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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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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5:11 |只看該作者
第340章 西沉

  「他去了?」馬車一走,門房的小廝就將這消息傳入薛府前院大廳內,薛家的大老爺薛如海放下手裡的茶杯,看向旁邊幾位薛家的主事者,「接下來,你們怎麼打算?」

  「這可是個好機會,馬上讓人拿下那姑娘,到時還怕他能整出什麼么蛾子!」薛大老爺左手邊的中年男人當即就開口,面上帶著憤憤之意,「如今景家的小媳婦也在我們手裡了,我看那景老頭的骨頭還能硬到什麼時候!」

  最先開口的這位是薛大老爺的侄兒,叫薛成祿,如今他也一把年紀了,但依舊改不了那暴躁的性情,再加上薛家人特有的自大,一直以來他說話做事都及容易衝動。不過眼下這事也不能怪他這麼按捺不住,死在桃花林的方大太太是他的堂妹,兩人小時候在一塊玩過,感情本來就好。前段時間突聞方大太太的死訊時,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再聽聞這死訊背後藏著那麼多算計後,他驚愕之餘,亦想起自己這些年在買賣上被景府坑佔去的便宜,簡直是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因而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他對長安那邊來的人都懷有很深的恨意。

  今日若非另有算計,並且薛大老爺數次告誡他要以大局為重,剛剛他如何能容白廣寒和安嵐好端端地在薛府裡品香喝茶。

  只是薛成祿的話才落,就有人遲疑著道:「邀約白廣寒的,也是長香殿的人吧,他真敢去赴約,是不是傳聞有誤?而且剛剛我瞧著,那姓白的不像有什麼不妥的樣子,要不先看看他能不能回來再說?」

  薛成祿面露怒容:「那可是搖光殿和方家傳來的消息,前因後果都說得清清楚楚,利和弊也未有隱瞞,怎麼,之前說得好好的,難道就同那姓白的喝了幾杯茶,你們就膽慫了!」

  「老三你怎麼說話的,這可不同你以為辦的那些事,這件事再怎麼謹慎都是應當!」

  薛成祿怒瞪回去:「說白了你們就是怕事……」

  「好了!」薛大老爺一聲低喝,「事還沒開始,你們就內訌起來了,像話嗎!」

  薛大老爺雖是長輩,但薛成祿這暴脾氣卻不是一兩句話能壓得住的,即道:「大伯,我就問一句,咱到底動不動?要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過了這村可再沒這店了!」

  「當然要動手,但不能在薛家動手。」薛大老爺緩緩道,「不管那白廣寒是不是身體有恙,景府和天樞殿都不能聯姻,不過如今想要那丫頭性命的可不單是我們薛家。」

  薛成祿面色微緩:「大伯的意思是?」

  「先看著,今日白廣寒若是不能回來,就將那丫頭送到蒙三那,就當送蒙三個伴。」薛大老爺微微眯起眼,「他們以為我薛家這把刀這麼好借的,蒙三失蹤,跟我薛家沒有絲毫關係,死了,誰也算不到我們頭上來。」

  蒙三爺的事薛家確實沒有動手,頂多是給人動手的人通風報信,暗中推了一把,所以他們知道蒙三此刻在哪。

  而其實,對於蒙三爺失蹤一事,薛家究竟是不是主謀,白廣寒並不在意。薛府的人不清楚大香師察言觀色的本事到了何種地步,所以今日放膽開門接待白廣寒,卻不知白廣寒閒閒一席話,就已從他們的言談舉止中猜到,無論薛家是否是主謀,薛大老爺都知道蒙三爺的下落。只是如今白廣寒不能輕易起香境,因而他若想讓薛府的人說出蒙三的下落,只能順著他們的安排去走。

  如果他這一去,真的能見到蒙三,自然就能省了許多事,若是不能,那麼所以安嵐便是關鍵。白廣寒昨日就明白地告訴安嵐,她留在薛府不會有事,但如果天黑之前他不能回來,薛府的人便不會再留她。

  「無論出什麼事,都要堅持到我回來。」這是他昨兒交代她的話,這句話裡藏了多少凶險,他即便沒有明言她也清楚,但她亦明白,他此去赴約,首先就牽住了一路尾隨他們的那個人,為她擋去了最大的危險,除此外,他還將天樞殿的殿侍全都留給她。而她如今已能將香境持續數個時辰,這件事,就連尾隨他們的那人也不甚清楚。即便在驛站那晚他窺視到她的香境,但因當時有白廣寒在,那人又要遮掩自己的身份,因而不能確定那個香境是她的,還是白廣寒的。

  所以,安嵐此刻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她擔心的是白廣寒的身體。一直到今天早上,白廣寒身上的低燒也未退,可對此她毫無辦法,她甚至不能讓他改變主意。

  這條路上,她依舊還只是他的追隨者。

  即便她已得他的疼寵和憐愛,即便她已得他死生不棄的承諾,他心中的方向,也未因她而有絲毫改變。

  棋逢對手,生死不知。

  ……

  許管事沒有跟佟氏和安嵐重新進入薛府,而是打算去唐正剛剛說的那個車行看看,能不能打聽出點什麼有用的消息。佟氏有心想跟著一塊去,卻還是忍住了,只交待許管事多叫上幾個人,一有什麼消息要及時回來告訴她。

  她們重回薛府花廳後,薛家的太太們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似只當她們出去解個手而已,很自然地就將話給帶了起來。而安嵐多半是沉默以對,偶爾微微一笑或是點頭,她們倒也不在意。

  佟氏坐在安嵐身旁,好一會後,忍不住低聲問:「安嵐姑娘,剛剛那位小車伕,但真是以前的鄰居?」

  安嵐微微點頭。

  佟氏看了她一眼:「怎麼這麼巧?」

  「是啊。」安嵐心裡想著白廣寒,面上漠然地開口,「怎麼會這麼巧。」

  ……

  太陽落山了,白廣寒沒有回來,安嵐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隨著那輪殘陽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此時莫說薛府不留她,她自己也沒發坐得住了。

  只是告辭出來時,薛府的人一點異動都沒有,薛家的幾位少奶奶也只是秉著禮貌,送她出來,看著她上馬車,然後就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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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5:23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唐正

  「怎麼連許管事也不見回來!?」出了薛府,一同上了馬車後,安嵐擔憂地道了一句。

  佟氏面上更是不安:「剛剛已經派人去找了!」

  安嵐微微皺起眉頭,馬車走了一段後,她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瞧著一直跟在她馬車後面的那幾名殿侍後,心頭稍安。片刻後,她又問佟氏:「那車行是否離得很遠?」

  佟氏搖頭:「應該不會有多遠的,再怎麼,來回兩個時辰也夠了。」

  安嵐想了想,便道:「興許直接去打聽消息了,也或者以為我們已經回去,所以許管事直接回蒙府了也不定。」

  「沒錯。」佟氏亦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面上一下子變得有些急切起來,「得趕緊回去,可別許管事回去時看不到我們,又回來找,萬一路上錯過了。」

  安嵐心裡也不安,但看起來比佟氏鎮定許多:「錯是不會錯過,即便許管事要找過來,也會在蒙府留幾個人的。」

  佟氏幾次掀開車窗簾往外瞧了瞧後,才徒勞的坐回身,悄悄打量了安嵐一會,然後忍不住問:「究竟是誰將廣寒先生叫走的?安嵐姑娘一點都不知道嗎?」

  安嵐搖頭,只是想了想,就道:「無論是誰,既然是事關蒙三爺,先生自然是要認真對待。」

  佟氏微怔,不由移開目光,輕輕點了點頭,片刻後才低聲道:「這次只要三爺能回來,廣寒先生和安嵐姑娘就是我這輩子的恩人,我會一輩子都感激的,日後……」她本想說日後要報答,但想起白廣寒和安嵐的身份,哪裡用得上她報答的時候,便頓了頓,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安嵐道:「先生說過,蒙三爺既然是景公的人,景炎公子又一直將蒙三爺視為手足,那麼三爺的事,便就是景炎公子的事。」

