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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cesug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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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絞刑架下的祈禱] 木蘭無長兄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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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7 19:45:06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破而後立

因為左軍和右軍的校場離得近,兩軍的新兵營其實並不是毫無交集。
    左軍和右軍一直有一種微妙的競爭關系,中軍是當然不讓的老大,左軍和右軍就經常為了誰是第二而明爭暗斗。
    鎮軍將軍的領兵風格往往決定了一支隊伍走的是什麼路線,左軍的將軍是軍戶出身,當年靠著同鄉之力從柔然人裡殺出一條血路而晉升的鎮軍將軍,自然最看重同鄉之間的凝聚力,以至於左軍也都是這個風格。
    但是同鄉,不代表就真的感情好。即使同鄉之間,也分親疏關系,或者一個鄉和另一個鄉也許有世仇,這種在入伍之前就有的關系也會帶入軍營。所以左軍之人被欺壓、排擠的也有不少,而且和右軍不同,右軍即使被排擠,你實力超凡也能出頭,可左軍最重“團隊”,一個人風評不好或者遭到同鄉唾棄,幾乎也不會有其他人再照顧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有一個原本在鄉間就以懦弱聞名、到了軍中也沒有變強,貪小便宜又畏戰之人入了左軍,昔日裡的名聲就會快速傳播開來,像是病毒一樣被人鄙夷,原本只有一分的懦弱也會誇張到十分,再加上日日被人欺凌,上了戰場又差點被人當成炮灰斷後瀕臨枉死,會爆發也是正常的。
    當然,這些事如今賀穆蘭等人皆不知曉,他們只知道原本和樂融融的左軍黑營,如今真像是有凶神降臨一般,被混亂和火焰整個侵襲。
    火,熊熊的火,冬日裡火趁風勢,已經燒毀了左軍黑營的大半個營區,而且正往白營而去。
    白營也被營嘯影響,砍殺聲一片,中軍在左軍的正軍方向進入,從背後直接沖入左軍的新兵營,開始鎮壓發狂的新兵們。
    這些以往實力平庸的新兵,在瘋狂之後卻發揮出讓人驚心動魄的戰斗力,而且他們往往是同鄉而聚,經常合作,善於群戰,中軍也有大意之人一下子就被圍了起來,若不是調來的中軍人多及時救援,怕已經吃了虧了。
    若說賀穆蘭心中最恐懼的是什麼,那不是戰爭,也不是死人,而是人與人之間因為各種原因進行的殺戮。
    對柔然人時她尚且害怕的舉不起手中的刀,面對前不久還和他們一樣呼吸著黑山冷冽的空氣、在同一個校場上奔跑的袍澤,她又怎麼可能舉得起刀?
    中軍之人也有遲疑,但遲疑的很快就被砍傷了,或者劈斷了肢體。瘋狂之人原本就無理智可言,中軍這些人再憐憫也都會以自己的安全為優先,所以最後不得不開始反擊。
    殘肢斷臂、喊聲陣陣,左軍的正軍正在忙著滅火,防止火勢蔓延到其他大營,而中軍的人就在滅火者的身邊快速穿插,將時不時跑出來亂喊亂叫的人控制起來,實在控制不起來的,也只能殺了作罷。
    “這就是營嘯……”賀穆蘭捂著嘴,忍住胃中劇烈的燒灼感。
    她看著一個不遠處發了瘋的新兵抓住某個同袍的脖子狂亂啃咬。這個人應該是認識他,想要去勸他什麼,結果被突然暴起的新兵咬掉了鼻子,一把推倒在地,像是中了邪一樣開始啃起要害來。
    “這哪裡是營嘯。左軍上次出戰的新兵不過幾百人,就算是營嘯,整個新兵營全亂,那左軍的鎮軍將軍也算是做到了頭。”
    那羅渾冷哼一聲。“明明是平日裡就有仇怨,趁這個時候統統發出來,結果越來越失控,所有人全部都亂了。”
    “那羅渾,你真是冷酷無情。”阿單志奇自詡脾氣算是好的,聽見他的話亦忍不住生氣。“現在追究是什麼原因有意義嗎?出了這種事,應該想的是該怎麼應對才是吧?”
    “怎麼應對?你我不過新兵營一個小兵,就算黑一是黑營第一,放在正軍也什麼都不是。對面有中軍在‘處理’,我們除了干看著,還能做什麼?”
