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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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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發表於 2015-7-26 23:35:13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要人

  安嵐小心翼翼地看了景炎一眼,沒有在他臉上看到責備或是輕視的神色,心裡略略放了心,只是依舊不敢當著他的面拆開那封信。

  景炎打量著她道:「不看?那就先說說吧,昨晚那麼執意要見我和白廣寒,就是因為後悔做了這件事。」

  安嵐垂下眼,沉默許久,微微點頭,然後又輕輕搖了搖頭。

  景炎目中瞭然,淡淡一笑:「小狐狸,你是後悔,但卻不是後悔做了這件事,而是後悔自己沒有做好,怪自己思慮不周,從而連累了你的小夥伴?」

  安嵐怔然抬眼,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竟,完全清楚她心裡想什麼。

  景炎接著道:「你昨晚求見,是覺得自己在慾望和情義之間失去了平衡,不知道今後再次面對此等情況,要如何選擇,因為兩邊你都不願放棄,是嗎。」

  安嵐忽覺得肩背微僵,此時她心裡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無措來得更準確。

  她如今才知道,眼前的貴公子,不時給人的壓迫感究竟從何而來。那總是含著一抹淺笑的眼睛,漫不經心的聲音,親切又隨和的神色,以及溫柔的話語,其實都只是他願意展現出來的表象。

  而即便明知道那只是表象,卻依舊能讓她放鬆和信賴,就好似,她打從心裡認可他一般,亦好似她面對廣寒先生時一般,這才是她感到無措和迷茫的地方。

  小狐狸,因為在某些方面,你和我們是一樣的。

  你對金雀和安婆婆的溫柔像他,慾壑難填的心性則似我,只是你還未自知,我們是同類。

  景炎笑眯眯地看著她,看進她心裡,看到她藏在目中的震驚和迷茫。

  馬車沉默地往前走,陽光從微微晃動的窗簾縫隙中透進來。落在他的烏髮俊顏上,越發顯得矜貴儒雅。

  許久,安嵐才回過神,垂下眼。低聲道:「求公子賜教。」

  景炎低低一笑,隨後才道:「自然是儘量變強,除此外,沒有更好的法子。」

  安嵐怔怔抬眼,景炎瞧著她那有些迷茫的表情,給她倒了杯茶:「一直以來,你所求的,不就是這個嗎。」他放下茶壺,慢條斯理地接著道,「兩者之間如何選擇。答案不是早就在你心裡了。」

  會矛盾,會掙扎,也有私心,但在關鍵時刻絕不會出賣。

  「我……」安嵐訥訥開口,卻又頓住。想了許久,然後吁了口氣,才再次開口,「多謝公子。」

  「不想看看嗎。」景炎示意了一下她手裡的那封信。

  安嵐放下心裡的包袱後,才覺得手裡的那封信不再似剛剛那麼沉了,聽了這話,就點點頭。然後將信小心拆開。

  「這……」只是當她將裡面的信拿出來後一看,卻怔住了。

  這封信,竟也是空白的!

  景炎笑了:「李殿試長,還真是個妙人。」

  安嵐拿著那張空白的信,抬起臉,遲疑著道:「公子。李殿侍長這……是何意?」

  「若我沒猜錯,他這封信應當是給崔氏一個面子,而對於你們兩位,他目前的態度是兩不相幫。」景炎身子往後一靠,「以他如今的地位。在你們當中站隊,那是下策。」

  安嵐不解,景炎瞧著她那認真的神色,又笑了笑:「白廣寒待他都要客客氣氣的,更何況你們兩個,即便你們分出高下了,無論是誰,在天樞殿,最開始還是要先倚仗他的,若無他的幫助,你們在天樞殿也不能站穩到最後,所以這眼下,還輪不到他來討好你們。」

  安嵐神色微變,所以,那晚她去找李殿侍長,其實並非是她說服了李殿侍長,而是,李殿侍長原本就沒打算幫丹陽郡主。竟是,將她和丹陽郡主全都忽悠了一遍,並且最後,還說不出他有什麼做得不妥之處。

  正出神間,馬車就停了下來,隨後聽到景炎道:「到了,你先去忙吧,多熟悉一下香集會的事也好。」

  安嵐回過神,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回頭道:「多謝公子。」

  只是她將下車時,景炎又叫住她,問了一句:「天樞殿的藏書樓,你去過幾次?」

  安嵐一怔,不解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想了想,才道:「三次,沒有先生特許,侍香人每月只能進入兩次。」

  景炎點頭:「都看了什麼?」

  安嵐道:「只看了《香譜》和《藥理》,還未看完。」

  《香譜》共有十二卷,她即便記憶力好,理解力強,卻終是太晚接觸這些系統的東西,等同於要從頭學起,所以如今也僅看到第三卷,《藥理》就看得更少了。其實,她如今能將那些字大致認全,已算是非常難得,從香院出來的人,一百個裡也挑不出一個能認得那麼多字的。

  然而,這些,對丹陽郡主來說,卻是自小就接觸的東西,並且還有老師手把手地教。天賦再高,在學習的時間上,她終是差了一大截。

  景炎沉吟片刻,卻沒說什麼,讓她下車後,便離開那。

  安嵐目送景炎的馬車離開後,也意識到了什麼,眼裡露出擔憂,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之前應下丹陽郡主的那個約定,是有多麼大膽,甚至是不自量力了。

  ……

  崔文君眉頭微蹙地看著眼前那妖嬈的男人,按捺住心頭的不快,平靜地道:「為何只給一個?百里先生是嫌我送的禮誠意不夠?」

  百里翎支著下巴,打量著崔文君道:「真是奇怪,怎麼我底下的人,最近都成了香饃饃,幾位大香師都爭著要。」

  崔文君眉頭微皺:「有人提前將金雀要走了,是誰?」

  「你覺得會是誰?」百里翎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表情,如似在等著看一齣好戲。

  「柳璇璣?」崔文君想了想,看著百里翎的眼神裡也露出幾分嘲諷,「應當是她了,想不到,百里先生這樣的人,如今也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呵呵——」百里翎笑了兩聲,面上未見怒氣,「若是她來要人,我當然不會給,只是她請了謝雲出面,對謝雲,我自然要給幾分面子。」

  崔文君沉默片刻,就站起身:「那麼安婆婆,我讓人帶走了。」

  百里翎笑眯眯地做了個手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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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發表於 2015-7-26 23:35:41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交代

  「婆婆!」金雀有些急切的推開門,「婆婆,陸掌事剛剛跟我說,說——」

  安婆婆正好要找衣服,瞧著她推門進來後,便直起腰道:「別著急,急什麼,來,金丫頭給婆婆拿那件秀祥雲紋的襖子出來,壓在櫃子下頭了。」

  金雀微詫,感覺走過去扶安婆婆在椅子上坐下:「怎麼忽然要穿那件襖子?」

  那件祥雲紋的襖子是安婆婆為數不多的好衣裳,一般只有過年時才會穿上,金雀在面對安婆婆時,向來是單細胞,問也只是隨口問問,說話間已經彎下腰在櫃子裡翻了起來,沒一會就翻出那件祥雲紋的襖子,兩手拿著抖開後,瞅了瞅,就笑著道:「婆婆沒穿過幾次把,這還跟新的一樣呢,就是壓出摺痕了,等我熨熨再穿。」

  「火鬥在那。」安婆婆往一旁指了指,明顯是早已經準備好了。

  金雀便將衣服拿過去,一邊鋪開,一邊道:「婆婆,剛剛陸掌事跟我說,璇璣殿選侍女,結果挑了我,說是已經定下名單了,讓我收拾收拾準備過去。」

  安婆婆聽了這話,面上不見訝異,只是站起身走過去,幫她拉著衣服,然後問:「你想不想去?」

  金雀看了安婆婆一眼,嘆了口氣,微微嘟著嘴道:「雖說香殿的侍女要比香院的香使風光,每個月的月錢也多,但現在我在源香院過得挺好,倒也不怎麼稀罕那什麼侍女的差事。只是,安嵐在那上頭,她身邊都沒什麼人幫襯,我便又覺得,這差事也正好,我們又可以處一塊了。」

