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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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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17:08 |只看該作者
第310章 謀殺

  「憤怒,怨恨,悲傷,痛苦……」謝雲的腳步從鋪著花瓣的小路上輕輕走過,寬大的袖袍拂過細密的枝幹,微風捲起離枝的桃花,剛剛踩過的地上又落了一層花瓣,他停下,看向東邊,「這些情緒若不加以控制,便及容易受其控制。人只要被自身的情緒控制住,那麼,當時當刻所做出的行為,自然就是這些情緒最直接的發洩。」

  桃花夫人跟在謝雲身後,也看著同樣方向,輕輕低語:「只是崔先生是大香師。」

  「大香師……身居高山,游離俗世之外,又擁有非凡天賦,可輕易斷人生死。」謝雲淡淡道,「卻又如何,也不過是一介凡人,七情六慾可曾少過哪一樣。身居高位者,武藝高強者,醫術精湛者,這些人不一樣可以輕易斷人生死,你不是早已看透。」

  桃花夫人頓了頓,才嘆一聲,然後道:「崔文君執唸成魔,多年來畫地為牢,如此說來,廣寒先生確實不容小覷。」

  謝雲微微點頭,沉默了一會才又道:「他能克制住所有情緒,如此隱忍多年,同時也偽裝多年,確實不容小覷。只是愛與恨都能做到收放自如,那麼那些情緒究竟是不是真的,倒讓人有些分不清了。」

  「妾身以為……」桃胡夫人有些擔憂地道,「今日之事,白廣寒不見得一無所知。」

  「即便他能猜到,也不會阻止,因為他樂見其成。」謝雲收回目光,在附近漫步,「或許,他從來就沒想過要拉攏崔文君。」

  桃花夫人道:「不過妾身以為,他並非不在乎那姑娘。」

  「當然,那是他的命,他斷不會讓旁人傷到她分毫。」謝雲說這些話時神色溫和,似依舊是那個在香殿林子裡默默喂養孔雀,在柳璇璣面前安靜作畫的溫潤男子,「只有薛氏是可以被放棄的,方文建即便真能養好傷,應當也不比全盛時期了。很快,方文建就會意識到這一點,從而真正看重方玉輝,方家也會跟著將方玉輝層層保護起來,助其走穩香殿傳人之路。」

  只是,謝家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如今方家在朝中的勢力比謝家盛,若方家子弟繼續在長香殿順風順水下去,內外皆穩固,那麼,怕是用不了幾年,謝家在方家面前,只能往後退讓了。

  薛氏不知道,今日之事,真正要對付的,並非是白廣寒和安嵐,而是方玉輝。

  至於她,不過是正好被選中成為擊潰方玉輝成長的棋子罷了。

  而崔文君,以及其身後的崔氏,則是謝雲能借來的最合適的刀。

  ……

  安嵐喊出「崔先生」這三個字後,薛氏就知道壞了,真是叫她趕上最重要的時刻,但同時她心裡又隱隱有些慶幸,慶幸崔先生這會兒是站在她身後,沒瞧著她的臉,正好她又借了件披風披上,崔先生應當還沒沒認出她來。

  必須馬上避開這裡,不能叫崔先生起疑,破壞謝雲大香師的計畫。薛氏心裡這麼想著,就打算絕不能回頭直接往前走去,這裡霧重,她只要加快腳步……

  只是不等她抬步,崔文君冰冷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怎麼,不敢見我。」

  薛氏很是不解崔文君這話是何意,但因為心裡緊張,也沒功夫去細細琢磨,又怕崔文君認出她的聲音,所以連話也不說,就直接往前走去。

  這明顯要逃開的動作徹底刺激了崔文君,而旁邊的安嵐還一頭霧水的時候,就發覺旁邊的樹居然開始動了起來,無數枝幹朝她們伸來,林子起了一場盛大的花雨,漫天狂舞,周圍的白霧也隨之張牙舞爪。

  細密的樹枝織成一張網,將薛氏網住,纏緊,薛氏本能地驚叫,聲音刺耳。

  安嵐驚懼地往後退,同時看向前面的崔文君,卻見崔文君依舊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可是隔著那濃濃白霧,她卻依舊能看得清崔文君眼裡的恨意,那是,已經喪失理智的恨。

  崔先生會殺了這女人!

  安嵐馬上就意識到這一點,並且她還意識到,崔文君的這股恨意不僅針對她旁邊這婦人,同時還針對她。

  安嵐沒來得及出聲,就親眼見證了失控的恨意究竟能做出什麼事來,也最直觀地看到了香境如何殺人。

  薛氏最初那聲本能的驚叫後,就再沒有機會出聲了。樹枝似變成籐條,纏在薛氏身上,越纏越緊,越纏越密,數之不盡,就好似崔文君心裡的那些已經決了堤的怨恨和憤怒!

  灰暗的樹枝,將一個活人纏成了一個繭,桃花林的景色依舊美如仙境,卻恐怖得叫人毛骨悚然。安嵐臉色慘白,震驚的看著眼前那個巨大的,立在地上的繭子慢慢開出無數妖嬈的桃花,原本粉色的桃花似吸了人血的關係,顏色逐漸加深,最後變成最深最豔的紅,紅得發黑。

  不消片刻,那開滿桃花的大繭就砰地一聲倒了下去,安嵐驚得渾身都跟著一顫。

  白霧那邊,崔文君帶著恨意的目光轉向安嵐,她周圍的那些樹枝也如剛剛那般,全部朝安嵐伸過來。

  這是大香師的香境,帶著殺意的香境,來得如此迅速。

  安嵐當即轉身往後跑,可是,她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那些樹枝的瘋狂生長,這裡到處都是桃樹,就連逃跑的方向,也有樹枝朝她伸過來。無處可逃,她不得不停住,看著那些樹枝直直地往自己刺來,她幾乎感覺得到這些樹枝刺穿了她的身體。

  可是,就在它們將碰到她的那一瞬,整片桃林被凍住了,滿園春色剎時化為冰天雪地,連最細小的樹枝上都被包上一層冰,那寒氣似將時間也給冰住了,瘋狂的桃林安靜下來。

  安嵐劇烈地喘息,抬起臉,便見白廣寒已走到她跟前,伸手抓住她往前一拉,她即被拉出崔文君的香境,落入白廣寒的懷裡。

  「崔先生不該殺她。」白廣寒抱著安嵐,瞥了一眼已經倒在地上的薛氏,然後才看向崔文君,面無表情的道了一句。

  崔文君雙目赤紅:「一個賤人,死有餘辜。」

  白廣寒緩緩道:「方家的大太太薛氏,同崔先生有何仇怨,讓你下如此狠手?」

  崔文君一頓,卻不等她反應過來,旁邊就傳來方玉輝的驚呼:「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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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17:26 |只看該作者
第311章 離開

  就在安嵐忽然間墮入崔文君的香境內之時,丹陽郡主也在想辦法破開困住自己的香境。香境的目的各有不同,丹陽郡主此刻所處的香境沒有殺意,也沒有迷障,僅僅是為困住她,以免她壞事。

  但,即便這個香境溫和,甚至還帶著一絲善意,因為此香境是將她送回清河,送她回她熟悉的地方。可這點兒善意並不能安撫住丹陽郡主,反而讓她更加擔憂焦慮,她一入香境,就已斷定姑姑被算計了,因為即便是大香師,也不可能會在姑姑就在附近的情況下對她出手。

  這是忌諱,非不敢,而是不能。

  所以,此事既然有人做了,自然就證明崔文君定是被人算計了。

  丹陽郡主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盡快回想自己往日所學,以及經歷過的每一次香境。

  但是,最終她都得出同一個答案,僅憑她的能力,無法破開大香師的香境。

  額上冒出冷汗,她下意識地找手絹,卻忽然摸到那個一直帶在身上的香囊。丹陽郡主一怔,隨後趕緊拿出來,這是她母親從崔文君那裡求得的香囊,去年的晉香會,她就是因為身上戴了這個香囊,所以才在最後一次晉香會時識破那個專門針對她的香境。

