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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水游]大香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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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0:34 |只看該作者
第320章 進入

  安嵐有些茫然地看著景炎,心裡莫名地有些緊張,好一會後她才開口問:「我該怎麼做?」

  景炎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安嵐本也想起身,只是因他已來到她跟前,並且站得離她很近,她若想起身,必須要推開他才行,於是她只好依舊在炕上坐著,既不解又有些忐忑地抬起眼。

  景炎抬起她的下巴:「對我放開你的香境,讓我進入。」

  香境,既是大香師最強大的力量,同時也是他們心裡最私密之處。而被大香師帶入香境的人,因為主動權是完全掌控在大香師手裡,所以他們只能看到大香師願意讓他們看到的,即便有人能破開大香師的香境,那也僅代表他有對抗這香境的能力,並不等於他能接過大香師對於香境的主控權。簡單來說,被帶入香境的那個人,即便有能力破開香境甚至是殺死大香師,但他卻不可能控制大香師,不能將對方為己所用。

  而景炎此時提的這個要求,跟上面所說是本質的不同,主動放開自己的香境,等同於向對方完全展示自己,等同於將自己獻祭出去。

  只要觸到香境之門,感受到那種奇妙之感的人,都會明白,卸下自己所有的防備,對一個人完全放開自己的香境,讓他進來,這甚至比在對方面前赤//身//裸//體還要難以接受,因為那是他們最深處的,與生俱來的保護膜,那是保護自己的本能。

  這世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所以,想要真正接納一個人,承受他的一生,背負他的命運,就要剝去所有的隔閡,交出自己,為他的傷痛而傷痛,為他的欣喜而欣喜,唯有如此,才有那麼一線的可能辦得到。

  涅槃已成為他的命運,她要想為他解開這已走向絕境的命運,就只能走這一條路。

  而對景炎來說,也只有她,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安嵐此時還不是很明白他這個要求所含的深意,她只是本能地有些抗拒,有些不自在,但那種感覺又並非是不樂意,因為除了抗拒和不自在外,她心裡還生出些許羞澀之感。

  敞開心扉,即便是對自己愛慕的人,也是一件及難為情的事。

  她終究不笨,不過片刻,就隱約弄清楚此事的關鍵之處,因而問了一句:「那公子,也能放開自己的香境讓我進去嗎?」

  景炎笑了,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興,以及期待。

  她可以獻祭自己,因為她想要這個人,這個人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是她畢生的追求,這個慾望如此強烈,因而她願意,全心全意。

  「現在的你還沒有那個能力。」景炎的拇指在她光滑的下巴上輕輕摩挲,「你成為大香師後,我便可以對你放開香境,你走進來的時候,也是我解開涅槃之時。」

  有了這句話,安嵐心安了,只是又遲疑了一會,才有些喃喃地道:「之前在天樞殿門口對付方文建大香師時的那場香境,我很難維持。」

  那場香境,幾乎是幻化出了整個長安,那樣熙攘繁華的大都市,可以容納一切的人間煙火,並不遜色與任何一位大香師的香境,只是,那個香境的時間確實太短了,而就那樣的驚鴻一瞥,也幾乎是她在極限的時候被逼出來的。

  景炎道:「做你力所能及的便好。」

  那場人間煙火已成為她的香境世界,所以,她現在無論展現出何種香境,其實都是屬於她那個香境世界的一部分。

  只是景炎的話落下後,安嵐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但景炎卻鬆開手,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安嵐面上隱隱露出幾分羞赧,不過她還是努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

  這是個很小的驛站,房間不多,並且每間房的擺設都很大眾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而很巧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同安嵐以前在源香院時住的那個房間很像,除了少兩張床外,房間的整體色調,門窗桌椅的擺放,甚至連新舊程度幾乎都一樣。

  所以,景炎鬆開手,側過身,往前踏進一步。

  安嵐的香境已經起了,但香境之門是開著的,一步之前,他在她的香境外面,一步之後,他便進入了她的香境。

  房間似乎還是驛站的那個房間,不過,面積大了些許,並添了兩張小小的木板床。

  她向他敞開心扉,故他即便不認得這個地方,但在她的香境裡,他卻能知道這是哪,因為開口道:「這是源香院。」

  「是。」安嵐站起身,心裡依舊有些不好意思,於是頓了頓,才接著道,「小時候雖然是住在長安城內,但過去太久了,那時候又小,所以記憶最深的,還是這裡。」

  景炎微微點頭,仔細看著這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安嵐則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他。

  她能感覺到,此時他的每一個動作,似都直接撫在她心臟上般,令她的心跳比往日快了許多,簡直難以言喻。她甚至覺得,她和他從未如此時此刻這麼接近,他們兩人明明是各站一邊,但偏偏卻有種緊緊貼在一起的感覺。

  她似乎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呼吸,甚至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景炎忽然開口:「你對我放開了自己的香境,還需學會如何關上這扇門,不然以後你的香境很容易讓人趁虛而入。」

  安嵐似被嚇了一跳,猛地回過神,臉騰地一熱,頰上即浮出一抹紅。

  景炎目中含笑,卻未說什麼,只是走到她身邊,低頭問:「知道如何將門關上嗎?」

  安嵐趕緊垂下臉,搖頭。

  景炎看著她耳朵尖上淡淡的一點紅,忍不住抬手在她發上輕輕摸了摸:「可記得之前我與你說過香境的界點?」

  安嵐默了一會,點頭,隨後抬起臉:「界點,就是香境之門?」

  她幾乎一點就通,景炎微笑著道:「沒錯,找一樣東西設下你的門……」只是說到這,景炎忽然停住,轉頭往其中一個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才接著道,「要快點了,他似乎察覺到你的香境了,快關上香境之門,別讓他在你的香境內留下丁點痕跡,否則以後你在他面前將永遠處於下風。」

  安嵐心裡頓時一緊:「是一路跟著我們的那位大香師?」

  「除了他,別的人也沒這等本事。」

  「那,那我撤了這個……」

  只是她沒說完,景炎就將手放在她肩上,笑眯眯地道:「若是撤了你的香境,很可能你我就會進入他的香境,丫頭,這個時候我無法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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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發表於 2015-7-28 16:20:47 |只看該作者
第321章 飛蛾

  驛站外面有武藝高強的殿侍把守,對方既然一路都沒有露面,那麼此刻定也不會貿然現身,只會以香境試探。所以如果安嵐在開放香境後,及時設好門並關上,拒絕外人進入。如此遠的距離,除非對方用上真正的實力,否則即便是大香師也無法闖入安嵐的香境奪人。

  每位大香師的香境都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只要用上真正實力,其身份在白廣寒面前就會自然顯露。而對方一直以來都無比謹慎,也無比耐心,所以,眼下他們安全的關鍵,就在於安嵐能不能成功設下香境之門。

  既然香境是由心而生,境中一切盡在心間,那麼這香境之門其實說難也不難,但說易也不易。既然是門,自然是現實與虛幻的連接點,也是真實之點。門的作用,除了最基本的開與關,讓設香境者可以順利將別人帶入香境外,最重要的一點,是不會讓自己迷失在自己的香境中。

  香境是把雙刃劍,既可傷別人,亦可傷己。那個非虛非實的世界,又是由心而生,所以自己身處那個世界時,自然是感覺最為順心。很多年前,長香殿內的每位大香師,初始都不認為自己會迷失在自己的香境內,因而並未在香境之門上用過什麼心思,也從未意識到,門是在香境內唯一能提醒自己究竟身處何處的東西,是一個自己留給自己的警告,是最後的警戒線。

  所以,當一位又一位大香師因沉迷香境,從而再分不清何處為真何處為假時,他們才終於真正重視起這個問題。

  這些前緣因果,慢慢說的話,怕是幾天幾夜也說不清,但景炎只用幾句話就道完了,他說得很簡潔,不過足夠清楚,要點明了。

  安嵐聽完後,許是因為知道時間緊迫,所以任何沒有詢問,只是微微垂下眼,看著地面。此時她手裡正抓著自己的手絹,因緊張的緣故,兩手抓得有些用力,將手絹上的花紋扯得有些變形。

