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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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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2:03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廣寒

  天樞殿消失了,風雪中帶著醉人的冷香,蒼穹上顯出一輪巨大的圓月,月中有仙宮,天和地都回到了上古時期,月華似螢火,星星點點,穿越了時空,被騎著神鹿的雪女帶至茫茫雪原。

  雪女的笑聲似鈴音,如她們優美的身影一樣,時隱時現,時近時遠,心悅者倍感幸福,心懼者危險巨增。

  這是,廣寒香!

  所有人心裡都大吃一驚,方文建尤為不可信,死死盯著遠處的白廣寒。

  不可能,他此時不是應該在被人留在合谷,那邊的事情還未了結,蒙三爺生死未知,他怎麼會離開,又怎麼可能擺脫那些人?即便他真的放下並且擺脫了,算一算時間,他也不可能今天就回到長安,並且回到長香殿!

  還有,這不是白廣寒的廣寒香境嗎,難道他不是景炎,真的就是白廣寒?

  當年死的那個人,其實是景炎?方家之前的查證是錯的?

  方文建心緒忽的有些亂,而就在這個時刻,雪女飄到他身邊,三千髮絲化成利刃向他掃去!

  只是,他到底是大香師,即便心緒稍亂,也不可能對危險全無察覺。

  大地突然一陣劇烈地震動,雪女瞬間化成風,只在他身邊留下一陣清脆的笑聲,就轉向離他只有三尺遠的方殿侍長飄去。一開始,雪女的目標就不是方文建,而是方殿侍長。

  之前,安嵐曾對他下過殺令,此令一直未有收回。

  方殿侍長甚至沒來得及開口呼救,雪女柔軟的頭髮就在他脖子上輕輕拂了過去。方殿侍長張著嘴,眼前瞪圓,隨即,濃稠的鮮血從他脖子裡噴湧而出!

  白廣寒用搖光殿殿侍長的鮮血,宣示了天樞殿的權威。

  方文建轉頭。正好方殿侍長倒在雪地裡,溫熱的血灑在冰冷的雪地上,紅得觸目驚心。方殿侍長睜著眼看著方文建,似想說什麼,但他卻永遠也說不出口了。

  方文建只是反射性地往前一步,隨後身子就頓住。大地的震動愈加恐怖,站在雪地裡的人,幾乎能感覺得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從地底下掙脫而出!

  白廣寒現身,淨塵和謝雲就兩人沒有必要再比鬥下去了,幾乎是在廣寒香起的那一瞬。他們兩就同時退出香境,隨即入了白廣寒的香境。只是,謝雲沒料到的是,淨塵一進入廣寒香境,就同白廣寒聯手,就在方殿侍長倒下的那一瞬,也就是方文建意圖衝破白廣寒的香境的那一瞬,淨塵出手了。

  而謝雲。同方文建即便私下有交易,卻比不得白廣寒和淨塵之間的關係,默契程度遠遠不及。所以。謝雲到底沒來得及施於援手,方文建當場受了重創。

  謝雲擋在方文建前面,看著淨塵,然後又抬起臉看向白廣寒:「廣寒先生?」

  白廣寒抱著安嵐,面無表情地看著謝雲,騎著白鹿的雪女飄回他身邊。

  謝雲頓了頓。才又開口:「今日之無禮,廣寒先生的懲罰已經足夠。不打算收手嗎?」

  白廣寒現身,同時還起了廣寒香境。就算他不是白廣寒,卻也一定就是白廣寒了。

  因為沒有人能證明他不是。

  只是今日的廣寒香境確實跟以前的不大一樣,雖是一樣的美,一樣容易讓人沉醉,但是這裡多了太多殺戮之意,少了以前的溫柔慈悲。

  但是,這卻證明不了什麼。

  白廣寒明白謝雲這句話的意思,就連安嵐心裡也清楚,謝雲話中的含義。

  方文建是重傷了,但卻未死,而此時,謝雲是站在方文建那邊的。而對白廣寒來說,藏在深處的那個人,依舊並未現身,那個人或許是謝雲,也或許不是。如果真是謝雲,那麼淨塵和白廣寒此時聯手,二對二,方文建還受了重傷,所以白廣寒這邊的勝算的幾率自然很大。但如果不是謝雲,就等於是二對三,並且,其中一人還是藏在暗處,不知他究竟什麼時候會出手,而勝算,就不好說了。

  至於柳璇璣,因為崔文君的關係,無法保證她能伸出援手。

  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七位大香師都在場。

  安嵐擔憂地看著白廣寒,手不自覺地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白廣寒垂下眼,看著她低聲問:「很難受?」

  安嵐微微搖頭,只是這動作卻掩飾不了她慘白的臉色。

  雪女淡去,冷香消失,所有人都回到天樞殿,方殿侍長已沒了呼吸,方文建亦無法站穩,不得不扶著旁邊一位殿侍。謝雲擔憂地往柳璇璣那看了一眼,柳璇璣也瞟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崔文君面上有些不甘,目中亦露出幾分擔憂,只是跟著又皺了皺眉頭,最後只得一聲冷笑,第一個轉身離開了這裡。百里翎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就抬起眼對白廣寒笑著道:「可惜了,我還以為今天能從你這裡分得一杯羹。」

  白廣寒淡淡道:「不送。」

  百里翎隨意揖了揖手,便也離去了。

  白廣寒將安嵐抱得緊一些,未再看那些人,只是轉身入殿之前,吩咐了藍靛幾句,安嵐聽到了,微怔,卻未說什麼。

  ……

  由得侍女為她淨面換了衣裳,白廣寒才端著一碗藥走進來。

  侍女退出去,白廣寒將那碗藥送到她跟前:「喝了它,你會覺得好些。」

  安嵐聽話的從被子裡伸出手,似乎衣袖太寬大的關係,顯得她的手腕異常纖細,加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讓人覺得,這碗藥放在她手裡,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打翻。

  白廣寒便在她旁邊坐下,將她半攬到自己懷裡,在把那碗藥送到她唇邊:「喝吧。」

  安嵐怔了怔,不由抬起眼,看著他。

  白廣寒垂眼,眼神分外溫柔,只是除此外,他眼睛裡還藏著幾分複雜的神色。

  她的表現,不止方文建等人震驚,他亦很詫異。

  安嵐察覺出他的異樣,便遲疑著開口:「先生?」

  白廣寒道:「喝吧。」

  她頓了頓,垂下眼,就著他的手,將那碗藥慢慢喝了。

  他放下碗後,拿自己的袖子替她擦了擦唇邊的藥漬,然後道:「安心歇著吧,得養上十天左右才能全好。」

  「先生。」她卻抓住哦他的衣袖,「先生什麼時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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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2:15 |只看該作者
第281章 擁攬

  他看了她良久,午後的薄陽從自窗櫺內渡進來,碎了一席金光,原本嬌嫩的臉蛋,因失了血色的關係,更多了幾分羸弱的美態,連那兩條秀眉也比往日淡了幾分,叫人心生不忍。

  真是花一樣的年華。

  他抬手,微涼的手指在她眉毛上輕撫,親暱的動作,帶著濃濃的憐惜和分明的慾望。只是那眼神卻一直晦暗不明,溫柔得叫人看不清,似浸了蜜的橘子,入口是甜,是舌齒生香的蜜意,但吃到最後,究竟是什麼味道,卻不能預知。

  「原是天才亮就到了長安,只是回長香殿的路上又出了些事,不得不停下。」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手指撫到她鬢角,將垂在她頰邊的發絲輕輕勾到她耳後,「一直掛念你,原以為有崔文君在,你或許會吃些苦頭,但總不會出大事,卻沒想會是百里翎護了你。」

  他的手指在她耳垂上輕輕捻動,力道舒服得叫她昏昏欲睡,加上她本就精神受損,身上一直乏力,頭暈得厲害,於是便直接將臉靠在他懷裡,胳膊搭在他腰上,滿足地閉上眼暫歇一會,沒有緊跟著開口。

  他亦不說話,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撫摸她順滑的長發,反覆的動作,使得兩人寬大的袖袍皆從軟榻上滑落,層層疊疊垂逶於地。