  之前在葉府,她被拉入針對葉二公子的那場香境時,廣寒先生亦對她說過,沒有能力直接破開香境時,唯一的方法是找到香境的界點,界點是大香師供溝通香境和外界的一個及隱蔽的門,它可以是香境裡的任何東西。所以找到界點,便是找到離開香境的門,能否打開那扇門另說。但起碼是有了一線希望。

  崔文君的香囊,對普通人來說,在一定程度上能讓佩戴者識破香境,不為其迷惑,而在丹陽郡主手裡,自然不僅僅這個作用。即便只有一次機會,只能用一次。丹陽郡主也沒有猶豫。當即就解開那個香囊,將裡面的香氣都釋放出來。

  香能勾通天與地,能在神佛與凡人間搭起一座橋樑。點燃一炷香,虔誠叩求,便能將心中所願送至遙遠的地方。

  ……

  安嵐被白廣寒拉出香境的下一刻,丹陽郡主亦找到了界點。只是她的手剛覆上那扇門,這個困住她的香境就自行消失了。她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桃林。

  謝雲有些訝異的抬了抬眉,沉默稍會,道了一句:「崔氏果真人才輩出。」

  幸好其根基在清河,離長香殿千里之遙。崔氏在長安的勢力,終不能同謝家相比。

  丹陽郡主回到桃林,就聽到方玉輝的聲音。並且似乎離她並不遠,她心頭一驚。趕緊順著聲音往那跑去。

  方玉輝扶起薛氏時,薛氏已經沒有呼吸了,她面上帶著驚恐,身上卻不見任何傷口,亦不見半滴血跡,就好似直接魂飛魄散了般。

  這就是香境殺人的效果,即便是最好的仵作也查不出原因,除了大香師以及醫術超凡,在某些領域可以達到融會貫通的醫中聖手。

  方玉輝還不是大香師,但是,他跑過來之前,聽到了白廣寒和崔文君的對話。

  因為那是白廣寒順水推舟,故意說給方玉輝聽的,他亦算出,而以崔文君的性子,在此等情況下,不可能會否認。

  所以,當丹陽郡主感到時,便看到方玉輝毫不掩飾的,仇恨的目光,緊緊盯著崔文君。

  安嵐並非第一次看到死人,卻是首次直觀那個過程,並且是如此不可思議的景象,因而她出了香境後,情緒也沒辦法回覆過來。白廣寒便直接將她抱起來,轉身離開,崔文君下意識地就要阻止,白廣寒卻先一步開口:「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

  丹陽郡主根本不知道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趕緊拉住崔文君急切地道:「姑姑,我們遭算計了。」

  崔文君頓了頓,隨即身子微晃,臉色慢慢蒼白。

  方玉輝抱著薛氏的屍體,牙齒碰撞了好一會,突地從胸腔裡發出一聲悲憤的嚎叫。

  驚落無數花瓣,伴著霧氣,美得淒冷。

  ……

  白廣寒帶安嵐出了桃林後,見安嵐的臉色瞧著稍微好些了,便帶她去找桃花夫人,只是卻未能找到桃花夫人,但桃花居的管家似已得了交代,已在那等著白廣寒了,不等白廣寒開口,就道:「知道先生有急事,所以夫人命我們加快修橋,眼下那雖未完全修好,不過勉強能供一輛馬車同行。」

  白廣寒遂帶著安嵐離開,未想著問候謝雲一聲,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未留。

  桃花夫人此時已經知道林中發生的事,當即安排人去處理薛氏的事,並命人給方府傳消息。至於崔文君和丹陽郡主,因為方玉輝的指控,桃花夫人不得不請謝雲留下她們。

  這個過程中,丹陽郡主知道了此事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崔文君設香境殺了薛氏,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出這樣大的事情,心裡難免也有些慌了,但即便再怎麼慌,她也知道她們眼下絕不能留在桃花居,必須馬上回長安,不然這個指控就要被坐實了。

  「夫君,真的就這麼讓白廣寒離開?」桃花夫人有些惋惜地問了一句。

  「若強留下他,他定會同崔文君聯手。」謝雲看了一眼關著丹陽郡主和崔文君的房間,又道,「她們,找個機會也放了,丹陽郡主你好生安撫安撫,至於方玉輝,面上照顧一下便可,關於他的身世,現在先不急讓他知道。」

  桃花夫人微微點頭,讓崔文君和丹陽郡主離開,自然會引起方家的不滿,在這等情況下,方家不會為了薛氏同謝家交惡。否則方家就得同時對付白廣寒,崔文君和謝雲,這三人除去其自身代表的地位外,背後都有極大的靠山,方文建未受傷時都不會做此等決定,更不說如今有傷在身。

  安嵐一直忍著未開口,聽從白廣寒的安排,直到坐上馬車,並且離開桃花塢後,她才開口:「先生?」

  白廣寒道:「崔文君是被算計了,桃花夫人和謝雲相互配合,讓崔文君將薛氏誤認成白純。」

  安嵐默了好一會,才又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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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17:37 |只看該作者
第312章 遞進

  「那是他們之間的矛盾,方家和謝家同處長安,兩家長久以來都勢均力敵。我若真的敗了,首先獲利的便是他們,所以在這之前,誰準備得更充分,誰就有望居人之上。」馬車微微有些顛簸,白廣寒說到這停了一下,似在思索,片刻後,才又接著道,「香殿的傳人,遇到的困難從來不單單是要如何邁入大香師之境,更多的是來自外界的危險和考驗。」

  安嵐心裡凜然,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有些詫異地抬起眼:「那方四少爺……」

  白廣寒淡淡道:「受到的刺激過大,心緒便會不穩,心緒不穩則意志難堅,意志難堅則香境難成。」

  「可是——」安嵐忽的想起崔文君那個殺人的香境,面上依舊幾分餘悸,目中卻又露出幾分複雜的神色,「崔先生會下那樣的殺手,應當也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卻為何還能設下那樣的香境?」

  「種下心魔之前,她已邁入大香師之境,方玉輝自當不能同她比。」白廣寒眼瞼微垂,語氣中有讚歎之意,「丹陽郡主較之她當年,心態更加持穩,崔氏當真是把好刀。」

  安嵐思及自己的驚慌失措,微微垂下眼。

  白廣寒接著道:「若方家不打算馬上對付崔文君,那個少年很快便覺得,過往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方家這一關,還真是不易過了。」

  安嵐甚至不解:「雖說崔先生是遭了算計,但方大太太確實是死於崔先生的香境,方家難道不會追究。」

  白廣寒道:「自當是要追究的,但是能追究幾分,卻要看清耀夫人的手段了。」

  安嵐一怔:「清耀夫人!?」

  白廣寒看了她一眼:「丹陽郡主如今還未被崔文君定為傳人。清耀夫人自不會就這麼坐視不管。崔文君性格剛烈,同崔家的關係一直不怎麼好,所以一直以來,無論清耀夫人怎麼示好,她都不怎麼賣清耀夫人的面子。如今清耀夫人總算等到這個機會,她若能為崔文君擺平此事,這份情崔文君無論如何都得記著了。如若順利。你我回長安之時,丹陽郡主應當就被正式定為崔文君的傳人。」

  安嵐沉吟了好一會,才有些遲疑地開口:「先生的意思……難道是。這件事連清耀夫人都參與了算計,為了丹陽郡主!?」

  白廣寒眼風掃了她一眼,輕輕道:「或許。」

  不知為何,安嵐心頭莫名生出幾分悲涼之感。她垂下臉,將之前在桃花林裡找到的那方舊手絹拿出來。然後抬起臉問:「這是誰的手絹?」

  白廣寒沉默了片刻,才道:「大約是白純曾經用過的。」

  安嵐握著那條手絹,低聲道:「所以我也是被算計在內,我亦是促成這場謀殺的重要棋子。」

  白廣寒道:「嗯。包括我。」

  安嵐看著他:「可是,先生卻洞悉一切。」

  白廣寒搖頭,聲音溫和而平靜。隱隱帶著幾分冷意:「事前我並不很清楚,直到事情發生時才隱約猜到。事後再細想,便大致理清這一切。」

  安嵐緊緊握著那條手絹,腦海裡卻不停地回顯出崔文君當時的眼神,那樣的瘋狂且絕望,就像是當時的那場香境。她不禁打了個哆嗦,卻不僅僅是因為後怕,而是因為一種比害怕更加複雜的情緒。

  白廣寒將她拉到懷裡,在她肩背上輕輕撫摸:「在想什麼?」

  她將臉貼在他胸前:「崔先生,真的會殺我?」

  白廣寒在她後背上輕輕拍了拍:「不會,還有我在。」

  安嵐默了一會,就抬起臉:「所以我真的是——」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白廣寒就搖頭:「你的真正身世,我確實不知道。」

  如果她母親不是白純,那之前,崔先生就不會想著要殺她。還是,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算計?