  佟氏抬起眼:「廣寒先生真的……這麼說?」

  安嵐點頭,佟氏微微張著唇,隨後眼圈紅了,便又垂下眼,拿手絹拭了拭眼角。

  安嵐如似說與自己聽一般,又道:「所以三奶奶且安心等著吧,先生一定會將蒙三爺帶回來的。」

  佟氏垂著眼睛點頭,不時輕輕吸一下鼻子。

  只是她們回到蒙府時,卻聽說許管事不曾回來過,佟氏頓時有些慌了,一下子抓住安嵐的手:「一定是出什麼事了,這可怎麼辦!」

  「許管事能出什麼事。」安嵐說著就將她拉了進去,「總歸剛剛也派人去車行打聽了,且等那打聽消息的人回來,看怎麼說的。三奶奶別這會兒就亂了,三爺不在,外頭的管事又有各自的事要忙,府裡的事還是得您打點呢。」

  正說著,剛剛派去的那兩人就回來了,佟氏在剛往椅子上一坐,瞧著他們後,一下子又站起身:「許管事呢?」

  「車行的人說,許管事是中午的時候過去的,問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佟氏怔了怔,又問:「那他是去了哪?」

  那兩人紛紛搖頭,佟氏臉色有些發白,眼看就要不行的樣子,安嵐遂開口問:「許管事都在車行打聽了什麼事?」

  「就問了是誰在車行給廣寒先生訂的車,只是當時車行的老闆不在,那裡的夥計都不清楚,然後許管事就走了。」

  「這!」佟氏轉頭求助般地看著安嵐。

  安嵐又問那兩人:「落雁湖離這有多遠?」

  「挺遠的,從這過去,就是馬車也得有將近兩個時辰的路程。」

  佟氏遂恍悟過來,忙道:「該不會是,找到落雁湖那了?」

  安嵐低聲道:「有這個可能。」

  佟氏轉頭看了看那兩夥計,見他們只跑了這一個來回,額上就起了一層汗,說話還有些氣喘吁吁的,她不由想起一直跟著安嵐的那幾位殿侍。她是個沒什麼眼力的婦人,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看得出跟著安嵐的那幾位侍衛,絕非普通人,更不是她府裡這些夥計長工能比的。

  「安嵐姑娘。」佟氏開口了,「能否讓姑娘的兩位侍衛帶著我府裡一些人去落雁湖那看看?這會兒連廣寒先生也沒回來,應當讓人去看看的!」

  安嵐也有這個打算,聞言點頭,隨後站起身往外去。

  佟氏趕緊跟上,安嵐去找那幾名殿侍的時候,佟氏亦將府裡一些長工叫了過來。

  很快,安嵐便指定兩名侍衛,連著蒙府的五個長工,帶著火摺子提著馬燈就坐上原先她們坐回來的那輛馬車,往落雁湖的方向找去了。只是這一來一回,再加上找人的時間,落雁湖那的消息送回來,怕是得天將亮的時候了。

  而他們剛走,唐正就找了過來,安嵐趕緊讓人將他請了進來。

  佟氏知道他們要敘舊,便將前廳讓給安嵐,再留下幾個伺候的人,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她才進院門,她身邊的丫鬟桂圓就從一邊快步走過來,低聲道:「三奶奶,長喜在茶廳那等您。」

  佟氏頓時有些慌,悄悄吁了口氣,才領著桂圓走向茶廳。

  長喜是長福的哥哥,跟長福一樣,都是蒙三爺身邊的小廝,也是剛剛佟氏派去車行打聽消息的其中一人。長喜是在車行見到了許管事,而在那之前,許管事也在車行接到了另外的消息,因此,長喜找過去時,許管事才交代了他回來說這樣的一番話,並命他將自己的意思悄悄轉達給佟氏。

  ……

  「所以,你是半年前才恢復記憶?」唐正打量著安嵐,「真的什麼都想起來了?」

  安嵐點頭,提到以前,無法不想起唐慧,沉默了一會,見他杯子空了,便又給他倒了杯茶,才抬起眼問:「你呢?當年你去了哪?是怎麼到了合谷這?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

  唐正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才道:「當年我將你託付給牙婆子後,就去找那人了。」

  安嵐不解:「找誰?」

  唐正道:「就是害死小慧的那個傢伙。」

  安嵐怔住:「你——」

  唐正看了安嵐一眼:「當時我看了,倒在地上的那幾個都是他的手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想必他是逃了,小慧死在他手裡,我怎麼可能容他好好活著。」

  安嵐聲音哽住:「你那時還不滿十歲。」

  「第二年我就找到他了。」唐正裂開嘴,笑了,眼裡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狠,「第三年,他死了。」

  安嵐急急地問:「那你有沒有怎麼樣?」

  唐正又看了安嵐一眼,眼神柔和了幾分,她還是那個安嵐,他們曾擁有同樣的成長環境和同樣的經歷,對於某些「惡」,他們有著同樣的認知,不用明言就已彼此清楚,所以不問對錯。

  「沒有,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安嵐怔怔看了他一會,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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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發表於 2015-7-28 16:25:34 |只看該作者
第342章 血跡

  廳裡很靜,有種說不出的傷感,好一會後,安嵐才又開口:「你在車行多長時間了?」

  「也沒多長時間,有半年了吧,一開始就只是跑腿打雜,也就這個月才開始幹上正經差事。」唐正搖頭,笑了笑,「之前都是給人打短工,頭幾年年紀小,也做不來什麼。」

  那些年,她在底層掙扎求生的時候,他也在生活裡摸爬打滾。

  安嵐又問:「你是什麼時候回去找我的?」

  「給小慧報了仇後,我本是想馬上回去找你的,但那時我身上沒有盤纏了。」唐正有些無謂地說著,似覺得肚子餓了,便伸手拿了塊碟子裡的梅花糕塞進嘴裡,接著道,「斷斷續續打了一年半的短工,攢了些銀子,我算著盤纏是夠了,便回去找你。」說到這他拿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後端起茶杯將裡面的茶水都喝了,才又接著道,「誰知那牙婆子卻不在了,她當時倒是給你找了戶不錯的人家,難為她還給我留了口信,只是誰知那戶人家遭了難,家裡的下人走的走賣的賣死的死。我留在長安打聽了一個來月,有人說你多半也死了,也有人說你可能是被賣去了別的地方。」

  安嵐回想了一下,才道:「那個時候幾個牙行的東家似乎起了矛盾,我記得有時一天當中,我換三個牙婆子,而且我那會兒腦子糊塗,年紀又小,牙行都覺得我不好出手,賣不了幾個錢,便都沒怎麼留意我,興許那名冊上都沒記我的名字。就那麼亂糟糟的有一個多月。最後才被賣進源香院。」

  唐正算了算時間,便道:「難怪,我回長安之前,你就已經進去那裡了。」

  安嵐點頭:「我進源香院的時候才七歲。」

  唐正便問:「一進去就分到那位公子爺身邊嗎?」

  「先生是天樞殿的大香師,離源香院很遠。我只是源香院的香奴。」安嵐輕輕搖頭,「是直到去年夏天,我才遇到先生。」

  唐正不解:「香奴是……」

  安嵐道:「就是做粗活的小丫鬟,香院裡有很多香奴。」

  不用過多解釋,他便知道那代表的就是最底層的生活,那樣的生活他不會陌生。唐正看著她道:「吃了不苦頭吧,你那時候失去記憶,年紀又小,看著總有幾分呆呆傻傻的,最容易招欺負。」

  安嵐笑了笑:「也沒有。在源香院遇到位好心的婆婆,很是照顧我,還交上一位很好的姐妹,其實,其實那些年也還算是不錯的。」

  唐正呼了口氣,拍了拍手,也笑了起來:「總歸,你如今算是飛黃騰達了。我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長香殿了。真沒想到你能進去那裡,你那位先生還是位大香師,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際遇。」

