三年,二弟也像大哥一樣,忽然犯病!

    幸好她三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是讓她知道,這女人在偷偷給二弟換藥,最後還讓她在這女人的屋裡找出不知名的香品來。說什麼大香師給的嫁妝,呵,倒是會找藉口。知道抬出長香殿大香師的名頭來唬人,可惜她根本不懼。

    薛靈犀的那個盒子被拿出來,安嵐一看,果真是剛剛在香境裡看到的那個黑漆盒子。她即看了藍靛一眼。然後又往丹陽郡主那看過去,遂見丹陽郡主眼裡也露出詫異之色,並且下一刻也往她這看過來。

    剛剛,她從香境中出來時,因神思有些恍惚,並且也沒機會問丹陽郡主。之前在香境裡,丹陽郡主在走廊那忽然消失,是當時就出了香境,還是怎麼回事。只是,如今瞧著丹陽郡主這訝異的神色。應該也是在香境裡看到了她看到的那些事情。

    「既然這盒香是出自天樞殿,兩位又是天樞殿的大香師推薦過來的,那麼,就看看這盒香有什麼古怪吧。」待葉老爺將盒子打開後,葉三姑娘即搶著開口道。「這個香,我已經請大夫看過了,所以麻煩兩位看仔細了,別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給長香殿抹黑。」

    白香師沒有說話,似沒聽到這些話一般,丹陽郡主便抬起眼,淡然地道:「三姑娘多慮了。長香殿的名聲,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影響得了的。」

    葉三姑娘年輕氣盛,這些年又因厭惡薛靈犀的關係,對長香殿侍香人存在很大的偏見,所以即便面對長香殿盛名,她也難掩偏激的態度。

    葉老爺忙喝一聲:「這沒你說話的份。你退下!」

    葉鈴暗恨地咬了咬牙,垂下眼,不甘不願地往後退了兩步,並不出去。

    葉老爺知道閨女的心思,加上又是這等事。也不忍苛責,同白香師和丹陽郡主及安嵐賠禮後,才客氣地請他們看香。

    辨香是香師的基本功,能入長香殿的香師,都能在品香的過程中說出這款香裡主要有哪幾種香材,其功效如何,有幾種玩法,不同的玩法又會有什麼不同的感覺等。

    這本不是難事,但是眼下這情況,卻是件麻煩事。因為這香肯定是有問題的,只是問題是不是跟葉府的問題對上號,沒人敢說准,所以白香師想找藉口開溜,只是丹陽郡主和安嵐那會放過他。

    兩頭葉老爺一塊,三拖四阻地將白書館留下後,丹陽郡主和安嵐又同他客氣地謙讓了一會,最後三人決定先點香。

    薛靈犀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見他們意見一致後,便請他們坐下,然後讓丫鬟將自己的亂香拿出來。

    ……

    今日的景府閉門謝客,因為來了位貴客。

    景炎站在景府最高處的亭子裡,看著葉府的方向,雖說景府的地勢很高,亭子又是建在假山上,所以站在這亭子裡,視野很好,能看得極遠。但長安城是個有著百萬人口的雄城,景府再怎麼高,也不可能看得盡整個長安城,自然也看不到葉府的情況。但是景炎卻還是站在那,一動不動,連方向都沒有改變。

    白廣寒則是在亭子的石椅上坐下,待景炎微微轉過臉後,他才開口道:「若能借此事找到那個人……」

    景炎微微搖頭:「他極謹慎,沒有確認那件事之前,絕不會現身的。」

    白廣寒看著外面的挺拔的松樹:「你要小心。」

    景炎轉過身:「你也是,做好準備。」

    白廣寒從松樹那收回目光,往葉府的方向那看了看:「那邊,差不多了吧。」

    「嗯,我該去看看了。」景炎點頭,說著就出了亭子,馬車已經在府外候著了。

    ……

    差不多與此同時,玉衡殿這邊,崔文君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先生,已經確認了,安嵐確實是那兩孩子其中之一。」言嬤嬤站在崔文君跟前,神色複雜,「只是,沒法確認究竟是哪一個。」

    崔文君扶額往椅背上一靠,即便她心裡已經有底了,但當聽到這個確切的消息後,還是覺得很激動,會是她的孩子嗎?她的手慢慢放下了,支著下頜,仔細回想那個孩子的相貌。

    一會後,她開口吩咐:「你讓人去天樞殿將她叫過來,我還要好好看看。」

    言嬤嬤道:「安嵐姑娘這會兒不在天樞殿,一早就領了廣寒先生的差事出去了。」

    崔文君一怔,皺了皺眉,隨後又問:「就沒有別的點蛛絲馬跡了嗎?要是白純那賤人的,我——」

    言嬤嬤道:「是還有件事,但時間也太久了,不知……」

    崔文君即放下手,厲聲道:「你說!」

    「十四年前,白純離開長香殿時,曾去找一個人幫忙。」言嬤嬤說到這,就問了一句,「先生可還記得,大約二十年前,崔氏有個叫崔依依的姑娘嫁給了姓葉的狀元郎,當年您母親還特意給準備了賀禮。就為了來長安城看一看您,就親自送了賀禮過來,給了葉家足夠的面子。」

    「崔依依?」崔文君想了想,才道,「有些印象,因為我娘過來的關係,所以婚禮那天,我也一塊去了,還帶著白純,那新郎官似乎還是連中三元。」

    言嬤嬤點頭:「沒錯。」

    崔文君蹙眉:「難不成,白純當時是去找了崔依依?」

    言嬤嬤又點頭:「是去找了,但到底有沒有見著面,白純和崔依依都說了什麼,卻打聽不到了。」

    「難道崔依依要替白純那賤人保密,我親自找她去!」崔文君說著就站起身,面露激動。

    「先生。」言嬤嬤嘆道,「崔依依已經死了,十四年前就死了。」

    「什,麼!」崔文君怔住,「怎麼死的?」

    「這說來又是一事了。」言嬤嬤輕輕搖了搖頭,「老身也沒想到,這追查下去,會查出這麼個事來,並且還是跟崔家有關。」

    崔文君微微皺眉:「到底什麼事?」

    「是崔依依的母親……」言嬤嬤說著就將查到的事都道了出來。

    崔文君聽完後,目中露出幾分詫異,但並沒有多在意,片刻後,便平靜地道:「到時將這事送回崔家相關的人,讓他們頭疼去便是。」

    「是。」

    「對了,安嵐一早出去,是去哪?辦的什麼事?」

    「老身剛剛已經讓人去打聽了。」言嬤嬤這話才落,打聽消息的人就回來了,結果這一說,兩人都是一詫。

    怎麼有這麼巧的事!

    「我去葉府看看。」崔文君才坐下,就又站起身,「就算崔依依死了,葉德清還在。」

    ……

    葉府,香霧裊裊,已經一刻鐘過去了,白書館和丹陽郡主及安嵐相互看了一眼,三人都沒說話。

    這香,確實不同與一般的香品,香味帶著魅惑,卻又無比高貴,既矛盾,又和諧。

    裡頭的成分,也確實參雜了一種能令人神思遲鈍的香藥,但是,那並不是毒,或者是,這樣的用量,遠遠達不到毒性的標準。而且,大香師的本事,又豈是他們所能及的?

    所以,這些話並不好解釋,特別是這等情況下,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一種態度,萬一表達錯誤的話,就真的是害人害己了。

    「敢問幾位,可品出結果了?」葉老爺走過來,客氣地道,「小兒那邊,還等著幾位能拿個良方,請幾位有話直說。」

    白書館看了丹陽郡主和安嵐一眼,然後才對葉老爺道:「此事非同小可,到底是大香師的香,不好輕易下定論,不如先去看看令公子?」

    葉三姑娘即沉下臉,就要反對,葉老爺卻幾時到:「可以可以,三位請,只是犬兒如今神思已經不清醒了,這會兒怕是正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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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08:49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撲朔

    床上的那個少年,同安嵐差不多年紀,臉色蒼白,五官俊秀,看起來柔弱得像個女孩。

    葉老爺等人進來的時候,他確實是躺在床上,是睜著眼睛,但看起來卻有不像是醒著的樣子。那雙眼睛裡,沒有一絲神采,即便有人走到他跟前,也不見那眼珠子動一下。葉鈴站在床邊,眼圈微紅,若非為了揭開薛靈犀的真面目,她絕不可能讓外人看到自己弟弟這幅模樣。

    長安城所有有名的大夫都請過了,就連宮裡的御醫也來看過,同三年前一樣,大夫們對病因的說法不一,唯一相同的是,沒有一個能治得好。後來還是一位老大夫給了個提醒,讓他們請長香殿的人來看看,或許有法子。正好那個時間,她發現了薛靈犀對藥湯動手腳,於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葉老爺上前去喚了幾聲,葉蓁依舊沒有絲毫反應,葉老爺黯然地搖了搖頭。

    為了避免葉老爺又叫自己,白書館即轉身對安嵐和丹陽郡主道:「葉二公子一個多月前就陷入這等症狀,兩位姑娘既是被大香師委於重任,所以請兩位姑娘莫拘於禮數,替葉二公子看看,替葉老爺解憂。」

    丹陽郡主神色略有些凝重,她上前一步,片刻後,似發現了什麼般,又上前一步。

    葉鈴本是帶著幾分不屑的,但是瞧著丹陽郡主這動作和神情,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丹陽郡主道:「葉公子服用那味香藥的時間,應當不止一個多月。」

    葉鈴一怔,即問:「哪味香藥?」

    丹陽郡主轉頭:「就是剛剛那款香。」

    葉鈴大詫,心裡即生出一線希望,她說過薛靈犀暗中給弟弟的藥裡加了那東西,但是,並沒有說過薛靈犀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後來她是在暗中逼問之下,才知道。早在三個月前,薛靈犀就給她弟弟下藥了。

    前面所有過來的大夫,別說說出這服藥的時間了,就連他弟弟付過什麼藥。還得她拿出藥方……而眼前這位姑娘,竟只一眼,就直接點出。

    難不成,弟弟真的有救。

    葉鈴一時間激動不已,可葉老爺卻愣怔了一下,呼吸忽的沉了幾分,也急了幾分,臉色也變了幾變,然後問:「姑娘說,蓁兒服用過剛剛那款香?」

    丹陽郡主點頭。隨後看了安嵐一眼,安嵐此時卻在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麼,丹陽郡主以為安嵐沒有察覺出來,便收回目光。

    葉鈴含恨地道:「父親。這下你相信我說的吧,這女人就是心懷不軌,大哥和二弟都是……」

    葉老爺沒有理會葉鈴,而是盯著丹陽郡主問:「崔姑娘,你,你確定!」

    薛靈犀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葉鈴狠狠瞪著她。

    丹陽郡主道:「沒有錯,這屋裡有那款香品的味道,並且越往葉公子的床這靠近,那香味就越明顯。而我觀察,葉公子屋內並未熏香,聽白香師所言。葉公子已臥床多日,並且日日湯藥不斷。如此濃的藥味,卻還蓋不住那香味,定是服用了數月才能有此效果。」