  自進了天樞殿後,她身上從首飾到衣服鞋襪都有人給準備,每一樣都無比精貴,及盡奢華,即便是最簡單的頭繩,也是用銀絲混著異色蠶絲編織而成的,在陽光下能反射出不同的顏色。

  不過她進天樞殿之前,有幾條舊手絹,都是安婆婆給她買的,並教她怎麼在那手絹上繡花。那個時候她女紅已學了好幾年,因此想要繡只漂亮的蝴蝶,結果卻因繡工不好,將蝴蝶繡成了飛蛾。她心裡不服,可連著繡了幾條手絹,卻都是如此,叫金雀笑話她好一段時間,連婆婆都說她不是干女紅的料。

  她進了天樞殿以後,以前的東西即便沒有扔,也全都收了起來,唯這幾條手絹,她一直放在身邊。

  其實,天樞殿的一切,對她來說,更像是一場盛大迷絢的香境。她一直渴望,並且覺得難以企及的地方,當真正身處其中,並登上曾經不敢相信的高位時,心裡不由隱隱生出一些恐懼,不是恐懼自己會不會負了他人,而是恐懼自己會迷失在那權力和地位的美味中,忘了她真正的模樣。

  所以進了天樞殿後,她就將那幾條手絹留在身邊。

  因為手絹上的那隻灰撲撲的,幻想著成為蝴蝶的飛蛾,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此時,她正將目光落到她手裡的手絹上,片刻後,她扯著手絹的力道慢慢放鬆,手絹上的飛蛾恢復原狀。

  景炎也將目光落到她的手絹上,眼神微凝。

  那隻飛蛾繡得並不好,不僅顏色灰撲撲的,形狀也很呆板,說飛蛾是客氣了,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只僵死的蟲子。

  只是,此時這只僵死的蟲蛾眨眼間,似被吹進了一口生氣,只見那對單薄的翅膀忽然顫了顫,隨後開始撲扇,接著竟從那手絹上一點一點飛了起來。而它每自那手絹脫離一點兒,飛蛾的形態和顏色就隨之有一點兒改變,當它全部脫離手絹後,竟完全變成一隻色彩豔麗的蝴蝶!

  蝴蝶繞著安嵐飛了一圈後,在她肩膀上停了下來,搧動的翅膀合攏,香精之門隨之關上。

  景炎目中露出讚許,只是他笑了笑,卻道:「如此醒目的蝴蝶,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安嵐微微側過臉,看了停在自己肩上的蝴蝶一眼,那蝴蝶似明白她的心意,即離開她的肩頭,往床帳那飛去。那是一張半舊的花蝴床帳,安嵐的蝴蝶飛過去,停在上面,須臾間就消失了,只是床帳上的花蝶比原來多了一隻。

  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幕,有誰會知道,她的香境之門藏在那裡。

  安嵐心念一轉,那蝴蝶從床帳上現身,又落到枕頭上,停在枕面的那朵花上,化作一副蝶戀花。

  不用他指點,她就已經明白,這香境之門隨時都能改變地點,不拘泥於一處,因此,大香師之間的對決,極少去尋對方的香境之門,而是用強悍的力量直接破開。

  「感覺到他了嗎?」此時,景炎卻走到窗戶旁,看著外面道了一句。

  安嵐微微點頭,就在她關上門的那一瞬,她遂感覺到自己的香境受到一股來自外界的力量,那一瞬,她心裡不禁捏了把冷汗。

  「公子,剛剛就一點都不擔心,萬一我沒能來得及關上香精之門……」

  「若如此,頂多是我再吐血一回。」景炎轉頭,看著她笑,那表情說不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只是此時窗外的光落在他臉上,將他的側臉的線條勾勒得極致完美,這樣的人,此刻即便是開玩笑,也讓人惱不起來。

  「今晚便在這裡渡過了。」景炎接著就嘆了一聲,然後看了那兩張床一眼,「床有點小了。」

  在景府,他是長安城有名的貴公子,在長香殿,他是名滿天下的大香師,無論哪種身份,他怕是都不曾住過這般簡陋的地方。

  安嵐臉上一熱,默了好一會才道:「待我熟悉一會,再化出天樞殿的寢殿,公子便能休息了。」

  「無妨。」景炎走過去往床上一坐,然後看著她道,「你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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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1:00 |只看該作者
第322章 認真

  「我不知道。」安嵐認真想了一會,有些忐忑地垂下眼,老實回道,「可能,可能無法堅持一個晚上。」

  香境的時間同現實的時間並不完全對等,有時候在香境裡感覺已過去一天,但現實中很可能就只是一盞茶的功夫;而有的時候在香境裡不過是轉身的時間,但現實中卻有可能已滑過了半日時光;當然,亦有能將香境和現實的時間對等起來的,這些都取決於起香境者的能力。

  安嵐之所以還無法邁入大香師之境,其原因之一,就是她無法隨心所欲地對照現實來控制香境裡的時間。此刻的她甚至不清楚自己香境裡的時間和現實中的時間,會發生什麼樣的轉換。因自她觸摸香境之門到現在,她每起的一場香境,時間都很短,短到沒有來得及對比兩者的時間差。

  她的話才落,不及景炎開口,窗外的光忽然一閃,隨即有種令人驚懼的感覺倏地從窗櫺內漫溢進來,安嵐心頭猛地一跳,眼裡剎時露出駭然之色。

  危險並沒有退去,窺視的力量正在逼近,此時她是這個香境世界的主宰,因而,那等被盯上的寒意,好似直接穿透靈魂,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景炎很清楚她此刻的感覺,不僅僅因為他是大香師,更重要的是因為她在設下香境之門前,對他開放了她的香境,這個動作,等同於她主動對他獻祭出自己,並且沒有絲毫遲疑,沒有丁點疑慮。所以如今他能清楚她的一切,即便日後她邁入大香師之境,他也能輕易進出她的香境,甚至可以強行控制她的香境,即便控制的時間不會很長。而她日後若想改變這一切,除非她對他生出極強的防備心甚至是厭棄心,打從心裡排斥他,將他拒之心門之外,否則,他在她面前將永遠享有特權。

  安嵐兩眼盯著窗外,但是那外面除了一片模糊的白光,什麼都沒有。她能感覺到那股窺測的力量,能察覺到危險,卻又無法對此進行正確的判斷,因而更加緊張。

  景炎依舊坐在床上,甚至沒什麼形象地往床上一靠,並往自己旁邊拍了拍:「過來。」

  安嵐從窗戶那收回目光,轉頭看他。

  華貴的公子一副沒事人似的倚在床頭,面上表情似笑非笑,那姿容,迷炫得讓人有瞬間的恍惚,心頭的緊張感似也因此淡了幾分。

  安嵐乖乖走過去,景炎握住她的手,似哄人般地低聲道:「別怕。」

  安嵐輕輕搖頭,由他在,她從來不怕,只是她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一直沒有降,因此她添了幾分擔憂。

  「香境是由心而生,所以這種時刻,最忌是心懼,懼意一生,心氣自然會變弱。」景炎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他在試探你的本事,別叫他小瞧了。」

  門窗忽然一陣抖動,安嵐此時正好在床上坐下,聽到這動靜,她渾身當即一僵,兩手也不由緊握起來,似乎這樣能得到更多對抗的力量。

  景炎卻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在她身旁低聲道:「這不是拼蠻力,放鬆,相信自己,他奈何不了你。」

  他掌心的溫度雖比平日高了許多,但卻遠不到灼人的地步,跟何況還隔著衣服,照常來論,他掌心的溫度對她不會有什麼影響。可此時,似因這香境的關係,她的感覺比以往敏銳了數倍,因而她感覺他的手似直接貼在她的背上,那灼熱的溫度,力度適當的輕撫,確實是緩解了她的緊張,但卻又令她生出別樣的感覺。