  ……

  而此時,桃花居這,丹陽郡主扶著崔文君回了房間後,就一直守在崔文君身邊,差不多天快黑的時候,才大致從崔文君嘴裡聽說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丹陽郡主閉了閉眼,穩住心神,才道:「姑姑,謝雲大香師也在此,怕是要留住姑姑直到方家的人過來。」

  崔文君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出了臉色比較蒼白外,看起來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

  「姑姑!」丹陽郡主握著崔文君冰冷的手,「實在不行,我先回長安通知玉衡殿的人,我要走,謝大香師應當沒有理由攔著。必須在方家的人過來之前,玉衡殿的人也得趕過來。」

  還有清河那邊,也需傳話回去,但這句話丹陽郡主卻沒有說出來。

  崔文君還是沒有說話,因為沒有時間了,桃花夫人定是已經派人去通知方家的人。故丹陽郡主等了一會便當崔文君默許了她的決定,便站起身,只是就在她轉身要出去時,崔文君也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來,開口道:「憑他謝雲,還留不住我!」

  只是她剛走兩步,身子卻又晃了一晃,丹陽郡主大驚,忙回身扶住。

  崔文君恨得要緊牙根,好一會後,才又重新站好:「沒事,走!」

  丹陽郡主卻道:「姑姑先在屋裡等一會,我去讓人備馬車。」

  崔文君頓了頓,便重新坐下。

  丹陽郡主出去時倒沒人攔著,讓人將她們坐過來的馬車拉出去時也很順利,只是回頭接崔文君時,卻碰到了桃花夫人。

  丹陽郡主停下,看著桃花夫人,沒有說話。

  桃花夫人輕輕一嘆,走過去道:「天已經暗了,郡主是真打算趕夜路?萬一路上再出什麼事可怎麼好。」

  丹陽郡主冷淡地道:「有勞夫人掛心了。」

  桃花夫人搖了搖頭:「郡主,出了這種事,我不僅難過也很心慌,那到底是方家的大太太,方四少爺又認定是崔先生所為,妾身才不得不先留下崔先生,也好日後能給方家一個交代。」

  丹陽郡主沉默了一會,臉色慢慢柔和下來,然後開口道:「我知道夫人的難處,只是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想方四少爺一定是弄錯了,姑姑同方大太太無冤無仇,怎麼可能會……」

  「我明白我明白,我同崔先生亦是舊友,自當明白她是什麼樣的人,此事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桃花夫人說到這,頓了頓,才接著低聲道,「郡主要走就趁現在吧,我夫君他剛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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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17:58 |只看該作者
第313章 顛簸

  一直等馬車出了桃花塢,並又駛了約四五里的距離後,丹陽郡主才將車內的馬燈調亮,然後掀開車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即便走的是官道,外頭看起來也跟荒郊野外沒什麼區別,黑洞洞的,馬車前面掛著的風燈,也僅能照亮寸許距離。若非出來的時候,帶了幾名殿侍,她心裡怕是會更加忐忑。

  夜裡比白天還要冷上許些,特別是在這路上,不消片刻,丹陽郡主就感覺有寒意襲來,趕緊將窗簾放下,然後轉頭看了崔文君一眼。崔文君自上了車後,就一直闔著眼,丹陽郡主只當她是在休息,並且心情正不好,所以一直也不敢打擾。只是因馬燈調亮的關係,她這會兒一看,即瞧出崔文君臉色比之前在桃花居的時候還不好。

  「姑姑?」丹陽郡主忙坐過去,輕輕喚了一聲。

  崔文君沒有應,連眼皮都不見動一下,整個人都靠在車內數個柔軟的大引枕裡,似已睡著,只是她的眉頭卻是微微蹙著。

  丹陽郡主遲疑了一下,就抬手在她額頭上試了試,結果吃一驚,崔文君發燒了。然後她這才想起崔文君向來懼冷,可她們這會兒偏夜裡趕路,她趕緊將車內的毯子都蓋在崔文君身上。

  崔文君這才微微睜開眼,看了她一會,卻什麼也沒說,又閉上了。

  丹陽郡主心裡有些發慌,低聲問:「姑姑,你覺得怎麼樣?不然我們先回桃花塢,就讓殿侍趕回去傳消息。」

  方文建大香師受傷後面臨的情況,給了她一個很大的警示,在如今這等情形下,大香師稍有不適。都有可能引來意想不到的變化。

  「我沒事。」崔文君開口,卻沒有睜眼,聲音也很輕,但態度很堅決。

  丹陽郡主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滿心忐忑地坐在那,看著崔文君。片刻後,崔文君才又睜開眼。看著她道:「方家還不至於會讓我償命。不過既然人是死在我手裡,我自然會給方家一個交代,你用不著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姑姑!」丹陽郡主有些急切地道。「你和方大太太沒有過節,之前甚至未曾見過面,這件事,這件事……是被人算計了!」

  崔文君閉上眼。眉頭緊蹙,也不知是因為不舒服。還是因為憤怒。

  她當然知道自己被人當刀使了,原本她有辯解的機會,但偏偏當時白廣寒故意問了她那麼一句,她沒有否認。又被方玉輝給聽到了。而在香境當中,安嵐亦是見證者,所以如今她已無法否認。也不削否認。只能生生吞下這口氣,看方家究竟如何打算。

  至於這件事的主謀。究竟是謝雲,還是白廣寒,她會有知道的一天的。

  ……

  連夜趕路,終於在天灰濛蒙亮的時候回到大雁山,丹陽郡主算著時間,方家的人這會兒也應該收到消息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到玉衡殿來。

  而這一夜顛簸,連丹陽郡主都覺得受不住,更別提正在發燒的崔文君。故崔文君一回玉衡殿就倒在床上,原本慘白的臉泛起不正常的紅,並且呼吸很沉,她身上燒得更厲害了。

  丹陽郡主一邊忙著讓人去請大夫,一邊將在桃花居里發生的一切告訴言嬤嬤。

  言嬤嬤瞧著她們連夜趕回來,崔文君還病得如此厲害,已是大吃一驚,聽聞此事又是吃了一驚,故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不到中午,方家的人便會過來。」

  丹陽郡主點頭:「眼下姑姑病著,那人畢竟是方四少爺的母親,若是方文建大香師過來,可不好辦,而且……」

  言嬤嬤正在思索,見丹陽郡主欲言又止,便問:「郡主有什麼好不妨直說。」

  丹陽郡主往崔文君那看了一眼,才低聲道:「此事內情複雜,只是姑姑性格剛烈,不屑打虛言,我擔心……姑姑會因此吃大虧,嬤嬤定要想辦法勸一勸姑姑才行。」

  言嬤嬤輕嘆,眼角有些濕潤:「難為郡主心裡明白,崔先生就是因這樣耿直剛強的性子,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虧。我何嘗沒有勸過,可是先生從來說什麼就是什麼,寧願吃虧也不願回頭彎腰。旁人都說她喜怒無常,卻不知她心裡的苦,這麼多年,就我為她心疼著。」