  安婆婆笑了,枯老的手輕輕摸著被熨得溫呼呼的襖子,慈愛地道:「那你還苦惱什麼?」

  「其實。這事也輪不到我想不想,香殿那定下的事,哪能讓我挑的。」金雀將衣服翻了個面,然後瞅了安婆婆一眼。「我走了,婆婆你怎麼辦啊!」

  安婆婆道:「傻丫頭,你不用擔心我。」

  「哪能不擔心的,你如今腿腳越發不利索了,沒個人在身邊照看,我和安嵐都放不下心。」金雀皺著眉頭想了想,便道,「我走之前,得求陸掌事要個香奴,就專門照看您。如今我和安嵐都上香殿了。陸掌事日後指不定要依靠我們什麼呢,這點小事,她應該答應吧。」

  安婆婆搖頭道:「別瞎忙活,你這一走,婆婆應當也留不下來了。」

  金雀隨即抬高聲音。不敢相信地道:「難道陸掌事要趕婆婆出去!」

  安婆婆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個笨丫頭。」

  金雀一愣,隨後道:「那婆婆的意思是?」

  「玉衡殿也傳話下來了。」安婆婆說著,就抹了抹那襖子,「上去那等地方,總要穿得體面些。」

  金雀愣了好一會,才像是怕被人聽見一般。低聲道:「婆婆的意思是,玉衡殿也,也挑侍女,結果挑中了婆婆!」

  安婆婆錯愕了一下,隨後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丫頭,腦子就不會轉彎的嗎。婆婆這把年紀,又這樣的腿腳,誰還能指著我去伺候。」

  金雀面上一窘,趕緊呵呵一笑:「那,那怎麼會?」

  襖子已經熨好了。安婆婆先掛起來,然後握著金雀的手,拉著她一塊走到床邊坐下,才道:「你自個想想,這好好的,怎麼忽然將你和我都提到那上面去。」

  金雀怔了怔,因安婆婆面上那等認真的神色,心裡忽的一跳,就垂下眼想了好一會,然後才抬起眼,有些小心地道:「難道,是因為安嵐?」

  安婆婆拍了拍金雀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金雀怔怔地道,「若是因為安嵐,那為何不是天樞殿挑我和婆婆進去,而是另外兩個香殿?」

  安婆婆道:「傻丫頭,天樞殿挑你和我上去能做什麼,要知道,嵐丫頭如今爭的是大香師繼承人之位,也等於是香殿下一任主人之位。」

  金雀點頭:「嗯。」

  安婆婆接著道:「就拿著源香院來說,這香院裡頭,幾個香使之間,是不是都極為和睦?」

  金雀撇了撇嘴:「不過是表面上瞧著相安無事罷了,個個心裡都憋著氣呢,就怕旁人比自己多佔了便宜,指不定什麼時候背後使刀子!」

  安婆婆輕輕一嘆:「可不是嗎,香院如此,那香殿也不能免俗。」

  金雀驚詫地捂嘴:「婆婆的意思是,那,那那別的香殿是想拿我和婆婆您對付安嵐!」

  安婆婆道:「是不是對付,眼下還說不準。」

  金雀一下子站起身:「那怎麼行,那這樣的話,我還去幹嘛,我留在香院就好了。我這就跟掌事說去,婆婆,我,我不願去,那香殿不會強逼著我去吧?」

  「別急別急,坐下。」安婆婆拍了拍床鋪,待金雀又坐下後,她才接著道,「你剛剛不也說了,香殿都已經定下的事,哪裡輪得到你願不願的。傻丫頭,這不願的結果,可不是你能擔得起的。」

  金雀著急道:「那怎麼辦。」

  安婆婆替她理了理鬢角的發絲:「剛剛婆婆也只是猜測,瞧把你給急的,不過是提醒你一下,讓你心裡明白,日後要警醒著些。若是……以後真有什麼事,你要記得多想想,你們倆是一塊兒長大的,性格不一樣,卻難得感情那般好,婆婆不願看到你們日後因為什麼事生分了。」

  「不會的。」金雀搖頭,想了想,又道,「那婆婆怎麼辦?玉衡殿的人有沒有說讓您去當什麼差?您腿腳不便,他們不知道,萬一給你安排什麼重活兒,可怎麼辦?」

  安婆婆笑了,滿臉慈愛:「這倒不用擔心,玉衡殿的崔大香師還不至於這麼做,多半也就是個閒差吧,不過是為著看著我罷了,差事並不重要。」

  「安嵐知道這個事嗎?」金雀擔心道,「昨兒在錦魚園她都沒提,怕是還不知道呢。」

  「遲早會知道的。」安婆婆想了想,又道,「有幾句話,婆婆要告訴你,你心裡得記住了,免得日後到了那裡吃虧。」

  金雀趕緊點頭。

  「璇璣殿的柳璇璣大香師,是個看著妖嬈嫵媚,一身的軟骨頭,實際上卻是個非常潑辣霸道的女人。她比較喜歡直來直往,所以你在她面前,無論她問什麼,你都要如實回答,千萬別撒謊。」安婆婆看著金雀的眼睛,及其認真地道,「而且,你千萬記住,在大香師面前,你根本不可能瞞得住什麼,只要他們願意,可以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挖出你藏在心裡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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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發表於 2015-7-26 23:35:55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比試

  白廣寒才進天樞殿,就看到殿門口高高的台階上,立著個錦袍烏髮的身影,那人的存在感太強,還未走近,似乎就已經感覺到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妖氣。

  「跑哪兒去了,這幾天要見你一面都不容易。」白廣寒踏上台階後,百里翎便走到他身邊,特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白廣寒還是那身素白的衣袍,但看起來一點都不顯單調,腰帶衣襟袖口等處,都用同色系的絲線繡著精緻的花紋,其中還參雜著些許金絲銀線,其考究程度,及其附和他的胃口。而這樣的衣飾,再配上白廣寒寬大的肩膀,緊實的腰身,修長的雙腿,以及那張冰雪般的俊臉,令百里翎每次都恨不能扒下他這張面具。

  白廣寒有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他,徑直往裡走,百里翎才道:「還在忙那小丫頭的事?」

  「我想歇一會。」白廣寒終於開口,聲音平穩但極為冷淡,話裡的意思已帶上逐客令。偏百里翎完全不吃他這套,腳步一移,便跟上他,慢悠悠地道:「你知不知道,我香院裡那兩人被那兩女人提走了。」

  白廣寒依舊是那副表情,百里翎也不著急,接著道:「我本是想給你留著的,偏著兩天瞧不著你,她們又追得急,沒辦法,只好丟給她們了。」

  「這事我知道。」白廣寒終於開口,聲音卻依舊沒有什麼情緒。

  百里翎揚了揚眉,他相信白廣寒知道,只是他不解的事,白廣寒為何一直沒有開口跟他要人,竟白白給了那兩女人機會。

  「你不擔心?」百里翎看著白廣寒的側臉,斜飛的眼睛微微一眯,「難不成你是故意的?」

  白廣寒走帶寢殿門口,轉頭看他:「你來就是跟我說這事?」

  百里翎笑了,抱著胳膊歪在門框上看著他道:「就算沒什麼事要說。我也是時常來看你的。」

  「今天不跟說多說了。」白廣寒說著就推開門,百里翎直接跟著進去,白廣寒眉微蹙,但並沒有開口趕人。

  百里翎笑了笑:「不過。今天還真有事要說,這是其一,其二是,大香會的斗香就要開始了,照慣例,今年是天璣殿和天樞殿的主場,我想聽聽你有什麼安排?」

  白廣寒道:「跟往年一樣。」

  「呵……」百里翎笑出聲,建議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今年還是弄點新鮮的事吧,不如就從你那兩寶貝身上做做文章。」