  她放鬆下來後,門窗的動靜果真也跟著歇了下來,但是外面那股窺視的力量卻並未離去,壓迫的感覺也未減輕多少。

  「公子,他到底想做什麼?」現在不是一心二用的時候,安嵐背著景炎悄悄呼吁了口氣,為了轉移心底那等陡然升起的異樣,她開口問,「難道就一直這麼對峙下去?」

  景炎放過她的後背,卻又將興趣放在她垂在後面,那如黑緞般的頭髮上。於是他將手放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撫弄,並且像是清楚安嵐的感覺,偶爾他的動作會變得又長又慢,慢到足以讓她緊繃的肩膀慢慢放鬆。

  「當然不是。」他在她耳邊道,「你見識過淨塵和方文建的香境對決。」

  安嵐覺得耳朵有點麻,微微低下頭:「是。」

  景炎低聲笑,並似故意般,將氣息噴到她的耳朵上,瞧著那上面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當時什麼情形,你可還記得。」

  安嵐點頭,不自覺得往前移了一點兒:「群山要填滄海,同時海水亦要淹沒群山。」

  「沒錯,他們都想要吞噬對方的香境,而這吞噬的關鍵就在於——」景炎說著,就微微起身,又靠過去。

  安嵐忽然轉頭,面上帶著幾分惱意:「公子,你這樣會讓我分心的!」

  景炎眉眼含笑,那隻手依舊握著她幾縷髮絲:「我怎樣了?」

  此刻,他當真是那個風流肆意的貴公子,哪有半點白廣寒的影子。

  「這裡是我的香境。」安嵐並未真的惱,只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於是不自覺地轉開目光,蹙著眉頭道,「公子認真些可好。」

  她愛慕他,又同他有過數次及親密的接觸,自然不會因他此時這樣親暱的小動作而生氣,但他挑的太不是時候。此時他身上正不適,而她掌控香境的經驗又淺,無論是為他還是為她,她這會兒都不容有半點分心,偏他一直做些讓她分心的事。

  「我很認真,從未這般認真過。」他眨了眨眼,一邊順著她的頭髮,一邊開口,聲音低沉輕緩,不似玩笑,卻也不像有多認真嚴肅。

  「公子!」安嵐只得將目光移回來,反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公子不要玩我的頭髮!」

  難得看到她對他露出這副表情,簡直是認真得可愛,景炎一下笑了,往身後一靠,看著她道:「傻丫頭,這香境,除了要練專心外,也要練分心。」

  安嵐一怔,握著他的手微鬆,景炎接著道:「專心,是為一開始就穩定香境,分心,是顧及香境裡外所有的變化,比如——」

  他說到這,微停了一下,似為印證他的話一樣,之前已經安靜下來的門窗忽然又開始一陣抖動,好似外面的力量要衝進來佔據她的這片地方!

  安嵐猛地轉頭,這會兒不用景炎說,她已經感覺到對方想要做什麼了。

  吞噬,吞噬的關鍵就在於佔據。

  瞬間的愣神後,安嵐喃喃道:「不是……距離很遠的嗎?」

  景炎道:「他畢竟是大香師,而你即便設了香境之門,但整個香境還未穩定,即便隔得遠,但只要能窺探到,強行佔據亦不是太的難事。」

  門窗的抖動聲越來越強,安嵐有種掌控不住的感覺,馬上轉頭問:「我該怎麼辦?」

  景炎一臉淡然地道:「當然是擴張你的領土,驅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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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1:11 |只看該作者
第323章 重現

  窗外之前的白光眨眼的時間就化成了綠意,並隱約可見那些綠意一直在往上延伸,像是無數正在抽枝展葉的籐條,屋內原本灰色的牆壁似也因此添了些許碧色,整個房間都在微微顫抖,詭異得讓人心驚。

  景炎卻沒有理會這些變化,他甚至懶得抬眼,目光依舊落在那張稍顯稚嫩的臉上,她之前的惱色已然不見,眉頭卻比適才緊了幾分,唇色亦隨之淡了幾分,不過難得的事,那雙眼睛裡沒有怯意,反倒有幾分躍躍欲試的神色。

  「這裡是你的世界,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景炎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鼓勵,只說話間,那等漫不經心的神色又回到他臉上,「他進不來你的香境,但卻能一點一點壓縮你的世界,窺視你的內心,影響你的情緒。丫頭,入了這個門,不進則退,當退無可退之時,便是死,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安嵐轉頭,看著他微微點頭,隨後又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掌心的溫度一直未降:「公子,可還好?」

  景炎亦看著她,眉眼含笑:「你若好,我便無虞。」

  他掌心的溫度即便不正常,但他手中蘊含的力量並未有絲毫褪色,安嵐定定看了他一會,垂下眼,抿了抿唇,才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

  窗櫺的縫隙幾乎已經全部被綠影覆蓋,屋內的光線在逐漸變暗,陰影的蔓延使得空間不停縮小。此情此景,真像是他們所處的這片空間正被某種東西一點一點吞噬,那種失去感,浸入到靈魂深處,無處可逃。

  安嵐站起身的時候,在景炎前面停了一下,這個動作,看起來像是要為他擋住什麼般。那樣單薄嬌小的身影,在他看來,輕輕一推就能倒,在那片巨大的陰影面前,更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噬。

  可是,此時,他向來散漫淡漠的眸子裡卻顯出一抹溫柔。

  自白廣寒死後,再沒有人敢想著要保護他,沒有誰敢那麼想,亦沒有誰有那樣的本事,偏這丫頭……簡直像深山密林裡的幼獸,帶著天生的機警和狡猾,無意中闖入他的視線,出於本能的喜歡和對強者的仰慕而選擇跟隨他,並願意被他馴服,從而走進他的世界。

  即便她從來小心謹慎,卻依舊藏不住刻在骨子裡的野性,她想要的,即便明知會因此頭破血流也不願回頭。

  需要和被需要,究竟哪一種更讓人滿足?

  景炎微微垂下眼瞼,掩住因心頭止不住的觸動而流露出來的情緒。

  安嵐走到房門前,抬手,握住門閂。

  她深吸了一口氣,此時她並未回頭,但她能感覺的背後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那雙眼睛讓她安心。

  門,被拉開了。

  光源自她身上湧現,房間驟然一亮,光線自內往外侵襲,潮水一樣往周圍漫去,屋外的混沌隨之清晰。含糊又**的綠意不甘地往後退,門窗露出原來的面貌,源香院的花草樹木,屋簷迴廊逐漸顯現,蝴蝶自花香風中湧生,色彩絢麗的翅膀在陽光下舞動。

  「這是源香院?」景炎隨她走出屋外,看著這不怎麼真實的美景,聲音裡露出疑惑。

  源香院其實從來沒有這麼美,至少在她心裡沒有這麼美,他能感覺到她的情緒,自然就能察覺到此景有異。

  安嵐沉默片刻,才開口:「不是。」

  源香院裡藏著的,被她沾上的污垢,至少在他面前,她不願展現。

  然而她卻忽略了,在香境內,她必須要有絕對的自信,才能不讓別人趁虛而入。她可以在香境內掩去不想被人看到的東西,但卻不能因此而心虛,更不可因此而自卑。因為那些負面的,潮濕的,否定自己的情緒,絕對會成為催生對手力量的最好養分。

  剛剛才退去的綠藤瞬間暴漲,無數柔軟的觸手從周圍往她這襲來,但它們其實並沒有實體,只是一些雜亂的,扭曲的暗影,混沌不清,就像每個人藏著內心深處那些難以示人的東西。然而,這樣一些東西看似無影無形,卻又最為牢固,牢牢佔據在心底的某一處,無法根除,讓人厭惡。

  剛才鮮豔明亮,灑滿陽光的院子忽然暗下,花草樹木幾乎都被蒙上一層灰調,像是染了病一樣,看著讓人極不舒服。

  安嵐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景炎沉默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只見那扭曲的暗影中慢慢顯出一個身段玲瓏,臉蛋嬌俏柔媚的年輕女子,居然是王媚娘。安嵐眉頭微蹙,但她表情未變,只是面上的表情較之剛剛冷了幾分,像是戴上了張透明的面具。