  空的藥碗就放在旁邊的小幾上,但此時未有他的吩咐,沒有侍女敢進來收拾,因而房間裡很安靜,靜得能清楚地聽到他平實的心跳,就在她耳邊,一下一下一下,那麼近,還有他輕撫的手掌,帶著暖暖的體溫,和鮮活的氣息。

  「是方大香師嗎?」好一會後,她才開口,卻沒有要換位置的意思。

  她問的是背後那人,眼下,已經跟搖光殿徹底撕破臉了,方大香師回去第一件事,應當就是想著怎麼對付天樞殿。先生下手如此堅決,應當是確認了什麼事,只是,她卻總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

  白廣寒淡淡道:「或許是。」

  安嵐微詫:「或許?」

  白廣寒反問:「你覺得呢?」

  安嵐遲疑了一會,才道:「是不是……當年,很多人都參與了那件事?」

  白廣寒將手放在她脖子後面,請輕輕按壓那裡的一個大穴:「嗯,主謀確實只有一個,不排除有別的幫凶。」

  安嵐被他按得舒服,腦袋輕動了動,嘴裡含糊著問:「主謀是誰?先生知道了嗎?」

  「不急,他就快藏不住了。」他說著,就垂下眼看她,「睡吧,別撐著說話,我不走。」

  從一開始,她就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就連靠在他懷裡了,都不曾鬆開。

  而有了他這句話,片刻後,她才慢慢鬆了手,放心的睡過去。

  白廣寒停下按壓她穴道的動作,依舊讓她在他懷裡,垂目看她闔上的雙眼,睫毛纖長,睡顏還帶著幾分稚氣,這樣安靜的樣子顯得無比柔弱,但他卻知道,她其實跟柔弱這兩個字一點關係也沒有。

  柔弱的人,不可能撐得住之前那樣的場面。

  約半個時辰後,他才微微動身,將她抱起來,走到對面放到他床上。

  只是剛放下,還不及直起身,她就發出一聲夢囈,聲音含糊,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卻也正因此,倒像是在撒嬌。

  白廣寒頓住,就那麼附身看了她許久,因之前在他懷裡壓著一邊臉,所以臉上微有些紅,倒顯得她臉色好了幾分。只是此時她在床上躺下後,卻輕蹙著眉頭,細瞧下來,似還真有幾分委屈。

  心頭又軟了幾分,今日,確實是為難她了。

  白廣寒輕嘆口氣,便側身在她旁邊坐下,依舊看著她,不時在她臉上輕撫。

  安嵐側過身,靠著他的手臂,眉頭慢慢舒緩下來。

  ……

  方文建回了搖光殿後,不用他問,就已經有殿侍過來告訴他,搖光殿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死了十二人,並且個個都是身居要職。

  方文建一句話都沒有,咬著牙回了自己的寢殿,躺下前,只吩咐了一句:「讓方玉輝回來。」

  之前那場變故,天樞殿死了十二人,因而,搖光殿這邊,除去方殿侍長外,也得賠上十二人。

  白廣寒的意思很清楚,並且,明顯是早有準備,而如今,反倒還被他佔了理!

  方文建怒不可遏,卻又不能馬上討回這口惡氣。

  只是,他還未等到方玉輝,謝雲就過來看他了。

  「想不到他心機如此之深,我們都被他算計了。」謝雲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了今日之事,他究竟是不是白廣寒這件事,就再不可能被拿出來說了。」

  「還有一個景炎。」方文建冷笑,「我如今才想明白,之前一直將目標放在他身上,本就是錯的,何須硬碰硬,也無需證明他究竟是真是假,既然有一個是多餘的,直接除去那個便是了。」

  謝雲看著方文建:「還是那個問題,你動手的時候,怎麼確認他究竟是哪一位。」

  方文建歇了好一會,才道:「這麼著急趕回來,我不信,他真的毫髮無損。」

  謝雲一怔:「你的意思是……」

  「方家,豈是那麼容易被拿捏的。」方文建皺著眉頭忍著精神上的不適,「他剛剛那麼威風,卻又臨陣收手了,你不奇怪。」

  謝雲微微蹙眉,沉吟許久才道:「他的事,向來虛虛實實,倒是叫人難以下定論。」

  「那丫頭這幾日好不了,為免萬一,他定會守著。」方文建閉上眼,「遲早是要魚死網破的。」

  謝雲明白他的意思,既然白廣寒這邊不好動,那麼就從景炎那裡下手,只要他們倆少了其中一個,就等於斷了白廣寒一條臂膀。

  謝雲沉默片刻,卻道:「你的傷,比那丫頭的還嚴重。」

  方文建忽然睜開眼,直視謝云:「你到底是顧忌柳璇璣,還是另有打算?」

  如今謝雲雖是站在他這邊,但在他看來,謝雲的態度依舊有些曖昧。

  謝雲未回答他這話,但神色間卻帶上幾分凝重。

  ……

  一直到掌燈時分,安嵐才幽幽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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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2:29 |只看該作者
第282章 攻心

  房間裡就點了一盞紗燈,燈芯調到最小,只留微弱的一點光。

  白廣寒寢屋的擺設向來簡潔,就連帳幔都是清一水的素色,只是用料皆是上乘,最裡面的那層是月影紗,白日裡看只是清雅,倒不見多特別,唯入了夜後便顯出不凡來。特別是在此刻這樣的光線下,那層紗看著似將外面的一縷月光給收了進來,柔軟得似夢一般,這床太大,所以感覺更加虛縹緲。

  安嵐睜著眼茫然了好一會才恍悟過來自己此刻在何處,房間這麼靜,又這麼暗,先生自然是不在的。意識到這一點,她心裡忽有些空落落的,只是身上依舊乏力,不過頭暈的感覺比原來好多了。

  掀開被子下床時,因出了點動靜,外面便走進一個人影,原以為是侍女,不想卻是白廣寒。

  「醒了。」他走過來,替她掛起帳幔,然後手按在她肩膀上阻止她下床,「想要什麼讓侍女給你準備,這些天你需多休息。」

  她其實是被憋醒過來的,下床也是為方便,因而忽然有些侷促,遲疑了一會才低聲道:「我……想更衣。」

  白廣寒一怔,這才想起今日從方文建進入天樞殿開始,她就沒有得閒的時候。而方文建離開後,她因精神受損過大,沒說幾句話就暈睡過去了,一直到現在,是有大半天了。

  莫名的有些尷尬,幸好此時光線很暗,也瞧不出什麼,他便低聲問:「我喚侍女進來?」

  她垂頭應聲:「嗯。」

  他轉身出去了,隨即就有兩名侍女走了進來。其中一位伺候她穿上鞋襪,再扶她起來,另一位去將燈調亮。片刻後,又有幾位侍女捧著一應盥洗之物進來,待她重新坐下時。晚飯也送了進來。食器倒是精緻,只是準備的飯菜卻是過於簡單了,就一份粥和兩樣青嫩的小菜,竟不見半點葷腥。

  「你今日過於虛弱,吃葷腥反倒不宜。」他在她旁邊坐下,給她盛了一碗粥。卻沒有遞給她,而是拿著親自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旁邊的侍女瞧著這一幕,慌忙垂下臉,悄悄退到外間。

  廚子為這碗粥怕是下了不小的功夫,看著不起眼。但香味卻極誘人,她此時又是飢腸轆轆,因而不自覺就嚥了一下口水。

  只是,眼下精神比之前好了許多,所以面對這樣的寵溺,她反倒有些惶恐。而且,她記憶中,從會拿筷子開始。陳半仙就讓她自己吃飯了,平日裡就是病了也一樣。到底不是嬌養出來的,所以吃飯這事。她還是習慣自己動手。之前喝藥,是因為那會兒她確實連動一下都費力了,加上精神有些恍惚,所以才由得他喂。