    他把長槍握在手裡,冷冰冰地說:“吵都吵死了,希望真的上戰場,不要聽到這麼吵的聲音。”
    是啊,好吵。
    喊殺聲,討饒聲,身上中了火以後的嚎叫聲……
    左軍新兵營裡兩千多新兵,除了一部分已經逃到正軍之營,統統都陷入到那個可怕的地獄裡。
    漸漸的,有人發現通往右軍這一側沒有多少中軍圍剿,立刻朝著右軍奔來,可是只是沒一會兒,他們就發現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
    右軍的營門前,站著一百多甲兵。
    “放我們進去躲躲吧!我們沒有瘋啊!”
    “都是同軍,為何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其實中軍得到的命令並不是將他們趕盡殺絕,而是盡力活捉瘋癲之人。可既然已經瘋癲了,“活捉”又談何容易,一不留神,反要命喪同軍之手。
    所以也有另外一條,“若是手中確有人命又冥頑不化者,可就地格殺”。
    只是一旦開了殺戒,人人俱會膽喪心驚,原本只是對待格外狂躁的那些人,被這些已經嚇破膽的人一看,便成了“中軍趕盡殺絕”了。加之中軍原本就高高在上,更是讓人無法生出信任。
    這些倉皇失措的士兵有的只穿了薄薄的單衫,手拎著武器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也有的臉上眼淚鼻涕鮮血糊作一團,披頭散發形狀可怖,但都還看的出都有理智,沒有瘋狂。
    “軍令如山,有同軍沖門,不可姑息,殺無赦!”
    門內的刑軍之人令聲一出,營牆上的衛兵立刻搭箭彎弓,指著那一群從左軍奔逃過來的新兵,大有再往前一步,射成刺蝟之態。
    “啊啊啊啊!老天不仁啊啊啊啊!”
    一個左軍的鮮卑甲兵號哭了起來,霎時間,已經自以為“逃離生天”的新兵們各個面無血色,握著的刀劍也捏的死緊……
    .
    “門裡的將軍,若不是沖門,可否暫時收容?”
    賀穆蘭的聲音一出,眾人頓時心下一凜,斜目望向賀穆蘭時,只見她神色間頗有傷感之意,語氣倒是頗為堅決,不似是因一時心軟而起。
    “眾位將軍,雖然左軍營嘯,但並非人人都是毫無理智之輩。既然軍令只是讓我們看守營門,那他們不要過這道門就是了。”
    賀穆蘭知道他們已經嚇破了膽子,或對同袍毫無信任可言,根本不敢再回頭。可前方無路,這等於是剛剛逃出生天又掐斷去路,就算不瘋,也把人逼瘋了。
    所以她冒著以下犯上的大忌開了口,一指門前不遠處:“讓他們丟下兵器,在那裡暫避吧。有黑一在此,就算他們真的突然發瘋,赤手空拳,也起不了什麼亂子。”
    賀穆蘭此話一出,黑一眾人紛紛附和。這些人都是新兵,乍一見這種慘態,都心有余悸,再見這些人各個衣冠不整,顯然是還在睡夢中就遭遇營嘯,心中也是同情,替他們求起情來。
    先前在這裡傳令的軍官們早就已經去了左軍平息營嘯,此時在這裡的只有負責軍紀的刑軍官。那人聽了其他人的求情,冷笑了一聲:
    “你們這意思,倒顯得我不近人情了。你們既然一力攬下這裡的防衛,那就把他們留下,只要等下別後悔就行。”
    說完也不再多言,只命眾門官把弓箭收起。
    這些新兵逃出生天,各個對黑營之人感激涕零,哆嗦著就在營門邊背風的地方互相擠作一團取暖,等候著亂勢過去。
    新兵們逃出左軍,在右軍營門前安置了下來,漸漸的,就有越來越多的人往右軍湧。追繳趁亂生事者、或是已經瘋癲了追著人砍的瘋兵,也跟著這群新兵往右軍營門前追,一時間在新兵營救火的正軍們赫然發現人全在往右軍跑,一個個都傻了。
    同樣傻了的,還有守在營門前的黑營甲兵。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人全部開始往右軍營門前沖來。
    有些人被後面亂砍亂殺的人追趕,一邊跑一邊胡亂嚎叫,眼見著人越來越多,大有失去控制之嫌……
    “現在怎麼辦?”守在門外的大叫了起來,“裡面的人,放我們進去!”
    “現在不可開營門!擋住他們!”
    門內刑軍道:“既然你們任由前面的新兵竄營,就該想到有這種結果。”
    “便有一兩個瘋子,難道還要把所有人都當成瘋子不成?”