  玉衡殿是崔文君做主,如果崔文君真不打算同方家周璇,那麼崔文君殺害薛氏的事怕是真的要被坐實。

  「嬤嬤,您先照顧一下姑姑,再交代下去,若是方家的人來了,一律都攔著。」丹陽郡主說著就往外走,「我下山一趟。」

  言嬤嬤知道丹陽郡主要去找誰,這玉衡殿也有崔家的一份,清耀夫人一直沒離開長安,這樣的事情,由清耀夫人出面處理,是再合適不過。

  「郡主放心去,我會看著崔先生的。」言嬤嬤將丹陽郡主送出殿外,又低聲交代一句,「只是是郡主知道崔先生那性子,不會輕易受旁人的恩惠。」

  「我明白的,這件事會悄悄進行,絕不會打擾到姑姑的。」

  言嬤嬤點頭,目送丹陽郡主離開後,就趕緊轉身回到崔文君身邊。

  ……

  今日清耀夫人沒有去宮裡,似專門在別院等丹陽郡主,並且聽完丹陽郡主的訴說後,面上也不見驚訝,只是沉吟了一會,就點頭道:「這件事我會找方家。」

  丹陽郡主有些意外清耀夫人今日竟如此好說話,她心裡明白,雖一直以來,清耀夫人都想著同崔文君修好關係,但其實這兩人相互都討厭對方。她原本以為,今日得費好一番口舌才能說動她母親,卻不想,她這一肚子腹稿都沒來得及說,她母親就直接將這件事給攬下了。

  「母親,似乎並不驚訝。」丹陽郡主遲疑了好一會,才道出一句。

  「為何要驚訝,長香殿如今出了這麼多亂子,每個人心裡都一肚子算計,最沒有算計的人被人算計,不是理所應當之事。」清耀夫人嗤的一笑,然後又關心地打量了丹陽郡主幾眼,有些心疼地道,「顛簸了一夜,這會兒還趕著過來找我,什麼時候受過這等罪,快去歇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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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質問

  丹陽郡主因掛唸著崔文君,加上眼下情況,玉衡殿指定很多事,本是沒打算多留,但清耀夫人卻只一句話,就讓她改變了注意。

  「昨兒你就在桃花林,到底發生什麼事,需由你來告訴方家人。」清耀夫人說完這句話後,也不等她應允,就吩咐丫鬟去給她收拾床鋪,然後才又接著道,「你先去睡一會,我讓廚娘給你做了芙蓉雞片,睡醒後便能吃了。」

  丹陽郡主有些遲疑:「母親……」

  「聽話!」清耀夫人面上依舊帶著淺笑,只是眼中卻已現出一抹嚴厲,「這事,方家比我們更糟心,你不可表現出如此焦急忐忑的模樣,會叫人看輕了。你姑姑雖有些缺心眼,但這面上的姿態卻從來不輸人,你該好好學學,莫將心裡的事都放在臉上。」

  「是。」丹陽郡主心裡一凜,起身垂首應下。

  「去吧。」清耀夫人目中神色又柔和下來,「依我看,快則今日天黑之前,慢則明天早上,方家的人會找到我這邊。至於玉衡殿,有言嬤嬤等人照看,你姑姑也不是不省人事,出不了什麼事,我讓你留在這,她也好知道你為這事有多盡心。」

  ……

  崔文君醒過來時,便看到有個人影在她床邊,以為是言嬤嬤,便問:「什麼時候了?」

  「已經亥時末刻了。」那身影站起身,卻沒往她床邊過來,只是站在那低聲問,「先生餓了吧,言嬤嬤讓人去熱粥熱了,一會就送來。」

  「我竟睡了五個時辰!」崔文君恍惚了一下。轉過臉,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只是因為這裡光線有些暗,她看不太清,便問:「你是誰?」

  「老奴是安余。」

  「是你。」崔文君要從床上起身,只是動作有些費力,安婆婆只得上前去扶了一下。

  「是言嬤嬤讓老奴過來照看先生。有幾位侍香人和侍女都候在外頭。先生要叫她們進來嗎?」

  崔文君坐起身後,卻還覺得頭疼得厲害,於是緊緊蹙著眉頭。待安婆婆給她放好引枕後,便有些無力地往後一靠。

  安婆婆看了她一眼,轉身將一直用紅泥小火爐熱著的茶倒了一杯送過來:「先生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是言嬤嬤配的桂圓紅棗茶。」

  崔文君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低頭將那杯茶慢慢飲了。然後又闔上眼。

  安婆婆將茶杯放回桌上後,便微微欠身問:「老奴這就去讓侍女們進來?」

  崔文君慢慢睜開眼,看向安婆婆,她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卻帶著明顯的冷意:「我有話問你。」

  安婆婆垂首站在那,將身體的重心放在沒有舊疾的右腿上。

  崔文君打量了她一會,便道:「你過來。坐下。」

  安婆婆猶豫了一會,還是走過去。抽出旁邊的小杌,坐下前道了一句:「謝先生。」

  崔文君又閉上眼,似在思索,好一會後才微微睜開,卻沒有看安婆婆:「安嵐進源香院的時候,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老奴確實不知她的身世,當時是起了惻隱之心,便儘量照看一下。」安婆婆看著旁邊的燭台出神,「其實都是那香院裡的奴婢,說是照看,實際上也沒能照看多少,倒是後來,那丫頭照顧我頗多,小小年紀就那般聰明剔透,我孤寡多年,看著她在我身邊一點一點長大,自然會打從心裡愛護。」

  崔文君皺了皺眉,面上露出幾分怒意,只是隨即又淡去,眼神變了幾變,然後才轉頭看著安婆婆:「那麼,這些年,你跟他有沒有過聯繫?」

  安婆婆抬起眼,一時有些不解。

  崔文君冷冷看著她,安婆婆忽的意識到崔文君指的是誰,愣了一愣,才搖頭:「自老奴被罰入源香院後,就再沒見過以前的人了。」

  她和言嬤嬤都是崔文君從清河帶過來的,崔文君坐在大香師之位後,她和言嬤嬤在玉衡殿也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並且當年崔文君更加看重她。可誰都沒料到,她竟會受白純的蠱惑,將崔文君的行蹤道了出來,直接導致白純搶走崔文君剛出生的孩子。

  若非是為那二十餘年的情分,又有言嬤嬤求情,並且這事到底不算是她主動透露,安婆婆的命留不到今日。

  也不知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因果,最終,安嵐竟是在安婆婆身邊長大,並且首次識香,也是經由安婆婆的傳授。

  崔文君緊緊盯著安嬤嬤,似在分辨她這話的真假,好一會後,才緩緩道:「你進去源香院之前,他有沒有來找過你?」

  安婆婆輕輕搖頭:「老奴不過是個無足重輕的人。」

  崔文君看著她道:「你很關心那丫頭?」

  安婆婆聽出崔文君話裡的冷意,心裡一慌,猛地抬起臉,幾乎是求著道:「先生,那,那丫頭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以往的事,都跟她無關啊!

  崔文君收回目光,轉回臉,微微仰著頭靠在引枕上:「她親生父親都不關心她,你倒真是關心得緊。」

  安婆婆怔住,片刻後,才道:「安丘先生,回來了?」

  崔文君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安婆婆,那神情,使得她原本柔和的五官無比冷傲。

  「或許他一直就沒離開過。」崔文君微微轉過臉,看著安婆婆,「他還讓人給我傳了消息,告訴我,那丫頭究竟是誰生的。」

  安婆婆看著崔文君眼裡那平靜的瘋狂,心頓時涼了半截。她知道,那個答案一定會讓安嵐處在巨大的危險當中,也會徹底毀了崔文君,她不想再看到當年那樣的慘劇再演一遍了,於是張了張唇,好一會後,才有些勉強地問:「既,既然安丘一直沒有離開,為何要等到現在,才告訴先生?」

  崔文君冷冷開口:「這個我無需向你解釋了!」

  安婆婆卻忽然抓住她的被子,似忽然爆發般地急聲道:「老奴如今無論說什麼先生怕是都很難聽得進去了,但是,老奴還是要求先生需得謹慎小心啊,那安丘先生是最會算計的人,十多年前先生不是已經看清了他,所以,所以如今無論他對先生說了什麼暗示了什麼,先生都不可全信,不可全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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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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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脅迫

  崔文君任安婆婆拽著自己的被子,她面上神色愈加冷凝,眼睛也微微眯起,良久後,緩緩開口,聲音未見激動,那語氣卻仿若石子沉入冰湖的最後一刻,讓人心頭沒來由地一墜。

  「你怕我殺會她。」

  安婆婆怔怔看著崔文君,崔文君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即便她離開玉衡殿十多年了,但她對崔文君的一些表情語氣的變化,都還能有比較準確的解讀。