  暗影在離她約三丈遠處停了下來,王媚娘也無法跨出那些陰影,因而只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安嵐,這一眼,隔著生與死。安嵐也靜靜看著王媚娘,沉默地看著王媚娘身上慢慢滲出血,看著她面如死灰,如同她臨死前的那一刻,而安嵐始終面無表情。

  我並不欠你什麼。

  空氣中瀰漫著這句話,穩穩含在心裡,王媚娘的身影慢慢淡去,逐漸消失。

  景炎垂下眼,無聲地看著安嵐平靜的側臉,這是她心裡的殘缺,不是因為愧疚或是悔恨,而是因為那些事太過灰暗。每位邁過大香師之境的人,都擁有一顆異常敏感同時又無比堅強的內心,所以這是她必將會面對的事,無論是以前是現在還是以後,可以被傷害,但不能被打敗。

  對方窺視到她內心的陰暗潮濕處,故借此擾其心神,如若她因此陷入這些情緒,她的香境便會馬上消散,心神也將因此受大巨大的損傷。即便景炎在她身旁,但能給予的幫助卻極其有限,因為內心的堅強,不是別人能給予的。

  王媚娘的身影消失後,石竹從屋簷的陰影處走了出來。

  安嵐睫毛微微一顫,但目中坦然,她心裡默默道,你本是有機會脫身的。

  石竹消失了,隨即那陰影處又走出一位身段撩人的年輕女子,容貌雖比王媚娘遜色幾分,但粉面含春,烈焰紅唇,自有動人處。

  安嵐並不意外會看到桂枝,在源香院那些年,桂枝給過她太多的刁難,甚至數次想置她於死地。所以,她後來對桂枝步步算計也是迫不得已,對王媚娘她都沒有愧意,對桂枝更不會有絲毫悔意。

  桂枝消失得比王媚娘還要快,安嵐面上的表情亦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面上依舊沒什麼血色。

  這些人都不是她殺的,但是,卻都跟她有關,對此她並無愧疚,但終究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只是,接下來出現的這一位,卻令她瞳孔猛地一縮,面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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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求親

  那是個兩鬢已染上白霜的中年男人,但未有中年男人的臃腫肥胖之態,並且相貌端正,眉眼有神而無厲色,因而初見很容易給人留下沉穩可靠的好印象。源香院內的每個女子第一次見到此人時,心裡幾乎都是這種感覺,並且這感覺還會延續好一段時間,包括當年初入源香院的安嵐。

  但如今,此時此刻,安嵐看到此人後,不僅臉色變了,甚至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而她這一退,正好撞到身後的景炎,她的身體幾乎是反射性的一僵,下意識地回頭,卻看到身後那人後,目中即露出駭然之色——站在她身後的哪裡是景炎,分明是早已沒了蹤跡的王掌事。

  她沒有忘記這裡是她的香境,卻也正因此而更加震驚,或者說,是一種本能的驚懼。

  她亦知道,她的香境之所以會受到影響,香境內會出現這麼些不該出現的人,主要還是因為她心裡曾留下的某些痕跡,被人窺視到,進而利用。但之前,無論是王媚娘,石竹,還是桂枝,他們都無法越過那些陰影。所以即便她看到他們後,心裡難免有些波動,卻終究起不了什麼作用,因為她知道他們真的已經死了,無論如何,他們再也傷害不了她。

  可是,王掌事,王掌事……真的已經死了嗎?

  安嵐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跳動,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似在問她,王掌事真的已經死了嗎?

  她渾身都起了一層寒意,像是有什麼東西忽的從她肌膚上爬過一般,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當時,王掌事是因命案而被送進刑院,照理他沒可能再從那裡出來,所以她就再沒有去關心,而且刑院裡的事,也不是她一個小香奴能夠打聽得到的。

  總歸,陸雲仙順利頂替王掌事,成為源香院新一任的掌事,她也順利進入天樞殿的晉香會後,她便當王掌事真的已經死了。那個如鬼影般壓在她心頭數年,在她曾經的世界裡,幾乎是一手遮天的男人,終於從她生命中剔除,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可是,現在一想,她畢竟,一直就沒有沒聽到王新墨的死訊,而源香院亦不歸天樞殿管,所以源香院裡的人,當然也不歸天樞殿負責。

  王新墨真的死了嗎?

  安嵐再次自問,心頭陣陣發冷。

  她心裡明白,依她如今的地位,即便王新墨沒有死,即便王新墨重新坐上源香院的掌事之位,王新墨也再奈何她不得。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驚懼的必要,可是,當重新看到這張臉,那伴隨她成長,由漫長的時光存積下來的恐懼,突然就從心底翻湧出來,對她露出猙獰的面孔,讓她猝不及防,手腳冰涼。

  有些東西,我們一直以為已將它戰勝,卻不知它其實只是潛伏起來,讓你暫時找不到罷了,如跗骨之俎,只要有適當的機會,它們就會蜂擁而出,企圖再次主宰你的人生。

  無論此刻的安嵐明白或是不明白,實際上真正影響到她的,並非是王新墨本人,而是自她童年開始,她因王新墨而在心裡留下恐懼不安,驚懼焦慮的情緒。

  如果她只想平平淡淡過完一生,那麼這些曾經不良的情緒對已經長大的她起不了什麼作用,可她要走的是大香師之路,所以這些對一般人沒什麼作用的情緒,卻足以影響到她的香境,讓她一點一點潰敗。

  在她的香境內,景炎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再看她忽然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稍微有些意外。但也就在那一刻,他遂明白,王新墨在她心裡留下的那些負面情緒,曾用多長時間成長壯大,她也得需要同等,甚至是更多的時間才能將它們真正消除。

  除非她能真正感覺到安全,年幼的時候,所有的恐懼,焦慮和不安,皆是因為缺失安全感導致。所以她才會義無反顧地往上爬,每一件事都費盡心思去謀算,即便他將多麼棘手的攤子交給她,她也不會表露出一丁點退縮的意思。

  才這樣的年紀,就已經抱著一顆破釜沉舟的心。

  景炎眼神柔和下來,甚至多了幾分憐惜,他抬起手,安嵐卻跟著往後一退。即便她知道,眼前這人不應該會是王新墨,但是,看到那張臉,她卻還是不由自主,控制不住地想要遠離,她的香境也因此開始顫抖,眼見就要潰散。

  只是她僅往後退了半步,景炎的手就已經落到她肩膀上,同時輕輕一嘆:「是我沒有做好。」

  那語氣,帶著幾分歉意,又帶著幾分自責,安嵐一下子收住了後退的腳步,她的香境也因此穩了下來。

  王新墨的影子從景炎身上褪開,但並未消失,只是退回到之前的陰影中。

  安嵐感覺到景炎掌心溫度的同時,也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她有些羞愧,甚至對自己有些失望,於是垂下臉,「是我沒做好。」

  景炎搖頭,落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是我疏忽了,這麼長時間,卻還沒能讓你完全信任我。」

  安嵐抬起臉:「不是!」

  景炎握住她的下巴,看著她,有些自責地道:「不怪你,是我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不能護你周全,你自當無法在我這感覺到安全。」

  「不是!」安嵐再次開口,這一次,聲音稍微有些著急,可是她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景炎看著她道:「是不是,覺得你我差距甚大,所以從不敢相信我會真心待你?進入天樞殿這段時間,你不僅一刻不敢鬆懈,即便是在我面前,也不曾喊過一聲苦,可是因為擔心我對你失望,並因此……放棄你?」

  安嵐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沒辦法反駁,她確實,一直就有這樣的恐懼,但這些恐懼她絕不敢訴之於口,甚至不敢表露出絲毫。