  「先生,我,我自己來。」

  白廣寒倒也沒有堅持。他本也不是習慣做這等事的人,只是此時看著她。心生憐意,便想著多寵著她些。既然她不自在,他自然隨她。

  從他手裡接過那碗粥,默默吃完後,安嵐卻覺得有些不夠,便抬起臉看了他一眼,這會兒的眼神,倒是顯出幾分少女的嬌憨。

  白廣寒便又給她盛了半碗:「不能吃太飽,一會躺著積食反會難受。」

  瞧著她吃了那半碗粥後,他也未喚侍女進來,自己起身給她倒茶,遞茶給她時才道:「喝了茶,便回床上歇著。」

  安嵐接過茶的手微頓,遲疑了一會,終是忍不住問:「回軒翥殿?」

  白廣寒道:「不用,這幾日你就在這裡休息,我搬到隔間。」

  安嵐不禁抬起臉,腦子一轉,面上即露出啊擔憂:「是……還會有人過來?」

  「以防萬一。」白廣寒語氣淡淡,只是頓了頓,又道,「可是介意旁人會說什麼?」

  雖說在天樞殿內,沒人敢在他或者她面前說三道四,但她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直接歇在他寢殿內,即便事出有因,並且他夜裡也未同她一屋,但日後也難免會有什麼話傳出去。

  安嵐搖頭:「不會。」

  她不是大家出身的小姐,加上在源香院那幾年,耳濡目染那麼多烏糟的事,對自己的要求自然不會那般苛刻,更何況,她本就心繫於他。

  只是她心裡卻還是生出幾分擔憂和不解,軒翥殿和鳳翥殿離得並不遠,並且刑院已在完全掌控中,他這樣,似乎過於謹慎了。

  她喝了半盞茶後,抬起臉問了一句:「先生,回來時出了什麼事嗎?可是……受傷了?」

  白廣寒放下茶杯,忽然一笑:「你這心思,轉得當真是快。」

  「真受傷了!」安嵐臉色一變,慌忙放下茶杯,「傷到哪了?」

  「小傷而已,不礙事。」白廣寒搖頭,說著就喚侍女進來,安嵐只得收了聲,但看著他的眼神卻難掩擔憂。

  待侍女退出去後,他讓她回床上躺下時,又笑了笑:「別這麼看著我,我當真無礙。」

  她只得微微點頭,他便讓她躺下,她卻拉著被子看他:「先生……能陪我一會麼。」

  曉得她心裡不安,白廣寒點頭:「等你睡著後我再出去。」

  安嵐遲疑了一會,身子就往裡挪了挪,給他留一個位置出來。

  白廣寒微微挑眉,她只是抬眼瞅著他,表情有些執拗,像個不安又固執的孩子。

  片刻後,他還是依了她,上了床,同她並肩而坐,然後有些無奈地看著她道:「還想如何?」

  她眉眼間隱約有幾分滿足,便窩下身,往他身上一靠。

  這或許就是恃寵而驕,她向來懂得看人臉色,自是沒有放過此等機會的道理。

  白廣寒看著靠在自己胸前的腦袋,不禁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也就是這麼個性子,才能撐得住之前那樣的局面,不瞭解的人以為是個較弱的人兒,卻不知骨子裡其實是個懂得如何侵城掠地,步步緊逼的主。

  但也就是這麼個性子,有時候幾乎是不要命,讓他也會心驚。

  「今日你救了天樞殿很多人,只是,還是太魯莽了。」片刻後,白廣寒低聲道,「你那樣同方文建對抗香境,真的會丟了性命。」

  「不是魯莽。」她抬起臉看著他,眼眸清亮,眼裡慾望貪婪,「先生知道我想要什麼,所求甚大,若沒有捨命的心,如何能得到。」

  他怔然,垂下眼,沉默看著她。

  她再次窩進他懷裡,伸手抱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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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2:39 |只看該作者
第283章 索吻

  說出這樣的話,她是有些緊張的,卻也因此,手上抱得越發用力。

  這樣纖細的手臂,有這樣的力道,倒是令他訝異,亦令他難免心悸。她在他面前從不似旁的人那般,急於表達奉獻的心,她的付出是極盡所能,亦從不掩飾想要回報的意思,如此明白,當真是可敬可親可愛。

  「傻孩子。」他輕撫她的頭髮,良久,低低一嘆。

  安嵐抱著他腰身的手微鬆,遲疑了一會,微微抬起臉:「先生還當我是個孩子麼?」

  她抬頭,臉便離他近在尺咫,連呼吸都纏綿在一起。

  煌煌燭火,光線明亮又柔和,讓他連她面上的絨毛都看得分明。精緻的眉眼,花瓣一樣的唇,少女的柔美嬌媚只多不少。

  「是不再是個孩子了。」他垂眸看著她,語氣帶著讚歎,「初見你時,還不似現在這般,不足一年時間,長得可真快。」

  這話說得,她好似什麼花兒草兒一般,安嵐眨了眨眼,便問:「先生初見我時,是什麼樣?」

  「小丫頭一個,怯生生的,肚子裡卻藏著無數個心眼兒,每行一步都要思索三回,還不敢看我,只敢同景炎說話。」白廣寒說著,唇邊便浮出一絲笑意,「現在再不見怯意了,面對別的大香師都能寸步不讓,甚至敢在我面前得寸進尺。」

  安嵐眼裡露出幾分赧色,微微垂下眼:「先生不喜歡我現在這樣麼?」

  他卻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我知道先生是不討厭的。」她低頭伏在他懷裡,片刻後,又抬起臉。眼神閃爍了幾下,終是鼓足勇氣看著他問,「但是先生喜歡我這樣嗎?」

  他始終垂著眼睛看著她,雙眸藏在帳幔投下的陰影裡,眼神讓人看不起。只是顯得此刻那雙眼睛更加深邃,所以甚至讓人覺得他是在深情凝視,加上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以及幾欲齊天的才華,這樣的男人,足以令任何女人心醉神迷。

  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看不清的眼神,卻一樣讓人感到壓力。

  是什麼樣的壓力,說不清,只覺得似有看不見的絲線將她一圈一圈地纏起來。令她呼吸困難,心跳加快。

  好一會後,她又問:「我今天,做得好不好?」

  「很好。」他總算開口了,聲音依舊很低,低而沉,帶著磁性。

  她再問:「那我,能不能求先生一個獎賞?」

  「你想要什麼?」他問。

  她卻不說話了。只是看著他,良久,忽然起身。臉離他更近,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獨有的香氣,淺淡,清雅,讓人著迷。

  她按耐不住,心裡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他依舊看著她,沒有開口。也未阻止。

  她覺得心臟快要從胸口蹦出來了,可是。此時已離得如此之近,不甘心就這麼敗退。於是再仔細看了他一眼,離得太近,反而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看得見他堅毅的下巴。她再靠近,終於豁出去,試探地在他唇角邊輕輕親了一下。品不出是什麼感覺,觸感微涼,但卻又覺得異常炙熱,說不清……只是本來身上就乏力,這一下,手腳具都發軟,她幾乎是虛弱的坐下,重新伏在他懷裡,將臉埋起來。

  他低頭看她,她虛張聲勢那麼久,卻就只索了這麼一點兒觸碰,還以為真是膽大包天的主。只是唇邊因她的觸碰,唇邊微微有些癢,細細碎碎的感覺,點點往皮膚血肉下面浸透。

  她在他懷裡不起來,嬌小的身子,似乎想要整個蜷縮進來般,他輕撫她的後背,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又似在低笑:「你就要這個?」

  她緩了這麼一會,也總算將那點兒羞赧壓下去,再次抬起臉,偷瞧他,然後又側過臉,低聲道:「我不會……」

  「嗯。」他應聲,聲音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聲線低得讓她一陣酥麻。

  她又抬眼看他,目光灼灼:「先生願意教我嗎?」

  他微微抬眉,撫在她後背的手慢慢移過來,移到她臉上,握住她的下巴,手指在她花瓣一樣的唇上輕輕摩挲:「你想學?」

  這動作,令她整個身子都有些僵硬,卻馬上,就點了點頭。

  他依舊撫摸她的唇,動作很輕柔,及疼惜,似不捨,低聲相問:「真有捨命的決心,跟著我走?」

  她再次點頭,身體也不再那麼僵硬了,他卻似有些猶豫,遲遲未有下一步的動作。

  終究年少,感情來得純粹,因而威力十足,再強大的壁壘也難以抵擋。

  她目中露出不解的時候,他忽然低下頭,覆上她的唇。不似她剛剛那般碰一下就馬上離開,而是在那上面慢慢摩擦,輕輕啜吸,一點一點舔舐,纏綿不去。

  安嵐初始有些發蒙,腦子剎時一片空白,連心臟都似乎停止了跳動。直到他將手臂收緊一些時,她才開始學著他笨拙地回應,兩手緊張地抓住他的衣襟。

  少女芬芳鮮活的氣息,以及貪婪又魯莽地索求,像喂不飽的幼獸,明明連換氣都不會,卻還緊緊纏著他不放。

  最後,是他強硬結束這個吻,教得並不怎麼好,不過她分不清,只是喘得厲害,整張臉亦紅得似被蒸過一般,倒是那雙眼睛,眸子黑亮得似潤了水,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