  屋內是長久的沉默,直到燭台上的火苗爆了一下,安婆婆才回過神,沉沉地嘆了口氣。

  「她是個無辜的孩子,老奴自是不忍心看她遭受不幸,但老奴更怕,先生會一怒之下,做出令自己後悔終生的事啊。」安婆婆渾濁的雙眼有些濕潤,枯老的雙手慢慢放開崔文君的被子,重新坐好,腰還是佝僂著,雙肩亦是往下塌,「老奴知道,似安丘先生那等人,無論是說什麼,都能說得讓對方不得不信。可是,先生如今難道依舊對安丘的話確信無疑嗎?先生,這終究不是小事,真的錯不得啊!」

  「我當然不全信他,但他說的又確實讓我不信都難。」崔文君看著安婆婆,眼裡含著冰霜,「是我不甘心,其實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該死心的,白純那賤人一副蛇蠍心腸,苦心積慮偷走我的孩子,怎麼可能還留她性命!更不可能她自己的孩子都死了,還能留下我的孩子!」

  安婆婆看著崔文君那樣的表情,心頭莫名一緊。

  崔文君微微附身,盯著安婆婆:「這件事,跟你脫不開干係,你若不想我用她的血來祭奠我那可憐的孩子。你就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

  安婆婆的手顫抖了一下,就連左膝蓋似乎也開始痛了起來,蒼老的臉上現出痛苦之色。她閉了閉眼睛,輕輕問:「先生想讓我怎麼做。」

  「我送你去他那,你想辦法確認這件事。」崔文君收回身,冷冷地俯視她,「如果她真是那賤人生的。你也別妄想能瞞得過我。但若是在我知道之前,你死了,那麼。我也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她一樣活不成。」

  安婆婆怔了好一會,才道:「即便先生能將我送過去,安丘先生也定會猜到我的目的。」

  崔文君面無表情地道:「你若不想她死在我手裡。就想法子辦成這件事,你放心。我保證,安丘不會殺你。」

  安婆婆慢慢垂下臉,應下這件事。

  無論是為安嵐,還是為崔文君。或是為她自己,她都不能拒絕這件事。否則,不僅安嵐會有危險。崔文君也留不得她了,甚至崔文君自己。也會被這件事逼瘋。

  ……

  次日,丹陽郡主陪清耀夫人用了早膳後,還不見方家的人過來,玉衡殿那也沒什麼消息傳來。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平靜,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她心裡卻反而更加忐忑,就連清耀夫人跟她說話,她也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清耀夫人自是看出她的心不在這,卻也沒說什麼,招呼丹陽郡主同她一塊在臨窗長榻上坐下,就道:「你許久沒有陪我下棋了,今日就下一盤,那些香譜先放一邊去。」

  丹陽郡主依言坐下,幾次欲言,卻最後還是忍了回去。

  那盤棋下到一半的時候,終於有丫鬟進來通報,方家的二老爺過來了。

  清耀夫人端起茶盞,卻不喝,只是輕輕撥著茶碗蓋:「請他進來。」

  丹陽郡主心裡頓時生出幾分緊張,連握著棋子的手指都有些發白。清耀夫人打量了她一眼,溫聲道:「昨兒我就與你說過,這件事,方家即便自以為佔了理,也一樣是落了下風。」

  丹陽郡主將手裡的棋子放回棋盒,正襟危坐。

  清耀夫人接著道:「這件事理應報官,但拖到今日,方家依舊未通知官府,如此便說明,他們並不在意薛氏的死,方家只是想從中爭取多少利益,或者保住他們想要保住的東西。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丹陽,你日後要想在長香殿站穩,想穩住我崔氏的地位,就要習慣這樣的事情,今日,你就好好看著吧。」

  丹陽郡主表情有些發怔,她並非懵懂無知,所以她無法反駁她母親。

  「這盤棋就先擱著,你隨我去花廳。」清耀夫人說著就站起身走出房間,丹陽郡主只好跟上,兩人才在花廳坐下,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便見丫鬟領著一個穿著藍緞八福團花長身袍,約五十上下,面上神色凝重的男人進來。

  說起來,崔家和方家這些年也有來往,不過並不頻繁,還談不上是世交。故清耀夫人並未起身迎客,就只是嘴角含笑,丹陽郡主則站起身,走到清耀夫人旁邊候著。

  方二老爺揖手問候後,清耀夫人便請他坐下,不慌不忙地問:「一大早,方二老爺何事這麼急?」

  方二老爺卻不同她繞彎子,看了丹陽郡主一眼,就道:「想必夫人心裡明白,老夫今日是為何過來。」

  「是聽說了,不過您忽然找到我這,想必是昨日在玉衡殿那是吃了閉門羹。」清耀夫人收起面上的笑,淡淡道,「所以二老爺當我是軟柿子,可以隨意拿捏的。」

  方二老爺面色微沉,卻沒有動怒,右手微微用力握了握椅子的扶手:「老夫是唸著同崔家有幾分交情,正好夫人如今在長安,所以過來問一問夫人,崔家對此事的態度?」方二老爺說到這,就站起身,負手在身後,以一種俯視的神態看著清耀夫人,往皇城那邊抱了抱拳,「先帝曾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無論多大身份,這殺人就該償命,夫人以為,是也不是?」

  「自然是這個理。」清耀夫人神色自若地看著方二老爺,「所以您老現在應該緊著去抓那個殺人凶手,讓他伏法,如此也好讓大太太安息。當然,若有需要到我幫忙的地方,您老儘管開口。」

  方二老爺道:「難得夫人深明大義,那老夫就不客氣了,斗膽請夫人和郡主帶我入玉衡殿,捉拿凶手。」

  清耀夫人明顯怔了一下,隨後嗤地一笑,就搖了搖頭:「難不成凶手還能逃到玉衡殿,若真如此,你老同玉衡殿殿侍明言,玉衡殿應該會給予配合,何須我帶路。」

  方二老爺陰冷冷地道:「凶手確實是逃回玉衡殿了,此人就是玉衡殿大香師,夫人的親姑子,崔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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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討價

  清耀夫人先是一聲冷笑,隨後笑容慢慢沉下,化成眼裡的寒霜:「方家是當崔文君大香師是紙糊的人兒,任由人欺負,還是以為我崔氏不在長安城,所以可以任由人捏圓搓扁?」

  方二老爺頓了一頓,遂厲聲道:「夫人,此事我方家有證據!」

  「既然有證據,為何一開始不拿出來?拖延至今,怕是所謂的證據藏著難以示人的貓膩。」清耀夫人未抬高聲音,卻也毫不示弱,「難不成這天子腳下,您老還想仗勢欺人,可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方二老爺年輕時是個身高體瘦的男人,同樣瘦長的臉,兩隻眼睛不大卻極其有神,總之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精明勁。只是他過了而立之年後,身體開始朝橫向發展,臉也開始由長變圓,慢慢的,他身上的脂肪逐漸將他外露的精明掩蓋。特別是過了知天命之年後,他整個人比年輕時多了一份圓融,所以如今方二老爺與人交往時,只要不特意扳著臉,做出凶惡狀,給人的感覺都是萬事好商量的憨厚形象,萬般算計都藏在那一句句好言好語裡頭。

  方二老爺瞪了清耀夫人許久,丹陽郡主以為接下來方二老爺定會大聲呵斥,然後道出桃花林的一切,卻不料,就在她思索的時候,方二老爺將面上的怒容一點一點收起,並回身重新坐下。

  丹陽郡主一怔,清耀夫人則似無事般,喚來丫鬟給方二老爺上茶。

  方二老爺接過丫鬟送上來的茶,如似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慢條斯理地吹著。不急不緩地喝了兩口後,才將茶盞輕輕擱在茶几上,然後抬起眼,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卻隨即又收起面上的笑容,暗暗嘆了一聲,才道:「夫人是不知道。這兩天我家老太爺是氣得幾乎掀了桌子。老夫心情不好,適才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清耀夫人唇邊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您老說這話就見外了。我雖是個婦人,卻也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方家遭此厄運,二老爺裡外忙活。身心乏累,哪有不長火氣的。那些氣話說過就算了。我未放在心上,還望二老爺也別放在心上。」