  「竟是這樣不安嗎。」景炎將她帶入懷裡,張開雙臂將她抱住,垂下臉,在她耳邊道,「要如何才能讓你明白並相信我的心意?」

  安嵐忽覺得眼睛有點兒酸,就連心也飽脹飽脹的。

  可不及她開口,景炎又在她耳邊道:「我娶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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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發表於 2015-7-28 16:21:35 |只看該作者
第325章 私定

  原本有些灰濛蒙的源香院,在那一刻忽然鮮亮起來,連一直籠罩在周圍的陰霾也似受到驅趕般,皆數往後退,連退了數丈遠。

  安嵐有些懵住,面上第一次露出那等呆若木雞的表情。

  照理,一般人家,如她一般年紀的女子,基本都開始談婚論嫁了。有的人家甚至早在閨女垂髫之年,就已為其選定了親家;晚些的,十二三歲也該有眉目了,而再晚些的,即便還未定下合適的人家,卻也有父母或是家裡的親戚想著為其物色人選,搭橋牽線。

  就是長香殿裡的女子也不例外,如源香院曾經的香使長連喜兒,她雖一直在源香院當差,但她爹娘早為她定了親事,因而到了年紀後,連喜兒便辭了源香院的差事回家嫁人去了。當然,連喜兒是因家中父母健在,並且同源香院簽的是活契,所以她成親嫁人是水到渠成,也算順心順意。而那些簽了死契的女子,也不是沒有人管,其實在姻緣之事的安排上,她們同大戶人家裡的丫鬟大同小異,多數都是由人指定。

  唯有安嵐,似乎成了個例外。

  她既沒有父母,亦無任何親戚,之前在源香院時,安婆婆倒算是她的長輩,但那時候有王新墨在,安婆婆即便有心為她著想,也沒能力付之行動。如今王新墨倒是不用考慮了,安婆婆也離開了源香院,但安嵐的身份卻也再不同往日。

  嚴格來說,如今只有白廣寒有這個資格為她安排此事,只是白廣寒不可能隨意就將她指了人,而且這婚嫁之事,照理是找對方的長輩提才是,可如今這情況,除了安嵐自己,可真再找不出能為她談論此事的人。

  因而這等終生大事,倒完完全全成了他們倆間的事,不用再借他人之口。

  見她久久不說話,景炎也未追著要答案,手擱在她背上,輕輕撫弄她的頭髮,也看不出此刻他心裡究竟有沒有一絲著急。

  在這香境內,除非香境之主有意顯示出時間的痕跡,否則入香境的人很在其中難感覺到時間的流逝。而此時的安嵐,能維持香境不散已是吃力,自然無法顧及太多,因而就連她自己,也不知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她只是瞧著遠處的陰影一直未散,所以即便腦子有些發懵,卻也依舊不敢有絲毫鬆懈。

  只是,景炎忽然提出的這件事,她絕不可能就這麼以沉默對應。

  然而,她也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就算之前金雀曾同她提過一次,她也下意識地避開不去想。

  所以,沉默了許久後,她才開口問了一個最現實的問題:「長香殿關於大香師婚嫁的規矩,怎麼辦?」

  景炎停下撫弄她頭髮的動作,微微挑眉,然後垂下眼看著她:「你還知道這個?」

  安嵐點頭:「之前有所耳聞。」

  景炎抬起她的臉:「所以你擔心這個?」

  他面上神色依舊溫和,唇邊亦還噙著一絲笑意,此刻的他眉眼俊朗,溫潤明亮,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安嵐卻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有些混亂,卻一時又理不清。

  「丫頭,你知道我現在是誰。」景炎抬起另一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畫她的眉眼,動作纏綿而繾綣,「你可知剛剛是誰在同你說那句話。」

  安嵐一怔,隨後趕緊道:「公子,我並非……」

  他卻將手指放在她微啟的唇上,止住她的話:「這個我知道,你並未弄混。所以你真正傾慕的人,只是存在你心裡的那個影像,並非是我,是這樣嗎?」

  安嵐怔然無言。

  景炎面上依舊含著笑意,手指在她唇上輕輕摩挲:「我不在意那些規矩,它們也束不住我。但是安嵐,你得明白,無論何時,白廣寒都不會是你的良人。不過若你真的就只想要他,我亦能成全你,只是你需真正想清楚了。」

  安嵐怔怔看了他許久,直到剛剛退開的陰影有蠢蠢欲動之勢,她才猛然回過神,穩住香境後隨即搖頭,面上微紅,有些無措地道:「公子,我,我並無此意!」

  「當真?」他知道她未說謊,但是否是她心底的聲音卻無法確定,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所以還是問了一句。

  安嵐點頭:「廣寒先生是安嵐的恩人,姻緣一事,安嵐絕不敢宵想。」

  景炎面上的笑容忽的擴開了,帶著幾分隨性,又似藏著幾分認真:「那麼我呢,你可敢宵想?」

  安嵐又頓住,有些發怔地看著他。

  景炎便接著道:「怎麼,對我亦無非分之想?」

  「不,不是……」安嵐臉上浮起紅暈,不自覺地垂下眼,「我對公子確,確實是有欽慕之心,不然也,也不會……」

  許是他身上的氣場太過強大的關係,所以在他如此專注的注視下,她少見地結巴起來,並且說到最後,甚至啞聲了。

  「不會什麼?」景炎故意接著她的話問,不安分的手指又輕輕撫上她的唇。

  兩人腦海裡都浮現出之前的幾次親吻,安嵐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便轉過臉,躲開他輕佻的動作。景炎倒沒追著去挑逗她,但他的眸色卻暗了幾分。

  那幾次,他多是以白廣寒的身份……

  「合谷有不少同長香殿往來的人家,這次以白廣寒的身份帶你來合谷,你若願意,正好借此機會,以白廣寒之口將你我的事告之他們。」片刻後,景炎又開口,「此事一說開,便算是定下了,至於那些定親的章程,回了長安後,自有景府的人為你操辦。」

  安嵐轉回頭,看著他:「公子當真!?」

  他反問:「你不願?」

  安嵐搖頭,語氣卻有些遲疑:「不是,我……」

  景炎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對我沒什麼不能說的。」

  安嵐避開他的手,默了一會,垂下眼開口道:「我覺得,公子只是為了順我心意,為讓我安心,所以才委屈自己。」

  景炎明顯怔了一下,隨後大笑,那笑聲幾乎震動了她的香境。

  安嵐抬起臉,有些呆呆地看著他,卻不妨他忽然抓她的胳膊,帶著她往旁一推,一下子將她推到院子的廊柱上,手掌按住她的肩膀,頭垂下,他的笑聲已歇,面上的笑容亦已褪去,此刻看著她的那雙眼深邃得讓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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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發表於 2015-7-28 16:22:06 |只看該作者
第326章 誠意

  香境中有風捲過,院中的花草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響,似花靈樹精們的呢喃低語。

  「你還小,我不想欺負你。」院中的光溶進他漆黑的眸子裡,微微跳動,似冰封在寒潭裡的火種,灼熱的溫度順著他低沉的嗓音傳遞出來,「若說我委屈了自己,倒也不假,只是你可知道我是何處委屈了?」

  看著他低垂的眉眼,安嵐莫名覺得口舌有些干,她似乎從未見過他這樣認真的表情,此刻方知,這樣的景炎公子,甚至比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廣寒先生還令她覺得無措,她甚至有些弄不清他究竟在說什麼。

  景炎也沒想讓她回答,只是垂著臉看著她,院中的風將他落在肩膀上的發絲捲起,拂在她臉上,微微的麻癢,卻反讓她脖子有些僵硬,手和腳似都被束住了般,動彈不得。

  「我是太疼你了,以至於委屈了自己。」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撫上她的臉,拇指在她唇瓣上壓了壓,「丫頭,對我來說這才叫委屈,明白?」

  安嵐下意識地點頭,景炎遂笑了,只是這個笑容只是在唇邊輕輕一滑,便消失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他的臉朝她靠近,目光微凝,連她臉上細微的絨毛都看得分明。

  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一側。

  安嵐垂下眼,纖長的睫毛蓋住眼中的慌亂、期待以及陡然升起的渴望。

  他的唇貼上來的時候,她渾身顫了一下,香院裡的風亦跟著疾了幾分,樹葉發出颯颯之聲,花草亦跟著搖擺,草葉的清香瀰漫於空氣,花粉甘甜的味道從中透出,媚而不妖,似有若無,讓人欲罷不能。

  他將她抱入懷裡,手移到她背後,修長而靈巧的手指似在描畫她的身體半,順著她的脊椎骨一點一點往下移,所到之處,如似烽火燎原,大地被驚醒,院中的花驟然綻放,沁人的花香順風席捲,蹄聲陣陣,寒光鐵甲,長戈重盾,兵臨城下!