    賀穆蘭見花木蘭記憶裡那些威不可擋的鮮卑武士,如今各個都如同喪家之犬般東奔西跑,心中實在是憋屈的難受。
    再一想到自己差點也被逼到這種境地,成為只知道以殺戮發洩心中恐懼的行屍走肉,她忍不住就暗自慶幸,好歹有同火相助,處處守望,讓她不至於成了個瘋子。
    “何人助我救人?”
    賀穆蘭左右一望,持著長槍就要上前。
    阿單志奇和狄葉飛一怔之後不知所措,他們的得到的指令是防止別人沖擊此門,卻不是救人。
    胡力渾胡亂叫喚了起來:“這些瘋子,若是我們跑出去了,他們趁機過來怎麼辦?要是以後說我們擅離職守……”
    “胡力渾,我也曾做過噩夢!那時候你們尚且能守我一夜,替我念經,為何現在又把他們看做瘋子?這些也是同袍啊!”
    賀穆蘭奔出陣前,“阻止那些發了瘋的人,自然就不會有人沖擊營門了,怎是擅離職守!”
    再往前,這些人就要被刑官下令給射死了!
    眼見賀穆蘭已經奔出陣去,阿單志奇和狄葉飛一咬牙,也跟著向前。那羅渾雖然不怎麼喜歡花木蘭,但看到狄葉飛跑出去了,不知怎麼的也提著槍跑了出去。
    狄葉飛奔出去了,那羅渾奔出去了,阿單志奇也奔出去了,余下眾人面面相覷,見門內刑軍沒有制止,便也跟著火長去救人。
    只見賀穆蘭手持長槍,卻把槍尖朝後,只拿著那棍頭兒橫掃開來,端的是聲威驚人,掃倒一片新兵。
    “將軍有令,不可沖撞營門,不想死的就此止住,莫要再向前!”賀穆蘭槍若游龍,不管是瘋了的還是沒瘋了的,通通掃了過去。
    她奔出陣來是怕這些人真跑到營門前去送死,後面的阿單志奇等人見了也有樣學樣,左軍的新兵許多都已經累得不行了,黑一的生力軍一投入戰斗,立刻紛紛跌倒在地,爬不起身來。
    只是沖過來的人多,而賀穆蘭幾人少,又是逆著眾人的方向,自然顧此失彼,打倒了這個,又跑了那個,賀穆蘭饒是武藝精湛,拿著個沒有槍頭的倒槍立在中央,左掃右蕩,顯得又是可笑又是可憐。
    那羅渾卻比賀穆蘭狠戾的多,他專門撿從賀穆蘭身邊跑掉的新兵對付,他槍法就狠辣,即使不用殺招,幾招下去,不是戳中膝蓋,就是掃到太陽穴等位置,若說賀穆蘭是攻擊范圍大、他就是攻擊力強,在賀穆蘭旁邊倒下無非就是疼些,在他手裡,幾乎是人人帶傷。
    賀穆蘭一邊制止眾人往營門邊走,一邊不停呼喊:“莫要沖營,放下武器,到一旁抱頭蹲下!瘋兵自有人對付!”
    只是哪怕她聲音已經喊到嘶啞了,也沒有幾人真聽她的話去。當她格開一個發狂著胡亂揮舞著刀子的新兵,將他一棍掃倒在地時候,那新兵抓著她的槍尾,失聲大號。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在這裡!”
    賀穆蘭看著他倉皇的眼神,突然就想到了被人掃下馬的自己。
    明明以為已經找到生路了,卻生路斷絕,幾欲喪亂的自己。
    原來那時候的自己,是這個樣子嗎?
    在面對突如其來的危險、當面對險惡的人性時,已經沒有了以往的謹慎堅毅,而是只顧著自己的恐懼,封閉住自己的眼睛,封閉住自己的耳朵,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沒有拔出槍尾,反而往前一送,在他的額頭輕輕戳了一下。
    “你不會死。”賀穆蘭柔聲歎道,“清醒過來,才有活路。”
    棍頭搗在額頭的重量讓號叫的新兵茫然地睜大了眼睛,眼睛裡有什麼東西重新開始聚焦。
    “我……沒死?”
    “不,你又活了。”
    賀穆蘭輕輕抽出他手中的長槍,開始向下一個新兵走去。
    請活過來吧。
    她記憶裡的鮮卑人,是悍不畏死,永遠不會向敵人求饒的勇士。
    他,他,她,包括她,都應該是記憶裡的那些鮮卑人才是啊。
    怎麼能讓“他們”都死去呢?