    葉老爺臉色有些白,薛靈犀就站在他旁邊。他卻沒有轉頭去看一眼。

    葉鈴本想開口的,只是瞧著葉老爺此時的表情,終是忍住了。

    「安姑娘,你,你也這麼認為?」葉老爺有些艱難的側過臉,看了看安嵐,又來看了看白書館,「白香師,你也聞出來了?」

    白書館眼中露出一絲尷尬,他進了這房間,除了藥味別的什麼都沒聞到。但他知道丹陽郡主的身份,亦知道崔文君大香師對丹陽郡主的評價不低,如今丹陽郡主又是被白廣寒大香師選中入了天樞殿。能得到兩位大香師的認可,自然是有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天賦。所以,他不會懷疑丹陽郡主的話,但是,他也不願照實說出自己的感覺,如此就顯得他太沒有本事了,於是含糊了一聲,就趕緊看向安嵐。

    安嵐回過神,若有所思的看了薛靈犀一眼,然後對葉老爺輕輕點了點頭:「這香味很特別,不難辨認,葉公子這段使勁確實是一直在服用。」

    葉鈴再忍不住,開口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爹,她才是凶手,爹,你還不快將她綁了送官去!」

    葉老爺終於轉過身,看著薛靈犀,問:「是真的?」

    在今天之前,對於葉鈴的指責,薛靈犀一直保持沉默,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所以葉德清一直以為,或者說,一直希望,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樣的誤會。他即便心裡有所懷疑,卻還是不願相信,薛靈犀會做這種事。

    薛靈犀點了點頭:「沒錯,蓁兒服用香藥已經三個月了。」

    這話落下的那一瞬,整個房間都陷入像死一樣的安靜中,只是下一瞬,葉老爺就抬起手朝薛靈犀猛地甩了一個耳光:「混賬!」

    薛靈犀看到那個耳光了,沒有躲,也可能是躲不過,被打得後退了幾步後,站穩了,然後擦了擦嘴角,一聲冷笑。

    丹陽郡主嚇一跳,她沒想到葉老爺竟當眾動手,還是對自己的夫人,於是慌忙道:「你們誤會了,那香藥對葉公子並無毒害作用!」

    葉鈴本是要喊人進來綁薛靈犀的,忽然聽到這句話,愣了一愣,那嘴裡的話就收住了。葉德清也是僵住,隨後轉過臉:「你說什麼?」

    丹陽郡主嘆了口氣:「香本身就具有驅邪定神之效,香藥的炮製,目的就是為了去除香品原先帶有的毒副作用,這些,葉老爺應當有聽說過。」

    葉德清表情有些發怔,不自覺地將剛剛抬起的那隻手收在衣袖內。

    丹陽郡主接著道:「這世間確實有某些出自大香師之手,具有特殊的功效的異香,但並不是因此,就是毒藥了。」

    葉老爺怔怔地道:「你的意思是,小兒的病,與那香無關。」

    丹陽郡主轉頭往床上看了一眼:「那香味在這房間內聞著很正,並無陰邪之氣,若我的感覺沒有錯,葉公子的病不僅不是因此這而起,還有可能,這香對葉公子的身體是有益的,所以……」

    葉鈴聽不下去的,一下子打斷丹陽郡主的話:「你在胡說些什麼,這香若沒問題,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做什麼!」

    丹陽郡主看向薛靈犀:「這就得問葉夫人了。」

    葉鈴卻看向安嵐:「你為什麼不說話?讓她在這胡說八道!」

    「並非是胡說。」安嵐平靜地看著葉鈴,「確實如此,令弟的病情有些複雜,但並非是香引發的。」

    她懷疑,葉二公子是陷入某種香境出不來,所以導致了眼下這情況。

    所以是不是病,她不清楚,她只是覺得,那味香,似乎在引導葉公子擺脫香境,但並沒有成功,設香境的人太強了!這就是大香師的本事嗎?!於無形之中掌握旁人的生命,甚至是靈魂,並且還能讓人無所察!

    葉鈴不相信她們的話,憤怒地盯著安嵐,她斷定,這兩人在來葉府之前,就已經被收買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樣荒謬的話,她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腔處。

    卻這會兒,門被推開,一個小丫鬟捧著了藥盒進來,卻瞧著裡頭這麼多人後,嚇一跳,然後就要轉身。

    葉鈴喝斥:「回來!」

    那丫鬟趕緊站住,然後小心翼翼地道:「老爺,夫人,二公子上藥的時間到了。」

    上藥?安嵐不解地往床上看了看,還需要擦藥嗎?

    「過來吧。」葉老爺開口,然後看向丹陽郡主,「正好崔姑娘也看一看犬兒身上莫名出來的那些東西。」

    丹陽郡主面露尷尬,葉老爺忙道:「就只是在腰上一塊,姑娘若是不便……」

    丹陽郡主搖頭,然後又看了安嵐一眼,安嵐這也走上前,她倒不在乎看男子的身體。

    但那丫鬟將葉二公子的衣服掀起的時候,丹陽郡主和安嵐都大吃一驚,只見葉二公子的腰側約兩個巴掌大的一片地方,佈滿了鮮紅色的,奇怪的紋路,像是紋上去一般。

    「這是?」丹陽郡主詢問地看向葉老爺。

    葉德清看著自己一直沒有反應的兒子,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個月前出來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夫們也說不清楚,只是給開了寫藥膏。」

    葉鈴道:「三年前,大哥身上也是這樣。」

    丹陽郡主和安嵐對視了一眼,結果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那個香,她們都能肯定沒有問題,但是,這紋路,卻不知是怎麼回事了。

    「兩位姑娘……」葉德清滿懷希望地看著丹陽郡主和安嵐,還不及他將話說完,外頭又進來一位丫鬟,小心翼翼地道:「老,老爺,有客人到訪。」

    葉德清皺眉:「不見!」

    那丫鬟怯怯地道:「是,是景公子。」

    葉德清怔了一下,語氣緩和了幾分,但還是道:「你去跟景公子就說,今日府中有事,不便招待。」

    那丫鬟垂著臉道:「景公子說,能治二少爺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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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13:23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迷離

    葉家祖宅當年被惡人霸佔,是景公仗義出手,葉德清才得以要回自家祖宅。後來,葉德清娶崔氏,又是景公做的媒,崔氏過世後,葉德清上天樞殿求娶薛靈犀之前,也是先去景府求得了景公的支持,如此才有底氣踏上大雁山。

    無論哪一件,景公對葉家都是有大恩,葉德清也從未忘過景公的恩情。

    所以,但聽說景炎親自上門,並表示能治好葉蓁的怪病,葉老爺再不能淡定,忙讓丫鬟趕緊將人請進來,激動得甚至有些口齒不清。丫鬟領命出去後,他又突然回過神,覺得理應自己親自去請才對,於是也不等給屋裡的人交代一聲,就急急忙忙走出去。

    白書館甚是詫異,景公子會治這個病!?

    丹陽郡主和安嵐也有些不解,隨後看向葉鈴和薛靈犀,葉鈴正恨她們兩之前說的那番話,只是沒有給好臉色。到時薛靈犀,不失一個當家主母的風範,請丹陽郡主和安嵐等人去外屋坐,並命丫鬟上茶來。

    葉鈴想說什麼,只是張了張嘴,卻又頓住了。

    葉德清不在,薛靈犀就是她的嫡母,名正言順,葉府沒有哪位下人敢在沒有葉德清的點頭下,對薛靈犀有絲毫不敬。

    剛剛葉德清的那一巴掌,還不等激起一點兒風浪,就已經在丹陽郡主和安嵐的解釋中消失於無形。眼下,景公子又親自前來,並稱能治好葉蓁的病。面對此種種,葉鈴只覺得又憤怒又激動,憤怒與多年努力,竟依舊奈何不得薛靈犀,激動於自己的弟弟還有希望。

    安嵐等人才剛剛坐下,茶還沒送上來呢,就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和葉德清有些急促的說話聲:「犬子就全靠公子了,公子大恩。葉老爺……」

    景炎打斷葉德清,溫和的嗓音三分笑意七分安撫,宛若冬日的暖陽:「在下定會盡力,葉老爺也別太著急。我雖有偏方,卻也不敢做十足的保證,不然我還真不敢進去了。」

    「明白,明白……」

    聲音近了,丹陽郡主等人紛紛站起身,安嵐轉頭看過去,門口的光微微一晃,便見景炎沐著光從外面進來。

    冬日的葉府,到處都是灰突突的,加上陰沉沉的氣氛。令每個進來的人,都不由添上一分壓抑沉重的情緒。於是,那位芝蘭玉樹般的公子,此時此刻便成了這裡唯一的亮色,不是因為他身上的華服。而是因為他嘴角邊淺淡悠然的笑意,那笑意雖未達眼裡,卻足以讓所有人如沐春風。

    不等葉德清開口,薛靈犀就先朝景炎欠身:「能得公子相助,是蓁兒之大幸。」

    她曾是天樞殿的侍香人,在嫁入葉府之前,就已經認識白廣寒了。自然也認識景炎,加上這些年葉府和景府之間的人情往來,故,無需葉德清另作介紹。

    景炎抱拳回禮:「在下能不能治好令公子,還不敢保證。」

    隨後,葉鈴也上前見禮。接著白書館走過來,景炎抬手於虛空中微微一壓:「還是先去看看葉二公子吧。」

    葉德清忙道:「是是,公子這邊請。」

    進了裡屋,景炎走到床邊觀察了一會,接著又掀開葉蓁的衣裳仔細看了看他腰側的東西。片刻後,轉身,看向丹陽郡主和安嵐:「你們怎麼看?」

    如果整個長安城的名醫都奈何不得的病症,被景哥哥治好了,那……丹陽郡主有些詫異地看著景炎,她從未聽說景哥哥有回春之術。但是,躺在床上的葉公子,卻是實實在在的病人。

    因丹陽郡主沒有馬上開口,安嵐遲疑了一下,便道:「安嵐愚鈍,猜葉公子或許是……」

    偏她話還沒說完,外頭又一位丫鬟闖進來,急急道:「老,老爺,有有客人!」

    「你——」葉德清頓時沉下臉,正要發怒,那丫鬟又結結巴巴地道:「已,已經進來了,說是,要,要見老爺,門房的人不知怎的,攔不住。」

    葉德清一愣,卻接著,一縷梅香飄了進來,那香味雖幽冷寒涼,卻似女人溫柔的手,輕輕一撫,就能平息心頭無端生出的火。

    神秘而又高高在上的大香師,今日竟親臨葉府,並且來得這麼突然又這麼平常。

    但,這般平常的場面,卻讓幾乎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這是葉府,可葉府門房的下人追過來後,卻不敢靠近那擅自闖入者,甚至不敢開口喝斥。

    前面那位過來傳話的丫鬟已是冷汗涔涔,不由就跪了下去。

    薛靈犀回過神,盈盈拜下,安嵐和丹陽郡主遂跟著行禮,白書館亦是深揖。

    葉德清雖不認識崔文君,但看到這一幕,滿肚子的疑問已不知該如何開口。

    景炎呵呵一笑,微微欠身:「崔先生怎麼也過來了?」

    崔文君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目光轉向葉德清,正要開口,只是忽然頓住,然後往床上看了一眼,再往前一步,片刻後,才問:「這是要做什麼?」