  白廣寒看了他一眼,平靜的目光下含著一絲冷意,百里翎毫不在意地對上他的眼睛:「你若心疼,怕有人折騰她們。不如讓那幾個後生都加進來,正好都是才入香殿的幾個孩子。方家的方姚輝,謝家的謝藍河,也順便看看,他們心裡的意向。」

  白廣寒在榻上坐下,這意思是要百里翎繼續往下說。百里翎面上一樂,就在他對面坐下。

  ……

  大香會第十一天。已連續在香集市忙了五天的安嵐,等到了輪換時間,便回了天樞殿。接下來幾天,她倒不用再去香集市忙活了,因而準備抽空去源香院看看安婆婆,只是還不及動身。丹陽郡主就找了過來。

  「郡主準備好了?」安嵐請丹陽郡主進屋,給她沏了杯銀毫遞給她,然後問了一句。

  「嗯。」丹陽郡主接過那杯茶,輕輕撥了撥茶碗蓋,然後道。「定在後天,一共比三場,是廣寒先生和百里先生主持,另外幾位大香師應當也都會到場,聽說方文建和謝藍河也會參與,但他們倆不計名次。」

  「三場?」安嵐微抬眉,有些訝異。

  丹陽郡主點頭:「前面兩場是關於香的基礎,第一場是文試,第二場由第一場的結果來定題。」

  「文試?」安嵐想了想,便問,「如何比法?」

  「應當是由香殿出一套考題。」丹陽郡主頓了頓,又道,「題目的涉及面會很廣。」

  安嵐微怔,丹陽郡主說到這,就站起身,離開前,遲疑了一下,又道:「題目應當都在藏書樓內,還有兩天時間,你儘量抽空多去看看吧。」

  安嵐微微點頭:「多謝郡主告知。」

  丹陽郡主離開後,藍靛才有些擔心地道:「姑娘,藏書樓內存的書,可有數千本之多,跟香有直接關係的,也近千本,就這麼幾天時間,如何看得過來。」

  去看婆婆的事又要暫時擱下了,安嵐沉默片刻,才開口道:「清河崔氏,其族內的存書,想必也不少吧。」

  藍靛怔了怔,才點頭:「是,很多。」

  所以,以丹陽郡主對香的追求,相關的書籍,怕是早看過了,沒有看過的,這段時間在天樞殿的藏書樓內,應當也都熟讀了。

  什麼叫差距,這就叫差距。

  對方沉浸在書香中時,她在做什麼呢?

  安嵐站起身,出了房間後,就直接往藏書樓走去。她知道來不及了,但是還沒開始,她不能就此認輸了。

  只是,當走進藏書樓,看著那一排排,從新到舊,望之不盡的書籍,她第一次生出些許無力感。兩天時間,莫說是看,就僅僅是翻,她都翻不完這些書。

  安嵐走動一個書架前,抬手撫上那已有些發黃的書脊,她喜歡這些書,甚至是敬畏。

  「姑娘,要不,我先去打聽一下文試題目的事。」藍靛知道藏書樓的書很多,卻還是被這些數的數量給嚇到了,在想丹陽郡主說,文試的題目就從這麼多書裡抽出來,更覺得頭腦發脹,便給悄悄出了個主意。

  安嵐看了她一眼:「出題的即便不是大香師,也應當是由大香師把關,你有本事能打聽出詳情來?」

  藍靛似被噎住,訥訥不能言。

  安嵐嘆了口氣,便道:「你出去吧,不用管我。」

  藍靛只好行了一禮,然後輕輕退了出去。

  安嵐在那幾排書架間走了一趟,然後抽出幾本書,本是要走到桌椅那坐下來讀,只是她轉頭,看了旁邊的窗戶一眼,只見陽光從外面照進來,在那窗戶下面開出一地的花。那溫暖又美好的感覺,令她想去安婆婆初教她識字的時候,源香院不可能會給她提供書籍和紙筆,所以安婆婆每次教她,都是挑陽光明媚的日子,拿著根樹枝,教她在院子的地上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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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發表於 2015-7-26 23:36:08 |只看該作者
第203章 認真

  白廣寒從書架後面走出來,看著窗戶下盤腿而坐的姑娘。

  藏書樓很安靜,泛黃的書頁記載了千年的光陰,細微的塵土在光束中飛舞沉浮,荳蔻年華的少女面帶虔誠,烏髮白袍的男子目光沉靜,久久凝注,這一刻的時光寧靜而雋永。

  安嵐翻開第一本書,只剩下兩天時間了,但她選的卻是一本已經看過的書,並且是一本已經熟讀的書。而這本書對所有香使來說,很普通,每位晉為香使的人,都必須熟讀的書,也是安嵐在源香院接觸到的,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書——《香草集》。

  因源香院主要負責草植之香,所以學習這本書,是每位香使的必修之事。

  所以這本書對她來說,是特別的,是她真正認識香的源頭。

  在這座藏書樓內,面對浩瀚如海的書籍,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這本書,摸著那泛黃的書皮,看著裡頭一個一個熟悉的字,她能找到安心的感覺。

  安嵐認認真真翻完那本書後,就抬起臉,閉上眼睛。

  兩天時間能看多少書?她一開始算了一下,然後就沒再去想這個問題。

  她已經輸了時間,不可在心態上也輸給對方。

  她閉眼,是為休息,讓眼睛和心情儘量放鬆下來,時間很緊迫,但她心裡亦清楚,即便將留給她的時間再擴大十倍百倍,她也不可能將這裡的書全部看完。

  所以,她翻開的第二本書,依然是她曾看過的。

  第三本,第四本……還是一樣,有她在源香院時就看過的,也有她進了天樞殿後,前段時間入藏書樓看過的,總歸,全是她已經看過的書。

  陽光漸漸偏移。窗戶的光線慢慢暗了下去,沒有人計算時間,但是,外頭的天色表明。此時已是傍晚。

  她在藏書樓內,安安靜靜地坐了四個時辰,認認真真地看了六本書。

  中午的時候,藍靛將午飯用食盒裝好,放在她旁邊,就輕輕退了出去。兩個饅頭兩盤小菜,以及一碗湯,她只用了一個饅頭和半碗湯。

  中途有藏書樓的芸香使進來,看到她坐在地上,甚是訝異。原是要開口請她起來,卻不知為何,聲音還未發出,就收了口,然後退到一旁處理自己的事。隨後再無人前去打擾她。

  太陽落山後,便是藏書樓關門的時間。

  雖沒有人提醒,但因為光線轉暗的關係,安嵐便也知道自己該離開了,於是合上最後一本書,仔細摞好,然後站起身。認真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後抱起那幾本書,放回書架上,再又從中挑出幾本,打算借回去,晚上看。

  只是當她抱著那幾本書轉身時,忽然看到有個頎長的身影從一旁走來。因光線的關係,一開始她並未看清那個人的臉,只是瞧著那身形,既有點像景炎公子,又有些似廣寒先生。

  她的心臟忽的一跳。莫可名狀。

  直到那身影走過來,站到她跟前,她看清那張熟悉卻冷峻的容顏後,才恍過神,趕緊行禮:「見過先生。」

  白廣寒看了看她手裡那些書,伸手,安嵐愣住,隨後明白過來,怔怔地將手裡的書遞過去。白廣寒拿在手裡看了一眼,然後問:「這些書,你沒看過?」

  除去今天外,她進入藏書樓僅三次,這三次當中,她看過什麼書,白廣寒大致清楚。

  安嵐沒有多想就開口道:「看過。」

  白廣寒又道:「既然看過,為何還要再看,這藏書樓裡的書,除去這幾本外,沒有值得看的書了?」

  「不是!」安嵐趕緊搖頭,「這幾本書,我只看過一遍,未能熟讀,所以想再看一遍,希望可以全記下。」

  「為何要全記下。」白廣寒看著她,目光沉靜,「這些都是關於香的最基本見解,文試的題目即便會從這裡挑,所佔比例亦不會太多。」

  安嵐看著白廣寒沉暗的眼睛,片刻後,才有些拘謹地垂下眼:「兩天時間,若選擇太多,則顧慮太多,顧慮太多則心緒紛亂,如此,即便看再多書,怕是也難以記住。與其囫圇吞棗,印象模糊,無法落筆,不如將已看過的書熟記,以確保熟讀的書能安放在心裡。」