  少女的肌膚比初綻的花瓣還要嬌嫩,或捏或揉或撫或摸,都生怕因此生出一丁點毀滅的慾望,恨不能只掬在手中,從此小心捧著,日日細品。

  她身上顫得愈加厲害,之前已調整好的呼吸亦跟著急促起來,整個人似被抽去了筋骨,竟無法靠自己站穩,全身都幾欲在他的呼吸裡融化。

  他未動她外衣,亦沒有打她褻衣的主意,只是找到她抹胸的帶子,靈巧的手指輕輕一拉,她頓覺胸口一鬆,隨即又是一疼,燙!

  他掌心灼熱的溫度自她胸前的肌膚傳入心臟,再順著血液傳入四肢百骸,在體內燃燒。

  胸部有微微的疼痛,卻又不至於難受。

  他的手按住她的腰肢,將她壓到廊柱上,緊緊貼著她的身體,唇移到她耳邊,低啞著聲道:「知道我何處委屈了?」

  她有些無措的攀著他的肩膀,心臟跳得太厲害,讓她一時無法出聲,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熱源來自哪裡。

  像潛伏在角落的猛獸,有著無比的耐心和強悍的力量,即便未見其真身,卻已讓她心慌意亂。

  「公,公子……」好一會後,她終於能開口,聲音卻有些顫抖。

  「嗯。」他從喉嚨裡輕輕應了一聲,只是那聲線卻又令她的心臟沒來由地一顫。

  他的手在她腰背輕輕撫摸,似迷戀那嬌嫩細化的觸感,久久流連。

  安嵐神思有些迷濛的時候,卻因眼角的餘光看到遠處的陰影,心裡悚然一驚,身上隨之一僵,即道:「公子!」

  景炎感覺到她異樣,手上的動作頓住:「嗯?」

  安嵐有些慌地問:「他,他會不會,看到?」

  似也因這一驚,倒讓她身上恢復了些許力氣,話也能說得完整了。

  「他?」景炎亦往旁瞥了一眼,「你是指王新墨,還是跟了我們一路的那位?」

  安嵐的手從他肩膀上放下來,覆在他的胸膛上,兩人分開了一點兒距離:「都,都有。」

  景炎在她腰側輕輕捏了捏:「他只能窺視到你的情緒,看是看不到的,不過……他應該可以想像。」

  安嵐瞪圓了眼睛,景炎低低一笑,另一手也探入她的衣衫,為她系好剛剛被他拉開的衣帶,然後道:「想像力誰都有,更何況是大香師,你若在意,日後怎麼容得下旁人的言語。至於王新墨,他並無自己的意識,在這裡,他不過是你自己想像出來的,是你的情緒被人利用了而已。」

  聽了這些話,安嵐沉默許久,直到她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後,才遲疑著問了一句:「王新墨是不是還活著?公子可知道?」

  景炎嘆了口氣,放開她:「源香院本是屬於天璣殿,所以源香院裡的人,無論是掌事還是香奴,亦都歸屬天璣殿。你可記得,百里翎當時對你也有抬舉之意。」

  安嵐點頭,景炎接著道:「所以放你進天樞殿,我算是承了他的情,因而源香院裡的事,我便不能再插手過問。刑院雖是歸天樞殿管,但王新墨一事,當時我交由天璣殿的人去定奪,是非對錯,是殺是留,只看天璣殿的意思。」

  安嵐怔了許久,才開口道:「那,王新墨是……有可能還活著?」

  景炎輕輕摸著她的頭髮:「那種人,無論是否活著,都無關緊要,你難道還懼他。」

  「不是。」安嵐搖頭,她當然不會再懼怕王新墨,但心裡那沉沉的感覺,卻又讓她不知該如何說明。

  景炎又道:「其實他活著的可能不大,留著他沒什麼用,更何況當時白書館就想除去他。一般來說,香殿都會重視香師的意思。」

  安嵐抬起臉,張了張嘴,卻又閉上,只是點了點頭。

  景炎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流連在她唇上:「即便他真的還活著,有我在,你依舊會感到不安嗎?」

  安嵐覺得自己的臉又熱了起來,於是輕輕搖頭。

  景炎笑了笑:「所以,我與你說的事,你可願應下?我適才的表達,可有足夠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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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發表於 2015-7-28 16:22:18 |只看該作者
第327章 盟誓

  一陣狂風突然襲來,院中飛花若雨,帶起他的墨發,寬大的衣袍也被吹得鼓鼓囊囊,獵獵作響,世界似有顛亂之態,卻見他眸底的火光依舊灼灼,風過而不為所動。

  那一刻,似極其短暫,又似無比漫長;如心念一閃,滄海已然成桑田。

  風歇下,他的衣袍慢慢垂落,長發如瀑,黑緞般柔順的散在後背。

  安嵐在他久久的凝視下開口,聲音不大,但無比鄭重:「公子,真的不會後悔?」

  笑意漫上他的眼睛,很快又沒入他漆黑的瞳孔裡,他輕輕捏著她的下巴:「不會。」

  「死生不棄?」

  「死生不棄。」

  遠處的陰影逐漸褪去,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裡。

  安嵐的手自他胸膛上慢慢往下滑,落到他腰跨上,再往他身後伸出去,抱住他的腰,接著整個人貼進他懷裡。景炎微詫,片刻後,她兩手再順著他緊實的腰身小心地往上移,即便隔著衣裳,也還是能感覺到他衣服下面繃緊的肌肉。

  她用力地,緊緊地抱住他,開口道:「好!」

  院中的風剎時變得無比輕柔,送來的花香沁人心脾,門窗屋瓦,廊簷石階逐漸明亮起來,連草葉上都凝出清澈的露珠,陽光灑下,彩蝶在花叢中起舞。

  景炎眼瞼微垂,看著這樣如似傾盡全身力氣抱著自己的姑娘,沉默片刻,低頭,在她發上輕輕一吻。

  ……

  距驛站三里外的一株古樹下,停著一輛青灰色的馬車,夜風颳過,將車簾微掀起,車內的燭光和一種既然妖媚又凜冽的香遂自車廂內透出,證明原來這車內是有人在的。只是不知是因為馬車壞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馬車裡的人似乎就打算在這荒郊野嶺之地過夜。

  那陣夜風過後,車內的人忽然有些意外的「咦」了一聲,隨即之前本來及淡的香氣忽然濃了幾分,如似散出去的香全被收了回來。

  而這馬車的主人本是斜倚在車內大靠枕上,此刻才坐直起身,看著自己跟前的香爐,微微眯了眯眼。那丫頭原本焦慮不安的心緒被撫平了,讓他沒了可趁之機,果真不能小覷。

  片刻後,他熄了爐內的香,再仔細捋了一下自己的墨藍色的衣裳,才重新躺下。

  天樞殿那兩人,果真勾搭成雙了!

  白廣寒,嗯,或者是景炎,是認真的?