    她問出這句話時,眼睛是看著床上的葉蓁,所以這話聽著像是在問葉老爺,也理應是問葉老爺,但是,葉德清卻有種不敢隨意開口的拘謹。

    眼下這些人當中,就景炎能若無其事的跟崔文君對話,因而他回道:「葉老爺與我父親是舊識,近日父親聽聞葉二公子疾病纏身,便命我過來看看,若能幫上忙的,儘量幫一幫。」

    崔文君從葉蓁臉上收回目光,看向景炎:「幫忙?是你,還是景公有妙手回春之術?」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白廣寒有。」景炎微笑,不急不緩地道,「不過是不是能妙手回春卻不知,但至少可以收魂回神。」

    崔文君又看了景炎一眼,然後往床邊靠近兩步,片刻後轉頭看向薛靈犀:「我記得你,天樞殿的侍香人?」

    薛靈犀垂下臉:「靈犀不勝榮幸。」

    崔文君沉吟片刻,又轉向景炎這邊,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原來如此。」

    景炎依舊微笑,葉德清則一頭霧水,遲疑了好一會後,才小心翼翼地問:「請問崔先生,今日忽然光臨寒舍,是為何事?」

    崔文君卻似沒有聽到葉德清的話,轉頭看向安嵐,不過,這會兒她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安嵐不明白崔大香師為何忽然這麼看自己,卻又不敢問,亦不敢與大香師對視,便只得惴惴地垂下臉,心頭仔細回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在崔大香師面前說了什麼不妥的話。

    一會後,崔文君又問:「白廣寒也過來了?」

    「在景府。」景炎說著,就轉身對葉德清道,「令郎的情況我已看過,葉老爺若是願意,就讓我帶令郎去景府一趟。真正有本事救人的是白廣寒,並非在下,在下不過是提老爺子過來傳句話,順便替廣寒先生看看還有沒有救。」

    「願意,願意,當然願意!」葉德清連忙點頭,緊緊握住景炎的手,激動不已,「犬子就託付給公子了,景公的大恩大德,順之即便肝腦塗地,也無以為報!」

    「葉老爺先別急著言謝,需知,白廣寒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逆天改命。」景炎目中帶著悲憫,「令郎的情況葉老爺心裡必是知道一二的,白廣寒治得了病,卻治不了命,所以還是要請葉老爺做好心裡準備。」

    葉德清擦了擦眼角,勉強穩住心頭的激動,點頭道「我明白,景公和廣寒先生能有如此慈悲之心,無論結果如何,我對景公,對廣寒先生對公子都只有感激!」

    崔文君在一旁冷眼看著,葉德清命人進來將葉蓁抬出去時,猶豫著該怎麼招待崔文君。言嬤嬤便對葉德清表示,招待就不必了,崔先生過來,是想單獨問葉老爺幾句話,不會耽擱。

    葉德清忙將崔文君請到旁邊的側廳,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不知崔先生想問在下什麼?」

    崔文君看著葉德清問:「你可記得,有個叫白純的女人?」

    「白純?」葉德清仔細想了想,好一會後,才有些不確定的問,「是不是,以前曾跟先生一塊過來寒舍的那位姑娘?」

    「沒錯,就是她。」崔文君接著問,「十四年前的一個晚上,她是不是來過你府裡?」

    「十四年前?」葉德清有些為難地道,「崔先生,這,這麼久之前的事,即便是有,在下怕是也記不住了。」

    「十四年前的七夕夜,白純抱著兩個嬰兒來葉府找葉夫人崔氏,那兩嬰兒一個剛出生,一個也才出生幾天。」崔文君緊緊盯著葉德清,「她們說什麼了?那兩嬰兒,白純都分別交給了誰?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葉德清的眼睛慢慢失去焦距,若有人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此時葉老爺的表情,竟跟葉蓁有些相似,看起來明明是醒著,卻又像是在做夢。

    外面,葉蓁已經被穩妥地送到馬車上了,景炎見葉德清還未出來,遲疑了一下,便走到側廳這,正要開口問,卻忽然聽到裡頭傳出葉德清夢遊一樣的聲音:「十四年前的七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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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回憶

    屋外,景炎收住將將出口的話,屋內,葉德清已陷入回憶。

    十四年的光陰在葉德清眼前倒流,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日漸佝僂的腰背一點一點挺直,凸起的肚子慢慢收回,鬆弛的肌肉重新緊實,臉上的皺紋消失,花白的頭髮逐漸染成青絲……

    若非神蹟,青春怎麼會再次降臨!

    有些事情,只要發生過,就不會消失,即便忘了,記憶被掩埋在時光的塵土裡,卻依舊無法抹殺它曾經存在過。

    七夕,天上銀河璀璨,人間燈火輝煌。

    寶馬香車從眼前流過,儂軟的歌聲從耳邊飄過,女人溫柔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老爺,靈犀是個好姑娘,有朝一日,我若走了,你就將她娶進門吧,要記得正正經經去提親,要八抬大轎,千萬不可委屈了人家。」

    葉德清故作不快地看了崔氏一眼,然後指了指前面道:「今天這樣的日子怎麼說起這樣的喪氣話,那邊有猜燈謎的,走,我給你贏幾盞花燈。」

    崔氏輕輕一嘆,也不再多說,緊緊跟在葉德清身邊,溫柔的目光既帶著幾分留戀,又帶著幾分愧疚。

    那一晚,葉家狀元郎為討自己妻子開心,幾乎將整個攤子的花燈都摘了下來,周圍人的喝彩和豔羨,以及崔氏終於露出笑容的臉龐,是那一年葉德清最難忘的記憶。

    走了兩條街後,崔氏便道:「回去了,出來這麼久,孩子們在家該鬧了。」

    「有奶娘看著,兩小子也大了,自個會玩。」葉德清說著就往前指了指,「那裡新開了家首飾店舖,我們去看看。」

    從首飾店出來,崔氏發上便多了一支累絲鑲榴石金鳳釵。上了馬車後,崔氏輕輕靠在葉德清身上,低聲道:「大郎,我今天很開心。」

    葉德清輕輕拍著妻子的手:「開心就好。以後每年七夕,我都帶你出來。」

    崔氏微微點頭,悄悄拭去眼角的淚,閉上眼睛。只是一會後,她又道:「大郎,你不必對我覺得愧疚,薛姑娘和你確實很般配。」

    「怎麼又說這等話。」葉德清有些無奈,微微皺眉,「知道你賢惠,只是天樞殿的人。是能納的嗎。」

    「不是納,是娶。」崔氏睜開眼,只是察覺到丈夫真的生氣了,便道,「好了。不說了,總歸,日後若有那麼一日,你記得我的話便是。」

    回到府裡後,夫妻兩正要去看孩子,管家卻急急忙忙找過來道:「夫人,適才白純姑娘來過。」

    「白純?」崔氏詫異。「好久沒看到她了,她走了?」

    「走了。」

    「有說什麼事嗎?」

    「給夫人留下一句話。」

    「什麼話?」

    「白姑娘說,日後若是崔姑娘過來找夫人,請夫人轉達,手起刀落毫不猶豫的你,終有一日會被愛與恨同時折磨。永不停歇!」

    崔氏愣住,看向葉德清:「這,是什麼意思?」

    葉德清也是一臉茫然,便問管家:「白姑娘還說什麼了?」

    「沒了。」

    「什麼時候走的?」

    「走了有一個時辰了。」

    「有說去了哪嗎?」

    「沒說。」

    ……

    時光砰地碎開,憤怒的潮水洶湧而至。黑色的漩渦將人瞬間吞噬,葉德清猛地醒過來,滿身冷汗,臉色蒼白,氣喘如牛,他趔趄了一下,然後一臉驚惶地看著崔文君,目中帶著茫然,他記不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唯一記住的是那瞬間將他吞噬的潮水,冰寒徹骨!

    屋外,景炎無聲無息地離開那裡。

    屋內,崔文君直挺挺地站在那,身上微微顫抖,言嬤嬤便示意葉德清出去,然後握住崔文君的手道:「先生,沒事吧。」

    她知道崔文君剛剛施了香境,查探了葉德清的記憶,但是,她並不清楚崔文君在香境裡看到了什麼。

    「知道了嗎?安嵐姑娘是不是……」

    「那個賤人,竟敢!」崔文君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後,才舒了一口氣,睜開眼道,「什麼答案都沒有!」

    言嬤嬤一怔,旋即道:「這天底下,沒有絕對的秘密,先生不必失望,總會知道的。」

    崔文君沒說什麼,穩住情緒後,就推開門走了出去,站在屋簷下沉思了一會,然後問:「他們都去景府了?」

    「是。」言嬤嬤點頭,遲疑了一會,不解道,「那位葉二公子,怎麼會得廣寒先生的青睞,竟讓廣寒先生親自下山來。」

    崔文君冷哼:「長香殿向來就不太平,既身在俗世,哪可能躲得過塵世紛擾。」

    經這一提醒,言嬤嬤忽的想到一事,即一愣,便遲疑著道:「難道,那是——」

    「有人藉著那孩子試探白廣寒,看樣子,白廣寒是特意接了對方的試探。」崔文君想了一會,又道,「薛靈犀嫁入葉府有十三年了吧。」

    言嬤嬤道:「正好十三年。」

    崔文君又問:「白廣寒成為大香師多少年了?」

    言嬤嬤怔了怔,才道:「也正好十三年了。」

    崔文君淡淡道:「還未及冠就已是大香師了,果真天縱奇才,難怪會被人盯上,十三年,好長的耐心。」

    言嬤嬤思來想去,依舊不解:「只是,這是試探廣寒先生什麼?」

    「十三年前,白夜先生比如今的白廣寒年長不了多少,卻忽然將大香師之位傳給白廣寒,然後就消失了。」崔文君說到這,就下了台階,慢慢往府外走去,「至於試探什麼,怕是只有白廣寒自己清楚。不過,七年前,聽說白夜回來過,那個時候天樞殿可能出了件大事,卻不知究竟是什麼事。」

    那個傳言好些人都有聽說,但似乎沒有誰親眼見過,言嬤嬤忍不住問:「白夜先生真的回來過嗎?」

    「誰知道,也或許是白廣寒故意放出來的話,用來迷惑別人。」崔文君越走越快,只要待在這裡,她腦海裡就不停回想剛剛在香境裡聽到的那句話,如烈火焚心,於是她一邊快走,一邊接著道,「那個男人,心思城府比誰都深。」

    出了葉府,上了馬車後,言嬤嬤才問:「先生可是要回香殿?」

    崔文君卻道:「不,去景府,白廣寒要出手,怎麼能錯過。」

    言嬤嬤應聲,便往外吩咐了一聲,馬車即往景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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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白園

    上車之前,景炎自薛靈犀那拿走那盒香,葉鈴在一旁看到後,忍不住開口:「那個香……」

    「住嘴!」葉德清生怕葉鈴會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得罪了景炎,忙出聲呵斥,「你回去,沒我的話,不得邁出院門一步!」

    「爹!」葉鈴眼圈微紅,不忿地道,「我必須看著蓁哥兒!」

    葉德清還要呵斥,景炎卻開口道:「葉老爺,三姑娘和二公子手足情深,理應帶著三姑娘過去。」

    葉德清忙道:「公子,小女見識短,又不擅言辭……」

    「葉姑娘是心地純善,葉老爺好福氣能有這樣一個閨女。」景炎掂了掂手裡的盒子,然後對葉鈴道,「葉姑娘放心,這個,我會留下姑娘的量。」

    葉鈴微怔,不明白景炎這話是什麼意思,留下她的量?什麼她的量?