    他們應該重新活過來。
    ***
    賀穆蘭是右軍新兵營裡真正的無冕之王。無論是武力、臂力還是箭術,她都是讓新兵們歎為觀止,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存在。
    但一個人僅僅是武力強大,只會讓人懼怕,是很難讓人升起敬佩之心的。
    若說花木蘭是小心翼翼,因為“隱忍”自身的強大,和周圍人達到“同步”的感染力的話,那賀穆蘭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因為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知道自己有什麼缺點而努力去正視自己的感染力。
    她奔出去時,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要攔下那些新兵,不讓他們沖營。可當他真的逆著人流,以一己之身開始在一群人裡竭力阻止別人向前時,即使他們明白她要做什麼,還是忍不住發出歎息。
    倒轉槍頭,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真的枉死在她的槍下,在這種亂勢之中,是一種愚蠢也是一種浪費時間,任何正常人都應該像那羅渾、或者像阿單志奇和狄葉飛兩人一樣,先考慮保全自己,再盡力讓別人失去行動能力。
    可這樣吃力又不討好,而且還浪費時間的事情,因為花木蘭強大的武力,變成了一種可能,也讓人暗暗駭異。
    賀穆蘭漸漸突入左軍那群人的後方,對上了那些已經瘋癲之人。看到他們,賀穆蘭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若不能再正視戰爭的殘酷,將會變成的樣子。
    她不要變成這樣。
    她也不能變成這樣。
    “給我撒手!”賀穆蘭一蕩槍身,將手中的槍尾重重地敲在了舉刀之人的手腕上。
    狂亂者腕骨碎裂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這原本不該是在雜亂環境中被人聽見的聲音。正因如此,賀穆蘭赫然發現自己又重新進入了“入武”的境界。
    周圍的一切清晰的猶如放慢了時間,此刻的賀穆蘭無悲無喜,無憂無懼,仿佛她就是天生的戰士,要以一己之身對抗一切。
    從今爾後,她將毫無畏懼,堅如磐石。
    ***
    由於賀穆蘭和黑一的介入,從左軍沖營的新兵們都在營門三丈之前停頓了下來。這樣的結果雖然令人意外,卻也不是特別讓人吃驚。
    那些從左軍跑過來的新兵本來就是嚇壞了的兔子,此時有一只猛虎帶著各種猛獸將他們攔了下來,就算之前再怎麼慌亂,本性中對強者的依從也會讓他們恢復理智。
    誰也不願意將屠刀對准兄弟,有這麼一個自願當出頭鳥的人莽撞一把,營牆後許多抓著弓箭心中憋屈的刑軍和門衛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倒臥在地上的左軍新兵們,很快就被中軍和右軍聞訊趕來的將領們帶離了營牆前,就算以後吃了軍法,法不責眾,性命應該是保重了。
    臨走前,當這些將領們看見進入了“入武”狀態的賀穆蘭,倒提著長槍,一步步走回營牆前時,這些人已經看不見她身邊的其他人了。
    入武是一種何等玄妙的境界,許多武將一生對此可遇而不可求,這屬於武人之間天生的互相感應,是對強者的認同,也是對破而後立者最好的禮贊。
    他們發自內心的期待著黑一的初戰,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個新兵中的冠軍能走到何等地步。
    .
    由於有中軍和左軍正軍的干涉,這一場紛亂在天亮時分終於平息。這一場營嘯,左軍的新兵營元氣大傷,就連中軍也死了不少人。新兵裡直接被殺的人沒有多少,大部分人是死於傷勢過重、流血過多,深夜那個場面,真倒臥在哪裡,流干了血有沒有人來救的。
    中軍將所有發狂喪亂之人都抓了起來,有些當場就被格殺。跑到右軍的新兵幾乎全部都活了下來,有些雖然得了風寒,但性命總是無虞。
    左軍以同鄉為戰,各個身後都有不少同鄉親戚,右軍結下這一場善緣,等於是日後多了許多可以信任的同袍來。
    而花木蘭帶著黑一眾人,幾桿無尖槍橫掃新兵無數,在營門前硬生生留下無數人命的傳說,也徹底奠定了“黑一”在左右二軍新兵“第一火”的地位。
    第二日中午,營嘯的原因也查了出來,原來是剛剛在大比中分入新兵營不久的懷柔軍戶,一個叫莫懷兒的新兵在柔然人的偷襲中嚇破了膽子,被同鄉嘲笑欺凌後半夜發瘋,最終引起了炸營。
    當聽到“莫懷兒”的名字時,賀穆蘭忍不住離開營帳,回到那道營牆前,佇立了良久.