  安嵐垂下眼。嘆一聲:「是啊,很多事都沒想到。」

  唐正想起自己的妹子,再想自己這些年的遭遇,沉默下去。

  安嵐亦想到白廣寒,於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將先生送到落雁湖那時,真的沒有看到別的人?」

  唐正回過神。搖頭:「那裡一個人都沒有,我也覺得奇怪。當時還跟那位公子爺說了,是不是我陪他等一會。他卻說不用,讓我回去。」

  安嵐面露擔憂:「先生沒再說別的了?」

  唐正搖頭,打量著她問:「你們究竟什麼事?似乎不簡單。」

  安嵐垂下眼,沉默。

  唐正便又笑了笑:「估計我也幫不上你什麼了,不過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跟我說一聲,我在合谷混了幾年,雖沒混出什麼大名堂,但對這裡還是比較熟,這有幾個旮旯地我都知道。」

  安嵐抬起眼,感激地看著他:「謝謝你。」

  唐正有些調皮地歪了歪腦袋,一臉痞色:「謝什麼,到時你讓那位公子爺多給幾個賞錢不就行了。」

  安嵐不由一笑:「就怕你不收。」

  「怎麼可能,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唐正說著就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哦,我晚上就住在棗樹胡同那,白天就在車行。」

  安嵐其實是想同他多說幾句,但眼下情況確實不太合適,便也跟著站起身:「我也會在合谷留一段時間,應當都會住這裡。」

  將唐正送出蒙府後,安嵐遲疑了一下,去佟氏那看了一眼。佟氏的情緒似乎比白天的時候又差了些,瞧著她進來時還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三奶奶在等他們的消息?」

  「如今也只能等了。」佟氏請安嵐坐下,只是隨後又道,「姑娘不用陪我,之前的長途勞累還沒休息過來呢,今兒又在薛府那干坐了一天,想必是累及了,這樣的身子骨如何頂得住,快回去休息吧,總歸他們怎麼也得天亮的時候才得回來,到時我再讓人去叫姑娘。」

  安嵐亦勸道:「三奶奶也別太擔心,憂思太過,對身體也不好。」

  「三爺這都……多少天了,姑娘是不知道,這些天我都是怎麼過來的。」佟氏忍住眼淚,喃喃道,「廣寒先生真的是我最後的希望了,這一趟真的是最後的希望了,求姑娘體諒我。」

  ……

  次日凌晨,昨晚派出去的人終於回來了。

  佟氏幾乎一夜未闔眼,昨兒她甚至沒有卸妝,早上時也都沒有洗臉,聽到消息後就急急忙忙來到堂屋。安嵐亦是一夜未眠,只是在床上躺了一會,她聽到動靜後,也立馬從床上起來,用冷水隨意擦了擦臉,就出去了。

  「沒找到人,只看到那附近有大片的血跡。」安嵐進了堂屋後,其中一個殿侍才開口道,「我們又順著血跡找去,只是走了有一里地那樣,發現了這個,但接下來就什麼蹤跡都尋不到了。」

  那殿侍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安嵐,安嵐瞳孔猛地一縮,那是白廣寒帶在身上的香囊,但此時,香囊上卻沾了血跡。

  她僵硬的接過來,緊緊握在手裡,那一刻,堂屋裡靜得只聽到呼吸聲,安嵐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冷了下去,佟氏更是嚇得有些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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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5:46 |只看該作者
第343章 動身

  天才灰濛蒙亮,東邊的天際只隱約見一線白,太陽還未出來,霧氣很重,偶一陣風吹來,有股滲人的涼意,直透心底。

  沒有人說話,廳堂內只聞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兩名殿侍看著安嵐,等著她的吩咐。

  安嵐卻遲遲沒有開口,只是看著手裡的香囊,垂著眼睛,此時只看得見她蒼白的臉色,看不見她眼裡的情緒。

  好一會後,靜謐的堂屋內忽然想起佟氏驚懼又不安的聲音,很低,似怕嚇著誰般:「那血,是三爺的,還是,是廣寒先生的?」

  安嵐握著香囊的手微微一緊,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血,她甚至不能分辨這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先生之前沒有說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難道真的出了意外?!究竟是誰受了傷,為什麼會受傷?

  應該,不會是先生,先生用不上跟人動手……只是如今先生的身體一直不適,輕易不敢動用香境,否則會壓制不住涅槃。

  安嵐抬起眼:「這香囊掉落之處,是個什麼地方?荒郊野地?」

  站在她左邊的殿侍回道:「是個荒野之地,不過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個山谷口了,叫落雁谷,聽說裡面還有個小村莊。」

  「落雁谷?」安嵐低聲念了一遍,覺得這幾個字有點不祥,微微蹙眉,卻這會兒她發現站在殿侍後面的那幾位蒙府的長工臉色有些不對勁。

  「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安嵐遂開口,來回打量著他們。

  佟氏雖來合谷好些年了,但她極少出門,故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因而忽然聽安嵐這麼一問,她面上也有些茫然。

  那名殿侍本還有些猶豫,既然安嵐已開口問了,便道:「聽說,那個山谷裡的村落,是個山賊窩。」

  佟氏驚詫地「啊」了一聲,安嵐面色微沉:「山賊窩?官府怎麼沒管?」

  其中一名長工道:「沒出過人命,並且他們搶的目標多是外地人,倒霉碰上的,很少有人願意留下來折騰,多是當花錢消災了。衙府也曾派人去過,只是官兵這一有動靜,那村裡的男人就都跑到山上躲起來,留下一村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官府總也不能抓他們回去,所以慢慢的,就變成現在這樣。大家都知道落雁湖那邊有個賊窩,天黑不走,白天沒有人結伴也不從那過。」

  佟氏又是一聲低呼:「之前官府就是將三爺失蹤一事推給落雁谷那的山賊,這,這……」

  之前她以為是官府推托之詞,但如今看到白廣寒的香囊落在那附近,並且還沾了血,她心裡開始動搖了。如果許管事的猜測是錯的,三爺的事跟薛家無關,那三爺的安危豈不真的——如今連廣寒先生都沒了音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她真是糊塗了,當時怎麼就讓廣寒先生一個人走!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佟氏急地一下子站起身,而就在這會兒,許管事回來了。

  「廣寒先生進了落雁谷!」許管事還帶個衣著有些狼狽的男人進來,並且進了堂屋後,就將那個男人推到安嵐跟前,「是他親眼所見,他是落雁谷村莊裡的人。」

  周大井縮著肩膀,有些訕訕的,悄悄看了一圈後,就瞄著安嵐道:「下午的時候,我本來是給村長家裡送水,走到村口的時候,卻看到有個人坐在山谷口那。因他一直坐在那不動,我瞅著奇怪,便過去看看。」

  安嵐上身微傾:「那人長的什麼樣?」

  周大井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眼睛總忍不住在安嵐臉上打轉,聽她這麼一問,下意識的就開口:「沒見過那麼俊的男人,那長得,簡直不像人!」

  他不知道如何描述看到白廣寒時的感覺,那個男人,即便是坐在山野間,身上也帶著一種讓人不敢造次的高貴,並且冷冰冰的,甚至讓他想要問出口的話都給吞了回去。他就有些傻愣愣地站在那,看著白廣寒慢慢站起身,進了村口。

  安嵐緊追著問:「他身上可有傷?」

  周大井搖頭:「這,我沒留意,好像沒有,又好像……有。」很奇怪,當時的印象明明那麼深刻,並且也才過了半天不到的時間,但現在他回想,卻覺得無比模糊。除了初見那個人時的感覺,別的關於那個人的,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安嵐站起身,盯著他,周大井又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頭。

  是香境的影響,安嵐看著周大井一臉迷茫的表情,心慢慢沉下去。

  只是到底是先生的香境,還是別人的香境?