  她很高興,真像是討得獎賞的孩子,依在他懷裡喘氣,腦袋卻在他胸膛上不停地供著。他有些無奈,回味著那個吻,任她鬧著,不多會,她終於覺得累了,才得慢慢歇下。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甚至以為她已經睡過去時,卻聽到她忽然開口:「先生喜歡嗎?」

  還是剛才那個問題,她固執地想要答案,似乎因為有了那個吻,她覺得他的回答不會是她不想聽到的答案,因而,就更想聽從他嘴裡道出來。

  「若是不喜歡,你即便能近得我身,也碰不到我。」他輕輕順著她的頭髮,聲音低沉沙啞,「現在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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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2:51 |只看該作者
第284章 心軟

  滿意,當然滿意,她在他懷裡動了動,似點頭,又有點撒嬌的意味,心裡竊喜,如剛剛那般緊緊抱住他。

  一年之前,這樣的事,即便是做夢,應當都是荒唐至極的。

  誰能相信,如今竟是真的!不是夢!

  白廣寒一手放在她背上,另一手抬起,輕輕按了按自己兩邊的太陽穴。

  這樣的親密,他其實也很陌生,這麼多年,自是有不少女子想要靠近他,但卻無一人能達到目的。為著當年那件事,他甚至將景公給他定下的親事都給退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丁點差錯都不能出。

  如今忽然冒出一個她,幾乎全無閨中女子該有的害羞和矜持,幾次試探,摸準他的態度後,就再不掩飾她心底那等要佔有的心思,膽大而心細。

  被一個人這樣全心全意的喜歡和惦記著,並且時時刻刻想著要他給予回應,看似嬌弱體貼,實際很強硬霸道,這種感覺,著實新鮮,也很令人心動。

  真是出乎意料……他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她大半個身體都靠在他身上,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少女柔軟的身軀,如此親暱,讓他的心也不由自主跟著軟化。

  夜漸深,她放鬆下來後,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他輕輕拉開她的胳膊,讓她躺回去,替她拉上被子時,又看了看那張臉。

  她白天同方文建的對抗,精神損傷不輕,已休息了大半天,又經他給予舒緩,但此時她的臉色也依舊有幾分蒼白。卻也因臉色的關係,唇色看起來倒是比剛剛添了些許嫣紅,他停下手裡的動作,就那麼看著她良久,然後將手指放在她唇上輕輕劃了劃,柔軟的觸感,令他想起剛剛那個吻,眼神遂暗了幾分。

  明明那麼青澀,卻又是難以想像的甜美。

  ……

  白廣寒以極其強硬的態度和鐵腕讓天樞殿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平靜,但在那樣的前提下,天樞殿越是如此,越讓人覺得不安。刑院大掌事的勢力被整個清理乾淨,在白廣寒的首肯下,藍靛如願躍居刑院首位。李殿侍長亦因刑院大掌事的關係,受到了牽連,但白廣寒卻未對他如何,只是將其交予安嵐。安嵐待精神略好些後,請李殿侍長進來敘了小半天的話,終得李殿侍長一聲長嘆,對她低了頭。

  刑院一事,讓天樞殿所有人都明白了,白廣寒是決意要扶安嵐上位。

  先是將藍靛送到安嵐身邊,讓藍靛承她的情,再將拿下刑院大掌事的機會放在她面前,助她抬高聲威,就憑這兩件事,便足夠她在最短時間內在天樞殿站穩腳跟。

  而方殿侍長的死,給了李殿侍長不小的警告,說是當頭喝棒也不為過,到底是讓他清醒過來,功勞再大,苦勞再多,資格再老,命也就那麼一條。安侍香連方文建大香師都未懼,甚至敢對搖光殿的殿侍長下殺令,他還擺什麼老資格,如今想想,那些年,不過是廣寒先生不予計較罷了。如今若是他還擺不正自己的身份,態度傲慢,怕是也會步上刑院大掌事的後塵,變成安侍香立威的機會。

  身居這個位置那麼多年,怎麼可能一點兒錯都沒有,不過看大香師想不想動他罷了。

  李殿侍長離開後,白廣寒才進來,卻瞧著安嵐手裡依舊拿著那些名冊細看,便走過去道:「如何?」

  安嵐合上名冊,抬起臉,有些擔憂地道:「先生是不是太著急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嗯?」

  安嵐道:「我入天樞殿的時間還很短,先生就想將殿裡的一應事情都於我交代清楚,連人事都要交予我安排,眼下又出了那麼大的事,我怕會做不好。」

  「有我在,你即便做得不好也無需擔憂。」他淡淡一句,說著就在她旁邊坐下。

  可這句話卻讓她心頭沒來由的一跳,不由直愣愣地瞅著他。

  白廣寒道:「若是累了,便歇一會。」

  她卻問:「先生的傷,如何了?」

  他道:「小傷,已痊癒。」

  「那……涅槃呢?」她擔憂了幾日,終是忍不住問出來,「先生會受傷,是不是因為涅槃又發作的關係?」

  他頓了頓,片刻後才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嗯」的音。

  安嵐呆坐了一會,就傾身過去,伸手抱住他,臉埋在他肩窩裡。

  白廣寒垂下眼,片刻後才道:「你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低沉的聲音,淡漠的語氣,卻再不似以往那邊,叫她心裡生怯。

  「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在一年之內成為大香師!」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證明她的決心。

  他伸手將她攬過來,手掌在她後背輕輕安撫,用一種漠不關心的語氣道:「沒關係,我不著急。」

  「我著急……」她含著鼻音道。

  他卻忽然低笑,她抬起臉問他笑什麼,他搖頭:「往年規矩,成為大香師之前,需先成為香師,雖我可以直接授予你香師的身份,但為你日後清楚香殿的一應事務,還是一步一步來比較好。」

  凡事總要防個萬一,她如此全心全意,他自是要盡心盡責。

  安嵐微微點頭,白廣寒又道:「不過照規矩,香師這一關你若無法通過,那這侍香人的位置便是坐不了了。」

  安嵐想了想,便道:「方文建大香師定會找機會做手腳是嗎。」

  白廣寒點頭:「這也是個機會,沒有歷練,便不會成長。」

  安嵐點頭:「先生放心,我不懼的。」

  其實自那天后,安嵐就等著搖光殿那邊的動作,本以為最遲第二天,方文建就會反擊回來,然而意外的事,一直到她養好精神,天樞殿也都恢復了平靜,搖光殿那邊竟還未見有任何動靜。

  「他傷得不輕,加上方殿侍長的死。」白廣寒給她她解釋,「除此外,搖光殿那天也死了不少人,而且理虧的還是他,他冷靜下來後,便會明白,現在不是報復的時候,不能忍也得忍。他知道你要晉級香師,而今年的香師夜宴也有搖光殿一份,等到那個時候,他便有冠冕堂皇的藉口了。」

  安嵐卻是不解:「就這麼給他準備的時間麼?」

  「冠冕堂皇的藉口對他如此,對我亦是一樣。」白廣寒說著,就又交代她,「無論是為香師的考試還是為你以後,從今日起,我會繼續給你布功課。」

  「是。」安嵐乖乖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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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發表於 2015-7-28 16:03:14 |只看該作者
第285章 請求

  片刻後,白廣寒又道:「我過些天還會離開。」

  雖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句話,安嵐心裡還是不免一驚,於是片刻後才道:「是合谷那邊的事還沒辦妥?」

  白廣寒轉頭看著外面,神色淡淡:「蒙三於我有恩,又是我摯友,如今下落不明,若真遇害了,我得給他收屍去。」

  七年多了,為了清算當年的仇怨,鋪平日後的路,景府付出的代價並不比任何一方小。如今事已至此,無論是他還是景公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要稍有鬆懈,便等於是坐以待斃。