  白廣寒將書還給她,然後問:「可有覺得不公平?」

  安嵐搖頭。

  白廣寒看著她,再問:「當真不覺得委屈。」

  安嵐再次搖頭,然後抬起眼看了白廣寒一眼,再又垂下,低聲道:「若是追求真正的公平,我又怎麼可能有站在先生面前的一天。」

  自遇到景炎公子起,她對別人來說,就是不公平的開始。

  運氣,從來不講公平。

  白廣寒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目光微凝,安嵐即便是垂著臉,也依舊能感覺到那道視線,沉靜的,悠遠的,帶著她還看不懂的內容,於是她抬起臉,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那雙忽然看過來的眼睛,黑白分明,裡面的渴求也寫得分明。

  她在他面前,從未有過多的表示,甚至沒有真正述說過,但是,他能看到她心底的慾望,既直白又懵懂,看起來有些矛盾,卻因為矛盾而顯得很吸引人。

  「好好準備。」片刻後,白廣寒留下這句話,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安嵐回過神,對著他的背影輕輕回了聲:「是。」

  她不知道,今日,她在看書的時候,他在看她。

  她很認真,他亦是一樣。

  他從未花如此長的時間,和如此多的精力,去看顧一個人,所以,他希望她是值得的。

  ……

  兩天時間,幾乎是眨巴個眼,就過去了。

  這一天,也正好是金雀和安婆婆離開源香院,前往香殿的時間。

  大香會第十三天,一早,安嵐穿戴好後,推開門出去,就看到丹陽郡主已站在走廊那,似乎是在等她。

  果真,瞧著她出來後,丹陽郡主便道:「地點定在寤寐林的銅雀台,我也是要過去的,我們一起吧。」

  安嵐遲疑了一下,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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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6 23:36:20 |只看該作者
第204章 異樣

  這是她們第一次同坐一輛馬車,兩人卻沒有什麼話可說,精緻但不算寬敞的車廂內,是長久的沉默。

  直到走了約一半的路程後,丹陽郡主似覺得一直這般沉默下去不太合適,便開口道:「你還好吧,臉色不大好。」

  她們本就住在同一個院子裡,挨得又近,這兩晚安嵐那屋什麼時候熄燈,她自然清楚。今日安嵐穿了件艾青色妝花襖子,顏色和花樣都及適合她,只是這樣淡雅的顏色卻顯得她膚色略有幾分蒼白,看起來像是沒有消息好的樣子。

  「還好。」安嵐微微點頭,也打量了丹陽郡主一眼,她記得,上次丹陽郡主去銅雀台,也同今日一般,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當時具體什麼花樣她記不得了,唯記得那明豔的紅色,明明那麼張揚,穿在她身上卻又那麼恰到好吃,不會有咄咄逼人之感。

  丹陽郡主都先開口了,安嵐覺得自己只回答兩個字似乎有些不妥,便又道:「剛剛出來的時候,似乎沒有看到謝藍河和方玉輝。」

  丹陽郡主道:「他們是隨各自的先生過去。」

  安嵐點頭,又問:「廣寒先生也已經過去了?」

  她剛剛離開天樞殿之前,去白廣寒那請安,才知道白廣寒已不在殿內。

  「應當是。」丹陽郡主說到這,看了安嵐一眼,遲疑了一下,才問,「你我之間的約定,景公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安嵐點頭:「郡主當時是在白園提出此約,自當是瞞不過景公子的。」

  丹陽郡主沉默,安嵐便又道:「郡主放心,景公子並未反對。」

  丹陽郡主笑了笑,輕輕搖頭,卻沒再說什麼。

  ……

  在寤寐林入口處下了車後,安嵐往兩邊看了看,悄悄吁了口氣。這裡沒什麼變化,只是各處都添了銀裝。將往裡走時,她垂下眼,看了看前面。就在她三四步遠的地方,地面微微凹下去一點,因雪被掃清的關係,所以看起來沒那麼明顯,但是下雨天時,那裡便會積出淺淺的一窪水。

  她記得最後那場晉香會,她就是摔在那窪積水處,沾了滿身的泥濘,最後還是遲到了,當時以為結束了。卻沒想景炎公子告訴她一個不敢相信的結果……

  「安嵐姑娘。」丹陽郡主下了車後,瞧著安嵐正看著一個地方出神,而周圍已經停了許多輛華貴的馬車,那些從車內下來的人有認出她的身份,也有猜出安嵐的身份。正要上來打招呼,她便叫了安嵐一聲。

  安嵐回過神,朝丹陽郡主笑了笑,正要抬步往裡走。只是她剛邁開腿,就看到景府的馬車,她一頓,不由就停住腳步。片刻後,果真看到景炎從那車內下來。前來寤寐林的客人,少有不認識景炎公子的,更有不少是想著法子要巴結景府的,因而景炎公子這一下車,即有幾位剛下車的客人圍了上去。

  景炎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合。自當應對自如,一邊與旁人寒暄,一邊不忘往安嵐這邊看了一眼。那一眼很平淡,平淡到不像在看,而是在掃。自他下車。安嵐就一直看著他那邊,故當他這一眼遙遙看過來,便同安嵐的目光對上。

  只是,他也僅僅是看了一眼,或者說,淡淡地瞥了一眼,沒有什麼內容的眼神,然後就將視線移開了。

  安嵐微微一怔,旁邊的丹陽郡主看著安嵐莫名有些孤寂的身影,低聲道:「走吧,咱們別耽擱了時間。」

  安嵐再往景炎那看了一眼,見對方似乎沒還是什麼反應,便收回目光,同丹陽郡主一塊入了寤寐林。

  只是走了一段路後,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衣著得體的男子,還是如往常一般,挑不出什麼不妥之處。但是,不知為何,她心裡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究竟哪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

  ……

  前來寤寐林的人不少,但是進入銅雀台的人,出去幾位大香師外,依舊沒幾個。

  今日前來寤寐林的,八成以上都是為了大香會的斗香一事而來,並且,他們還聽說,今日的斗香,主角換成了長香殿的新人。

  而這幾位新人的身份,也早有人給挖了出來,所以,自然也有人知曉安嵐和丹陽郡主之間的較量。安嵐名不見經傳,但是丹陽郡主的名聲卻不小,特別是在清耀夫人的安排下,長安城內,但凡愛香的大戶之家,幾乎沒有不知道丹陽郡主的,於是今日這事,有賭坊甚至為她們兩開了一場賭局。

  昨兒金雀知道那個賭局後,稍稍打聽了一番,即瞪圓了眼睛,竟有八成以上的人壓丹陽郡主會贏。今日早上,金雀又去打聽了一番,發現那賭局有了新的變化,一是壓安嵐的人多了兩成,二是又新開了好幾個新的賭局。除去每一場的輸贏外,每場的分數預測也被賭坊的人拿來做文章了。

  原來這三場比試,最終結果,並非單單以輸贏定論,而是以為三場的分數總和來定。

  第一場,文試,佔二十分。

  安嵐踏上銅雀台的雙子連心亭,瞧見裡頭已經擺好桌案,設了筆墨,另一邊,幾位大香師基本都到場了。安嵐和丹陽郡主斂了衣裙,朝他們行禮,然後再傳話侍女的示意下,入了坐席。