    只是景炎說完後,就轉身上了馬車,葉德清也命葉鈴上自家馬車,故她即便有心問,也暫時問不上了。

    ……

    葉蓁是被送到景炎的馬車裡,因為只有他的馬車,能直接進入景府的白園。

    白園便是景府專門為白廣寒修建的居住之所。

    「想不到,這病最後也傳到你身上,崔氏的一番苦心,到底是白費了。」景炎上了馬車後,看著躺在車內似失了魂魄的少年,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坐到他身邊。

    出了葉府後,葉蓁腰側那些像紋身圖案一樣的痕跡開始緩慢潰爛,少年的雙目依舊沒有絲毫神采,但臉上隱隱現出痛苦的神色。面對這樣的變化,景炎未有絲毫詫異,只是表情非常認真,他坐下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把柳葉刀。此時他下刀的手很穩,堪比擁有數十年經驗的雕刻大師。只不過他雕琢的對象既不是玉石,也不是木頭,而是人體。

    少年腰側的腐肉被迅速削下,不傷及丁點旁邊尚還正常的肌膚。也不見出一滴血,腐肉帶出的異味被點燃的香迅速壓住,香是從那黑漆盒裡取出來的,出自大香師手筆。

    之前安嵐等人在葉府品此香,除了覺得香味特別外,並無任何異樣。然此時,那香菸似忽然間有了靈性,薄紗一樣的香菸從紫銅香爐裡逸來後,懶洋洋地擺動著婀娜的身姿。隨後景炎手起刀落,腐肉離體。異味逸出,無精打采的香菸瞬間興奮,無風自舞,旋轉著往少年的身體飛過來,貪婪地附著在被削下來的腐肉上。遂見那些腐肉以眼見的速度萎縮乾枯,剎那成灰。

    景炎的手越來越快,馬車跑起來偶爾出現的震動,竟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無論身在哪個行業,只要是握刀者,粗活三年出師,細活十年也不見得能出師。於刀刃上成就大家,則是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和精力。

    練成他這樣穩的手,究竟付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沒有人清楚。

    像是早已算好時間,腐肉削淨,那爐香正好點完。景炎放下柳葉刀,掀開爐蓋,將裡面的香灰倒出,在新的腐肉生出來之前,灑在葉蓁腰側。

    少年臉上的痛苦之色終於褪去。只是臉色卻比之前更加蒼白了,眼裡依舊沒有絲毫神采,不過卻多了一絲絲平靜。

    ……

    崔文君的馬車在景府門口停下後,言嬤嬤正要去敲門,崔文君卻忽然按住她,然後自己下車去。言嬤嬤還以為崔文君腰親自敲門,不想崔文君只是站在景府門口看了一會,然後就轉身重新上了馬車。

    言嬤嬤不知是何意:「先生?」

    崔文君坐下後,淡淡道:「繞道北面的白園那。」

    言嬤嬤依言往外吩咐了一句,然後才問:「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白廣寒出手了。」崔文君神色微凝,「沒有他的許可,不好強行闖入,先去白園附近看看。」

    景府幾乎佔了一整條街道,因而從南面到北面,馬車最快,也得花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崔文君吩咐完後,就閉上眼睛,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言嬤嬤從崔文君的眉眼間看出一絲疲憊,這是在大香師身上及少看到的事。

    能操控香境,能探知被掩埋的記憶,進而迷惑人心,勾動慾望,摧毀信念,引發恐怖,定人生死……足可見大香師的心志之強大。精神的疲憊,那是平凡人才會有的情況,大香師並非不會疲憊,只是大香師從不會別人面前露出自己疲憊的一面,更不會在已經疲憊的情況下,還準備去面對一場新的香境。

    言嬤嬤有些擔心,白純的事,安嵐姑娘的身份,對崔先生的影響太大了。

    十多年的執著,又何嘗不是一場永不停歇的香境。

    如此耗損,剛剛又受到打擊,精神明顯不濟,更何況,接下來要面對的是白廣寒大香師,而除此外,還有不知名的對手,誰又知會是敵還是友。

    ……

    崔文君確實覺得有些累,所以,想歇一會,於是,就這一刻的疏忽鬆緩,令她算錯了時間。當她意識到自己的疏忽時,猛地睜開眼,就問一句:「怎麼還沒到!」

    言嬤嬤一愣,隨後道:「先生這才剛上車。」

    「不對!」崔文君神色凝重,抬手掀開車簾,「早就到了。」

    就前一刻,外面還是車水馬龍的街道,可眼下,映入眼簾的,竟變成了白霧迷濛,靜雅古樸的庭院。

    香境,卻不知出自白廣寒之手,還是出自試探白廣寒那人之手。

    若她沒有及時醒過來,怕是就一直這麼睡過去。

    言嬤嬤這才大吃一驚,這,究竟過去多長時間了!?

    崔文君下了馬車,看著這宛若仙境的園林,神色凝重。

    「先生,這,就是廣寒先生的香境?」言嬤嬤跟著下車,謹慎地站在崔文君旁邊,「為何我跟先生都進來了?」

    崔文君搖頭,站在原地感覺了一會,往後動身。

    言嬤嬤看了崔文君一眼,便不再多問,緊緊跟上。

    ……

    「公子,這是廣寒先生的香境?」安嵐有些愣怔地看著眼前觸手可及的白霧,她和丹陽郡主是跟著景炎的馬車進了白園,後來在景府下人的引領下,才尋到白廣寒大香師的休憩之所。當時景炎也在,只是不等她給白廣寒行禮,就見旁邊香爐內逸出的香菸驟然間變濃,並且幾乎是眨眼的時間膨脹起來,迅速充斥整個房間。

    有人詫異地驚叫了幾聲,隨後,白霧慢慢散去,屋裡就只剩下她和景炎。

    景炎示意她走到外面,然後道:「是,也不是。」

    安嵐茫然了,不解地看著景炎。

    「坐。」景炎往台階上示意了一下,然後自己先往地上一坐,絲毫不在乎自己那身金貴的衣服。

    安嵐便在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坐下,還是不解地看著他。

    何為,是,也不是?

    景炎兩手撐在身後,抬起臉,有些懶洋洋地看著前面那聚散不定的白霧,微微眯著眼道:「這是別人的香境,但白廣寒將對方的香境改變了,所以,這既是白廣寒的香境,同時也是對方的香境。」

    「改變!?」安嵐詫異,頓了一頓,又問,「那,沒有改變之前,會是什麼樣?」

    景炎轉頭,微挑了挑眉,嘴角邊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誰知道呢,或許是野獸出沒的叢林,也可能是沒有退路的懸崖,哦,還有可能是斷頭台!哢嚓一聲,人頭就直接落地了!」

    安嵐有些傻了,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直愣愣地瞅著景炎,不知該說些什麼。

    難得看到她這幅表情,景炎不禁大笑,爽朗的笑聲令周圍的濃霧散去些許,亦令安嵐面上露出幾分窘意。

    待景炎歇了笑聲後,安嵐才喃喃道:「公子,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呢。」

    「沒有,丫頭這不是開玩笑。」景炎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那樣的香境,對大香師來說,並非難事。在這裡,定人生死,往往不過一念之間。」

    安嵐怔然,景炎又道:「你知道現在自己身處香境,也知道眼前這一切,房屋,樹木,園林,白霧,都是假的,是不是。」

    安嵐心裡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怔怔地點頭。

    景炎遂抬手,在她腦袋頂上揉了揉:「那麼,你覺得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安嵐愣住,遂明白剛剛自己在遲疑什麼。她久久不回答,景炎的手便沒有離開她的腦袋,只是從她腦袋頂上移下來,像逗弄孩子般,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

    少女特有的柔軟觸感很是不錯,於是景炎連著捏了兩把,同時眼裡的笑意愈濃。

    安嵐回過神,忙側開臉,屁股往後挪了一挪,避開他這不懷好意的動作,然後道:「公子,是真的。」

    景炎收回手,微微眯起眼:「如何判斷?」

    「直覺而已。」安嵐瞅著他,「猜的。」

    景炎低笑,卻沒有對她的回答表示對錯,只是轉過臉,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著前面。

    安嵐陪他坐了一會,終是忍不住問:「他們,都到哪去了?」

    景炎沒有看她,只是問了兩字:「誰們?」

    安嵐道:「廣寒先生,葉二公子,還有丹陽郡主她們。」

    景炎側過臉:「只能問一個,你最想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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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手語

    這話問得實在沒有道理,因為那三個人完全沒有可比性。

    安嵐不解地看著景炎,景炎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饒有興致地等著她的回答。

    是有意這麼問,還是無意?

    安嵐垂目,心裡暗自琢磨。

    丹陽郡主是她的對手,她當然關心;葉二公子算是她們的試題,或者,也是良心,她沒道理不關心;而廣寒先生……廣寒先生,安嵐抬起眼,看著坐在自己跟前的人。很奇怪,景公子和廣寒先生不僅臉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身形也沒什麼差別,甚至是走路的姿勢,都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偶爾會聽到藍靛說,如果廣寒先生和景炎公子站在一塊,便很容易會將兩人弄混。

    她細想了一下,反覺得自己的感覺跟藍靛相反,廣寒先生跟景炎公子站在一塊時,她很容易分清誰是誰,倒是單獨相處時……單獨相處時……

    那雙看過來的眼睛烏黑清亮,似被水洗過一般,比任何寶石都漂亮。

    景炎任她打量,嘴角邊依舊噙著一絲笑意,那樣閒散的表情,似他對任何事都瞭然於心。

    一會後,安嵐才收回自己那直勾勾的眼神,平靜地道:「廣寒先生。」

    這條路,她不是為丹陽郡主而走,更不是為葉二公子而來,她想要什麼,從沒有忘記過。

    景炎笑了,一會後才道:「就在你周圍。」

    安嵐愣了一愣,隨後轉頭往自己周圍看了一圈,可是,這附近,除了她和景炎公子,哪還有別的人。

    「傻!」景炎抬手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然後道,「上次晉香會的香境你沒有察覺,這一次可是難得的機會。」

    安嵐看著景炎。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白霧迷濛,此時她這下意識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笨拙可愛。但是。如此無害的表皮下,裝著的卻是一顆七竅玲瓏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她給算計了。

    不待安嵐開口,景炎又問:「丫頭,你明白香境是什麼嗎?」

    安嵐將手從腦門上放下,想了想,才道:「……大香師超凡的,在特定的情況下可以無中生有的能力。」

    景炎琢磨了一會,笑了笑:「所以,眼下你以為自己是在哪裡?」

    安嵐怔怔道:「香境……」

    景炎又問:「除去天生的能力不論。香境主要從何處生?」

    安嵐沉默了許久,輕輕道出一個字:「心。」

    景炎微微嘆一聲,心裡感概,當真是天賦奇高。

    「境由心生,那麼。你在哪裡呢?」

    安嵐怔然。

    景炎淺笑:「如此,他自然就在你周圍,即便你看不到。」

    片刻後,安嵐才道:「但公子之前不是說過,這並不是廣寒先生一個人的香境。」

    景炎點頭:「沒錯,所以,你的一言一行。除了白廣寒外,還可能是一五一十地落入另外一個人心裡。」

    安嵐頓覺得背後生涼,不由挪了一下屁股,往景炎這邊靠近:「那現在是……」

    景炎抬手輕輕撥了撥眼前的白霧,淡淡道:「若是白廣寒失策,那麼。很可能我們大家都會被一直困在裡面。」

    安嵐又往景炎這挪了一挪,然後問:「這,其實是葉二公子陷入的香境吧?」

    景炎眉毛微挑,不知是意外還是高興,轉頭打量了安嵐兩眼後問:「你看出來了?」

    安嵐點頭。就要張口,卻這會兒景炎忽然抓住她的手。

    安嵐一愣,景炎已經翻開她的手掌,以指為筆:「跟我具體說說。」

    她是他尋到的,所以,時機還未成熟之前,他不想讓別人,特別是那名未知的對手太過於瞭解她。景炎寫完後,也將自己的手掌在她面前攤開,安嵐怔了一會,才伸出手指,一筆一劃地在他掌心上落下一個個字。

    男人的手掌寬大修長,略有幾分蒼白,但看起來很有力,而且,令她意外的是,似他這樣的貴公子,手掌上竟帶著薄繭。她手上也帶著一些薄繭,那是在香院時,長年幹活留下的,但是像景炎公子這樣的人,難道也需要做粗活嗎?