  眼下已是三月初,天樞殿的桃花正豔,山泉汩汩,朝陽下,浮光躍金。

  他往外走了幾步,清俊的面容溶進春光裡,從她這個方向,便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剪影。

  「眼下這個時候,那邊可能是個陷阱,就專門等著先生過去。」安嵐心裡忐忑,咬了咬唇,低聲道,「而且,最後這一年的時間,涅槃是不是會頻頻發作?」

  關於涅槃,他從不曾細說過,但她自除夕那晚從他手中接過他的香境,就隱約琢磨出些許內情。而他之前回來時意外受傷,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上次是掛心著你這裡,所以才出了意外。」白廣寒回頭,眼裡掬著一片微光,「他們幾次下手都失敗,並因此付出不小的代價,如今再不會輕易動作了,倒是你,我難以放心。」

  對方算不出他什麼時候會離開,但是,卻知道他一定還會回合谷一趟。

  而安嵐眼下光華初綻,對他來說又是至關重要,因而對方不會眼睜睜看著機會錯失。

  安嵐想了想,便問:「先生要離開多長時間?」

  「待那邊有消息傳來後再定。」白廣寒說著就示意她過去,「方文建如今傷還未痊癒,他傷好之前是不會再出手,我只是擔心未露面那人。」

  安嵐問:「先生此意,是確定那人不是方大香師嗎?」

  白廣寒點頭:「當年一事他必是參與了,不過主謀應當不是他。」

  當年他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身份的互換,將所有人玩得團團轉的感覺令他著迷,結果卻一腳踏入別人的陷阱裡,最後白廣寒為救他舍了性命,他悔之晚矣。

  安嵐怔然:「那……會是誰?」

  除去淨塵,柳璇璣亦可信,那麼,便剩下謝雲,百里翎和崔文君。

  之前方文建意欲要取她性命時,幸得百里翎及時阻止,前幾日她還想著是不是去天璣殿表示感謝,但將動身時,又思及當日百里翎過來,其實也是不懷好意,只不過最後沒等到瓜分利益的機會,因而她便又作罷了。

  「總之,你小心他們三位。」白廣寒說著就抬手輕撫了一下她落在肩上的頭髮,「雖說謝藍河與你有交情,但眼下情況,他若來找你,你能避就避,如今謝家同方家已結盟,當年之事,謝家怕是也參與了。」

  安嵐遲疑了一下,終忍不住問:「崔大香師也……」

  到底,她還是有些在意的。

  若最後查出,崔大香師才是幕後那人,那她……如果崔大香師不是她生母倒算了,要萬一真的跟她血脈相連,那她到時該如何面對先生。即便誰都清楚,這也與她無關,但一想到這樣的關係,她心裡就有些發慌。

  說起來,當真是諷刺,曾經那樣羨慕的身份,如今卻避之不及。

  「她亦有可能,不過她目前不會害你,關鍵時刻或許還會救你,你且放心。」白廣寒說到這,頓了頓,又道,「如若你真是她的女兒也沒有關係,那些事與你無關。」

  這意思是,他不會因此而責怪她。

  但這話卻反讓安嵐心裡隱隱發慌,她沉默了好一會,終是忍不住問出來:「如果,真是那樣,先生還會留我在身邊嗎?」

  自知道崔文君有可能是她的生母后,這個問題就成了她心裡的一根刺,她一直想問,卻又不敢問。她只希望這兩件事情不能碰到一塊,要麼她不是崔文君的女兒,要麼,崔文君不是當年之事的主謀。

  原以為「會」與「不會」,無論道出哪個答案,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然而,看著那雙殷切地望著自己的眼睛,他忽然發覺,難以開口,因為無論哪個答案,都是違心的。

  他久久不答,安嵐的眼圈微微有些紅了,卻也不敢多言,唇抿得緊緊的。

  「傻孩子。」白廣寒意外的感到自己心裡有些難受,或許不止是有些,只是這種感覺於他來說是極少極少的,久違了多年,因而,他無法衡量這份難受到底是多少。他伸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微微嘆息:「這還沒出什麼事呢,就想那些做什麼,你是我選的人,只要你不犯錯,不忘自己的承諾,這天樞殿便永遠都是你的天樞殿。」

  「不要趕我走。」她緊緊抱住他,差點哭出來,「我不會貪心的。」

  白廣寒垂下眼看著她,即便是恐慌委屈得要哭了,卻還是一語就道出矛盾所在。如果崔文君真有那樣的野心,是幕後之人,而同時安嵐又是崔文君的女兒。且不論最後輸贏如何,只要確認了安嵐是她的女兒後,崔文君極可能就順勢讓安嵐留在天樞殿,日後再憑著斬不斷的血緣關係,暗中安排,將天樞殿一點一點慢慢蠶食。而這是白廣寒不能容忍的,因而,絕不可能留下一絲這樣的隱患。

  她不貪心的意思是,她已有了眼下的一切,所以無論是玉衡殿還是崔氏的背景,都不會再動心。

  「我明白。」好一會後,白廣寒才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道,「相信我。」

  他覺得,抱著這樣嬌軟的身體,令他越來越容易心軟,不是個好兆頭。

  安嵐抬起眼,倒真沒哭,只是眼圈依舊紅紅的,眸子潤了一層水光,不眨眼地看著他,緊緊吸住他的目光。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低沉:「好了,你該回去看書了,要學的還很多。」

  「是。」她依依不捨地放開手,只是才剛站好,赤芍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先生,柳先生來了。」

  白廣寒吩咐:「請進來。」

  「是。」赤芍應聲離開後,安嵐轉頭問:「是先生請柳先生過來的?」

  他點頭,她遲疑了一下,又問:「我能留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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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發表於 2015-7-28 16:03:26 |只看該作者
第286章 吸引

  白廣寒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未有絲毫閃躲,乾淨的雙眸,安靜的表情,眼底隱約透露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她時常喜歡這麼看著他,表情沉默又乖順,唯有那雙眼睛,烏沉沉的,單純而強大,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如果柳璇璣不是這個時候走進來,他想,他會過去吻她。

  沒有反對,那便是默認,安嵐起身給柳璇璣行禮,然後又重新坐下。

  柳璇璣坐在他們兩之間,特意打量了安嵐一眼,安嵐也看了她一眼,柳璇璣忽然一笑,轉頭對白廣寒道:「這丫頭可是離不得你了?」

  她說話時,即便語氣平和,卻給人一種張揚的感覺,就好似她的容貌,帶著攻擊性的美,身上沒有絲毫親和力。女人在她面前,很容易一邊厭惡她的同時,一邊因她而感到自慚形穢,而男人,對她無論是征服還是拜倒,則都是甘之如飴。

  侍女捧茶進來,安嵐起身接過,親自放在柳璇璣跟前。

  白廣寒則直接從安嵐手裡接過茶杯,卻沒有喝,只是拿在手裡品聞茶香。

  他沒有理會柳璇璣那句話,柳璇璣又笑了笑,見安嵐坐下後,才接著開口:「崔文君多半是以為當年白純將這丫頭的身份告訴我,所以一直盯著我,想逼我給她答案,所以處處與我做對。說是我牽制著她,其實更多是她在牽制著我。」

  安嵐詫異,柳璇璣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一牽扯到孩子的事,那女人就變得不可理喻。跟瘋了一樣,安嵐丫頭,為著你,那天我當真是費了不少力氣,這份情。你是打算自己還,還是讓你先生來還呢?」

  安嵐即回道:「不敢麻煩廣寒先生,柳先生的恩情安嵐記在心裡,他日有機會,安嵐定會報答的。」

  柳璇璣咯咯地笑了起來:「小乖乖,應答得如此著急。倒顯得心虛了。你可知道,普通人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讓大香師出手嗎?」

  安嵐怔了怔,垂下眼沉默,柳璇璣也未等她的回答。接著道:「你可知道,我跟你先生是什麼關係?若是由他來承這份情,或許就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了。」

  安嵐抬起眼,依舊沉默地看著柳璇璣,然後將目光轉向白廣寒。

  白廣寒喝了手裡那杯茶,將茶杯放下後,才道:「莫說無關緊要之事,崔文君那裡。你這般看著也可以,正好趁次機會進一步確認當年之事。」

  提到當年,柳璇璣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片刻後才道:「眼下的情況,我只擔心……」