  只是還不及坐下,謝藍河和方玉輝也到了,幾人分別行禮後,才一同入座。

  侍女分發試題時,安嵐抬起眼,看向遠處座上的白廣寒。

  此時,白廣寒也正好看向她,只是那個對視,比剛剛更短,短都安嵐甚至以為那是錯覺。而這會兒,景炎公子卻到了,並從另一邊的樓梯走上雙子亭,然後再白廣寒旁邊坐下。

  那兩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在安嵐眼中跳動,讓她微微愣神,她將目光從白廣寒臉上轉到景炎身上,看了許久,依舊找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但是,不知為何,心裡那等怪異的感覺卻一直都在。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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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6 23:36:34 |只看該作者
第205章 辨認

  銅雀台的雙子亭是由一座橋連在一起的,在其中一個亭子內說話,正常的音量是傳不到對面亭子裡,可見這兩座亭子之間,相隔的距離不短。可是,就是隔著這樣的距離,安嵐卻覺得,她能看得清白廣寒的眼神。

  若說往日的印象裡,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是淡漠,那麼,此刻她發現,除了淡漠外,還有及深的沉靜,如似……那晚他給她展現的星空,深沉而悠遠。安嵐忽然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晚,就是這隻手被握住,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觸到他。帶著力量的溫柔,壯闊而弘大,從掌心的溫度傳來,那一刻的感知,就此被她刻在心裡,她對他的瞭解,從此有了細微的變化。

  無法言傳,不可名狀。

  片刻後,安嵐再次抬眼,白廣寒卻已經轉頭,同景炎交談。景炎坐在他左後方,故兩人交談的時候,景炎倒不用轉頭,因而安嵐亦能看清楚景炎的眼睛。

  很多人,即便沒有血緣關係,也會有某個五官生得一模一樣的情況,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嘴唇,或是臉型……

  他們是孿生兄弟,那兩雙眼睛宛若一個模子刻出來,自然不稀奇。

  但是,此時,安嵐卻發覺景炎的眼神,在白廣寒的對比下,似乎明顯比往日淡了幾分。

  這個淡,並非冷淡,亦不是冷漠,而是,原本鮮活的感覺,一下子減弱了。

  這是很細微的變化,或者說,這並不能算是直觀的變化,而是一種看不見的,來自精神,或是心靈的感知。自寤寐林偶遇那一刻起,他就將心思一點一點放在她身上,她亦對他付出全部的信賴。她的能力提高一些。他所費的心思便會多一分,兩人已多次單獨相處,私下交流,早已從陌生到熟悉。甚至多了一種奇異的親密。

  付出得到回應,兩人之間必將會建立一種玄妙的聯繫,旁人看不見,當事者卻能感知。特別是,如她這般,擁有可以跨入香境之門資質的人,其感知,更是要優異於常人。

  景炎公子怎麼了?

  這樣的變化令安嵐不解,她的目光不禁在那兩人臉上來回辨認,莫名的疑惑揮之不去。

  她一直看著那邊。目光如此大膽,自然引得另外幾位大香師的注意。百里翎先是一笑,遠遠瞄了瞄安嵐,然後眼睛一轉,目光在白廣寒和景炎面上流連:「那小丫頭一直在看你們。許久沒看到那樣的眼神了,真想知道,她到底是在看誰?」

  藏不住的佔有慾,簡單而犀利,讓旁人的心都跟著蠢蠢欲動。

  百里翎微微眯眼,不住地打量安嵐,忽然間。他發覺自己之前,似乎看錯了這丫頭。只是……百里翎眸光一轉,又看了那兩兄弟一眼,目中露出幾分趣味,那小丫頭,究竟是景炎看中的。還是白廣寒看中的?

  白廣寒轉頭,又看了安嵐一眼,依舊是剛剛那樣的眼神,但並未回應百里翎的話。

  侍女點上可以燃一個時辰的篆香,香菸飄出的那一刻起。便是文試開始。

  安嵐這才收回目光,提筆,闔眼輕呼吸,暫且擱下心裡的疑惑,然後睜眼,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試題上。

  試題很多,多得出乎意料,一個時辰的時間,幾乎沒有給他們留思考的餘地,必須不停地寫,才有可能將這些試題全部答完。

  謝藍河提筆之前,看了安嵐一眼。

  他知道,這場文試,包括接下來的兩場斗香,主要是安嵐和丹陽郡主之間的較量。他和方玉輝雖也參與了,但並不會計分,亦不會記名次,在謝雲和方文建看來,這僅是給自家後輩一個鍛鍊的機會。然而,謝藍河卻不這麼認為,他一直覺得,他和安嵐之間,欠了一場真正的比試,所以,這幾場比試,他很看重。

  安嵐以前的身份,長香殿的人都知道,因而他心裡清楚,這場文試,他比安嵐佔優勢。

  他雖自小同母親生活在外,不曾進過謝家族學,亦無緣謝家的藏書閣,但藍七娘在他六歲那年就送他去私塾讀書。而謝六爺當年為討得藍七娘的歡心,除去香品外,亦沒少往藍七娘那送各種香籍香典。後來,他被接回謝家,在謝雲的示意下,謝家的藏書閣自然也對他開放。如此,雖比不上丹陽郡主和方玉輝自生下就優越的條件,卻要比安嵐幸運太多。

  人生本來就不公平,他看了安嵐一眼,未因此而自喜,又看了方玉輝和丹陽郡主,亦未因此而自憐。

  希望你也如此。

  他收回目光,提筆沾墨。

  丹陽郡主和方玉輝幾乎是同時落筆,名門望族之後,有游手好閒偷懶耍滑者,亦有廢寢忘食認真讀書者,而他們,顯然屬於後者。

  丹陽郡主自落筆後,就不曾停過,當真是連思考都沒有,僅看一眼題目,就直接寫下答案。這套試題,從最基本的釋義,到少有記載的偏門香方和傳說中的典故分析,縱橫了千年時間,跨越了南北萬里,甚至遠渡重洋。

  安嵐最先抬起臉,有些怔然地看向旁邊一直低頭認真答題的丹陽郡主。

  究竟要熟讀多少書,才能熟知這些題目?

  她是郡主,身份尊貴,自小錦衣玉食,僕從環伺,即便什麼都不做,亦無需任何努力,她的身份也決定了她一樣能有富足的一生。

  但是,眼前的事實卻證明,那個身份尊貴的女子,並非是耽於享樂之輩。

  安嵐心裡隱隱生出幾分佩服,懶惰和享樂,是每個人都具備的弱點,在那樣富足的環境下,要克服這些品性,並非易事。

  安嵐垂下眼,看著眼前的試題,她能答的,僅勉強有一半。

  很多題目,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而更讓她心裡感到窘迫的是,甚至有很多字,她竟都不認得。手裡握著筆,筆上沾著墨,她卻沒辦法再寫下一個字。

  而旁邊,同她競爭的人,手中的筆,如行雲流水般,不停地將那一頁頁空白的卷子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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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6 23:36:43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卷子

  早早就停筆,干坐在那苦思,依舊無法落筆。安嵐再次抬臉,看著前面香幾上的紫檀臥香爐,裊裊輕煙從香爐內逸出,輕靈的線條輕輕舞動,隨後就散在空氣裡。她看著那變化莫測的香菸許久,然後收回目光,整理好自己的卷子,起身,交了上去。

  有人詫異,卻隨後便是瞭然。

  香奴出身的侍香人,自然不可能答得完這套試題。

  賓客那邊,亦有人竊竊私語,甚是不解,這樣一個姑娘,在長香殿,如何就能跟丹陽郡主相提並論?