    園中白霧依舊,聚散不定,變化莫測,他們開始用「手語」交談後,周圍就完全安靜下來,靜得似這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景炎越問越多,在對香的瞭解上,安嵐沒有任何隱瞞。

    因為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私自去請教白廣寒任何問題,之前又從藍靛那瞭解到,即便是在別的香殿,大香師也不會刻意傳授侍香人任何東西。所以,她沒有絲毫安全感,她生怕任何意外,如果景公子能為她解答疑惑,或者能將她需要的答案從白廣寒那得到,並轉述給她,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個完美的途徑。

    ……

    丹陽郡主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那樣燦爛的笑容,明亮的神采,哪有一絲像個病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前一刻,這少年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現在,卻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並且似乎是認識她。

    丹陽郡主還未開口,葉蓁就歪著頭,看著她笑道:「可是姨母家的表姐?一直聽說姨母家有位聰明又漂亮的表姐,如今一見,果真不假。」

    沒錯,他們也稱得上市表親,但是在今日之前,她從沒聽說過他。

    「我帶表姐過去吧。」葉蓁說著就在前面領路,「這園子很大,表姐第一次進來,很容易迷路。」

    丹陽郡主滿腹疑惑,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他走:「去哪?」

    葉蓁回頭道:「去找我娘啊,表姐不死來給我娘祝壽的嗎。」

    「你娘!?」丹陽郡主差點就脫口而出,你娘不是已經死了嗎!只是就在她將說出口的那一剎那,她心裡猛地一驚,遂看了看掛在腰上的香囊 ,終於反應過來,她是又進了香境!

    可是,為什麼是這樣的香境?

    丹陽郡主往周圍找了找,別說熟悉的身影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於是她忍不住開口:「葉,葉二公子,你有沒有……」

    葉蓁轉頭,面上笑得單純:「表姐叫我蓁哥兒吧。」

    丹陽郡主想了想。就道:「好,蓁哥兒,你有沒有看到別的人?跟我一起的那幾個人?」

    葉蓁搖頭:「沒有,我只看到表姐,表姐是找自己的丫鬟嗎,去了我娘那,興許就看到了。」

    丹陽郡主沉默了一會,又觀察了葉蓁幾眼,然後試探著問:「蓁哥兒,你是不是忘記路了。怎麼這麼久還沒到?」

    葉蓁忽然停下,然後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滿臉歉意地道:「是我記錯路了,表姐,我們換個方向走。」

    丹陽郡主沒有反對。只是換了個方向,依舊沒能走出這個園子。

    葉蓁有些著急,又換了一個方向,卻還是一樣。

    如此反覆了許多次,丹陽郡主甚至感覺自己的腳都走得疼了,兩人卻還是在這園子裡打轉。最後,兩人在一個亭子前停下。丹陽郡主歇了一會,理了理思緒後,就看著葉蓁道:「蓁哥兒,這裡是你家吧。」

    葉蓁點頭,面帶羞愧:「是啊,我在這住了十二年了。表姐對不起,我最經特別容易忘事,等我想起來後,我們就能出去了。」

    丹陽郡主想了想,才道:「蓁哥兒。你其實是不想走出去吧。」

    葉蓁怔了怔,然後慌忙道:「怎麼會,表姐想多了。」

    「我沒有想多,蓁哥兒,你確實是不想走出這裡去見你母親。」丹陽郡主面上露出幾分不忍,卻還是接著道,「因為你娘,已經死了。」

    葉蓁愣了一下,片刻後,突然大聲道:「你撒謊!」

    「我沒有撒謊!」丹陽郡主看著他,「這裡是你家,你住在這裡有十二年了,你怎麼可能連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葉蓁滿臉通紅:「那,那是,那是因為我記不住了。」

    丹陽郡主道:「那我帶你出去行不行。」

    葉蓁愣了一愣,隨後才道:「你,你又不認得路,你怎麼給我帶路。」

    丹陽郡主站起身,一臉溫和地道:「不試一下怎麼知道,蓁哥兒隨我走吧,一會就能出去了,出去後,也就能醒過來了。」

    「什麼醒過來?」葉蓁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丹陽郡主愈加篤定,便道:「你真不想醒過來,看一看你父親,看一看你姐姐,他們為了你,可是敖碎了心神。」

    「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葉蓁一直在往後退,不停地搖頭。

    丹陽郡主看著於心不忍,頓了好一會,才道:「你若繼續留在這裡,那就再看不到他們了。」

    葉蓁默默道:「這裡是我家,這裡很好,有爹有娘,還沒有病,沒有痛。」

    丹陽郡主道:「可是,那些都是假的。」

    葉蓁忽然一聲大喝:「你才是假的!」

    丹陽郡主一愣,好一會後才道:「那你怕什麼?」

    葉蓁語塞:「我——」

    「即便我是假的,但說的卻都是真的。」丹陽郡主看著他道,「你心裡已經明白了是不是,蓁哥兒,你再不出去,就真的永遠都見不到你父親和姐姐了。你別怕,我帶你出去,我會陪著你的,我是你表姐啊。」

    「我——」葉蓁怔怔的看著丹陽郡主,眼圈含上淚,「可是很痛很難受!」

    葉蓁抬手,輕輕放在丹陽郡主的手上。

    白廣寒的身影出現在白霧後面,白霧模糊了他此時的表情。

    一個心思奇巧,天生就能察覺香境,甚至能自己施香境;一個心性純正,能做得到不受迷惑,並懂得如何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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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破開

    崔文君走了一會,忽然停下,面上露出沉思和不解。

    「先生?」言嬤嬤也隨之停下。

    那人,根本沒有露面,這香境是有人提前布下的,白廣寒主動走進去。崔文君看著眼前的濃霧,愈加不解,兩人根本沒有正面交手的意思,還有,白廣寒,為何將她也拉進來?

    難不成,是懷疑她?

    崔文君微微蹙眉,她知道,七年前有人對白廣寒出手,只是那人一直沒有露面。

    這七年來,白廣寒也一直沒找到那個人,所以,懷疑任何一個人嗎?

    崔文君有些煩這源源不絕的濃霧,便往前踏出一步,遂見足下生蓮,園內華光流轉,濃霧開始退散。但周圍的濃霧也僅是退到一定的距離後就停住了,然後似忽然間有了意識般,開始躁動,瞬間濃聚,隨後猛地超崔文君撲過來!

    言嬤嬤莫名的生出恐懼,只覺得那些濃霧似一下子變成噬人的猛獸,若非多年修養,加上對崔文君的信任,怕是此時已驚叫出聲了。

    然而,原以為崔文君會徹底散去這些詭異的濃霧,卻不想,就在那些濃霧撲過來的一瞬,崔文君竟一下子散去足下的蓮花,斂去周身的華光,寬大的衣袍在濃霧中飛舞。言嬤嬤大驚,但此時已經沒有機會讓她問出聲了,鋪天蓋地的濃霧瞬間將她們淹沒。

    失去視力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言嬤嬤卻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一生那麼漫長,從未有過的恐懼感由心而生,猶似站在死亡的邊緣線上,煉獄的惡鬼就在腳底下叫囂,令她渾身顫抖。

    那一瞬之後,濃霧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如紗似雲,聚散不定。

    言嬤嬤猛地醒過來。渾身都已汗濕,恢復視力後,呆怔了好一會,才心有餘悸地看著崔文君。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究竟是什麼感覺?先生為何沒有任何動作?

    崔文君也是輕籲愣了口氣,她小看這個香境了,剛剛若不是她及時收起足下蓮,怕是就落入陷阱中。究竟是誰?竟布下如此凶險的香境,就為了試探白廣寒!?為什麼?究竟要試探白廣寒什麼?

    崔氏有千年底蘊,族中自然保留了崔氏前面幾代大香師留下的手札。這樣的香境,她在其中一本手札中看到過,剛剛那一瞬,她忽然想了起來,這種香境稱為陷阱。完美的,能迷惑人的陷阱。看起來一點危險都沒有,但是,若強行破開的話,必將落入其陷阱內!不出手。則無事,一出手,就中計。但若無所作為,就將永遠困在其中,除非,能找到香境的界點。

    界點,亦可稱為後門。每個香境都會有一個後門,找到後門,自然就能離開。

    七年前,白廣寒是不是也面對過這個香境?當時他怎麼應對的?白廣寒那個時候,即便已是大香師了,但資歷尚淺。經驗也不會太豐富……

    兩人結束了手語的交談後,景炎便直接躺在屋簷下的地磚上,手枕著腦袋,一臉愜意的表情。

    安嵐抱著膝蓋坐在那,看著他。遲疑著問:「公子,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

    景炎閉著眼睛道:「等白廣寒破開此香境後。」

    又沉默了一會,安嵐才接著問:「他,也是七殿大香師之一是嗎?」

    景炎微微揚起嘴角,片刻後,伸出胳膊往旁邊拍了拍:「別擔心,你也躺下歇一歇吧,說不準還要多長時間。」

    安嵐搖頭,雖說景炎公子親切隨和,但她可不能如此放肆。

    景炎微微真開眼,看了看她,也不勉強,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再次閉上眼,似乎真的打算睡上一覺。

    安嵐不好再打擾他,自己默默待了一會後,便往旁邊的廊柱上一靠,不知不覺間,就閉上眼。她睡過去後,景炎才睜開眼,並坐起身,看了她一會,有些複雜地嘆了一聲:「小狐狸,葉二公子是這場香境的界點,要破開香境,首先要知道界點在哪裡,在這點上,你還遠不及丹陽郡主。」