  她也懷疑崔文君,因為崔文君背後站著的是崔家,而崔家一直以來都極有野心,當年白廣寒上位時,崔家也做了不少小動作。

  白廣寒問:「謝雲那邊如何?」

  柳璇璣難得輕輕一嘆:「他也是個有主張的人。加上謝家那邊也不曾消停過,方謝兩家都各懷鬼胎。幸好崔氏的根基不在長安,不然這齣戲還要熱鬧。」

  白廣寒給她倒茶:「百里氏也不在長安。並且這些年一直低調。」

  柳璇璣嗤笑:「百里氏是低調,百里翎卻不是,只不過他很聰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火。但是,比起其他人,我更懷疑他。」

  白廣寒問:「理由?」

  柳璇璣笑了,那動作似在拋媚眼般:「沒有理由,只是女人的直覺。」

  白廣寒微微揚眉,柳璇璣打量著他,眉眼裡似盛著濃濃的情義,絲毫不避諱安嵐就在跟前,有些慢悠悠地道:「如同我對你,那份直覺從來就沒有錯過。」

  氣氛微滯,白廣寒的手微頓。安嵐忽然覺得,即便她在此處,他們說話也沒有刻意要避著她,但是他們的談話,她卻一句都插不進去,那是,她不曾接觸過的世界,也不曾參與的過往。

  白廣寒道:「淨塵會看著他。」

  柳璇璣道:「那麼方文建怎麼辦?」

  白廣寒道:「他受傷不輕,淨塵說過,他想要痊癒,至少要半年時間。」

  當時出手傷了方文建的人事淨塵,因而,也只有他最清楚方文建的傷勢如何。

  柳璇璣詫異,一會後才道:「那麼,就剩下謝雲了。」

  白廣寒問:「你攔不住?」

  柳璇璣笑:「你不用這樣看著我,若是為你,或許還可以,但是讓我為了一個小丫頭,這買賣對我來說就是虧了。」

  白廣寒看著眼前的茶水沉思,安嵐忽然有些難受,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正好這會兒柳璇璣又開口:「不過,有個現成的人,為何不用?」

  白廣寒抬起眼:「你是說謝藍河?」

  「沒錯,那少年不是同小丫頭挺好的。」柳璇璣看向安嵐,「讓謝藍河幫你留意謝雲的動靜,不要問我這事該怎麼做,這是女人獨有的天份,你的天份可不比我低。」

  安嵐的話被卡在喉嚨裡,她隱約明白柳璇璣是什麼意思,但是……她看向白廣寒,白廣寒道:「崔文君會留意謝雲的動靜。」

  柳璇璣沉思片刻,便點頭:「這倒是,他們如今是想要她的命了,崔文君那女人即便能看著她吃苦頭,卻不會看著她死,只是……」柳璇璣說到這,停了一停,來回看了他們倆一眼,才又接著道,「從謝藍河那下手,是個不錯的選擇,你為什麼反對?」

  「謝雲沒那麼好糊弄。」白廣寒看著柳璇璣道,「這些年,你以為你能指使他,不過是因為他願意被你指使而已。」

  「好吧,總歸也是你的事,自當是你做決定。」柳璇璣說著就站起身,又對安嵐道,「小丫頭,送我出去。」

  大香師起身,她自然也是要跟著起身的。

  「柳先生請。」安嵐微微傾身,她是先生的侍香人,恭送別殿的大香師,本就是她的分內事。

  出了鳳翥殿後,柳璇璣才回身,不住地打量安嵐。

  「柳先生在看什麼?」被打量的時間太久,安嵐微有些不自在,便低聲詢問。

  「聽說,前段時間,你一直就住在他的寢屋內。」柳璇璣忽然開口,語氣卻帶著淡淡的調侃之意,讓人摸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安嵐垂下臉:「是。」

  柳璇璣又問:「睡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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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發表於 2015-7-28 16:03:37 |只看該作者
第287章 引誘

  安嵐心頭猛地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看著柳璇璣,好一會後才道:「柳先生很介意?」

  十幾歲的小姑娘,面對這樣赤裸裸的問題,卻完全沒有閨中女子該有的羞惱和窘迫,還故意回答得模棱兩可,更偏向於暗示的意味。

  柳璇璣微微眯眼,隨後笑了,不是那種肆意張揚的笑,而是一種意味深長的笑,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睛,似已洞悉了對方的意圖,小姑娘的心思在她面前,終究是有幾分稚嫩。

  安嵐莫名覺得有些拘謹,她堅持沒有躲開柳璇璣的眼神,但心頭卻沒來由的一陣發虛,於是,白皙的臉上慢慢浮現一抹紅。

  「喲……」柳璇璣忽然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瞧這動人的小模樣,這麼多天的相處,你還情意滿滿,虧他忍得住,難不成是真的不行了?這可叫人頭疼了!」

  安嵐往後退一步,躲開她不安分的手,垂下臉道:「柳先生請自重。」

  柳璇璣咯咯笑了,起了玩心,也跟著往前一步:「我可不重啊,你家先生可是很輕鬆就能將我抱起來呢,不騙你喲。」

  安嵐依舊垂著臉:「柳先生慢走,安嵐不遠送了。」

  她說著就要轉身,柳璇璣卻勾住她的下巴:「喲,急什麼,趕著回去對著一塊木頭有什麼意思,不如跟我多聊聊,或者去我那坐坐,你的小姐妹也在我那呢。」

  安嵐蹙眉,撇開臉,面上已見不快:「柳先生莫要出言侮辱廣寒先生!」

  「嘖嘖嘖……」柳璇璣搖頭打量著她,「真是不識好歹的丫頭。你想勾搭男人,就得聽我的。」

  安嵐豁地抬眼,目中有惱意,眼底卻帶著一絲疑惑。

  「這情和欲,你也不是全然不懂。」柳璇璣笑眯眯地打量她。「不過你可知道,一個男人同你親暱的時候,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才算正常?」她說著,故意靠近,低頭,聲音壓低。微啞的聲線令人陡然生出酥麻之感,「你有沒有見過他情熱難耐時的表情,有沒有聽過他隱忍又亢奮的聲音,你……想不想看?」

  安嵐的臉倏地紅了,羞惱的神色在眼中閃了閃。就垂下眼:「這不關柳先生的事。」她說完就毅然轉身,不敢再多停留。

  柳璇璣呵呵一笑,抬手將鬢角的發絲往腦後一捋,慢條斯理地對安嵐的背影道:「天樞殿藏書樓二層東側靠窗的那個書架最頂層,有你需要的東西。」

  安嵐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咬了咬唇,加快腳步離開那裡。

  「唉——」目送那個嬌小的身影消失後。柳璇璣幽幽一嘆,良久才道,「我這是在做什麼呢。真是個叫人羨慕又嫉妒的小丫頭。」

  一陣涼風將天樞殿的桃花送了過來,柳璇璣伸手接住一瓣粉桃,放在鼻間輕輕嗅了嗅,然後再往鳳翥殿那看過去,心道:女人對於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特別是用情至深的男人。都會有奉獻的衝動,我這是在幫你。

  ……

  安嵐回到鳳翥殿的時候。白廣寒正坐在他平日慣常久坐的地方閉目養神,春日的陽光從窗櫺內穿透進來。落著他背上,開出繁複的花,炫目耀眼,連周身都帶上一層淡淡的光暈,令此刻的他看起來宛若天上的神祇,讓人不敢褻瀆。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腦海裡突地回想起剛剛柳璇璣在她耳邊說的那兩句話,那聲音似能蠱惑人心,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描摹他的五官,片刻後停在他的唇上,然後,她又想起那晚的那個吻,好似再次感覺到當時那火熱的氣息,她覺得自己的臉似乎也跟著燒了起來。

  卻不想,白廣寒這個時候忽然睜開眼,正好就撞上她的眼神。

  安嵐頓時一驚,慌忙垂下眼,卻忘了要說什麼。

  倒是白廣寒先開口:「柳璇璣走了。」

  「是。」她垂著臉應聲,也不敢上前去。

  「怎麼了?」白廣寒看出她的異樣,便問,「有什麼事嗎?」

  「沒事!」安嵐趕緊搖頭,接著道,「先生若無別的吩咐,安嵐就先去看書了。」

  白廣寒打量了她好一會才點頭:「去吧。」

  安嵐行了一禮,退出去後,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隨後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有些燙。