  這倒是有趣了,他還真想看看,最後赴死的會是誰。

  究竟是他們這所謂的情愛,還是他那毀天滅地的涅槃香。

  藍衣人閉上眼裡沉思了片刻,隨後命車伕改道,連夜趕去合谷。

  ……

  安嵐自香境內出來時,已經是下半夜了,她過神的那一刻,即感覺倦意和疲憊襲來。在香境內因不知時間的流逝,所以她在精神上會有一種錯覺,從而給她造成一種假象,麻痺了她對自己身體的感知。所以她的香境一消失,身體最真實的感覺即完完全全地反饋給她,因而這樣突如其來的疲倦感,更讓人難以適應。

  不過她短暫的眩暈後,遂想到最緊迫的問題。景炎就在她跟前,她緊握住他的手,發覺他掌心的溫度依舊灼熱,她的臉色當即一變:「公子!」

  如果是以往,甚至今天之前,她若知道自己能將香境的時間堅持到四個時辰以上,定會非常激動,可此時,她心裡感覺到的,除了擔心就是緊張。

  景炎卻笑了,反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同他一塊躺到床上:「四個時辰,比我想像中的好,當年我初學香境,莽莽撞撞,不知死活,也僅堅持了四個半時辰。」

  安嵐此刻完全沒有心思同他比較這個,在他身上撲騰了幾下,才穩住自己的身體,即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公子的燒還未退?若是那人過來,當如何應對?」

  「是啊,一出來腦子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在你的香境裡當真是舒適。」景炎完全不見一丁點擔憂,一開口就是眉眼含笑,手撫上她的臉,並且說話的語氣也帶著幾分不正經,「叫人懷念,真捨不得出來!」

  「公子!」安嵐目中現出幾分惱色,卻不知是因為他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還是因為他話中故意夾帶別的意思。

  景炎笑出聲,胸膛微微有些震動,安嵐此刻正好覆在他身上,撐著他的上身,手掌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心臟的跳動,那力量,莫名地讓她臉上發熱。

  「不用擔心。」景炎摸上她的頭髮,臉上的笑褪去,只含在眼中,「今夜他不會再有別的動作,且安心睡吧。明天的事,明天起來後再想。」

  安嵐一怔,不解道:「為何?」

  「即便是大香師,能力也並非是無限的,他隔著這麼遠窺視你的香境,並一直試圖影響你的心緒,甚至要控制你的情緒,所耗費的精氣神,是你十倍之巨。」景炎順著她的頭髮,在她耳垂上輕輕捏了捏,「所以任他有再大的本事,他也不得不暫時歇戰,否則他就只能在我面前露出真實身份。」

  安嵐聽後,怔了一會,才總算放了心,隨即身上一軟,便躺在他懷裡,閉上眼輕輕舒了口氣。

  「睡吧。」景炎在她後背拍了拍,然後微微起身,將她整個抱到自己床上。

  「公子。」只是他給她蓋上被子時,她卻睜開眼,低聲問,「公子可猜得出,他現在在做什麼?」

  景炎在她身旁躺下後,才道:「連夜趕去合谷。」

  安嵐不解,轉過臉:「為何?」

  如果真是耗費了很大的精神,不是應當先休息嗎,為何反要連夜趕路。

  「他不願露面,之前又已確定在這路上不能真正奈何我,自然要在合谷那邊搶佔先機。」

  「那,他會怎麼做?」安嵐覺得自己才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只是她問出這句話後,等了好一會,卻還不見景炎回答,她便微微起身,仔細看了他一眼,才發覺他竟已經睡過去了。

  那樣俊朗的眉眼,只有離得這麼近的時候,才能看出他眉眼間有幾分疲倦。

  她默了一會,才又輕輕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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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發表於 2015-7-28 16:22:28 |只看該作者
第328章 舊物

  方二老爺從玉衡殿出來後,將下台階時站住,似在想什麼,一會後轉身看著送他出來的丹陽郡主。

  丹陽郡主斂裙行了一禮,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眉宇間隱隱帶著幾分郁色。

  方大太太之死,她母親出面同方家交涉了幾次後,目前為止,基本上兩邊都在這件事上得到想要的東西,因而,方家再不會有人過來煩崔大香師,就連方文建大香師也默認了此事的結果。

  她並非同情心氾濫,也不是沒有見過這等人命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的事情,只是,區別在於,現在她也是這件事的利益獲得者,而以往則都只是旁觀者。這份利她不能不接,甚至因此心裡還隱隱有幾分期待,但同時心裡亦因此而生出郁氣,久久難安。

  她如今終於能體會,來長安之前母親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既然是生在崔家,未來無論是入宮還是入長香殿,其實都一樣,或許,唯一的差別是一個是她憎惡的,一個是她渴望的,但都不會是純粹的。

  方二老爺看著丹陽郡主,想說什麼,可張了張口,最後還是閉上了,便又轉回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能為方家做的,他都已經做足了,剩下的就不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了。

  方玉輝確實是方家難得的好苗子,但還不足以讓方家為了他同時跟謝崔兩家撕破臉皮,更何況眼下情況還有景府和天樞殿在一旁虎視眈眈,所以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要為薛氏討回公道的可能,方家幾乎是一致決定,要在這件事上爭取更多的利益以及爭取更多的時間。

  只是他們卻都低估了方玉輝的悲憤,想到這,方二老爺憂慮地搖了搖頭,昨天若非他大哥攔著,他那侄兒怕是要親自衝到玉衡殿這找崔文君。人年少的時候本就容易衝動,更何況死的是自己的母親,他那侄兒一直以來都是被寵著長大的,性子又那麼驕傲,即便人不笨,甚至可以說得上有幾分聰明,但僅是如此,也不可能算計得過謝家那幾位老狐狸。讓方玉輝得罪崔文君,再借崔文君的手解決掉方玉輝,從而打破崔家和方家暫時的和平,讓方家徹底處於孤立境地,然後不得不轉過頭求謝家,這可是謝家最樂意看到的事。

  所以,為了讓方玉輝能舒緩心裡的憤怒,也為了不讓那件事為他人利用,方老太爺最後將薛氏並非方玉輝親生母親的事告訴了他。

  方玉輝知道後,倒真是安靜了下來,方府的很多人,包括方老太爺和方大老爺等人,都以為他是想通了,並接受了方家的決定。唯有方二老爺對此事心裡總覺得不安,並且這種不安比之前更甚,他曾試圖去找方玉輝,想安慰幾句,順便看看方玉輝心裡究竟怎麼想的。可誰向來與他關係親厚的侄兒,如今再沒有要同他交流的意思,因他是長輩的關係,方玉輝倒沒有拒絕見他,只是見面後,方玉輝除了問安外,余的一句話都沒有。所以方二老爺今日過來,除了跟玉衡殿交涉一些瑣碎的事情外,主要是去見方文建一面,希望方文建能多多留意方玉輝。

  可不想,他將心裡的顧慮說與方文建聽後,方文建只淡淡道了一句:「能不能過這道檻,只能靠他自己,旁人幫不上什麼。過了,他的心性自然會更加堅定,在大香師之路上亦會更進一步。」

  方二老爺沉默半響,又問:「究竟怎樣才算是過了這道檻?」

  方文建瞥了他一眼:「報仇一事,來日方長,他如今若能放下心裡的仇恨,只求心中的道,便是過了這道檻。」

  這不就是方家正在努力做的事,並且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已經讓方玉輝想通了,唯有他不這麼覺得,方二老爺嘆了一聲,然後告辭離開,他決定回去還得去找他大哥說一說此事。

  ……

  不過兩日疏於打理,竟有一株茶花生了蟲,崔文君微微皺眉,拿起剪子將那朵已經盛放的粉色茶花剪下。

  言嬤嬤遂將旁邊的花瓶遞過來,崔文君每次將茶花剪下,都不會馬上扔。

  崔文君看了一眼那青色的瓶子,開口道:「拿那個榮西山的白玉瓶。」

  言嬤嬤先應了一聲,然後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瓶子,有心想讓崔文君多說幾句話,開解一下心情,便笑著道:「先生不說,老奴都忘了還有那個東西,那好像還是前幾年貴妃娘娘賞的,確實只有那個既潤又透的白玉瓶才配得上這般嬌嫩的茶花。」