  安嵐交了卷子後,就在侍女的示意下退到一旁靜靜候著。

  謝藍河趁沾墨的時間看了她一眼,未在她面上看到沮喪或是不甘的神色,他略略放了心,將目光重新放到卷子上,遲疑了一會,再次落筆,只是速度比一開始的時候慢了些。

  而這個時候,方玉輝寫字的手微微一頓,接著眉頭皺起,他遇到難題了,不是不會,而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寫何種答案。猶豫了片刻,他轉頭看了謝藍河和丹陽郡主一眼,便見謝藍河寫寫停停,丹陽郡主則依舊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並且落筆不見絲毫遲疑,他微怔,隨後心裡生出一絲不忿,將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卷子上,認真想了好一會,然後鄭重落筆。

  第二個交卷的是謝藍河,此時離篆香燃盡還有一盞茶的功夫。

  他當然也未能寫完,但是,卻是答了大半,若是有計分的話,想來那分數也不會太難看。只是……終究沒能達到他想要的結果,謝藍河輕輕嘆了口氣,起身交了卷,然後輕輕退到安嵐旁邊。

  安嵐朝他微微頷首,然後依舊安靜地候在那。

  謝藍河陪她站了一會。忽然道:「我寫了八成,你呢,答得如何?」

  安嵐一怔,只是馬上就道:「僅答了一半。亦不知是對還是錯。」

  謝藍河道:「你落筆時及其肯定,想必不會錯。」

  安嵐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遲疑道:「你……還有空觀察我嗎?」

  觀察這個詞,此時從她嘴裡道出,似乎帶著幾分異樣的顏色。

  謝藍河頓了頓,安靜了一會,然後才若無其事地道:「丹陽郡主快寫完了。」

  安嵐輕輕應聲:「嗯……方少爺也快了。」

  謝藍河看了她一眼,遲疑道:「你,可有擔心?」

  安嵐將目光投到丹陽郡主身上,丹陽郡主此事依舊無比專注。一次都沒有分過心。面對這樣的對手,擔心?自然是有的,此事關系到她是走是留,怎麼可能會不擔心。但是,技不如人。她確實無話可說,只盼接下來的兩場,能扳回一些局面。

  謝藍河的問話才落,旁邊就快速走過來一位侍女,低聲道:「謝先生和百里先生請兩位過去。」

  謝藍河即抬眼往那邊看了一眼,安嵐亦抬眼往那看過去。

  謝雲正往這邊看,即便是坐著。但姿態挺拔端正,幾位大香師當中,唯謝雲最適以蘭花喻之。百里翎同樣也往他們這看,但即便遠遠瞧著,都能瞧得出他此時就好似沒骨頭般歪在那。且他們還沒走近呢,就已經感覺到那雙嫵媚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們。這樣的男人。即便一句話也不說,單是用那雙眼睛打量你時,那妖嬈的氣息,也能令人呼吸不暢。

  謝藍河和安嵐一塊過去後,不及謝雲開口。百里翎就笑嘻嘻地道:「瞧著倒像是一對金童玉女,倒是善心悅目,不如你們倆都去我那如何?我不會虧待了你們。」

  謝雲看了他一眼,卻懶得搭理他這句戲謔的話,就示意謝藍河過去。

  今日入銅雀台的,都是身份極其尊貴之人,或是名揚四海的大家,同白廣寒或是百里翎有不淺的交情,值得結交。他之所以會讓謝藍河也過來,主要目的,就是藉著這個機會,讓謝藍河結識這些人。

  謝藍河過去了,百里翎便朝安嵐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

  安嵐卻先往白廣寒那看了一眼,白廣寒目光淡淡,沒有任何表示,沉默即是默認。安嵐想起自己在這場文試當中的表現,面上一熱,即垂下眼,行了一禮,然後走到百里翎旁邊等候吩咐。只是百里翎的位置同白廣寒的位置是相鄰著的,所以身為天樞殿侍香人的安嵐,站在他們的座位之間,瞧著倒也不突兀。

  「答得不好,被難住了?」百里翎又是那般笑眯眯地打量她,但目光卻不時轉到白廣寒那邊。

  安嵐垂著臉道:「讓百里先生見笑了。」

  百里翎嗤的一笑,然後搖了搖頭,目帶戲謔:「出題的是白廣寒,你有多少本事情,他應當是清楚的,卻還是這般為難你,可真是過分是不是。」

  安嵐一怔,抬起臉,卻不由轉頭往白廣寒那看去,卻瞧著景炎同白廣寒告辭,然後起身離開此處,似乎要趕著去處理什麼急事。安嵐看著那匆匆離開的身影,不知為何,心裡又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

  原本,想靠近了看一看他們,她之前是不是錯覺,可是……

  只是這會兒,丹陽郡主那邊,方玉輝交捲了,接著篆香終於點完,丹陽郡主也在那一刻放下筆。

  「這時間的拿捏,當真是恰如其分。」百里翎讚了一句,然後又看了白廣寒一眼。

  其實,此時在大部分人眼裡,安嵐根本沒有資格跟丹陽郡主比。他們皆不明白,廣寒先生為何要從這兩人當中選一個出來,包括安嵐,心裡也不免有些忐忑。雖說她文試的結果不好,她並不認為最終自己定會輸給丹陽郡主,但卻不得不承認,丹陽郡主確實非常優秀。

  侍女很快就將他們四人的卷子送了過來,擺在最上面的,正好是安嵐的卷子。

  此時安嵐就站在白廣寒和百里翎中間,侍女是將卷子先送到白廣寒跟前,然後就退了下去。安嵐眼睛一瞄,就看到自己的卷子有大片大片的空白,面上不禁一熱,卻在她垂下臉之前,白廣寒忽然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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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7:34:09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鴻溝

  那眼神,有那麼一瞬,令她覺得無比熟悉,但是待她再看時,又覺得剛剛只是錯覺。白廣寒將那些卷子翻了一遍,並未細看,就交給百里翎,百里翎也只是隨意瞄了幾眼,然後就往旁邊示意了一下,遂有兩位年長的香師上前接過那些卷子。

  改卷的事另有人負責,成績也不會當場公佈,但比試繼續。即便如此,單從交卷的時間看,大家也大致清楚這一場的勝負情況。

  在座的賓客心裡都表示理解廣寒先生不當場宣佈成績的決定,到底是天樞殿的侍香人,即便輸了繼承人之爭,照理,日後也是要留在天樞殿,因而,不能不照顧一下參與者的面子。

  只是方玉輝對此卻有些不滿,他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丹陽郡主,只是這場比試是由天樞殿和天璣殿主持,其結果,除去丹陽郡主和安嵐外,並不影響任何人。所以,即便是方文建大香師,也不好對此提出異議。

  至於謝雲和謝藍河,其本意並不在輸贏,自然也沒有異議。如此,兩位幾位大香師自然也不會表示反對,只是崔文君大香師不時打量著安嵐,被那樣的目光看得久了,安嵐無法裝作不知,禁不住抬眼往那看過去。

  她不明白,崔大香師為何會如此關注她,甚至對她七歲之前的記憶表現出超乎常理的興趣。無疑,崔大香師是個美人,即便在柳璇璣和百里翎這等奪人眼球的美人面前,也不見有絲毫遜色。不,或者說,這裡的每位大香師,都各有風采,非是因為他們個個容貌絕佳,而是那等由內而外表現出來的超凡的氣質,令人只看一眼就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安嵐不是第一次見崔文君,但奇怪的是。每次面對崔文君,她心裡都會生出莫名的緊張感,不同於面對別的大香師時的那種緊張,因為。她此時的這份緊張裡多了一點別的東西。她後來琢磨了許久,才辨出那點多出來的感覺,叫做危險。

  那不知源於何處的敵意,令她惶恐而茫然。

  因而,此時她看過去的眼神,帶著幾分困惑和不安。

  白廣寒看了崔文君一眼,那眼神在旁人看來並無特別,但崔文君卻感覺到白廣寒的眼神仿若實質化,帶著警告的意味,夾著寒風拂面而來。崔文君遂抬眼看過去。唇邊露出一抹笑,柔美的五官愈加溫婉動人,宛若春暖花開。

  只是花開了,但冷風未化。

  百里翎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那兩人都很克制。只是表露態度,無意較出高下,因而,更加耐人尋味;柳璇璣微微揚眉,「呵」的一聲低笑,卻笑得張狂;淨塵心裡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準備一會若有意外。便出手阻止;方文建和謝雲則都是面色如常,似沒有察覺到此時亭內這細微的變化。

  丹陽郡主看了看安嵐,心緒甚是複雜,姑姑,從剛剛到現在,一眼都未看過她。她表現得越好。姑姑對安嵐的關注就越多,就連景炎公子和廣寒先生也一樣,對安嵐,總是另眼相待。

  是不是,有些東西。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得到?