  佟氏這才回過神,既驚詫又不解地看著許管事:「你——」

  昨兒傍晚,許管事偷偷託人給她傳話,讓她先別慌,看住安嵐,千萬不能讓安嵐離開蒙府,天亮後他會回來。

  許管事對佟氏道:「為查三爺的下落,我出了重金,找到周大井。」

  周大井這會兒才將目光從安嵐臉上收回,轉向佟氏:「蒙三爺的消息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聽說半個月前,陸老大確實綁了幾個人進山谷。」

  佟氏不由上前一步:「綁的都是什麼人?」

  周大井趕緊擺手:「這我可不敢去打聽,陸老大脾氣很不好,我可不想惹禍上身。」

  半個月前,可不就是三爺出事的時間,果真是山賊!佟氏頓時有些六神無主:「那,那怎麼辦!?」

  「先報官,連廣寒先生都進去了,這一次官府無論如何……」許管事開口,只是不等他說完,佟氏就忍不住尖叫起來,「三爺有那個命去等官府嗎!」

  許管事一頓,周大井則趕緊轉身:「該說的我都說了,別的我就不管了。」

  許管事也沒留他,有些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這會兒安嵐卻隨周大井一塊往外走,那兩名殿侍遂跟上。

  「安嵐姑娘!」許管事怔了一下,趕緊叫住她,「你這是要去哪?」

  「找我先生。」安嵐回頭,看著他,眼睛烏沉沉的,面上的表情出奇的冷靜,「許管事是否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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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5:55 |只看該作者
第344章 同行

  許管事頓了頓,就一臉認真地道:「在下明白安嵐姑娘的心情,但姑娘此刻貿然前去落雁谷實非明智之舉,畢竟姑娘對那地方絲毫不瞭解,人手亦不足,莫說從何找起,就是自身的安全怕是都難以保證。」

  佟氏有些著急地看著他們,此時她腦子已亂成一鍋粥,心裡就想著蒙三爺,於是張口就道:「安嵐姑娘帶來的那幾名侍衛及是不簡單的,去找一找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

  許管事抬手擦了擦額頭,想了想才道:「三奶奶,我們眼下應當先去報官。」

  「報官就交給許管事了。」安嵐留下這句話便轉身出去,旁邊的殿侍即跟上。

  許管事想喊住她,只是張了張嘴,卻忽然改口將旁邊兩夥計叫過來,有條不紊地吩咐他們天一亮就去報官,然後對佟氏道:「三奶奶,不能讓安嵐姑娘一個人過去,我得跟著,你就留在府裡,以防衙府有人過來問詳情。」

  佟氏有些發怔地看著他,許管事因要追安嵐,交代完後就轉身,只是他剛走兩步,佟氏忽然不顧禮數地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這事,是真的?」

  許管事一愣,轉頭看著佟氏,眼裡閃過一絲驚慌,只是隨即又坦然下來。

  佟氏追著問:「這事究竟……」

  「三奶奶。」許管事開口,黝黑敦實的臉上露出堅毅的表情,「三爺為景府操勞的半輩子,如今有難,但他們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利益,我們不能全信他們。我這條命是三爺救的,我一定會將三爺帶回來的!」

  佟氏愣住,好一會後才道:「你——」

  許管事道:「三奶奶如果真的想為三爺著想,就別問那麼多了,只管照我交代你的話去辦就行。」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準得莫名其妙,佟氏平日裡那麼遲鈍的人,卻在這個時候察覺出他在這件事上有所隱瞞。沒錯,今日有人暗中聯繫他,給了他一個許諾,若他能將安嵐帶入落雁谷,便能換回蒙三,因為比起蒙三,顯然安嵐的價值更大。

  這個條件對方沒有任何保證,但他還是應下了,他知道,對方說的沒錯,三爺的價值在於背後的景府,既然白廣寒和安嵐都來了,他們沒必要再花心思去對付蒙三。但應下歸應下,落雁湖的那些血跡和沾了血的香囊,以及周大井在谷口見到白廣寒這幾件事,卻不是他安排的,他還沒那樣的本事。只是恰巧他能找到周大井,又恰巧知道周大井見過白廣寒,所以他將周大井帶到安嵐面前,用事實讓安嵐自己去落雁谷。

  佟氏自是不清楚這些事,她只關心自己丈夫的安危,所以她慢慢鬆了手:「你真能將三爺帶回來?」

  「我若帶不回三爺,也沒臉自己回來。」許管事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然後就大步走出堂屋,追上安嵐。

  佟氏聽著那些車聲馬聲由大漸小,但屋外的天卻還是灰濛蒙的一片,只覺手腳具軟,挪動腳步時,差點直接癱到地上。

  安嵐將四名殿侍都帶上,她一個人坐在馬車內,殿侍們則騎馬跟在後面。

  許管事出來時,安嵐的馬車已經走了,他趕緊叫上兩個壯實的家丁,也沒有多餘的交代,只是許了不菲的酬勞,然後就上了馬車。

  ……

  唐正平日都是天差不多亮後才起來,然後去車行開工,但昨晚他沒睡好,所以今日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草草洗了把臉,穿上衣服,伸了個懶腰,就搖搖晃晃地出門去。只是鎖上門後,他算著時間,這個時候去車行,車行怕是還沒開門,於是轉身往另一邊的街口走去,那裡有位大娘賣的豆腐腦很是不錯。這樣的清早,喝上一碗熱乎乎的豆腐腦,再配兩個油滋滋的大燒餅,能讓他一整個上午都有精神頭。

  只是他叫的那碗豆腐腦才喝了一半,燒餅也才吃了一個,就瞧著街那頭來了輛像模像樣的馬車,馬車後面還跟著幾個騎馬的男人,並且個個衣著打扮,甚至連騎馬的姿勢都一樣。

  這派頭,實在不普通。唐正嘴裡咬著燒餅,眼睛一直盯著那輛越行越近的馬車,隨後他瞧清楚跟著馬車後面那幾個侍衛的臉,遂怔了怔,這幾哥們,不是跟在安嵐身邊的那幾位嗎?

  昨天他在薛府門口就見過那幾個人了,去蒙府的時候又見了第二面,因此有些印象。

  那馬車裡,不會是安嵐吧,這麼早,她是要去哪?有急事回長安嗎?

  唐正扔下早餐錢,拿起那個燒餅就往路邊走去,眼瞧著馬車快從他跟前過去時,張嘴喊了一聲:「安嵐!」

  馬車從他跟前過去了,在他前面約三丈遠處停了下來。

  果然是她!唐正嘴裡叼著燒餅,快步走過去,正好安嵐掀開車窗簾,從裡探出半張臉。

  唐正站在她馬車前,打量著她問:「這麼早,你這是要去哪?」

  「落雁谷。」安嵐道出目的地後,也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去車行?」

  「落雁谷!」唐正詫異地問,「你去那地方做什麼?」

  安嵐道:「找我先生。」

  唐正更加詫異:「昨天那位公子爺?他昨晚沒回,反還從落雁湖去了落雁谷?」

  安嵐點頭,隨後道:「我趕時間,以後再與你細說。」

  「等一下!」唐正忙叫住她,連著追問「你知道那落雁谷是什麼地方嗎?怎麼走?到了那後你怎麼找人?」

  安嵐沉默了一會,才道:「知道路。」

  唐正瞅了她一會,然後將手裡的燒餅賽進嘴裡狠狠咬了一大口,就示意她開車門。

  「我帶你過去吧。」上了馬車後,唐正嚥下嘴裡的燒餅,「昨天不是跟你說過,我對合谷這地方很熟。」

  馬車重新跑開後,安嵐才道:「你不去車行?」

  「回來再說吧。」唐正將剩下的燒餅塞進嘴裡,胡亂嚼爛了一通嚥下去後,才又問,「不過究竟是怎麼回事?落雁谷可是個山賊窩,那位公子爺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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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
發表於 2015-7-28 16:26:11 |只看該作者
第345章 入谷