  崔文君面上懨懨的,未理她的話,倚在榻上,眼神似在看那朵茶花,又似什麼都沒有看。

  言嬤嬤只得先轉身去找那個瓶子,剛剛她也沒瞎說,因以前白純及喜歡拿白瓷瓶插花,所以這些年,崔文君寢殿內幾乎看不到白色的瓶子,有的也都收起來。只是當言嬤嬤從櫃子裡拿出那個白玉瓶的時候,又發現旁邊放著一個小香盒,便也一同拿出來,遞到崔文君跟前道:「這可是先生前些年調配的香,老奴似乎沒什麼印象,也不知誰放在那櫃子裡的。」

  崔文君看了那香盒一眼,眼神微怔,然後坐直起身,從言嬤嬤手中接過那個香盒仔細看了兩眼,才道:「是我當年隨手放進去的,我記得……這盒子裡裝著的不是香。」

  見崔文君願意開口說話,言嬤嬤微微鬆了口氣,於是一邊命丫鬟去備清水,一邊順著崔文君的話問:「那先生在香盒裡裝的是什麼?」

  崔文君打開那個香盒,便瞧著裡頭還有一粒拇指大小的灰色小丸子,她有些意外,只是隨即就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嘲:「想不到這東西還留著。」

  見崔文君神色不對,言嬤嬤更是不解:「這是什麼?」

  「那賤人弄的一些小把戲,供人娛樂而已。」崔文君一聲嗤笑,本想讓言嬤嬤拿去扔了的,只是想了想,又道,「算了,既然是供人娛樂的東西,那便讓你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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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6:22:39 |只看該作者
第329章 變色

  侍女端著清水送進來,崔文君從榻上站起身,接過言嬤嬤手裡的白玉瓶,倒進半瓶清水,然後將香盒裡那粒丸子拿起來看了一眼,片刻後她才將手慢慢移到瓶口處。

  言嬤嬤這會兒終於想起來這粒丸子究竟是什麼了,白純在香上的造詣不如崔文君,但略懂醫術。香藥本就是一家,因而當年崔文君制香丸的時候,白純則多是在炮製藥材,並因此配了不少藥丸。直到現在,言嬤嬤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依舊不知白純的本事究竟到哪,她印象中,那姑娘總是一副天真單純的模樣,但時不時又讓人看不清深淺,不知道她究竟真的是能力不行,還是只是藏拙。

  當年崔文君和白純不僅同時玉衡殿的侍香人,並且還是閨中好友。少女時期的崔文君,性格雖剛烈,但生性單純,是真心將白純當成知己好友。她曾用整整一年時間,為白純培育出一株新品種的雪色茶花,打算當做生日禮物送給白純。

  那株茶花開出花骨朵的時候,當真是如見初雪,言嬤嬤還記得,崔文君當時有多高興,隨後又是如何勉強自己按捺住,沒有馬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白純,因她想等到白純生日那天,才將完全盛放的雪色茶花送給白純。

  崔文君鬆開那粒丸子,丸子掉了下去,白玉瓶內遂發出「咚」的水聲,言嬤嬤莫名地就感到心頭忽的一跳。

  崔文君一臉漠然地拿起瓶子,輕輕搖晃著裡面的水,這樣可以讓那丸子快速溶解在水裡。

  雪色茶花完全盛放的那日,正好就是白純的生日,可是。那天她的禮物卻沒能送出去。因為那株雪色茶花完全舒展開後,她才發現,其中一片花瓣上竟帶了一條鮮豔的紅絲,這個髮型讓她如遭五雷轟頂!

  準備了一年了禮物,在她確信已經成功的時候,卻最終才發覺竟失敗了。

  她甚至因此覺得對不起白純,因此那天白純的生日。她甚至沒有去找白純。自己一個人在屋裡生悶氣,直到白純過來找她。

  崔文君將白玉瓶搖晃了片刻後,停了一會。漠然的表情上,有一絲幾不可察的忪怔。

  從那以後,她再沒有那麼單純美好的時光。

  白純來找她時,自然就看到那株雪色茶花。當即就猜到那是她要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偏她當時卻矢口否認,白純有些意外自己猜錯了。卻也不在意,反開口向她討要那株茶花。她更是意外,又有些寬慰,只是當想到花瓣中的那條血絲。如似在赤裸裸地宣告她的失敗,因而她還是開口拒絕了。

  然而白純似真的挺喜歡那株茶花,磨著求她。她拗不過,只得將這整件事如實道了出來。

  崔文君自小就是個對自己要求很是苛刻的人。如果定下的目標沒能達成,那麼失敗對她來說,是件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她給自己規劃的人生裡,沒有驚喜,只有意外。

  所以,那株帶著一條血絲的雪色茶花對她來說既是個意外,也是一次失敗,但對白純來說,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驚喜。

  如今,無論是崔文君還是言嬤嬤,都沒有辦法去求證,當時的白純是不是真的被崔文君的一片赤誠之心所感動,還是,她依舊是在虛情假意。

  白純抱走那株雪色茶花一個月後,就帶了個香盒來找崔文君,一見面就笑著道:「前幾天,我弄出點好玩的東西,給你瞧瞧。」

  她帶過來的那個香盒,就是如今崔文君手裡的這個,香盒裡面裝著的,當時香盒裡裝十幾粒灰色的小丸子,崔文君瞧著不像是香丸,便打趣著道:「大醫聖,你又研製什麼古怪的東西?」

  「什麼大醫聖,你可別挖苦我啦。」白純嗔了她一眼,搶過她手裡的香盒,「我本是配一種解毒丸,只是又失敗了。」

  崔文君頓了頓,便收起面上打趣的笑容,安慰道:「我配香的時候,也沒少被先生斥責。」

  白純卻笑了:「我哪能跟你比。」

  崔文君認真道:「我們不是在比,你和我追求都不一樣,有什麼好比的。」

  白純又笑了笑,就打開那個香盒:「配的藥丸雖然失敗了,不過我卻因此發現這些小丸子有別的作用,你這裡可有剪下來的茶花?除了白色的。」

  「自然是有的,不過你要做什麼?」

  「只管取了來,還有一盆清水,和幾個瓶子。」

  崔文君一臉狐疑地照辦了,隨後,白純便如如今的崔文君這般,將之前那套動作做了一遍。

  一支粉色的茶花插進盛了清水溶了藥丸的瓶子裡。

  片刻後,崔文君就看到那朵粉色的茶花竟慢慢褪了色,從粉色轉為杏色再轉為白色,最後變成無暇的雪色!

  崔文君大驚,轉頭看著白純:「這!」

  白純卻指著另外幾個瓶子:「噓,看,還有呢。」

  她的話才落,第二個瓶子裡的茶花也開始變色,只是這一次那花瓣卻不是往淺色的方向變,而是逐漸轉濃。一盞茶的功夫,那朵粉色的茶花,竟就變成鮮豔的大紅色,並且那顏色奪目得讓人不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白純輕輕舒了口氣:「這藥丸只能變著兩種顏色,之前你送我雪色茶花,我也想送你一株極品山茶,只是我既不會栽花,也買不起好的山茶花,幸好誤打誤撞弄出這些小玩意,便拿來供你玩耍。」

  「這可真叫人大開眼界!」崔文君由衷地讚歎,伸手去摸那朵紅色的山茶,卻不想手指才剛碰到花瓣,便見那朵花突然轟的一下,所有花瓣都從枝頭掉落,瞬間凋零,她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雖說制解毒丸失敗了,但藥力依舊很霸道。」白純有些惋惜,有有些讚歎地道,「將所有生命在極短的時刻燃盡,綻放最璀璨的光芒,然後隕落,很美,是不是。」

  崔文君垂下眼,看著被自己親自插進去的那支粉色茶花,如當年一般,慢慢變成雪一樣的白。片刻後,她伸出手指,在那雪色的茶花上輕輕一點,整朵花的花瓣轟然離枝,迅速凋零。

  言嬤嬤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心中莫名不安,但一時間卻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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