    安嵐睡得很沉,自然沒有聽到這些話。

    景炎接著道:「剛剛讓你挑,你若選葉二公子的話,我便給你走走後門,也讓你親眼看一看如何破香境,難得一遇的機會,你就這麼錯過了。」

    說完後,景炎又看了那張稚嫩的臉,沉吟片刻,遂又笑了一笑。

    其實對白廣寒的執念這麼深,對他來說,倒也不是壞事。

    ……

    丹陽郡主牽著葉蓁剛出亭子,就看到亭外有個身影,白霧瀰漫,她無法看得真切,只覺那道身影如流雲飛雪,宛若謫仙臨世。

    「廣寒先生!」小心翼翼上前幾步後,終於看清那人的相貌,丹陽郡主怔了一怔,然後慌忙行禮。

    白廣寒微微頷首,看了葉蓁一眼,然後問她:「你為何帶著他?」

    丹陽郡主猶豫了一會,才開口道:「回先生,丹陽對此不熟悉,便想著,帶上葉二公子,興許就能離開這裡。」

    白廣寒問:「離開哪裡?」

    丹陽郡主微垂著眼道:「園中香境。」

    白廣寒沉默,崔氏後代,似真受到了福澤,能有這等天賦悟性的孩子,萬人中都挑不出一個來。

    片刻後,白廣寒才開口:「將他給我吧。」

    葉蓁忙躲到丹陽郡主身後,驚懼地道:「表姐,我,我不要他,我們快走!」

    「蓁哥兒?」丹陽郡主詫異回頭,隨後微笑著道,「蓁哥兒別怕,這是長香殿的大香師。」

    葉蓁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管他是誰,表姐,我們快走,快走!」

    「我既已找到你,你還能走得了嗎。」不等丹陽郡主問清楚究竟怎麼回事,白廣寒就已經到了他們跟前,一伸手,就抓住葉蓁。

    葉蓁忙大聲喊道:「表姐救我!」

    「廣,廣寒先生?」丹陽郡主有些懵了,「這,這是……」

    「你看清楚了。」白廣寒緩緩開口,「你來自清河崔氏,應當知道每個香境都有一個界點。」

    丹陽郡主怔住,隨後將手從唇上放下,雙手交握地放在小腹前,恭敬地聆聽。

    白廣寒面無表情,聲音清冷而沉穩,不帶絲毫情緒:「香境的界點,只要除去,就能散去香境,但這場香境的界點卻是種在他身上,與他性命相關,除之不慎,便會傷及他的性命。」

    所以,葉蓁才會喊救命?

    丹陽郡主震驚,只是目中神色愈加凝重,不放過白廣寒一丁點的動作。

    「他被困在這裡太久了,若是再不替他除去種在身上的界點,散去這場香境,他一樣會丟了性命。」白廣寒抬起左手,手指微動,便見又數跟纖細的幼苗從葉蓁腰側露出,一點一點地移到白廣寒的手上。

    葉蓁渾身顫抖,孩子氣的臉上滿是痛苦,白廣寒依舊面無表情,直到將那些幼苗全都抽出來後,才放開葉蓁。丹陽郡主趕緊去扶住,再抬眼,便見白廣寒拿著那些幼苗的手用力一握,遂見那些幼苗慢慢枯萎,最終成灰。

    周圍的白霧逐漸散去……

    崔文君找到安嵐這邊時,安嵐還靠在廊柱上睡覺,那副樣子,看起來很是安靜乖巧。崔文君慢慢蹲下去,仔細打量她的眉眼,再回想自己少女時期的模樣,有點像,又不怎麼像。

    是她?不是她?

    崔文君面上的神色變了幾變,抬手,就要喚她起來,只是她的手才放在安嵐的胳膊上,周圍的白霧就開始散去,景色也跟著變模糊。

    這是,白廣寒破了香境!

    崔文君收回手,站起身,面上重新恢復冷淡傲然。下一瞬,她就回到了馬車內,掀開車簾一看,果然,這馬車就停在白園外面。

    「先生。」言嬤嬤也醒了過來,緩過神後,心有餘悸地道,「廣寒先生是什麼意思?當時差點就……」

    崔文君放下車簾,閉上眼,往後一靠:「或許,讓我當個見證人。」

    言嬤嬤不解:「見證何事?」

    「見證他能破此香境。」崔文君淡淡道,只是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自崔氏流傳下來的大香師手札中,她知道,這等香境非常危險,一個不慎,便會傷及性命。

    言嬤嬤更加不解:「只是,為何要證明這個?」

    崔文君輕輕搖頭,她也想不明白。

    ……

    葉蓁醒過來了,白廣寒卻沒有過多交代什麼,只讓葉老爺和葉三姑娘進了房間。外面站在一圈人,白廣寒出來後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走開了,景炎笑了笑,便跟上。

    因為大家都經歷了那場香境,這醒過來後,反而沉默了。

    好一會後,丹陽郡主才開口:「安嵐姑娘,當時在哪?」

    即便她在香境裡,只看到葉蓁和白廣寒大香師,她卻很篤定,安嵐也一定是入了那場香境。

    安嵐回過神,往旁邊看了看,然後看著前面那台階道:「就在這裡。」

    丹陽郡主也往台階那看過去:「就在這裡?」

    安嵐點頭,然後也問了一句:「郡主呢?」

    「我……我在園子裡。」丹陽郡主想了想,又問,「當時,你身邊還有別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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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15:39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秘密

    安嵐默了默,就看著丹陽郡主反問:「郡主身邊有人?」

    丹陽郡主笑了笑,大方道:「嗯,看到蓁哥兒了,安嵐姑娘呢?」

    安嵐忽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垂下眼道:「當時這附近就剩下景公子。」

    「景哥哥!」丹陽郡主微微有些詫異,是廣寒先生特意安排的嗎?還是無意為之?她知道安嵐頗得景哥哥的青睞,這個事實她無法改變,但她很擔心,廣寒先生會不會因此而有失偏頗……

    丹陽郡主沉思的時候,安嵐忽然問:「不知,葉二公子在香境裡是什麼模樣?」

    丹陽郡主回過神,頓了頓,才道:「瞧著沒什麼事,就是……在園子裡迷路了。」

    安嵐一怔:「迷路了?」

    丹陽郡主點頭,隨後問:「景哥哥跟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特別的,只是在那等著香境散去。」安嵐搖頭,接著問,「迷路了,那郡主和葉二公子找到路了嗎?」

    丹陽郡主道:「正找著路,結果碰到廣寒先生。」

    安嵐問:「接著廣寒先生就破了香境?」

    丹陽郡主點頭,安嵐遲疑了一會,又問:「廣寒先生,是過去找你們的?」

    丹陽郡主想了想,才道:「先生不是找我們,是找蓁哥兒。」

    特意去找葉二公子嗎,原來如此,安嵐面上若有所思。

    丹陽郡主問:「你在想什麼?」

    安嵐輕輕搖頭,丹陽郡主看了她一眼,便道:「你問的,我都如實回答了,你也應該回答我的問題才是。」

    安嵐看了她一眼,丹陽郡主面帶微笑,神態坦然。

    「確實該如此。」安嵐點頭,然後道,「我只是懷疑。破了香境的關鍵在葉二公子身上。」

    丹陽郡主一怔,有些詫異地看著安嵐:「為什麼?」

    「以廣寒先生的能力,何須特意去找一個人,更何況。要找誰,直接破了香境,要找的人不馬上就出現在眼前了嗎,在香境裡找,似乎是多此一舉。」安嵐說到這,頓了頓,接著道,「除非,破香境的關鍵,在葉二公子身上。」

    這樣細膩的心思……丹陽郡主認真地看著安嵐。只是不及她開口,景炎就從前面走了過來,跟著葉家的人也哭累了,開始就這前前後後的事算賬了。

    葉蓁醒了,不等於葉家的事全都解決了。

    葉蓁為何會生病。腰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廣寒先生是怎麼治好葉蓁的,薛靈犀跟這件事真的絲毫關係也沒有嗎?那為何廣寒先生要從薛靈犀手裡拿走那盒香?

    這種種問題,葉德清關心,葉三姑娘更關心。

    事情既然沒有完全解決,天樞殿的人自然不能這就離開。

    只是因葉蓁剛醒,經不起車馬顛簸。景炎便建議他們先留在白園,總歸這些事情,再哪裡都一樣能說清楚。

    ……

    葉蓁重新睡下後,白廣寒命人給葉德清傳了幾句話,葉德清甚是不解,但是想了想。還是照白廣寒的意思,特意留葉鈴在葉蓁那照看著,然後同薛靈犀悄悄往白廣寒那過去。

    之前因兒子終於醒過來,葉老爺激動之下,只顧著兒子。一時忘了表示感激,待想起是,白廣寒已經離開那裡了。所以,葉老爺這會兒一進來,就要給白廣寒行大禮,白廣寒便往景炎那看了一眼,景炎笑了笑,走過去扶住葉老爺:「不用著急行如此大禮,還是先坐下將這事兒說明白了,別的,可以慢慢說。」

    葉德清深揖:「廣寒先生和公子救了我兒一命,此乃大恩,葉某今生今世都難以報答。」

    候在一旁的安嵐和丹陽郡主都有些不解,聽景炎公子那話的意思,似乎這事還有內情。安嵐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白廣寒,卻見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麼。似察覺的安嵐的目光,白廣寒便往她著掃了一眼,那眼神不帶什麼情緒,只透著幾分衡量,或是探究。安嵐一怔,心裡忽的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細一想,又說不清個究竟。

    卻這會兒,景炎已經開口:「葉夫人,如今,那封信該拿出來給葉老爺看一看了。」

    葉德清一愣,即轉頭看向薛靈犀,不解道:「什麼信?」

    薛靈犀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那封放了十三年之久的信,有些悵然地看著已經發暗的信封,然後遞給葉德清:「這是崔姐姐親筆寫給老爺你的,崔姐姐本是希望我可以永遠都不用拿出這封信,不想,她的希望終是要落空了。」

    葉德清滿腹疑問地接過來,卻沒有馬上打開,因為他心裡忽然生出很大的不安,似乎只要打開這封信,就等於打開一個噩夢。

    所以,他試探地問:「裡面,寫的什麼?」

    薛靈犀道:「老爺還是自己看吧,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

    葉德清便轉頭,遲疑地看向景炎和白廣寒,見他們什麼都不說,似已經知道那信裡的內容。十三年,有什麼事,他被瞞了十三年?他垂下臉,有些著急地打開那封信,信紙也已經發黃,信上的字跡有些不穩,但確實是崔氏的筆跡,應該是她臥病在床的那段時間寫的。

    信很長,滿滿地寫了近十張紙,葉德清一開始面上還帶著疑惑,可越看到後面,臉色越加不好,就連拿信得手都隱隱發顫。

    這房間裡,就安嵐和丹陽不清楚那信裡都寫了些什麼,所以瞧著葉德清此番變化,心裡愈加疑惑。

    「這,這這,都是真的!」葉德清看完後,呆了一呆,然後拿著那封信看著薛靈犀,「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薛靈犀嘆了口氣:「崔姐姐什麼性情,老爺心裡難道不清楚,再說,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知道的時候,也已經生了三姑娘。」

    葉德清怔怔地站在那,好一會後,突然想起葉蓁,慌忙轉身對白廣寒道:「先生,我那小兒,是,是已經治癒了吧。」

    白廣寒微微搖頭,聲音略有幾分低沉:「我只是將令公子喚醒,這病,卻是沒辦法根除。」

    葉老爺呆在那,手裡的信也落了下去,外面的風從門縫裡鑽了進來,將那幾張信紙吹到安嵐和丹陽郡主跟前。安嵐遲疑了一下,彎下腰去撿,但並沒有看,而是先詢問地看了白廣寒和薛靈犀一眼。白廣寒沒有說什麼,葉老爺則是一丁點反應都沒有,只有薛靈犀朝她們微微頷首。

    她知道這兩位姑娘是什麼身份,更清楚,此時與她們交好,要比數年後容易百倍。而且,既然廣寒先生都讓她們跟著一塊進來了,那今兒要說的事,也就沒必要瞞著她們倆。

    得了薛靈犀的首肯,安嵐便將那些信展開,同丹陽郡主一塊看起來。

    這,這竟是!