  她第一次,對別人生出羨慕來。

  ……

  因第一場文試是白廣寒出題,如此,第二場斗香的形勢,理應由百里翎定。

  百里翎手裡搖著一柄金絲楠木摺扇,含情目似笑非笑地巡視了一遍在座的賓客,最後將目光落到安嵐身上,揚起嘴角道:「香之為用,其利最博。物外高隱,坐語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悅神。四更殘月,興味蕭騷,焚之可以暢懷舒嘯。紅袖在側,秘語談私,執手擁護,焚以熏心熱意。皓月清宵,冰弦曳指,長嘯空樓,蒼山極目,未殘爐熱,香霧隱隱繞簾。此情此境,不以詠香,實為可惜。」

  有人撫掌而笑:「今日能如聞長香殿詠香之妙,當真不虛此行。」

  旁邊的人即點頭附和,詠香,本是斗香形式之一,將香之虛渺之玄妙之動人之意境,用詩詞歌賦描繪出來,將轉瞬即逝的感覺流傳萬古,此為文人雅士最為喜愛和追捧的斗香行為。

  如此,斗的不僅僅是對香的感知,更是一個人心中的才情,腹中的文采。

  時下唐人皆愛香,然斗香會卻只在勳貴圈子及士大夫中盛行,究其因,不過因唯此階級的人才有錢有閒並有此才情。

  寒門亦有才子,但寒門才子無緣香事。

  長香殿內,從大香師到香奴,雖幾乎人人都能接觸到香,但長香殿的香奴莫說吟詩作對了,單是識字的,十個裡頭挑不出一個,若是還會寫的,百個裡頭,也尋不出一個。

  若詩詞歌賦能信手拈來,那麼,這個人絕不可能是香奴出身。

  若生而為奴,並在溫飽和安定尚無法保證的情況下,讀書那是痴人說夢。

  因而,百里翎的話一落,安嵐的臉色剎時蒼白。

  若說第一場文試,她還可勉力一試,那這第二場,她真的,只有交白捲了。

  即便不是三場兩勝定輸贏,但若前面兩場真是如此結果,那即便她第三場能獲得好成績,想必最後總分也不可能會比丹陽郡主高。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認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這樣的鴻溝,即便她有捨命的決心和勇氣,也無法跨越。

  她確實有驚人的天賦和才華,但同時也有無法忽視的短缺。

  安嵐轉頭看向白廣寒,她並未流露出懇求之色,只是看著他,微微有些惘然。

  白廣寒注意到她的目光,偏過臉,亦看過來。

  那雙眸子依舊沉靜,淡漠,只是當落到她身上時,似乎帶上一絲絲安撫的意味。安嵐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廣寒先生在那一瞬,真的流露出那抹溫柔。

  「不過,一場一場比未免太無趣,因而第二場和第三場將同時開始。」百里翎的眼睛在丹陽郡主和安嵐等人身上掃了一圈,接著道,「每個人,每一場都有棄權的權力,詠香之香品已準備好,若沒有疑問,可開始第二場。」

  謝藍河揖手:「請問百里先生,既然第二場和第三場可同時進行,如此,第三場斗香是何內容?」

  百里翎呵呵一笑:「第三場由白廣寒定。」

  白廣寒緩緩開口:「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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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7:34:20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香境

  沒有要求也沒有約束,入了香境後,即可選朝聖之路。而此香境內的唯一規則,只要有人到達終點,香境便會自行散去。

  聽到這句話,安嵐即感覺心臟猛地一跳,她抑制不住地抬起眼,看向白廣寒。

  香境由先生來設,如此,這是,先生特別定下的規則嗎?

  安嵐只覺得連自己的雙手都禁不住微微顫抖,她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第一場文試佔了二十分,第二場詠香佔了三十分,第三場香境朝聖則是五十分。

  她第一場文試結果再怎麼糟糕,也不會是零分,丹陽郡主前面兩場加起來,即便都拿到滿分,只要她能在第三場第一個達到朝聖地,那麼,她最終得勝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因而第二場將開始的時候,安嵐毫不猶豫的舉手表示棄權。

  那一刻,丹陽郡主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靜下心,認真面對第二場的詠香。

  她有自己的驕傲,此時此刻,她若是馬上跟著表示棄權,她會看不起自己。

  她相信,廣寒先生的香境,絕不會是先入者先到這麼簡單。

  在方玉輝眼裡,丹陽郡主才是他的對手,因而丹陽郡主在哪裡,他便在哪裡。至於謝藍河,本是有那麼一瞬,他也想表示棄權,但謝雲看了他一眼,他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既然回了謝家,又入了開陽殿,那麼,他的所言所行,便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事。他既受了謝家的蔭庇,又得了謝雲的恩,那麼,他如今的任性,便只能在一定的範圍內。

  有了第一次的低頭和退讓,接下來便很容易會有第二次。

  ……

  棄權者。另擇席而坐。

  安嵐隨侍女入了新的席位時,只是她將坐下時,卻不慎踩到裙襬,一下失去平衡。即往旁一歪。她大驚,就要扶住旁邊的席案,若是在這等場合摔了,那丟臉的不僅是她,廣寒先生也會面上無光的!

  然而,她伸出手這麼一抓,結果抓到卻不是那黑漆席案,而是上了朱漆的欄杆!

  她!?

  安嵐茫然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這美輪美奐的院子,似剛從夢著醒來般。腦子一片空白。

  「姑娘又打盹了吧。」藍靛拿著個硯台走過來,彎下腰,小心擺在她跟前的桌子上,然後看了一眼桌上那張已落了幾句詩的雪浪紙,又笑道。「我這香還未點上呢,姑娘的詩就已經出來了!」

  「什麼?」安嵐不解地往桌上看了一眼,便見那雪白的紙上,落著幾行秀麗俊挺的字:置酒未容虛左,論詩時要指南。迎笑天香滿袖,喜君新赴朝參。迎燕溫風旎旎,潤花小雨斑斑。一炷煙中得意。九衢塵裡偷閒。

  她一愣,雖品不出這首詩的意境,但卻看得出來,那字寫得非常好。

  她拿起那首詩端詳了片刻,才抬起眼:「這是我寫的?」

  藍靛笑道:「可不是您寫得,姑娘這是怎麼了。自己寫得東西竟不認得。」

  「是嗎……」安嵐有些愣愣地看著那幾行詩,然後忽然拿起旁邊的毛筆,照著那首詩謄寫了一份。筆尖落在紙上的觸感,文字的結構,一筆一劃的走向。她都能感覺得到,那麼清晰,但不知為何,她卻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就好似,有人牽著她的手完成那幾行字一般,安嵐寫完後,不禁搖了搖頭,要甩開那種感覺。

  「姑娘這是要裱起來嗎?」藍靛看見丹陽郡主的難得露出這般嚴肅的神色,而且這張新寫的,看起來更好,於是便問了一句。

  「不用。」安嵐放下筆,又端詳了一會,然後抬起臉問,「這裡,是哪?」

  藍靛有些懵了,瞧了安嵐好一會才道:「這裡是安府,是姑娘您的家啊。」

  「我的家?」安嵐又愣了一下,想了許久才低聲問:「這個家的女主人呢?」

  藍靛小心道:「夫人出去了,老爺也訪友去了,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安嵐有些茫然,終覺得她好像忽略了什麼,但偏偏就是想不起來了。她輕揉了揉額頭,然後站起身,打算出去。

  藍靛忙到:「姑娘是要出去嗎,我這就去備車。」

  「不用。」安嵐搖頭,「我只是出去看看,一會就回來。

  一會後,她走到前院那了,只是一開門,卻看到外面有個少年正舉手做出一個敲門的動作。安嵐將門拉開得大些,隨後看清那少年的五官,柔美,俊秀,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倔強。