  接下來的幾日,依舊過得平淡,有白廣寒在的天樞殿,到底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過來找茬,安嵐也安安生生地在藏書樓過了好些天。

  一直到三月末,桃花開到最盛,再往下就是敗謝的時候,白廣寒終於收到合谷那邊的消息,是他該起身的時候了。

  白廣寒接到消息的那天正好是傍晚,還在藏書樓內的安嵐合上手裡的書,長舒了口氣,總算將先生的佈置功課熟讀於心。脖子有些酸,她便抬起臉轉了轉,卻就看到通向二樓的樓梯,她頓住,想起之前柳璇璣跟她說的那句話,藏書樓的二樓,有她需要的東西。

  這幾日,也不是沒想過這句話,只是先生佈置的功課太多,她的底子又淺,生怕會讓先生失望,所以不敢有絲毫分心。

  但此刻,那份好奇心再也按捺不住,遲疑了一會,終於站起身往樓梯那走去。

  藏書樓裡存放的,不止是關於香的書,因而每一層的空間都及大,一眼望去,書架幾乎是望不到盡頭。

  東側,靠窗的那個書架,安嵐心裡暗暗數著,片刻後,來到柳璇璣說的那個書架前面,抬頭,最上面的那層很高,她是墊腳儘量伸長胳膊才勉強夠得著。

  會是什麼呢?

  手碰到了,要抽出一本,卻不小心竟將那一排十多本書籍一塊抽落。

  十多本書,還有幾幅畫軸一塊砸到地板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在這幽靜又肅穆的藏書樓內,顯得特別大聲,似將整棟樓的書魂都給驚醒了。夕陽從窗外照進來,只見星星點點的灰塵在光束裡飛舞,聲音歇下後,這二樓顯得更靜了。

  白廣寒進了藏書樓,卻沒看到安嵐,只瞧著旁邊的桌上放著一摞書。

  他走過去看了看,目光剛從那幾本書上移開時,就聽到樓上忽的傳出一些動靜,他微訝,便抬步往樓上走去。

  那十幾冊書都是經折裝,因而從書架上落下來後,好些都在她腳下直接打開了。

  這,這是!

  安嵐蹲下去,拿起其中一本,看清上面的圖畫後,面上頓時一熱,心跳也禁不住加快,連呼吸都跟著緊了幾分。

  在源香院那些年,加上又被王掌事覬覦,對於男女之事,她自是不會全然無知,但是,如此精美的畫冊,她卻是未曾看過。並且,這每一頁都賦上一首詞詩,因她這半年所學,故眼下已能讀懂這些詩詞的含義。

  竟……是這樣!

  緊張,詫異,又有好奇得以解開的恍悟,以及難以言說的羞澀和隱隱的悸動,令她將注意力完全放在那一頁頁鮮活誘人,帶著魔力的畫冊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人靠近。

  白廣寒本是只看到她蹲在書架下的身影,以為她著整理書籍,不想走近後,卻看到這一幕,一時無語,接著又覺得莞爾,隨後,心頭微蕩。

  安嵐翻完其中一本畫冊後,便伸手去拿落在旁邊的那本畫冊,卻因此,眼角的餘光看到身後的那雙靴子,她心裡大驚,即轉頭。

  他站在光的邊緣,星光點點的浮塵在他袍擺前飛舞,將他衣服上的紋飾添了幾許異色,襯得那張臉愈加完美。

  安嵐慌了,手裡握著那本冊子,有些茫然地站起身,眼神閃來閃去,就是不敢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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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3:49 |只看該作者
第288章 情動

  白廣寒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些畫冊,然後再次看向她,卻不說話,面上也不見異樣,唯那雙濃暗的眸子顯得比往日還要沉靜。

  兩人之間起碼有一丈的距離,這藏書樓的空間亦不小,並且此處還在窗戶旁邊,時而有風帶著一縷花香從窗外溜進來,安嵐卻覺得呼吸不暢,隨後意識自己手裡還拿著一本畫冊,即反射性地往身後一藏,身子同時往後退去,像是想要把自己也一塊藏起來。

  但是她這一退,卻忽的碰到了身後的書架,書架最上層還有一部分畫冊將落未落,於是因她著一碰,那些畫冊也劈裡啪啦的全都跟著往下落。這些畫冊的裝幀都無比精美,因而每一本的份量絕不低,腦袋上被這十幾本書砸中的話,也不是小事。只是安嵐已經慌了神,就那麼傻傻站著,隨後就瞧見白廣寒突然抬步,她更慌了,想躲,可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往哪裡躲。

  讓她貪戀的,熟悉的氣息逼近,待她回過神,人已經被白廣寒推到另一邊的書架,兩人腳下則都落了一地的書,經折裝的冊子一散落就會攤開,於是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畫面就在兩人面前無聲上演。

  他一手撐著書架,也瞥了地上那些東西一眼,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直看到她面上明顯現出不自在來才開口,聲音低啞:「交代你的功課都完成了?」

  安嵐點頭,他便不再說話,這裡安靜甚至能聽到對方的呼吸。此刻身體的所有感官似都放大了數倍。她周圍全是他的氣息。比任何時候都明顯,叫人心慌意亂。

  她又想起柳璇璣對她說的那番話,片刻後終是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然後就撞進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裡。

  她的臉騰地紅了,一下子紅到脖子下面。

  到底年少,她光是生了賊心,還沒真正練出賊膽來。

  白廣寒微微垂下臉:「你故意的。」

  他的聲音依舊很低。卻似帶著電流,令她身上一陣發麻。

  她茫然地抬起眼,目露不解,他則抬起她的下巴,臉垂得更低了,溫熱的呼吸噴到她臉上,纏綿在她唇邊。

  「故意的,是不是。」他又開口,還是那句話,聲音更低了。那含糊的嗓音裡似帶上了別的情緒,叫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不是……」他的唇幾乎要碰到她的唇。她腦子有些懵,下意識地反駁,卻根本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撒謊。」他看著她的眼睛,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蜻蜓點水般,「你怎麼知道二樓有這些書?」

  她的唇一陣酥麻,又因被他抬起下巴,一直這麼仰著頭,便覺得脖子有些酸,兩手下意識地要找一個更舒服的支撐點,於是就握到他的腰上。緊實的腰身,強韌有力,細而不弱,白廣寒身體微頓,安嵐有些遲疑是不是要放開手時,就感覺他整個人又逼近了一分。

  他突然就吻了下去,深吻,安嵐握在他腰側的手慢慢收緊,一點一點用力抓住他的衣服。

  明顯不同於上次那個克制的吻,說不清是誰更加貪婪,原本安靜的藏書樓漸漸響起粗重的鼻息聲,連從外吹進來的風都變得纏綿起來,地上的畫冊嘩嘩地翻了幾頁,粉色的花瓣落在其中一幅上面,使得那上面的詩詞愈加鮮活——一夜雨狂雲哄,濃興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節酥熔難動。情重情重,都向華胥一夢。

  柔和的光線從窗外湧進,將畫冊裡那女人的肌膚渡了一層暖暖的薄光,未退盡的衣裳掛在她纖細的腰肢上,高昂的脖頸,誘人的胸脯,微啟的紅唇,逼得男人額上滴下晶瑩的汗珠,精壯的腰背蓄滿力道,結實的手臂架起滾圓的雙腿……纏綿的風又翻過一頁。畫中的女人已癱在繡著纏枝牡丹的錦榻上,身上衣裳盡褪,只見腰肢如柳,肌膚勝雪,一雙美目似笑非笑,似泣非泣,口中喃喃不知何言語;男人未得盡興,不知疲倦,身體的線條均勻飽滿,勾勒出男子正發力中的完美身軀!