    “花木蘭,你到這裡來干什麼?”阿單志奇和胡力渾、殺鬼三人四處找不到花木蘭,一路打聽尋了過來。
    賀穆蘭回身看著阿單志奇和另外兩人,這一火目前九人裡,只有這三人是花木蘭以前的火伴。
    至於其他的同火,因為弱到沒有存在感,賀穆蘭已經快記不得了。
    只有那個莫懷兒,因為後來分去正軍,卻做出躲在死人堆裡,被活生生割了腦袋,被敵人拿來羞辱的事情,而被賀穆蘭記住了。
    花木蘭一直給他家寄送東西,因為她覺得這麼一個膽小的人,願意為了家人而來入伍,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無論他後來是因為什麼崩潰了,怎樣不名譽的死去,在他前來黑山大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自己的勇士。
    可在花木蘭、阿單志奇所在的新兵營裡時,莫懷兒沒有膽小成那樣的。雖然喜歡偷偷撿花木蘭的便宜,但在同火遇見危險時,他依然敢舉起刀保護別人。
    那麼,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變得如此膽小呢?
    花木蘭沒有去追問,賀穆蘭也沒有在意。
    因為花木蘭是賀穆蘭的偶像,所以她沒有用如何陰暗的想法去揣測她,她只是覺得,花木蘭不去找尋那個真相,怕是因為承擔知道真相後的痛苦和憤怒。
    重來一次,沒有了花木蘭,也沒有和阿單志奇、胡力渾、殺鬼的莫懷兒,在第一次出戰回來後就崩潰了。
    而當年花木蘭在戰場上射出的第一箭,救了的正是第一次出戰的莫懷兒。
    這一切讓賀穆蘭產生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慨,她甚至覺得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這人生和夢境之間,其實也並無什麼不同。
    賀穆蘭從輕狂到痛苦,再到頓悟,漸漸得出了一種結論:
    人生就是戰爭,時時刻刻都在和自己,和別人,和命運做斗爭。
    在這場戰爭裡,她戰勝了自己的恐懼和固有的價值觀帶來的枷鎖,而莫懷兒迅速的成為了一名敗兵,這其中,固然有人性格和心性、閱歷的關系,但更多的是……
    “我在想,無論在何種戰場上,都需要有好火伴啊。”
    她喟歎道。
    無論是人生的戰爭,還是沙場上的殺戮,都需要有好火伴。
    “我現在有了一群好火伴,所以跑過來感歎一番。”
    “這個……聽的老子怪難受的。”胡力渾揉了揉胳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掉啊,是不是老子的雞皮疙瘩?”
    “……火長,即使你這麼說好話,明天的飯你也是跑不掉的。”阿單志奇咧開了嘴,笑著說:“灶房也是戰場啊。”
    殺鬼沒有出聲,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們互相調侃。
    幾人說說笑笑的回到了營帳,正遇見了王副將親自領著一個少年往他們營帳而來。
    來的少年身穿一身鮮卑華裳,身形並不高大,滿臉都是不悅之情。
    “來來來,各位見見你們的火伴,這位是原本早就該入營的若干人,因為家中出了些事情……”
    “王副將,你居然讓我進新兵營!我明明帶了四個家奴,還帶了一堆糧草!”若干人氣的叫了起來。“我明明可以直接進正軍的!”
    “可是你不願去中軍,你的阿兄已經把你的家奴都領走了啊。”王副將眨了眨眼,“那你就只能來黑營了。而且,黑一很強,你應該理解你阿兄的良苦用心……”
    若不是那位若干將軍托付,他何至於親自管這破事!
    “什麼良苦用心,不就是怕我在右軍混出個……”滿頭鮮卑小辮的若干人,小聲忿恨地咒罵了幾句,對著已經快要傻掉的眾人撇了撇嘴。
    “我是若干人,鮮卑三十六國若干部出身。”
    哼哼,嚇傻了吧!
    還不速速來拜!
    “若干部?沒聽說過……”
    狄葉飛嗤笑了一聲。
    那羅渾看了眼他鮮亮的衣甲,再看了看自己灰撲撲的衣裳,直接開了口。
    “王副將,你能換個人來嗎?”