  方二老爺坐在椅子上虛虛揖了揖手:「夫人果真有雅量,只是……」

  清耀夫人順水推舟:「二老爺既然來了,有話不妨直說。」

  方二老爺猶豫了一會。然後點點頭,就用一種為對方著想的語氣道:「崔文君大香師是個有傲氣的人,做什麼說什麼。應當都不會聽別人的。」

  清耀夫人淡淡一笑,只是語氣中也帶上幾分無奈:「我那小姑自小就任性。不過她有的是任性狂妄的本錢,到底是大香師,是崔氏的驕傲,所以無論是我還是崔家,都不會對此加以指責。」

  「這是自然,如同我們方家的方文建大香師一樣,方大香師的意願,我方家都是要儘可能的去滿足。」方二老爺連著點頭,看著清耀夫人道,「所以,夫人對崔文君大香師的意願,是不是也會順從。」

  清耀夫人對上方二老爺的目光:「我那小姑,畢竟是個女人,女人有時候說話做事是只憑喜好不講實際。所以有些事,還是需要我來把關,如果是不利她的事,我不僅不會滿足,還會儘可能的阻止。」

  「但崔先生畢竟是將某些話說出口了,有些事也承認了,夫人以為,這說出來的話,能收得回去嗎?」方二老爺似放鬆般,往椅背上一靠,「有些話擱夫人這,或許想收就收回去,崔文君大香師畢竟不是夫人,亦不會對夫人言聽計從,老夫說的可對。」

  方二老爺說到最後,面上隱隱帶著幾分笑。

  「有些話無足重輕,怎麼做那才是真正重要的。」清耀夫人也跟著笑了一笑:「您老怕是不知道,關於崔文君大香師的事,不僅是我,崔家還有許多人心甘情願為之赴湯蹈火,任何事。」她說到「任何事」這三個字時,特意將聲音加重了幾分,然後接著道,「所以,倒不需您老這般費心,不過,據聞長香殿這段時間出了不少事,不知面對白廣寒大香師時,您老是不是也如現在這般費心?」

  兩人將話說到這,算是已經挑明,方家不會讓薛氏白死,這件事崔氏怎麼也得給個交代;而對崔氏來說,他們也絕不可能會承認薛氏是死於崔文君之手,即便崔文君說過什麼,那也不重要,改變不了這個決定。並且清耀夫人後面那句反問,其實是在問依方家如今境況,可有信心同時對付天樞殿和玉衡殿。

  而且,說到這,清耀夫人還未罷休,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又接著道:「那天,丹陽也是在桃花林裡的,我聽丹陽說,方大太太是桃花夫人帶入桃花林的,並且當時謝雲大香師亦在場,方家對此,就沒有一點兒別的想法?」

  這女人實在叫人討厭,不僅嘴上一句不輸,還事事都一清二楚。她遲遲沒有離開長安,定是崔家早就打算要參與進長香殿這場爭奪戰中,如今謝家也藏了禍心,若是再同崔氏為敵,方家怕是會更加步履維艱。

  幸好那崔文君不似這女人這般兩面三刀,還有可乘之機,只是輝哥兒怕是難解心頭之恨了。

  「夫人亦是喜歡替別人操心。」方二老爺就著之前的話回了了一句,然後頓了頓,才接著道,「不過說到天樞殿,老夫記得,天樞殿有條商道,是從長安通往祁明,並且途經清河。」

  清耀夫人想了一會,才點頭:「沒錯,我記得是有這條商道,因此崔氏同天樞殿也有往來。」

  「夫人記得就好。」方二老爺說著就站起身,「打擾多時,府裡還有事,老夫就先告辭了。」

  清耀夫人也不留他,正要命人送客,方二老爺卻又道:「夫人不必送了,有時間,還是多想想老夫剛剛說的事。至於崔大香師,即便夫人不為崔大香師著想,也得為丹陽郡主想一想,畢竟崔先生有了什麼事,郡主地位為定,也是一樁煩惱啊。」

  清耀夫人沒回話,看著方二老爺轉身出去後,才沉聲道了一句:「果真是老狐狸!」

  他亦抓住了她最在意的一件事,那就是丹陽郡主在玉衡殿的地位沒有定,所以她不會真的讓方家,或是方大香師同崔文君起幹戈,如此,這件事,就還有討教還價的餘地。

  而方家也透露的他們的意思,條商道,他們亦要分一杯羹,或者還不止!

  清耀夫人同丹陽郡主點名方二老爺的意思後,隨即一聲冷笑:「只用一薛氏那條不值錢的命,就想換這麼大的好處,方家簡直是異想天開!」

  丹陽郡主沒有說話,她心裡暗驚於方家的盤算和妥協,腦海裡則浮現出在桃花林裡,方玉輝忽然看到薛氏時的那一幕。

  除了方玉輝,還有沒有人真的在意薛氏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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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釋心

  既然方家手裡也握著有用的籌碼,為何方二老爺才點出來後,就馬上告辭了?

  丹陽郡主悄悄吐了一口氣,忽略心裡的不適感,問出自己的不解。

  清耀夫人一邊站起身往裡屋走,一邊道:「他知道現在提,我肯定不會答應,再說此事亦非三言兩語能定下,除此外,玉衡殿那邊,方家也不會輕易罷休討回公道。不過你放心,今日他既然主動找到我這來談此事,便表明,方家的真正意圖還不在玉衡殿,就算有,他們也實在沒有那個精力。」

  「既如此,為何還要揪住玉衡殿不放?」丹陽郡主在清耀夫人旁邊坐下,面露擔憂,「姑姑之前就已經表過態了,如果方家真的不罷休,對姑姑實在不利啊,母親為何不再想想法子。」

  「傻丫頭……」清耀夫人憐愛地看著丹陽郡主那張酷似自己的臉,「無論能不能得逞,方家一開始一定會對你姑姑獅子大開口,胃口大得甚至會讓你姑姑覺得憤怒,而方家為了安撫方玉輝,即便知道不可能,卻也不會輕易罷休。我並非不能阻止方家的行徑,而是,總得讓你姑姑知道,這件事會讓她多麼煩惱。她覺得越棘手,待我替她解決後,她即便厭我,也不得不承我的情,並且經此事,她終究會明白,她永遠都是崔家的人。」

  丹陽郡主有些不贊同清耀夫人此等做法,但她心裡卻又明白,依姑姑的性子,這樣做確實能修好姑姑和母親之間的關係,也能修好姑姑和家族的關係。因而她無法反駁,於是只得微微垂下眼。

  「她是個眼裡容不得沙的,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她知道我為她費了這麼多心思,自當會明白我的苦心。」說到這,清耀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但語氣裡卻隱隱帶著幾分自得。「所以。如今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又幫了她,到時她自然會看出你的好。那玉衡殿的傳人之位是非你莫屬,用不了幾年,你便是玉衡殿的大香師了。你就等著吧,能為你做的。娘都會為你去做的。」

  丹陽郡主忽的抬起眼,有些懷疑地看著清耀夫人。怔怔地問了一句:「母親……怎麼會知道,這傳人之位,姑姑沒有別的選擇?」

  桃花居的時候,崔文君只是對丹陽郡主說了桃花林香境的情況。解釋了是將薛氏錯當成是白純,所以下了殺手。而關於之前,謝雲說的那番話。以及安丘送來的那塊玉珮,崔文君一字不提。因而此時清耀夫人忽然道出這句話。丹陽郡主即察覺到裡頭似乎隱藏著自己不知道的事,不僅是關於安嵐,還關於她母親。

  丹陽郡主,她天性善良,為人正直,卻不等於她心思糊塗。

  她一樣有顆剔透玲瓏的心,思維亦不遲鈍,天賦亦是難得,只是因自小被保護得太好,從未真正接觸過灰暗的世界,因而她容易心軟,她打從心裡希望天底下的事情都是公正的,並因此一直儘可能地以身作則。

  只是,因為清耀夫人無意說出口的那句話,她遂聯想到她同姑姑離開長香殿之前,清耀夫人曾希望她此行莫要跟隨。

  為什麼?