  「安姑娘。」謝藍河朝她揖手,「安姑娘這是要出門?」

  「……謝公子?」安嵐辨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她認得這個少年,但是,卻又覺得有些陌生,「謝公子找我?」

  謝藍河點頭:「是,在下請姑娘與我斗香,一次。」

  安嵐不解:「斗香?」

  「沒錯,姑娘之前就答應過的。」謝藍河看著安嵐道,「照之前就定的規矩,輸的人也不罰別的,姑娘若輸了,十天內不得踏出家門。」

  安嵐微微抬眉:「若是你輸了呢?」

  謝藍河想了想,便道:「在下若是輸了,那便由得姑娘說做什麼,便做什麼。」

  安嵐看了謝藍河好一會,才讓開身,請其進來,便道了一個「好」字。

  ……

  香席很快就擺好了,謝藍河在門外脫了鞋。

  安嵐進去後,卻看著擺在自己跟前那個狐狸香爐微微出神,她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買了這麼一個東西。片刻後,她將手覆在那個狐狸香爐上,輕輕摩挲了兩下,心臟莫名砰砰地跳了幾下。

  謝藍河已經點上自己的香,只見他動作無比嫻熟,每一步都做得極其到位,如同他的人,規規矩矩,踏踏實實,令人舒心。

  那張恬靜的味道,正中平和,慢慢充斥整個香室,不知不覺間,讓人放鬆,就算是再急切的心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算出彩的香,並未給人驚豔的感覺,但是細細品來,卻令人驚詫。

  「這是什麼香?」安嵐嘆息地開口,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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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7:34:36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親事

  「還未起名。」謝藍河說著就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們之間的斗香,是品完對方的香後,寫出此香分別和了幾種香品,然後再相互品評。

  天已入秋,園中的幾株杏樹和梨樹都已結果,抬眼望去,便見一束陽光落在屋簷下的那枚杏子上,是半個月前才結的果,青中帶白,被陽光一照,還能瞧見上面一層絨毛。掛在走廊上的墨竹鳥籠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風裡帶著柔軟的味道,再往遠處看,那邊還有竹柵綠草,池水如夏碧藍,粼光閃閃。院中的僕從不時從旁經過,卻未停留,身著粉色比甲的丫鬟從香室附近走過時,因她往外看的關係,便會站住朝她微微欠身,然後才過去。

  丫鬟身上的衣著打扮都很體面,是個極為富貴的府邸呢……

  「安嵐姑娘?」謝藍河見她竟是看向外面,並似乎已然出神,便輕輕叫了一聲。

  安嵐收回目光,拾筆,卻將下筆時,心裡首先想到的卻不是剛剛辨出的那幾味香。

  熟杏暖香梨葉老,草梢竹柵鎖池痕。

  寫完後,她才怔住。

  謝藍河卻已看過來,並將那張紙拿過去,還輕輕念了出來,隨後連連讚好,又請她將這首詩寫完。

  安嵐回過神,忙道:「是我走神了,那是忽然……」

  「福至心靈,所以下筆如有神。」謝藍河微笑著接住她的話,真心歎服。

  安嵐遂覺得面上一熱,心裡莫名覺得窘迫,便垂下臉,將之前辨出的香品一一寫出,然後放在一邊。接著,藍靛將她的香送來,她將早準備好的香取出,伸手拿品香爐時。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狐狸香爐。

  那一瞬,她手裡的動作頓了一頓,謝藍河並未發覺,身邊的丫鬟也未察覺。甚至是她,都未有自覺。只是,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即便她未出絲毫差錯,但卻總覺得自己像是處身事外一般。

  一切都那麼真實,一切又都那麼不真實,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直到謝藍河起身告辭時,她才忽然間回過神,面上露出幾分茫然。

  「姑娘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謝藍河看著她道,「可是有什麼難事?」

  安嵐看了謝藍河一會。輕輕搖頭,謝藍河離開後,藍靛才笑著道:「謝公子往後可能不會常來同姑娘一塊品香了,難得今天過來,姑娘卻總是走神。謝公子應當是以為姑娘心裡傷感吧。」

  安嵐不解:「嗯?」

  「姑娘,難道……是忘了?」藍靛瞧著安嵐這神色,便道,「謝家要將謝公子接回去了,以後便是正經的世家公子,再不是寒門蓬戶裡出來的小子,外出訪友應當就不似現在這麼輕易了。」

  「謝家?」安嵐頓了頓。「他願意回去?」

  「怎麼會不願意回去。」藍靛笑了笑,「姑娘是天生的富貴命,自然不知道外頭的苦日子是什麼樣,謝公子的身世您是清楚的,一年四季,也就穿在外頭的那幾件衣裳是沒有補丁的。咱家老太爺賞識他。去年春節讓白芍給他送兩塊墨,我跟著一道去,才瞧著他家連春節這樣的日子,竟都不見有葷腥,那爐子上還熬著藥。謝公子也沒想到我們會來……」

  接下來藍靛說什麼,安嵐都聽不大清了,心裡只想著那句話:姑娘是天生的富貴命,自然不是外頭的苦日子是什麼樣。

  只是過了一會,藍靛又走到她跟前,拿著她寫的那幾句詩道:「姑娘前兩天說過要賞我點東西,讓我自個想好了再跟姑娘你要,我這會兒想好了,我就要姑娘寫的這個。」

  安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要這個做什麼?」

  「姑娘這是答應了,一會我就送出去裱起來。」藍靛一邊仔細收好,一邊道,「姑娘是不知道,你的詩詞和字畫,外頭都有人高價求呢!」

  安嵐怔住:「高價求!?」

  「姑娘別誤會,我求姑娘這個,不是為著拿出去賣的。」藍靛忙解釋道,「我就是為著以後過年過節時,將姑娘的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也長長臉。」

  安嵐問道:「外頭怎麼會求我的詩詞字畫?」

  藍靛笑了,走到安嵐身邊:「咱府的老太爺是當世大儒,夫人亦是書香門第出身,姑娘自小又有才名,無論是寫是畫,都是老太爺手把手地教,而姑娘在香道上亦有不小的名望,所以姑娘的詩詞字畫,那外頭的人自然是要相爭來求了。」

  安嵐忽然笑了,並且笑得直接往榻上倒去。

  藍靛愣住:「姑娘,你笑什麼?」

  「沒事,就是忽然想笑罷了。」笑了那一通後,安嵐也沒有坐起身,而是乾脆躺在榻上,看著房頂。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想笑,只是忽然間,就笑了,但她很清楚,那不是因為心情愉悅而笑。

  藍靛什麼時候出去的,她沒有留意,只是過了不知多會,藍靛又進來說安夫人,也就是她母親回來了,正往她這邊過來。

  安嵐趕緊坐起身,心裡莫名有些緊張,是自己的娘親過來看她,而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何會緊張?並且,隨著那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緊張感越來越重。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她從踏上站起身,兩眼緊緊盯著那張五穀豐登的錦簾。

  簾子被打起,一位衣著素雅,三十開外的婦人微微垂著頭走進來,然後抬起臉往她著看過來。

  為何,會有陌生的感覺?

  安嵐看著那個「熟悉」的婦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安夫人笑著走過去,拉著她的手一塊在榻上坐下,話語溫柔的與她閒聊。安嵐不知自己都說了什麼,她甚至覺得她就像是個旁觀者,冷眼看著眼前這溫馨的一幕。她真的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荒謬的感覺,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安夫人給她說了一門親,據說是極好的親事,許多人家的夫人和待字閨中的姑娘都羨慕得不行。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說,安嵐的一切,家世,容貌,才情,以及如意郎君,真是樣樣都好,樣樣都比別人強,她過的,當真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接著安夫人又說了很多,安嵐卻覺得自己既聽進去了,又似沒聽進去,她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地點了頭,隨後安夫人高興的說了一句,要開始準備了,然後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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