  安嵐沒有解釋,沉默了一會,反問一句:「你怎麼會對那地方那麼熟悉?」

  唐正找個舒服的地靠著,腦袋往旁一歪,回想了一下才道:「當年我再次離開長安,在合谷這落腳時,病了一場,身上的銀子也花光了,便去賭場找了份打雜的差事,認識了幾個落雁谷裡的人。後來我得罪了賭場裡的人,無處可走,便跑到落雁谷去混了兩年。」他說到這,瞧了安嵐一眼,就跟著解釋一句,「我沒當山賊,就是跑腿而已,賭場的事情淡了後,我便離開落雁谷了。」

  安嵐沒有多問,微微點頭後,就開口道:「有人想對我先生不利,我不知道落雁谷是不是被他利用了。」

  唐正也沒有多問,聽安嵐這麼一說,便抱著胳膊道:「坦白說,那位公子爺生得就是一副招山賊的模樣,昨兒還隻身一人在那,不過那山谷裡的人一般是只拿錢財,不會傷人性命的。」

  「昨晚我讓侍衛們去落雁湖那查看,看到那裡有血跡,還在山谷口找到先生的香囊。」安嵐說著就將那個香囊拿出來,遞給唐正。

  唐正接過看了一眼,詫異地抬起眼,卻遲疑了一會才道:「當年我離開時,那山谷裡就八十來戶人家,大大小小加起來近四百口,年輕力壯的男人有百餘個。這麼些年下來,那些男人多少都會舞刀弄槍。就有算天生膽慫的,但人家也是天天山上跑,砍材燒炭餬口。他們別的沒有,唯蠻力從來不缺。你就帶這麼幾個人過去,能頂什麼用?再怎麼厲害,也不能一人對付幾十個吧!」

  安嵐沉默,唐正撓了撓後腦勺,又問:「報官了嗎?這事得讓官府來管才行!你不知道。官府早就想清理那個地方了,加上薛家也想佔那個地方,所以……」

  「薛家?」安嵐不解,忽然開口,「薛家想佔落雁谷?為什麼?」

  「哦,我也是聽車行的人說的。好像是因為落雁谷那有片地方年年都出什麼香,挺值錢的,其實不止薛家,合谷凡是做香料那一行的,都盯著那呢。只是因為山谷裡的人不松口,所以誰都伸不進去手。」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安嵐面上恍悟,低聲道了一句。

  唐正打量著她:「你真的還要過去?」

  安嵐看著他道:「你帶我進山谷後,就回去吧,這本就不關你的事。」

  唐正突地皺起眉頭:「我不是擔心我自己,我是擔心你!」

  「我知道。」

  唐正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啊,算了算了,我帶你進去。若真出什麼事,我也會想辦法帶你出來的。」

  此時天還早,車內依舊很是昏暗。兩人雖都基本能看得清對方的五官,但卻看不清對方面上的表情和眼裡的情緒,安嵐沉默了很久,直到馬車將行到落雁谷時,她才低聲道了一句:「小慧的事,是我當年無知犯了不可饒恕的錯。如今不會再這樣了,你帶我進去後就離開。或者,你現在就下車。」

  唐正愣了一下。慢慢坐直起來,罵了一聲:「我操!」

  安嵐有些冷漠地坐在那裡,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安嵐,老子跟你說!」唐正抹了把臉,瞪著她,「甭管你信不信,小慧的事,我壓根沒有怪過你。」

  安嵐垂下眼,聲音有些遲滯:「我知道。」

  否則,當年他不會將他託付給那位好心的牙婆子,也不會為小慧報仇後,就馬上回來找她。

  「你知道個屁啊!」唐正又罵了一句,「我曉得你現在了不起了,底氣足,覺得有我沒我都一樣,但你還真別託大,有些事,你沒我真不行!」

  安嵐道:「我沒那麼想。」

  唐正哼了一聲,沒理她,也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安嵐終還是沒有開口讓馬車停下,只是良久後,低聲道了句:「謝謝!」

  唐正裝作沒聽到,依舊沒理她,一動不動地靠在那,乾脆閉上眼睛。

  ……

  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也正好趕到落雁谷,唐正這才睜開眼,坐起身,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就道:「讓馬車直接往裡走,到岔路口時記得往右,路上看到有草的地方繞過去,那是坑,馬要是踩進去,可就廢了。」

  趕車的殿侍眯著眼睛往山谷裡看去,皺了皺眉,此時太陽雖出來了,但陽光還沒完全照進山谷裡,抬眼望去,只見前面霧氣濃重,偏著路又窄,還藏著坑!

  馬車艱難地行了一段後,終於走不下去了,前面好幾次都差點讓馬給踩到坑裡。

  「下車吧,到了這裡就只能靠走的,反正也不遠了。」唐正說著就先下了車,此時他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他知道山谷裡一直有人在山谷口那放哨的,今日來了輛這麼扎眼的馬車,後面還跟著好幾位那麼有派頭的侍衛,為什麼那些放哨的人卻不見蹤影了?

  「怎麼了?」安嵐見他停下,便問道,「你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了?」

  唐正點頭:「總之小心點,我懷疑山谷裡應該是出什麼事了,你跟著。」

  對山谷裡會出事安嵐並不意外,先生既然已經進去了,裡面當然會出點事,她唯一擔心的是,出的事,究竟是有利于先生還是不利于先生。

  不多會,他們就順利走進山谷裡的村莊,只是令他們詫異的是,這地方,簡直比昨晚蒙府的廳堂還要安靜,別說人聲,甚至連鳥叫聲都聽不到,整個村莊裡的人似全都消失了。

  「難不成都上山去了?」唐正推開第四戶人家的門,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納悶地低聲道了一句。

  不過他的話剛一落下,就瞧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翁從一間小屋裡走出來,慢悠悠地道:「女人和小孩兒都上山去了,剩下的都在那頭呢,你們快去吧。」他說著就往西邊指了指。

  唐正不解:「女人和小孩?他們為什麼上山去?」

  那老翁在門口的凳子上坐下,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屑地道:「還不是因為你們來了,去吧去吧,都在那等著你們呢。」

  唐正還想問什麼,安嵐卻朝他搖了搖頭,然後往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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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發表於 2015-7-28 16:26:23 |只看該作者
第346章 見到

  「安嵐!」唐正追上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安嵐回頭看了他一眼,沉沉的霧氣籠罩下,她的臉看起來有種空靈的美,只是面上沒有表情。

  「別衝動。」唐正的臉色比剛剛凝重了幾分,「讓你的侍衛先去探一探。」

  安嵐要收回自己的胳膊,唐正卻沒有鬆手,反加大了力氣,語氣也有些急:「手裡有人不用,你一個姑娘家逞什麼強,弄不好人沒找到反把自己搭進去!不是胡鬧嗎!這村裡的男人個個都會打獵,準頭好的人甚至可以一箭射穿一頭豹子,你這麼走過去,就是個靶子知道嗎!」

  安嵐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放手。」

  唐正臉色有些黑:「你他媽當我唬你呢!」

  「我知道了。」安嵐眉頭微蹙,看向旁邊,接到她目光的殿侍即上前,只是他們剛走幾步,唐正又叫住他們:「慢著。」他說著就鬆開安嵐的胳膊,走過去道:「我隨你們一塊去,這地方你們不熟。」

  那兩名殿侍回頭,詢問地看向安嵐。

  安嵐看向唐正,手心悄悄握緊了,那一瞬,她忽的想到唐慧,在這霧氣濃重,涼意襲人的山谷,她背後卻出了一層汗。

  唐正留下一句「你在這等著」,就轉身走進霧氣裡,那兩殿侍見安嵐沒有反對,便跟上唐正。

  ……

  安靜得似空無一人的山村裡,她兩手交握地站著那條土路的中央,山谷的霧氣將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且虛幻起來,閉上眼。能聞到草木的清香與土地的芬芳,還有山石的清洌,以及空氣中,緊繃的,危險的味道。

  風。將她看不到的景象送了過來,蠢蠢欲動的人氣,貪婪的,謹慎的,一個又一個,圍在前方不遠處。還有金屬嗜血而冰冷的氣味,它們蓄勢待發,隨時可能破空而出。

  而那些紛雜的味道里,最明顯的,卻還是鮮血的腥!