  清耀夫人微頓,只是隨即就笑了笑,神態自若,目中隱有成竹在握。那是丹陽郡主熟悉的表情,在清河崔家大宅裡,她母親同她那些嬸嬸或是嫂子們說什麼事時,也總是帶著這樣的表情。

  丹陽郡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清耀夫人:「母親……難道母親,早就知道這件事,這場算計,您真的亦參與其中!?」

  清耀夫人看著她微微搖頭,不急不緩地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何至於這般驚訝。」

  這話,等於是承認了!

  似乎太突然,太意外了,丹陽郡主有些不知所措。但同時,她心裡某一處,卻又如清耀夫人所說那般,並不是那麼意外,甚至是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一方面是她心性很難接受這種事,另一方面則是她身為崔家人,對這等算計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理解。

  她是打從心裡敬仰崔文君,對崔文君的關心亦無半分假意,只是此事,她能斥責清耀夫人嗎?自然不可能的,崔家從未有晚輩敢斥責長輩的,清耀夫人是她親生母親,一直就及疼愛她。更何況,此事,她母親是為了她,為了崔家的以後才這麼費盡心思。

  怔了許久,丹陽郡主才又開口:「是同……謝家合謀?」

  「既然你猜到了,那麼告訴你也無妨。」清耀夫人面上並無一絲愧色,「此事我確實早知道,但並非出自我的盤算,而是謝家的人提前來找過我,說的也不多,只是道出會有這麼一個結果可以給予我機會。」清耀夫人說到這,就笑了笑,「我不過是沒有告訴崔文君桃花塢一行將會發生的事罷了,這說來也不算什麼大事,她以往既不待見我,我自當沒有義務要事事通知她。」

  丹陽郡主問:「謝家為何要提前告訴母親?」

  「傻丫頭,分明心思那般細膩敏捷,如何在利之一字上又這般遲鈍。」清耀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依長香殿眼下的情況,誰都不願再另外樹敵,但又都希望自己的對手能添更多的敵人。之前天樞殿事變,方家和謝家算是同盟,但兩家一直以來亦都想壓對方一頭。所以,在這當口,謝家管我崔家借刀,難道就不怕時候崔家一怒之下同方家攜手對付他!」

  「謝家難道就不怕母親會告訴姑姑,甚至會告訴方家?」

  「他們能過來找我,自然是算得到我不會說。」清耀夫人看著丹陽郡主道,「他們心裡明白,為了讓你坐上玉衡殿傳人之位,我非常需要這個機會,所以,我絕不會說。」

  丹陽郡主看著清耀夫人沉默許久,然後閉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母親就不怕姑姑知道後,您所盼的這一切皆成空嗎。」

  「丹陽,你還是不瞭解你姑姑。」清耀夫人將目光移到窗外,此時她眼神裡含著的,也不知是敬佩,還是不屑,「我說過,她是個愛憎分明到缺心眼的女人,此事與你無關,她日後即便知道我插了一手,也不會遷怒與你。自然,她會動怒,但不會恨我,因為我從未傷過她,她甚至會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做。她為了找那個孩子,這十多年都沒有放棄過,我為了我的孩子,又怎麼可能會拒絕這送到面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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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旅途

  離開桃花塢一天後,天氣明顯變暖,即便是在馬車內,也能感覺得到外頭融融的日光,沒有風的時候,安嵐便將馬車的窗戶推開,將陽光放進來。白廣寒面上的冷色似也因氣溫的升高而慢慢融化,淡漠的眸子漸漸顯出慵懶無害的神色,唇邊亦是不經意間噙著一絲笑意,那是安嵐最初時遇見的景炎公子。

  「丫頭,會唱曲子嗎?」長途奔波不僅令人疲憊,旅途的新鮮感維持幾個時辰後,剩下的便是乏味了,特別是如景炎這般隨性的人,更是受不了這樣的枯燥,因而第三天的午後,他懶洋洋地倚在車內的鬆軟的彈墨靠枕上,微微眯著眼,看著披著一身陽光,皎若明珠的女孩兒,笑著問了一句。

  安嵐先是一愣,然後才搖頭,白皙臉龐在陽光的映照下反著光,景炎手支著腦袋看著她:「小時候不是在市井生活過,那時沒聽過曲兒?」

  安嵐想了想才道:「茶樓裡有人唱曲,但沒有銀子進去是會被趕出來的,上元節的時候倒有聽過路邊的藝人賣唱。那會兒雖聽的不甚明白,卻也覺得那些詞曲從藝人的嘴裡唱出來極是好聽……」說到這,安嵐頓了頓,忽然一笑,「前段時間在藏書樓看到一本詞,才發現裡頭有幾首詞似乎就是我小時候聽過的曲詞。」

  景炎微微揚眉:「唱來聽聽。」

  安嵐看了他一眼,許是景炎身上總透出一種讓人放鬆的親和力,所以安嵐眼裡不自覺就露出幾分少女的嬌嗔,那神色雖只是一閃而逝,但已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曲調兒真的記不得了。我也從未唱過曲兒,實在不會。公子若覺得悶,我就給公子念幾首曲詞?」

  景炎笑了笑:「也好。」

  「相見稀,相憶久,眉淺淡煙如柳。

  垂翠幕,結同心,待郎熏繡衾。

  城上月。白如雪。蟬鬢美人愁絕。

  宮樹暗,鵲橋橫,玉簽初報明。

  背江樓。臨海月,城上角聲嗚咽。

  堤柳動,島煙昏,兩行征雁分。

  京口路。歸帆渡,正是芳菲欲度。

  銀燭盡。玉繩低,一聲村落雞……」

  此時馬車正駛在田野邊的官道上,路邊已見青青綠草,草地裡亦有不知名的野花爛漫。空氣中飄蕩著夏初的味道。

  景炎聽著那輕柔的,帶著獨特韻味的嗓音慢慢闔上眼,接著也漸漸隱去唇邊的淺笑。一會後。安嵐才發現景炎似乎並沒有在聽,便停下。輕輕坐過去,給他披上毯子,只是她觸到他的手背時,心頭猛地一驚,手上的動作即停下:「先生!」

  片刻後,景炎才開口,依舊是那懶洋洋的腔調,只是聲音低了許多:「怎麼不念了?」

  「先生,是不是涅槃發作了?」安嵐握住他的手,她承接過他的香境,除夕那晚又一直陪在他身旁,同他一起經歷那個最大的難關,所以對於他體溫的變化,她異常敏感。不過,這會兒他的體溫雖然比正常的時候高了一些,卻也遠遠不是涅槃發作時的那般可怕,倒有點兒像是生病發燒的樣子。

  於是安嵐又問:「先生,是不是病了?」

  景炎睜開眼,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靠著自己坐,然後在她柔嫩的臉蛋捏了捏:「也算是病。」

  「可是著涼了?」她說著,就打算起身再去翻出一條毯子,卻被景炎拉住:「不是著涼,還是跟涅槃有關。」

  安嵐一怔,面上擔憂之色漸濃起來:「真是涅槃發作了?公子,這……它是不是越來越頻繁了?!」

  之前離開天樞殿時,他的體溫也有一次升高,她知道那時也是涅槃在蠢蠢欲動,不過很快就被他壓制住了。而現在,才過去幾天,竟又開始!