    看完後,兩人都震驚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再看向失魂落魄的葉老爺。

    原來,葉崔氏的母親羅氏,其祖上就帶著一種可怕的病。那等病發作之前,沒有大夫能看得出來,發作時,整個人會慢慢失去意識,但呼吸和心跳卻還都在,只是接著身上會出現怪異的紋路……從發作到死亡,一般不會超過一個月。

    羅家的這種病是會一代一代傳下去,不一定每代都會發作,也不一定每個孩子都會發作。有可能隔了一代兩代人都沒事,在他們都已經已經擺脫這個噩夢時,很可能第三代就出現這種病。

    這種污染血脈,斷子絕孫之事,無論對哪個家族來說,都是頭等大事!若被人發現,絕對是滅族之災。所以羅家遮掩得很好,也虧得葉崔氏的母親那一代,羅家沒有一個人病發,所以葉崔氏的母親羅氏才如願加入了崔家,只是誰曾想,羅氏的女兒會繼承那等病,並且在生了三個孩子後,忽然病發!

    葉崔氏生怕自己的孩子也會落得跟自己自一樣的下場,為著母親的苦苦哀求,不忍母親的娘家承受所有親家的怒火,只得一個人忍了下來,偷偷想辦法求到長香殿那去。

    而在那之前,葉崔氏已經認識薛靈犀,由此,葉崔氏才求得白夜大香師的幫忙,贈送了她一盒香和一張藥方。那盒香和藥方並非解藥,頂多算個藥引,所起到的作用只是減緩病發時的痛苦,並且在病發陷入昏迷時,將人喚醒。

    所以,薛靈犀才會瞞著葉德清,偷偷給葉蓁換藥。

    葉崔氏寫這封信的目的,一是要給葉德清一個交代,二是為以防日後葉德清誤會薛靈犀,到時,薛靈犀只要拿出這封信,便就什麼都明白了。

    葉崔氏在信末,還特意交代葉德清定要好好待薛靈犀。

    安嵐拿著那封信,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難怪剛剛,廣寒先生不讓葉三姑娘過來。無論是誰,忽然知道這樣的事,定是都很難接受。知道後,即便沒有病發,也是要一輩子擔心受怕。並且,日後還如何敢嫁人,如何敢懷孕生子!

    無需猜疑算計,命運的殘酷,已足夠令人撕心裂肺。

    葉德清呆呆站了一會後,忽然蹲下去,抱頭痛哭。

    薛靈犀抬起臉,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淚。

    安嵐的目光卻從葉老爺身上移開,落到薛靈犀身上,究竟需要多深的感情,才能令一個女人願意為一個並不完全屬於自己的男人,承擔這個秘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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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16:04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解釋

    門關上,葉老爺的哭聲也慢慢停下,隨後那屋內是長時間的沉默。

    要不要告訴葉三姑娘實情,是葉老爺和薛靈犀需要考慮的事,外人沒有資格提任何意見。

    白廣寒出來後,負手站在台階那,沉默片刻後,才轉頭對丹陽郡主道:「清耀夫人的馬車已在門外候著了,你去吧,允你三日假。」

    丹陽郡主從惘然地情緒中回過神:「母親找我?」

    旁邊的秀蘭小心提醒道:「郡主,明日是蓉貴妃的千秋。」

    丹陽郡主一怔,才想起這事,蓉貴妃跟清耀夫人關係極好,又是太后親侄女,上個月清耀夫人就跟她交代了,還讓太后發了話,今年蓉貴妃千秋日,她一定得露面。長安城不缺名門貴女,亦不缺才女,幾乎每個貴族女子都在想辦法抬高自己的身價。清耀夫人深諳其中門道,聲名才華這等東西,是需要吹捧的。或許丹陽郡主如今還不屑於此,但清耀夫人較她想得深遠,亦能將此事做得漂亮。

    清耀夫人沒有見過安嵐,也不瞭解安嵐,但她絕不會看輕安嵐。

    當兩人的才華在伯仲之間時,別的因素,就能成為成敗的關鍵。

    七殿大香師要決定任何事,確實不用考慮任何人的意見,但是,一個繼承人的選擇,不僅僅是關係到大香師,還關係到香殿今後的地位。

    ……

    丹陽郡主離開後,白廣寒站在一株綠萼梅旁,看著樹下兩隻蟲子在打架,他看得很認真,認真得有些出神。

    景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抬了抬眉:「這個季節居然還有蟲子。」

    白廣寒曲指一彈,那兩隻正往梅花樹攀爬的蟲子即變成一點血跡,隨後風乾。

    景炎笑了笑:「又精進了,我是追不上你了。」

    「你的事比我多。」白廣寒收回手。淡淡道了一句,然後轉頭道,「白園周圍沒有任何可疑的行跡。」

    「意料之中,他布下香境就離開了。」景炎神色略有幾分凝重。「丹陽郡主這一趟回宮,自會透露所見所聞,加上崔文君的見證,他即便再有所懷疑,也該信個*成了。葉蓁死後,他再有所懷疑,也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這,景炎嘴角邊勾起一抹笑,人對某件事情懷疑的時間越久,反覆的時間越長。不確定的感覺就會越重。

    白廣寒問:「丹陽會說?」

    景炎道:「即便她無意炫耀,清耀夫人也會讓她說的。」

    就是為等到蓉貴妃的千秋,藉著清耀夫人為丹陽郡主謀劃,將白廣寒如何破香境的過程傳給對方,他才想盡法子維繫著葉蓁的命拖到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薛靈犀曾是白夜最信得過的侍香人,亦是白廣寒敬重的人,薛靈犀若有事,白廣寒絕不會不管。

    七年前,其中一位大香師對白廣寒下手,當時情況極為混亂。

    除了他和白廣寒,沒有人清楚真正的內情。包括對白廣寒下手的人,一樣無法確認,當年那個完美的「陷阱」,究竟是白廣寒破的,還是白夜回來破的。對方若想確認白廣寒是不是真的能破「陷阱」,就需重新尋找合適的目標。布下新的香境,然後請白廣寒入境。

    只是,錯過七年前那個機會,面對日復一日成長起來的白廣寒,沒有十足把握之前。那人不敢再出手,也不會輕易試探。所以薛靈犀就成了目標,到底是伺候過大香師的人,對方非常謹慎,也有足夠的耐心。為防萬一,他甚至沒有選擇對薛靈犀下手,也沒有選擇薛靈犀的兒子。因為薛靈犀的兒子如今還不足六歲,那麼小孩子,入了香境後,怕是還等不到薛靈犀悟過來,去請白廣寒幫忙,那孩子就已經嚥氣了。

    所以,葉蓁成了最佳人選。

    大香師深諳人心,葉蓁若出事,薛靈犀在葉家的處境必將變得艱難,到時,薛靈犀就不得不求助於白廣寒。

    只是,對方卻沒想到,葉蓁會有那樣的病。

    無論香境是否被破,葉蓁都會死。

    究竟是死於何因,是因為病,還是因為界點去之不慎,除了白廣寒,沒人清楚。

    三個月之前,葉蓁的病就有發作的跡象,那個時候,正好白廣寒公開表示,要選繼承人。從那開始,藏在暗處的人就按捺不住了,景炎斷定他一定會出手,甚至猜出他要選的對象是誰。

    今日之事,三個月之前就已經定下了。

    就連安嵐,也不是意外。

    若非遇見她,若非她天賦難得,景炎也不會做出這個決定。

    所謂的巧合,實際上都是經過嚴密到苛刻的算計而來的。

    ……

    一會後,兩人便往回走,卻未走幾步,就聽到前方傳來吵鬧聲。

    白廣寒輕輕搖了搖頭,景炎淡淡道:「今日之後,羅氏的秘密就會傳開,到時他自然也會知道。」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只是他說到這的時候,忽然咦了一聲。

    原來是赤箭找到白園這,神色匆匆,像是有什麼要事。赤箭也是天樞殿的侍香人,此等身份,自然不會被限制下山,但是,身為天樞殿的侍香人,特別是他如今又暫時頂替赤芍打理香殿內務,故而輕易是不能下山的。

    聽他道明來意後,景炎便笑了笑,原來竟是為赤芍而來。

    在刑院內對小可下手的人找到了,足以證明,小可的死跟赤芍沒有關係。

    白廣寒面無表情地道:「你就是為這事而來?」

    赤箭額上冒出冷汗,卻還是憑著一股執拗的勁回道:「屬下覺得,此事事關重大,不敢有絲毫拖延,所以擅自下山稟報先生。還,還有,這幾日殿中也出了好些事,屬下愚鈍,不敢自作主張,赤,赤芍又被關了起來,找不到人可商議,便想著請,請景公子幫忙出主意。」

    「呵……」景炎笑了,卻又不說什麼。

    赤箭冷汗涔涔,白廣寒沉默了片刻,就讓他先去白園外頭候著。

    「這個赤箭,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心裡卻有股文人的執拗勁。」赤箭出去後,景炎慢悠悠地道,「瞧著也像真是情真意切。」

    白廣寒道:「魯莽,反更顯真情,若是裝的,就太高明了。」

    「沒有人敢在你面前裝。」景炎搖頭道,「那兩人確實兩情相悅已久,赤芍出事,他面上沒什麼,其實心裡早就似熱鍋上的螞蟻,所以這一找到能還赤芍清白的證據,就再坐不住。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他們自己都不自知。」

    白廣寒微蹙眉,他聽懂這句話,這些年來,他和景炎之所以抓不到那些內奸,就是因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內奸,甚至到死,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套話,蠱惑,引誘,本來就是間者的基本功。

    「讓赤芍出來吧,這一次她確實是被冤枉的。」景炎說著就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然後道,「他說的那些雜事,你看著辦。」

    「你去歇會。」白廣寒微微頷首,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景炎本是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的,只是走了兩步後,想了想,就轉身往另一邊去。

    ……

    丹陽郡主走後,安嵐便坐在客房前面的欄杆上,看著頭頂的藍天,一副發呆的模樣。

    景炎走過去後,笑了笑,就在她旁邊坐下:「想什麼呢。」

    安嵐起身行禮,景炎擺了擺手:「別那麼多禮,來,說說,你這小腦袋瓜又在琢磨什麼。」

    安嵐站在一旁,一臉乖巧地道:「沒有。」

    「呵——」景炎臉上笑意盎然,「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就別在我跟前裝了。」

    安嵐面上微窘:「只是有點不明白,葉二公子為何會陷入大香師的香境。」

    不過是個普通的少年,跟長香殿也沒有任何利益牽扯,怎麼就重要到讓大香師親自出手?之前,她還以為那場香境是針對她和丹陽郡主的,但知道葉家的那點秘密後,她便知道自己是誤會了。