  安嵐猛地睜開眼。冷汗從額間滑落,呼吸亦比剛剛急了幾分,胸口隱約有些起伏。

  先生果真在這裡?

  就在這時,唐正和那兩殿侍回來了,並且他還添了個人。

  「你到底惹上什麼麻煩了,竟讓他們擺出這麼大的陣勢!」唐正擰著眉頭打量了安嵐一眼,就示意了一下他旁邊那人道,「還好我運氣好。一過去就碰到熟人,不然得被射成馬蜂窩。往前面十丈起,兩邊都有埋伏。一直到前面路口,這距離少說也有二十來丈,聽說埋伏的那些人有的還配了弓弩,真不知道他們哪弄的那玩意!」

  安嵐已有心裡準備,並未驚慌,也沒有急著問那人是誰。而是先看向她那兩殿侍:「見到先生了嗎?」

  那兩殿侍正要開口,跟著唐正一塊出來的那人卻先一步開口了:「我們老大交代了。姑娘可以進去,但他們幾位不能進。若非要進,便是能進不能出。哦,還有,裡面有兩人,姑娘可以選擇換走其中一位。」

  安嵐臉色微變:「那兩人是誰?」

  那人道:「姑娘進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唐正沉著臉道:「你們玩什麼把戲,什麼能進不能出?」

  那人有些狡猾地笑了笑,跟著面上又露出幾分無奈:「唐老弟,我就是個傳話的,老大的心思,我一個跑腿的能知道什麼。」他說著又轉向安嵐:「老大還交代了,姑娘要是不願進去,就趕緊離開。不過到時那兩人是死是活,就不好說了。」

  「你們真想弄出人命官司?」唐正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可知道衙門的人已經往這過來了。」

  那人嘿嘿地一聲冷笑:「官府那些人,做樣子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安嵐開口:「帶路吧。」

  唐正臉色一變,那幾位殿侍亦不禁往前一步,想要攔住她,卻一時又拿不定主意。

  安嵐已經轉過臉吩咐:「你們在這等著。」

  「安嵐姑娘,這太危險了!」其中一位殿侍忍不住開口。

  「先生在裡面,我不能不進去。」安嵐道了這麼一句,就抬步往前去了。

  那幾名殿侍即跟上,山村的那人嘿嘿地道:「你們若是有自信能為她擋住一路的箭,就儘管跟著。」

  安嵐轉頭,聲音有些冷,冷而嚴厲:「你們留下!」

  那幾位殿侍只得收住腳步,唐正卻走到那人身邊,抬手拍著他的肩膀道:「我得跟著她。」

  「你?」

  「怎麼,難道你們還怕我?我既不會武,也沒什麼身家背景,你們也怕?」

  「怕你個球啊,我說唐老弟,你瞎湊這熱鬧做什麼,我是跟你相識一場才會勸你。我知道你有幾分泥鰍的本事,兄弟幾個以前也跟你混過些日子,咱多少有點情分在,要是別的事我估摸著就幫你一把,但今兒這事是老大親自開口的,你還是趕緊哪涼快哪待著去,別為逞英雄結果把命丟了!」

  唐正聳了聳肩:「她是我妹子,我不能不管,你說有除了裡面,還有哪個地方能讓我涼快起來。」

  安嵐回頭看他,那人則愣了一下,隨後轉頭看了安嵐一眼:「你妹子?你哄我啊!」

  唐正翻了翻白眼,一臉痞色:「你愛信不信!」

  那人道:「得,那你就跟著吧,你一心想死我還能攔著。」

  安嵐卻突然開口:「不行!」

  唐正低聲吼了回去:「閉嘴吧你,囉嗦什麼,趕緊走,這事早點辦完早點回去。」

  他說完就自己先往裡去了,安嵐握緊手心咬了咬牙,隨後也跟上。

  許管事剛剛就已經趕到這了,只是他一直跟安嵐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會兒瞧著安嵐和唐正進去後,他才趕緊追過來,卻被那幾位殿侍攔住了。

  ……

  一路上,唐正都走在前面,將背影留給安嵐。

  他今年還未及弱冠,其實還是個少年,所以那背影看起來還有些單薄,看著根本抗不起別人的命運或是生死,但他似乎沒有去想這一點,而是直接就去做了。

  安嵐加快腳步,走到他旁邊,並肩同行了一段路後,低聲開口道:「謝謝。」

  唐正沒有說什麼,因為此時他們已經能隔著霧氣,遠遠看到白廣寒和蒙三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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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發表於 2015-7-28 16:26:35 |只看該作者
第347章 換人

  那是個山谷裡的丁字路口,路口前面已沒有路,一眼望去都是嶙峋的山石和雜亂的草木,此時霧氣還未散,視線僅是正常時候的一半,故真不知那些山石和草木後面,藏著多少拿著弓箭或是弓弩的人。除此外,路口的兩邊還有兩條路,既然是坐落在山谷裡的村莊,那路自然不可能是筆直的,依路而建的房屋也一樣是雜亂無章,所以路口的兩邊,亦不知藏了多少死角。而安嵐和唐正走過來的這一路,已經看到十來個或是手裡玩著匕首,或者胳膊上背著弓箭的男人,每個人的眼睛都跟著安嵐走。這窮山惡水之地,向來缺女人,更別說長得好看,又如此年輕嬌嫩的姑娘。

  因而,當他們瞧著安嵐後,一個個眼裡都迸發出貪婪的光,有的已不自覺地舔著嘴唇,一副蠢蠢欲動的表情。

  這當真是請君入甕。

  眼下他們分明是板上魚肉,不知官府的人什麼時候能趕到。

  唐正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在這地方混過兩年,知道這裡的人大都是什麼德行。剛剛踏進這裡,他渾身肌肉就繃緊了,如果不是有那一年多的潛伏和跟蹤,最後終得報仇成功的經歷,他怕是無法面對今日的這個場面。

  距離前面的人影還有約十丈的時候,帶著他們進來的那人止住了他們繼續往前的腳步,硬邦邦地道:「站在這別動。」說完他就要往前去。

  唐正趕緊開口,笑呵呵地道:「阿布兄,其實我有些日子沒見柒老大了,難得今日過來。你幫我帶個話,就說我唐正問候他老。還有,前兩日我得了幾壇美人釀,是整整十八年的,明兒就送來孝敬他。再過幾天南邊的大船過來。我還託人給我帶了不少好東西,梁老大若是有時間,就過去看看,據說這次天秀樓的姑娘也都隨船過來。」

  那叫阿布的轉頭,有些詫異地打量了唐正一眼,面上那等不屑的表情淡了幾分。眼裡露出點笑容,嘴裡嘖嘖道:「瞧不出來啊,你小子這幾年原來是發財了。」

  「就是碰上點好運氣,賺了幾個小錢。」唐正嘿嘿地笑了笑,「談不上發財。叫兄弟們笑話了。」

  阿布上下打量著他:「不過你都發財了,怎麼這身上穿的,跟以前比也沒什麼變化。」

  唐正一臉坦然地道:「咱就是糙人,龍袍上身也不像太子,再說整日裡忙這忙那,不整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兜裡有票子進來才是正經。而且咱也不能忘本了不是,我唐正是從這裡出來的。如今回來,主要也是想報答幾位兄弟以往對我的照顧。」

  阿布雖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面上還是笑了:「原來是這樣。不枉我說過你這小子不是個忘恩負義的,日後必有出息。」

  唐正嘿嘿笑著:「托布兄吉言,以前就布兄對我照顧最多,我不僅記在心裡呢,那船上的好東西也給你獨留了一份,到時你去看看。若是不合心意再挑別的。」

  「太客氣了!」阿布忍不住拍了拍唐正的肩膀,然後低聲道。「行了,你們先在這等一會。我去跟柒老大說一聲,只要這丫頭聽話,我看今兒你們出不了什麼事。」

  唐正趕緊點頭:「明白明白。」

  阿布又看了安嵐一眼,見她沒什麼異動,挺識時務的,便給唐正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轉身往前去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安嵐一直就看著前面。