  「是因為我強行闖入崔文君的桃花林香境才刺激到它,無礙,現在還不能奈我何。」景炎說著就在她下巴那輕輕捏了捏,那動作像及了長安城裡紈褲子弟的做派,但由他做出來,卻到底有些不同,似添了幾分漫不經心,所以顯得慵懶而邪雅。

  安嵐推開他的手,反握住,微微蹙著眉頭看著他,一會後遲疑著問:「那是不是,以後公子每次接觸香境,都會刺激到涅槃?」

  「可以這麼說。」景炎淡淡道,即便他不觸碰香境,最後涅槃也會點燃他的整個香境,將他化為灰燼。而在那之前,無論是起香境,還是對抗別人的香境,都是會讓那個結果更快到來。

  安嵐身上不由自主的顫。

  景炎笑了,將她攬到懷裡揉了揉,低頭看著她的後腦勺道:「所以本公子以後多半是要靠你了,你可要好好學啊。」

  「嗯。」她將臉貼在他胸膛上,低低應聲。

  這般乖巧,倒是讓景炎心裡莫名生出幾分無奈,他在她肩背上輕輕揉捏了幾下,思索了一會,開始指導:「那天崔文君的桃林香境,你當時太慌了,完全沒有想過要用自己的能力。」

  「我……」安嵐抬起臉,回憶崔文君那個香境,眼裡依舊還有幾分驚懼,「崔先生那個香境太,太強大了,我感覺,完全無法。」直到現在,她都無法準確形容出那種感覺,並非僅僅是因為薛氏的死,而是那個香境本身,就好像一座大山壓到自己跟前,那一瞬,她完全喪失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崔文君的能力確實很強大,心思純粹,高傲又倔強,那樣的人憤怒時的香境是不易多付。」景炎垂下眼,看著安嵐,「你之前既然能在方文建面前開出人間煙火,一下子救了天樞殿那麼多人,幾不可能再崔文君的香境裡素手無策。」

  ……

  天將黑時,馬車總算感到驛站,車伕剛將馬車停下,跟在他們後面的那幾名殿侍便進去驛站內問房間。

  「明天就該到合谷了。」景炎下了馬車後,往將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又回頭,看著他們的來時路,面上忽然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嵐本就緊張他的身體,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他,所以沒有錯過他此刻的表情。

  她下意識的就喊他:「先生?」

  景炎微微挑眉:「前後就這一個驛站,不知他今晚要在哪歇?」

  安嵐不解「誰?」

  景炎道:「跟了我們一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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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19:13 |只看該作者
第319章 開始

  安嵐詫異地轉頭,往來時路看去,卻只見亂石青草,夯實古道,哪有人影。

  「他若想現身,就不會這一路都藏著。」景炎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示意她進驛站去,「不用看了。」

  「先生知道是誰?為什麼跟著我們?」安嵐一邊隨景炎走進驛站,一邊問,「是桃花塢的人,還是長香殿的人?」

  景炎沒有馬上回答,施施然進了驛站的房間,慢條斯理的洗了手擦了臉,然後在炕上坐下。安嵐便也不急著追問了,仔細洗了手後就取出隨身帶的茶葉,試了試屋裡的熱水,覺得溫度不夠,找店家要了一壺剛燒開的熱水,並讓殿侍去將車內的紅泥小火爐送進來。

  待清雅的茶香在房間內漫溢開時,景炎才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安嵐走到他身邊隔著炕幾在他對面坐下,也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想了一會。她沉思時習慣性地垂下眼,目光落到炕幾上。他擱下茶杯後,右手就放在茶杯旁,修長的手指不時輕輕敲著,動作很微小,並沒有發出聲響。這段時間她偶爾會看到他這個動作,最初始她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即便是現在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覺得這應當是他在思考,但有時又覺得,那是他在因什麼事情而猶豫。

  他的手很漂亮,修長,卻不同於女子的纖細;寬大,卻又不似武夫的粗厚;白皙,但並非沒有血色。這樣一雙手,手中掌握的東西,不知令多少人甘願獻出自己的一切,跟隨他,為他驅使。所以很難想像,這雙手的主人此時已走在生死線上,並且所剩無幾的時間讓她一想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偏他自己,從始至今一直平心靜氣。

  安嵐伸出手,卻又頓了一下,景炎未動,於是她將自己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跟他相比,她的手顯得太小了,小得可愛,景炎眼角眉梢現出淺笑,隨即他的手一翻轉,就將她的手握在掌中,男女的差別立即顯現,剛硬與柔軟,涇渭分明。

  灼人的溫度,肌膚的觸感,以及不容置疑的力量,都自他掌心傳至她手中,並順著她的胳膊一路遊走,肆意蔓延,直達心臟。

  那樣內斂,卻又異常強悍,令人剎時怦然心動。

  安嵐睫毛不由自主地顫了幾下,忽然間她有些不敢抬起眼,景炎也未放開她的手,他亦未說話,但安嵐就是能感覺到此刻他在笑,那無聲的、滿含深意的淺笑一定就掛在他唇邊,就連那雙眼睛裡也定是盛滿了萬事在握的意味。

  是的,即便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但無論是身為白廣寒還是身為景炎,他都從未表現出驚慌失措的一面。但是,卻不知為何,安嵐總是能在某一個瞬間,會自他身上感覺到一種無法言表的,一種讓她以為是錯覺的脆弱,來自他的脆弱。

  譬如現在,此時此刻,他饒有興致的反問,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無聲的淺笑,她剎時間的怦然心動,她緩緩抬起眼,順著那些情緒的牽引,望進他的眼睛裡。那雙即便含著笑,也依舊如寒潭般深幽的眸子忽然化作一股漩渦,瞬間將她捲了進去,那個地方沒有聲音,沒有方向,沒有光,甚至沒有自己。

  他逗貓似的在她手心撓了撓,微微的麻癢讓她回過神,愣了半響,才開口:「是大香師嗎?」

  「嗯。」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應聲,似並不在意此事。

  安嵐心裡生出幾分緊張:「他想做什麼?」

  景炎抬起眼:「不想知道是誰嗎?」

  安嵐問:「先生知道?」

  景炎笑了,搖頭:「不知道,不確定。」

  安嵐道:「那就無論是誰,都一樣。」

  如今雙方的箭都已搭在弦上,箭射出去的那一刻,藏得再深的人都會露出真面容。所以此時藏頭露尾的那人究竟是誰,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因為遲早會知道,除非他能永遠不現身。

  她只是擔心,既然跟了一路,那目的多半是要截殺他們,但為何又遲遲沒有動手?

  「今晚應當就要試探了。」景炎輕輕捏了捏安嵐的手,「你可知道他要試探什麼?」

  安嵐微怔,片刻後,有些擔憂地道:「難道……他也發覺先生體內的涅槃在發作?!」

  「如果這一路跟來的就是設下涅槃的那位,那麼他猜到此事並不難。」景炎鬆開她的手,身體往後依靠,眼瞼微垂,有些懶散地道,「丫頭,今晚他若過來,我是無法接他的香境。」

  安嵐臉色微變,肩膀也跟著一僵。

  「呵……」瞧她臉色變了,景炎低低笑了一聲,「別這麼擔心,他即便是猜出來了,也沒法確定我的具體情況,所以他只會試探。」

  安嵐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聲音透著堅毅:「公子需要我做什麼?」

  景炎道:「你承接過我的香境。」

  安嵐點頭,景炎微微偏著臉看著她道:「當時只有一瞬,如果時間再長一些,你能承受得住嗎?」

  安嵐認真想了一會,然後輕輕搖頭。

  「其實這同你是不是大香師無關,如果……」景炎笑了笑,略微停了一下,才接著道,「即便你現在就邁入大香師之境,也一樣承接不了我的香境。」

  安嵐目中露出疑惑,這意思似乎是在指——她即便成了大香師,也無法為他解開那涅槃的桎梏。

  「公子是什麼意思?」

  「大香師的香境,等同於大香師本人,以及他的一生。」他說到這,停下,沉默地看著她,眼神無比安靜,這一刻,他既像白廣寒,又似景炎,安嵐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卻又不知是緊張他此刻的眼神,還是緊張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

  「所以……」良久,他終於再次開口,「承接一個人的香境,等同於背負起一個人的所有,心甘情願,至死無悔。」

  屋內安靜下去,景炎唇邊依舊掛著那抹淺淡的笑意,似漫不經心又似別有深意。

  「我知道。」只是沉默了一會,安嵐忽然開口。

  景炎微微挑眉,眼裡有幾許意外。

  「我知道。」安嵐再次重複,聲音依舊不高,「公子不信我麼?」

  這一下,輪到景炎沉默,只是片刻,他輕輕一嘆:「那麼,想要承受一個人,便先從接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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