    景炎反問:「你覺得呢。」

    安嵐瞅了景炎一眼,遲疑著道了一句:「是不是,跟天樞殿的內奸一事有關?」

    景炎滿眼含笑:「接著說。」

    安嵐心裡一跳,知道自己是猜對了,只是卻愈加不解。

    她所知不多,自然無法將這些事整個聯繫起來想,於是,又搖了搖頭:「只是猜的,別的就真的不知道了,不敢騙公子。」

    景炎看著她問:「想知道?」

    安嵐點頭。

    景炎站起身,想了想,就斟酌著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道了一遍。只是略去他早知道羅氏的秘密,並為此特意選中葉蓁,引對方出手。

    安嵐聽完後,怔了半響,然後問:「香境能探知人的內心,公子難道就不怕那位大香師從薛靈犀那知道廣寒先生的打算?」

    景炎道:「薛靈犀從不會另外打聽別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該知道的。」

    安嵐遲疑了一會,又問:「公子告訴我這麼多,就不怕那位大香師從我這探知到什麼?」

    景炎微微挑眉。

    安嵐遲疑了一會,又問:「公子,也只是讓我知道該知道的,是嗎?」

    「真聰明。」景炎抬手,手指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點,眼角眉梢間流露出輕慢淺淡的笑意,唇邊卻帶起一抹雍容怡然的完美弧度,世間男子,再難尋得如此氣質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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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17:16:29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入門

    白園種了很多梅樹,只是天還不夠冷,梅花還未開。

    客房這邊種的白梅最多,每年寒冬臘月,景炎都會拎著一罈酒走到這邊,一個人就著梅香品酒。

    安嵐並不意外,對於此事,她覺的理所當然,所以神色平靜。

    「只是……」景炎收回手後,打量了她道,「你怎麼知道,香境能探知人的內心?」

    「因為——」安嵐捧起自己的香囊。

    氣溫驟然下降,有風拂過,帶著三分溫柔七分寒意,落花如雪,紛紛揚揚飛到景炎手上。他抬眼,便見滿園梅花綻放,堆雲積雪,如夢似幻,幽幽冷香中還帶著幾分酒香。他順著香尋去,便見最老的那株梅樹下放著一罈酒,不是什麼好酒,是外頭隨便一個飯莊或客棧都有賣的,便宜,五個銅錢就能打一斤。這酒甚至沒有一個特定的名字,口感也不怎麼好,下口時有些拉喉,但卻是他在白園賞梅的時候必喝的。

    景炎起身,走到那株梅樹下,拿起那罈酒。卻又見旁邊還放在兩個瓷杯,他怔了怔,就將那兩酒杯也拿了,然後轉身走回來,笑道:「你這是請我喝酒?連酒杯都準備好了,那就一起喝!」

    他說著就將其中一個酒杯放到安嵐手裡,安嵐有些愣愣地接住,只是她的手才觸到杯身的涼意,眼前正往下飄落的梅花就碎成無數光斑,抬臉,就只是這一眨眼的時間,眼前的一切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梅樹依舊,但花未開,寒風依舊,但無酒香。

    手裡的酒杯變成了她的香囊,景炎公子還坐在欄杆上,連姿勢都未變。只是眼裡添了幾分詫異。

    安嵐忙放下香囊,站起身忐忑地道:「公子莫怪,我無意得罪。」

    「呵——」景炎低低一笑,只是這一笑。似乎就忍不住了般,聲音越來越大,直到變成一陣哈哈大笑。

    安嵐有些無措地站在那,刻在骨子裡的謹小慎微讓她早早就明白,有些時候,笑,並不代表高興,哭,也不僅僅是因為傷心。

    她低聲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景炎笑夠後。就打量著她,好一會才道:「小狐狸,再怎麼忐忑也蓋不住心裡的高興吧。」

    一語就點中她的內心,安嵐面上即有些訕訕的。

    「確實沒人敢隨便對我用香境。」景炎往自己旁邊拍了拍,讓她過來坐下。「你這兩下子還太稚嫩了,又不夠謹慎,以後也別隨便對別人使用,小心反受其害。」

    「是。」安嵐乖乖坐下,也乖乖應下,但明顯是不解其意。

    景炎似知道她心裡想著什麼,便道:「你也入過幾次香境。可有哪一次是在香境內見過布下香境的人?」

    安嵐回想了一下,怔了怔,然後搖搖頭。

    「香境是虛的,但入了香境後,便是實的,在裡面受的傷。出來後,那些傷一樣會作用到身上。」景炎看著她道,「這並非是指,你在香境裡骨折了,出來後。即便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就忽然骨折了。」

    「那是什麼?」

    「在香境裡受的所有傷,都會同等程度地傷到你的精氣神,人活著就是一口氣,那口氣是本源,是精氣神,比起這個,那些跌打損傷並不算什麼。」景炎看著還有些懵懂的安嵐,接著道,「香境裡的真實,對入香境者是如此,對布下香境的人也是一樣。」

    安嵐似剎時明白了,瞳孔微縮,所以,之前她進入的那幾場香境,都不見大香師的身影。

    景炎微笑:「想通了?」

    安嵐點頭,然後站起身,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公子賜教。」

    「你沒讓我失望,甚至超出我的期盼。」景炎說出這句話時,語氣裡帶著幾分難言的情緒。

    安嵐抬起眼,然後轉頭,看著園中那些梅樹,感嘆地道:「公子存在心裡的世界,可真美。」

    景炎一怔,隨後站起身道:「不過是年年都有的景,我也就趁著那個時候偷懶幾日。」他說到這,沉吟一會,又道,「那酒沒喝上,真可惜了。」

    安嵐抿唇一笑,剛剛聽說葉家那些事後,心情有些低沉,但此時此刻,她卻非常的,高興,高興且激動。若說之前她對那個界限,那道門檻還覺得很模糊的話,那麼現在,她確定,自己已經真正入門了。

    「瞧你這得意的,尾巴都翹起來了!」景炎看了她一眼,也跟著一塊笑了笑,然後道,「梅花開的時候,我請你來喝酒。」

    安嵐一怔,景炎說完這句話,就抬步離去:「午膳會有人送過來,你安心住幾日,到時隨葉家的人一塊走吧,既然丹陽郡主有三日假,白廣寒的意思是你也一樣。」

    安嵐朝景炎的背影微微欠身,然後,再次轉頭看著那株梅花樹。

    那兩酒杯,並非她特意弄出來的,而是景炎公子存在心裡的東西。

    公子,是想與誰對飲呢?

    ……

    安嵐在白園住了兩天,那兩天裡,除了去葉蓁那看一看,同葉三姑娘客氣地聊上幾句,她基本沒什麼事。景炎公子不知去了哪,廣寒先生也沒再露面,葉家的事,就白園一個管家負責照看著。葉老爺因受到打擊,精神越發不好,薛靈犀依舊沒什麼怨言,如以往一般在他身邊伺候。

    「委屈你了。」第三日早上,用完早膳後,葉鈴去看葉蓁時,葉德清握住薛靈犀的手,有些哽嚥著道,「以前我也常說這句話,但也都只是說說罷了,如今,我才覺得,真的,是委屈你了。」

    「老爺說的什麼話,我也是葉家的媳婦,我從未覺得委屈。」薛靈犀抽出手,給葉德清遞上茶,溫聲道,「老爺可要保重自己,三姑娘那,還得想想辦法才是。」

    「能怎麼辦?!」葉德清讓她把茶放在一邊,「蓁哥兒我早有心理準備,如今他能醒來,對我已是安慰……可是鈴兒,唉,這是造的什麼孽,為什麼我葉家會出這樣的事!她當年也不跟我說!」

    「崔姐姐也是生了孩子後才知道的,她原是想告訴你,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又抱著希望,或許孩子們不會出事,所以才……」薛靈犀坐到葉德清身邊,柔聲道,「崔姐姐心裡比誰都痛,走的時候,心裡還掛唸著幾個孩子和老爺您。而且都這麼多年了,您若是這時候怪她,她泉下有知,難以瞑目啊。」

    「我不怪她,也怪不來了。」葉德清長嘆了口氣,這幾天,他似一下子老了十歲。

    薛靈犀起身,一邊給他揉太陽穴,一邊道:「老爺要是不知該怎麼說,三姑娘那就由我跟她說去,這等事,還是自己心裡明白些好。日後,若有什麼事,也不至於慌亂無措。」

    葉德清一愣:「要告訴她?!」

    薛靈犀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只是問了一句:「難道老爺不打算告訴三姑娘?」

    「她都快十六了,有是那麼個心高氣傲的性子,親事還遲遲沒有定下。」葉德清說到這,停了好一會,才沉重地道,「她以後,可怎麼辦?」

    葉蓁醒過來了,卻活不下去。

    閨女原本好好的,如今卻添上這麼一個噩耗,這可都是他的親身骨肉啊。

    薛靈犀正想開口,不料就在這會,房門突然從外頭推開,薛靈犀邁步進來,警惕地打量了薛靈犀一眼,然後問向葉德清:「爹瞞著什麼沒跟我說?」

    葉德清愣住,薛靈犀輕輕一嘆。

    ……

    安嵐用過早膳後,在琢磨香的事,正打算找人問問景炎公子或是廣寒先生在何處,她有好些問題想請教。只是她剛走出房門,就聽到葉家人住的那個方向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

    是葉三姑娘,已經知道了嗎?

    安嵐轉頭往那看,遲疑著要不要過去瞧瞧,只是走了幾步後,又返身回來。

    這種事,誰都愛莫能助。

    換做她,此時此刻,應該是不想看到任何外人。

    想到這,她心裡輕輕一嘆,然後抬起連,看著高遠的天空,感謝娘親,給了我一個這麼健康的身體,雖然不知道你在哪裡。

    ……

    下午,葉德清就同景府的人告辭,本應該還要去跟白廣寒和景公表示感謝的,但正巧白廣寒那個時候不在景府,景炎也出去了,景公這幾日又因身體不適,不見客。於是葉德清托白園的管事務必將他的感謝帶到,然後就帶著妻子兒女離開白府。

    安嵐一路送他們會葉府後,也跟著告辭,她該回長香殿了。

    薛靈犀出來送她,請她日後有空了,要常來做客。

    安嵐上馬車之前,還是忍不住問一句:「三姑娘,沒事吧?」

    薛靈犀搖了搖頭:「小姑娘家家的,知道這樣的事,哪能沒事,她性子倔強,在外人面前都是要裝無事的模樣。但事已至此,自欺欺人也無用,我會慢慢開解她的。」

    本以為葉三姑娘那麼針對她,她心裡多少會有些介懷,卻不想,薛靈犀這話裡,是真心實意的關心。安嵐有些詫異,薛靈犀也只是微微一笑,再次請她將自己的感謝傳達給廣寒先生。

    安嵐將上馬車時,葉府裡忽然跑出一個丫鬟,慌慌張張地對薛靈犀道:「夫,夫夫人,二公子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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