  真可謂是美人兀自更多情,一笑生春,尤雲滯雨,嬌聲輕聒……

  不知過了多久,白廣寒才結束那個吻,唇卻貼在她臉頰上,輕輕磨蹭,一點一點移到她脖頸處,嘴裡含糊著道:「還站得住嗎?」

  「嗯……」她腦子迷糊,只是下意識地應聲,脖子上有些癢,她微微側過臉,睜開眼,就看到滿地讓人意亂情迷的畫面,同時,也聽到他沉重的呼吸,亦感覺到他的懷抱似火一樣熱。

  她抬起胳膊,憑著本能要纏上他的脖子的時候,他卻忽然推開她。

  她有些愣住,他站直起來,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才垂下眼看著她。兩人依舊不說話,片刻後,他才抬手,手指放在她唇上:「有些腫了。」

  安嵐抬起眼看著他,她的呼吸也有些急,胸口一起一伏的,面上也似擦了層胭脂。

  她想如剛剛那樣抱住他,他卻推開她,讓她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先生?」她不解開口,聲音卻似上了一層蜜,能叫人的心都跟著化了。

  「壞丫頭。」他捏住她的下巴,「真是……」

  她只得停在那,任他打量。

  天漸漸暗下,藏書樓內的芸香使本該在這個時候上來關上窗戶的,但時間已過去多時,卻一直就沒有人上樓來,這裡,似乎已被人遺忘。

  他的手在她纖細的脖頸上輕輕撫摸,卻移到領口時又停住,許久後,才拉著她一塊坐下,讓她重新伏在自己懷裡。眼睛卻看著旁邊那些畫冊,隨後低笑:「什麼時候找上二樓的?」

  「就今天。」她將臉埋在她的肩窩處,「是,是柳先生告訴我的,我就……上來看看。」

  「她……」他頓了頓,又道,「你可是看出心得了?」

  安嵐咬了咬唇,沒說話,因這些畫冊裡的東西,她隱約感覺到,剛剛那個吻如果不結束,接下來便會發生什麼事。同時,也隱約明白之前柳璇璣對她說的那幾句話,可她不太明白,先生為何能停下。

  只是想到這,便又想起先生從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藏書樓,於是就抬起臉:「先生怎麼會過來這邊?」

  白廣寒看著她道:「找你,合谷,你也隨我一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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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04:00 |只看該作者
第289章 桃花

  春日裡的戲園,似也被那團糰粉桃軟化了,桃花在胭脂水粉上的作用之大,從那隨處可聞的香甜味道里便可知其一二。

  常九推開窗戶,看著外面如雲似霧的桃花,讚一聲:「也就寤寐林的桃花源能比。」

  「還是差了幾分。」藍衣人聞言,也往外看了一眼,「不過這也算是難得了,長安城內,除去各大王府,沒幾戶人家的桃花樹樹齡過百。」

  「那幾戶人家裡,就有一戶是景府。」常九歎道,「連方謝兩家都沒有如此盛大的桃林。」

  「謝家本也有兩株百年桃樹,據聞還是一雌一雄。」藍衣人輕輕晃著手裡的茶盞,有些惋惜地道,「十多年前,其中一株遭了雷劈,沒幾日就枯死了。據說那株桃樹枯死之日,明明是仲夏天,謝府卻飄起桃花香,整日不絕,香散而樹死。此異像,一個月後又重演,卻是另外那株逃過天劫的桃樹之故,同樣是香散而樹死。此後眾人皆云,這是桃花樹感恩謝家百年優待,臨走前送一縷香魂給謝家子弟,兩株桃樹枯死沒多久,謝家便出了一位大香師。」

  常九微微一笑:「還真是個讓人嚮往的傳說。」

  藍衣人亦是一笑,然後就轉了話題:「白廣寒要帶安嵐離開天樞殿,似乎是打算一塊去合谷,你怎麼看此事?」

  「在長香殿,你們誰都有顧忌,放不開手腳,出去就不一樣了。」常九轉過身,「白廣寒已經用搖光殿殿侍長的血祭了劍,這接下來,是準備大開殺戒了。」

  藍衣人微微挑眉,卻不言語。

  常九走到他身邊坐下,接著道:「之前原以為他會保密行蹤用以保護安嵐,所以你我全都準備將目標對準那丫頭,結果他的主意一變,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細想之下,此法與他來說,確實更為妥當,並且更容易達到目的。」

  「目的?」

  「你想殺他,他又何嘗不想除去你,在長香殿內,你不好露面,那麼他離開,你便不得不追過去。」常九淡淡一笑,「除非你能一直不出手,否則他一定會知道是你。」

  「確實叫人有些為難了。」藍衣人嘆了一聲,唇邊卻盪開一抹淺笑,「你的意思是既然不能同行,那便提前過去等他。」

  「離香師夜宴還有段日子,他最晚也會趕在夜宴之前回來,不知今年的香師夜宴,誰會缺席。」常九說著就給自己倒了杯茶,放下茶壺時,接著道,「從長安到合谷的那條路,會經過桃花塢,旅人都喜歡在那稍作停留。」

  ……

  清耀夫人打量著多日不見的閨女,見其明顯比自己上次看到時清減了些許,便微微蹙眉道:「可是那崔文君待你不好?」

  丹陽郡主忙搖頭:「姑姑待我很好,如今我才明白,以前是我所求過分了。」

  清耀夫人不解:「好好的,怎麼倒說起自個的不是。」

  丹陽郡主便將之前天樞殿發生的事情大致道了出來,安嵐同方文建的那場對抗,給她了不小的震動,就連崔文君,都因此沉默了好些天。

  「難怪姑姑會那般看重她。」丹陽郡主輕嘆般地道,「追其因,應當不僅僅是因為安嵐有可能是那個孩子,有那樣的天賦和本事,怕是任誰都無法放下。」

  天樞殿發生的事情,清耀夫人隱有所聞,但到底沒有丹陽郡主說得詳細,特別是關於安嵐的情況,所以清耀夫人也著實吃了一驚,只是聽丹陽郡主說出這話,便又皺了皺眉頭:「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在我看來,你並未比她差,即便是崔文君來評,我想也是這個答案。」

  或許連清耀夫人都沒有發覺,她對安嵐的評價,已經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如今將安嵐實實在在放在同丹陽郡主同等的位置上了。

  丹陽郡主笑了笑,「母親請不必擔心,我並非是灰心喪氣,只是明白了自己日後該如何做。我佔了出身的優勢,入長安之前,可以說是得天時地利人和,而她,什麼都沒有,卻能走到這一步,兩相比較,姑姑自然要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誰說她沒有天時地利人和,無論是誰,僅憑一人之力,絕不可能走入長香殿,借時借勢又有什麼稀奇,到底是你太過單純正直了。」清耀夫人看著丹陽郡主輕輕一嘆,「不過你能自省亦不是壞事。」

  丹陽郡主點頭:「今日過來,卻也不是為說這個。」

  清耀夫人問:「還有別的事?」

  丹陽郡主道:「過些天要隨姑姑出去一趟,也不知會出去多長時間,怕母親心裡唸著尋我不著,便先過來告之一聲。」

  「出去?」清耀夫人詫異,「去哪?」

  丹陽郡主搖頭:「姑姑未說,只交待我做出門的準備。」

  「以往,為著尋那個孩子,她倒是每年春末時都會外出雲遊一段時間,只是今年怎麼還如此,莫不是有別的事?」清耀夫人想了想,又道,「天樞殿那可有什麼動靜,之前出了那麼大的事,絕無可能就這般不了了之。」

  「聽說,廣寒先生也要帶安嵐出門。」丹陽郡主遲疑著道,「我亦猜測姑姑此行,或許會同廣寒先生和安嵐有關。」

  「原來如此。」清耀夫人笑了笑,笑意卻未到眼睛裡就消失了,「可知廣寒先生將要去哪?」

  丹陽郡主搖頭,清耀夫人認真看了她幾眼,確認她不是在撒謊後,便道:「罷了,遲早會知道的,只是你……此行你能否回絕了崔文君?」

  「母親是讓我不要跟著姑姑去?」丹陽郡主不解,「為何?」

  清耀夫人輕輕搖頭:「她不疼著你,便只能我多替你想想,依我看,這趟旅途未必會好過。眼下看來,只要是跟那丫頭有關的,都沾了危險,輕易碰不得。再說,你這一走,我又不好也跟著一塊過去,叫我多擔心。」

  說到這個,丹陽郡主卻笑了一笑,然後道:「母親不必擔心,姑姑是護著我的。」

  清耀夫人便不再在此事上多言,沉吟一會,忽然問了另外一事:「那丫頭心思不簡單,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白廣寒又屬人中龍鳳,那樣日日相對,你可瞧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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