  丁字路口那片地方看著不小,又正好對著他們這,所以即便此時霧氣迷濛,卻還是能清楚地看到那裡就站著兩人。其中一位身材頎長,另一人則略矮,但比身形魁梧。此時他們兩人如安嵐和唐正一樣,也是並肩站在一塊,他們應該也看到安嵐和唐正了,但他們卻並未因此出聲說什麼。

  唐正聞不到,這一路過來,但安嵐能清楚的聞到,她每往前一步,那血腥的味道就重一分。現在,她已經能確定,這血的味道,確確實實就是從前面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果真是那位公子爺!」唐正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後,「真的受傷了嗎?這麼遠看不出來,他旁邊那位是誰?」

  「蒙三爺。」安嵐開口,聲音意外的平靜。

  唐正看了她一眼,片刻後,轉頭看著前面,嘀咕地道:「不過我瞧著似乎有些不對勁,柒老大他們為何讓他們好端端地站在那,不怎麼像是已將他們制服的樣子,倒像是沒有人敢輕易靠近?」

  安嵐道:「要靠近先生,豈那麼容易的事。」

  唐正又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會才道:「他們應該也看到你了吧,那位公子爺都瞧著你了,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安嵐問:「說什麼?」

  唐正語塞,此情此景,無論是讓她快走還是責備她,確實都是白搭,不如不說。

  安嵐卻接著開口,也不管唐正能不能聽得明白:「先生受傷了,對周圍的影響在慢慢降低,他們不敢妄動,是在等先生體力耗盡。」

  先生身上一直低燒,不能起龐大的香境,怕壓不住涅槃,如今又受了傷。安嵐不知不覺地握緊手心,那人現在也在這裡?他出現了嗎,還是依舊藏在暗處,耐心等著先生的體力耗盡?

  這會兒阿布回來了,指著安嵐道:「柒老大還是剛剛那意思,那兩人,你可以換走其中一位,去吧,想換誰就走到誰跟前。」

  唐正微微提高了聲音:「布兄!」

  阿布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前面,然後道:「老弟,哥哥實話告訴你,這事沒咱說話的地方,剛剛我才多說一句老大差點就削我呢。不過你也別著急,誰也沒說要對這丫頭咋樣,就是要留下她。」

  「我就這一個妹子!」唐正有些著急地道,「過兩天,不,明天我就送幾個有胸有屁股的女人過來,臉蛋絕對漂亮,一定不會讓柒老大失望的。」

  「嘖……」阿布瞥了安嵐一眼,低聲道,「老大之前又沒見過你這妹子,哪會有那等心思,不過是受人之託。」

  「受人之託?」唐正一怔,「誰?」

  「這我就不知道,你也別問了。」阿布說著就看著安嵐道,「你去不去?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總歸換不換你今日都得留在這了。」

  「我去。」安嵐開口,說著就往前一步。

  「安嵐!」唐正要抓她的胳膊,卻被阿布擋住了,旁邊即有人過來拿刀比著他的脖子,他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

  安嵐回頭看了他一眼:「放心吧,他們若是想對我如何,早就動手了不是。」

  「安嵐——」唐正再次張口,卻忽然聞到一股冷冽的香,隨即他發覺眼前的景象唰的一下全都模糊了,唯安嵐依舊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淡,白皙的臉色,那雙烏黑的眸子裡寫滿了堅毅。

  「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你出去等我。」

  那聲音,很遙遠,如似山谷的回音,卻又很近,近得似乎就在他耳邊低語。

  而他回過神,視線恢復正常時,安嵐已經走出了數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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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6:46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偽裝

  十餘丈的距離,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走完,而這一路她能看到的山賊並不多,僅有零星的幾個。但她卻清楚,在她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還藏著六七十個一直盯著她的男人,他們個個身上都帶著貪婪的氣息,連呼吸都帶著某種興奮的味道。

  明明那麼多人,明明都在蠢蠢欲動,卻能一直保持著這樣不正常的安靜,而且他們其實都沒有必要藏起來,究竟是誰在掌控這裡。

  越來越近了,霧氣還是很重,但此時已能看清白廣寒面上的五官,以及他腰側的血跡,並且那血跡似乎還沒有干,說明傷口很嚴重。他的臉色很蒼白,但神情依舊淡然,眼神亦不見有一點驚慌,看到安嵐後,甚至還露出一絲興奮。

  而他旁邊的蒙三爺看起來明顯不怎麼好,很堅毅的一張臉,雖不缺胳膊不缺腿,身上也沒有看到有什麼傷,但他的臉色有些頹敗。而看到安嵐走近後,他目中略有疑惑,面上表情很急,同時張嘴,卻不知是他嗓子出了問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最終他都沒能說出話來。

  阿布是跟著安嵐一塊走過來的,到了這邊後,他才又開口道:「你要換誰就指誰,我領他出去。」

  安嵐站住,看著白廣寒,白廣寒亦看著她,只是一眼之後,就轉頭看了蒙三爺一眼,他那意思,是讓安嵐選擇蒙三爺。然而蒙三爺卻朝安嵐搖頭,又張了張嘴,很費勁地擠出一句話:「你,們走!」

  他的嗓子確實出了點問題,此時說話異常困難。

  安嵐只是看了蒙三爺一眼,然後就又看向白廣寒,抬起手。在一位素昧平生的人和先生之間做選擇,對她來說,太簡單了。即便白廣寒的意思跟她的選擇相違背,她也不會改變,不過,她並不認為,此時她的選擇會違背白廣寒的意思。

  清寒沁膚的薄霧裡,她的手毫不猶豫地指向白廣寒,蒙三爺緊繃的肩膀緩緩鬆了下去,白廣寒則看著安嵐,眉頭微微一蹙,又輕輕挑起。

  「走吧。」阿布看到安嵐選了白廣寒,便朝白廣寒勾了勾手指,「你運氣不錯。」

  此時他已臉白如紙,若再不離開,再過一會也只能束手就擒。

  只是他們真的會讓白廣寒離開嗎?為什麼會讓安嵐做這樣的選擇?

  眼下自然不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也不會有人給予解答。

  白廣寒沉默了一會,抬步,跨了出去。

  而就在他動身的那一瞬,安嵐以及一直盯著他們這裡的人才發現,白廣寒根本沒有站在那個地方,而是站在離那個位置約一丈遠的左側!

  安嵐面上不見驚訝,她一走過來就已發現,先生用一個小香境弄了個障眼法,之前這山谷裡的人可能已經領教過了,興許是被這種不同尋常的能力給嚇到了,所以他們一直蓄勢待發但一直沒有發,並給了她換人的機會。

  阿布面上是鎮定的,但眼裡還是露出幾分驚詫和駭然。

  他,包過山谷裡的大部分人,其實都不清楚眼前這位公子爺究竟是什麼身份,因而受到驚嚇最大的也是他們,若不是在這之前,老大親身下待今日之事,怕是包括他在內的大部分人早就打了退堂鼓。

  白廣寒往前走來,他一直看著安嵐,只是那神情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並且從開始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安嵐亦看著他,在他將走到她跟前時,她微垂下眼,似難過,又似認錯的模樣。

  阿布就站在安嵐旁邊,瞧著白廣寒離他約三步遠的時候,就轉過身,打算領他出去。卻沒想到,白廣寒在往前走了兩步後,就抬手往安嵐的右肩上落去。阿布皺眉,張口正正說別磨磨唧唧的!只是不等他話說出口,安嵐就忽然沉下右肩同時往後退了一步,避開白廣寒的手。

  阿布微詫異,只是下一瞬,他發現周圍突然間變成一片霧海,將視線完完全全地遮擋住。

  白廣寒看了看攔在自己跟前的籬笆,再抬起眼看向就站在離他兩三步遠的安嵐,有些詫異地道:「怎麼了?」

  他終於開口,只是似嗓子也出了問題,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安嵐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別裝了。」

  白廣寒微微挑眉,隨後唇邊慢慢浮現一抹笑意,聲音較之剛剛清晰了不少,眼裡有幾分不解:「你怎麼知道的?我以為他的表情和神態我已學得夠好,今日又有霧氣,條件正好。再加上這環境和這形勢,即便有瑕疵,你應該也不會發現,是哪裡出了破綻?」

  安嵐面無表情地道:「我先生絕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困境。」

  對方一怔,隨後一笑:「居然對他有這樣的信心!」

  安嵐往他腰側看了一眼,對方亦順著她的目光垂下眼,然後就道:「你懷疑這傷是假的?」他抬起眼,看著安嵐輕輕搖頭,面上似笑非笑「他確實受傷了,就是傷在這裡,他身上的那個香囊就是被這一刀給割下來的。」

  安嵐眉頭動了動,良久才問:「先生的身手並不差。」

  他說過,他身為景炎時,自小就習武,除去蒙三外,還拜過好幾位有名望的師傅。

  「你不信?」

  「是蒙三爺?」安嵐皺眉想了想,「你拿蒙三爺威脅先生了?可即便先生受了傷,你卻還是未能順勢抓住他。」

  對方詫異,隨後嘖嘖道:「雖不對,亦不遠矣,難怪他那般疼你,果真有幾分聰明。」

  安嵐沉默下去,對方站在籬笆外打量了她一會,又道:「你似乎一點都不為自己擔心。」

  安嵐朝他行了一禮,認真道:「我的香境即便還不夠強大,但已經穩固,您若想馬上破開,除非放棄偽裝我先生,露出真面目。但是,我先生就在附近,而您此時依舊不願讓他知道您的真正身份。」

  對方又是一詫:「你怎麼知道他就在附近?」

  安嵐道:「因為您在這裡。」

  「哦,那你覺得他什麼時候出來救你?」

  安嵐搖頭:「這個我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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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6:56 |只看該作者
第349章 現身

  圍在他身邊的籬笆在他和安嵐說話的功夫,交織成一面高牆,只是這堵牆看起來有點馬虎,甚至還有點單薄,似風一吹就能吹歪。

  但他心裡卻很清楚,破開這堵牆,等於破開安嵐的香境。

  「白廣寒」透過籬笆牆的縫隙看著安嵐,唇邊帶著笑,那樣的表情使得那張臉看起來有不同以往的魅力,他開口:「你可知,這堵牆攔不住我。」

  安嵐慢慢往後退:「我知道。」

  「你是拿命來賭我不敢現身?你可想過,自己有可能會賭輸,你如此信任他,他卻不一定會出現,即便會出現,也不一定及時。」

  安嵐道:「願賭服輸。」

  對方忽然笑了起來,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般,有些得意:「小丫頭,你果真是在賭。」

  安嵐微微蹙眉,沉默地往後退。

  「既然是在賭,那便是你心裡其實也不確定,你對他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信任。」他接著道,而在他說話的同時,安嵐突然轉身,往旁疾走幾步,伸手抓住蒙三爺的胳膊,低聲道:「走!」

  她知道她的香境困不住那人,而即便對方不破開她的香境,她這個香境對周圍的影響也持續不了多長時間,離她最近的阿布或許已經沒有威脅,但是藏在周圍各個角落的那些人,會很快回過神。她的香境作用的範圍不大,所以距離越遠的人,受到的影響會越小。

  蒙三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和阿布一樣,看到白廣寒朝安嵐走過去後,視線就被驟然升起的濃霧擋住了視線,然後下一瞬,忽然看到濃霧中伸出來一隻手,少女的手,準確無誤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地他往前一拉。

  蒙三爺下意識的抗拒,但聽到安嵐的聲音後,遂收住手上的力道。

  「一會再解釋,跟我走!」安嵐一邊道出這句話,一邊拉著他就拚命地往來時的路跑。蒙三稍有愣神,但此時濃霧依舊,他除了眼前這姑娘,什麼都看不見,於是當刻就選擇相信她的話,兩步之後,蒙三就已跨到安嵐前面,反拉著她往前跑。

  可是,沒等他們跑多遠,安嵐即發覺霧氣在急劇地變淡,視線也出現扭曲,連大地都在跟著顫抖,如似世界在崩塌!

  他在破她的香境!

  安嵐轉頭,便看到遠處的那堵籬笆牆正在往兩邊收縮,中間露出一個洞,隨即一條藍色的衣帶從那越張越大的籬笆洞裡伸出來,似有生命般朝她這游。

  安嵐大駭,蒙三即轉身將她甩到自己身後,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

  他站在籬笆後面,遠遠看著安嵐,慢悠悠地道:「小丫頭,顯然,他辜負了你的信任。」

  安嵐站在蒙三身後,凝神看著前面,對方沒有出盡全力,她還有機會。

  籬笆牆在慢慢修復,那條衣帶游過來的速度出現停滯,安嵐遂握住蒙三的胳膊:「快走!」

  蒙三當即轉身,拽著安嵐的胳膊就往前飛奔。

  後面那人笑了:「小丫頭,你真以為你跑得了?」

  他的聲音一落,那堵籬笆牆瞬間倒塌,現實回歸,周圍的山賊都感覺自己恍悟了一下,阿布回過神,遂發覺安嵐和蒙三不知什麼時候,竟已經跑到五六丈遠的地方了。香境消失的那一刻,安嵐豁然回頭,然而就在她回頭的一瞬間,對方已經起了香境,她剎時從平地落進水裡!

  她會鳧水,卻沒辦法抵消突然落水的驚慌,身體的本能讓她掙扎地要浮出水面,只是當她抬頭往上游的時候,眼睛透過幽藍的水,看到了那水面上漂浮著一朵朵蓮花,以及蓮花間那個穿著素淨道袍的男人!即便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還是能看得到,那人脖子上頂著一顆光溜溜的腦袋,無比明顯。

  她下意識地覺得不可能,只是不等她看第二眼,她周圍的水突然就沸騰起來,一股強大的力量侵襲過來,水面上的蓮花剎時凋零,那個人影也踩著水面一退千里。

  先生!

  安嵐即猜到是白廣寒,正激動又急切的時候,她周圍的水消失了,再次回到現實。可這一次,抓住她的卻不是蒙三,而是一臉猙獰的阿布,並且她脖子上還被頂住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

  是她落水香境裡的那段時間,對方示意阿布拿住了她:「跟我走,不像是就別動什麼歪心思,有人告訴我該怎麼對付你的小把戲,告訴你,我的手很快的。」

  起了一次香境,又落入一場大香師的香境,精神上的快速消耗,確實也令她沒辦法在此時能掙脫阿布。她沒有反抗,乖乖跟著阿布走,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白廣寒的身影。

  那才是真正的先生,四肢修長,身姿挺拔,既冰冷又溫柔。

  他確實受傷了,即便離得這麼遠,依舊能看得到他腰側的血跡,血腥的味道也很濃。是先生破了剛剛困住她的那個香境,在這等情況動香境的能力,他體內的涅槃還能壓得住嗎?那人還在,他們會在這裡交手?那人……剛剛她在香境裡看到的那個人,是真的?可是,怎麼會是他?他不是先生最信任的人嗎,而且此時他不是應該在長香殿,怎麼會在這裡?

  瞬息間,她的腦子了閃過無數念頭,而此時蒙三爺已經站到白廣寒身邊了,唐正亦不知何時也跑到這邊,那電光火石的一刻,不知發生了多少事。

  唐正看到安嵐在阿布手裡,大為著急,即朝阿布這跑過來,只是此時雙方已是劍拔弩張,他才跑兩步,一支不知從哪裡射出來的箭,嗖的一下,直接射進他胸口!唐正腳步一頓,面上還掛著急切的表情,直直的看著安嵐。

  安嵐瞳孔猛地一縮,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止了,周圍所有聲音也都跟著消失,她一下子又回到了七歲那年,唐慧死的那個時候。

  她張嘴,卻不等她發出聲音,就有人在她背後突地擊了一掌,她頓覺腦子一震,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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