    賀穆蘭“噗”笑出聲來。
    一屋子*絲裡混進來一個公子爺……
    明顯不是一個畫風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若干虎頭:(摸臉)聽說黑一出來個很強的冠軍?得讓我家那跟著一堆*絲搶破皮甲的蠢弟弟去看看,究竟什麼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內心):快哭著來投入哥哥溫暖的懷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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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7 19:45:32 |只看該作者
☆、第126章 人盡其用

“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若干人啃了一口胡餅,“又硬又干,這是什麼玩意兒?”
    “有胡餅吃就不錯了!”吐羅大蠻嗤了一聲,把他手中半塊胡餅抽走,咀嚼了起來。“你不吃我吃。”
    .
    若干人只不過在黑一留了一天不到,就成功獲得了“群體嘲諷”效果,沒有一個人待見他,只有賀穆蘭還算是客氣。
    賀穆蘭客氣,是因為來這裡之前剛剛和他分開,也知道他在指揮和布局上的厲害。
    可是別人不知道啊,這到了軍營裡還挑三揀四把人當傭人使,誰願意理他?
    因為狄葉飛一句“若干部沒聽過”,若干人直接對狄葉飛表現出不友好的態度。黑一眾人哪怕知道狄葉飛是男人,也沒法子對他發火或者發脾氣,而且眾人和狄葉飛自然更親密些,若干人對狄葉飛擺臉色,所有人也就對他擺。
    換句話說,若干人被孤立了。
    他也硬氣,被孤立了依舊我行我素,而且過的也不算太差。他從家中帶來的鎧甲和寶刀都不是俗物,用的也是長戟這種高級貨,操練時頗為引人側目,他在陣法、指揮等方面也有些造詣,所以每天練陣列的時候,很少出丑。
    “沒見過這樣的人,娘娘腔……”吐羅大蠻哼了一聲,“狄葉飛長得像女的,每天早晨也沒像他那樣……”
    他說的是若干人每天早上會把頭發散開,用家中帶來的篦子把頭發梳通,然後再結成滿頭小辮子,在腦後扎起來。
    可以說,狄葉飛的清晨在練武,其他人的清晨不是騎馬就是鍛煉,賀穆蘭是在灶房,而若干人就是在梳頭。
    每天一起床就看見他拿個梳子在那梳啊梳,也是醉了。
    “若干家確實是貴族嗎?”
    阿單志奇私下裡也和賀穆蘭問過這個問題,因為鮮卑人沒有文字,其實很多東西都靠口口相傳,若是見識少的,能傳給別人的東西也就少。阿單志奇等人都是普通軍戶出身,殺鬼更是連軍戶都是剛剛算上,說起來,似乎也只有賀穆蘭表現出略有耳聞的樣子。
    “鮮卑早期的三十六國裡,若干家所在的氏族確實是很大的部落主,家中牛羊上萬,奴隸眾多。只是行事過於保守,後來大可汗能用的人家太多,若干家靠上來的晚,也就逐漸沒落了。”
    三十六國裡除了現在赫赫有名的八大姓以外,其實還有二十多個顯赫的姓氏,但是被滅的被滅,破落的破落,除了家中曾有些英雄而被人記住的以外,其他的都快被忘光了。
    沒有歷史、沒有文字的民族,在這一點上就十分可悲。
    賀穆蘭大概也能理解為什麼歷代鮮卑皇帝都在積極的接受漢化,因為能夠像漢人一樣被載入史冊,實在是太誘惑人的一件事了。
    “那就確實是貴族啊。可這小子一點讓人敬佩的氣概都沒有啊。”阿單志奇的表情有些古怪。“部落主又如何,如今都沒有部落了。就連我們這些家奴出身的人家,一個個也都開枝散葉,成了軍戶。”
    “總有些人沉湎於過去無法自拔的。這人不壞,可以結交。”賀穆蘭替若干人說了句好話,“雖然是有些不夠爽利,但也不失為一條漢子。”
    “你難道認識他?”阿單志奇詫異極了。
    “不……”賀穆蘭神秘地一笑。“因為我會識人。”
    “你怎麼干脆不說你就是神巫算了!”阿單志奇搖搖頭。“這若干人如果這麼講究,干嘛來右軍啊,去中軍豈不是能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因為中軍有我討厭的人。”
    他們的背後突然傳來若干人的聲音。
    在人背後討論別人,卻被人一下子抓住,實在是很尷尬的事。好在他們回想一下,也沒有說什麼不太好的話,也就尷尬了一瞬。
    若干人是個不在意別人想法的人,他來校場練武,聽到這邊有人在說他,也就駐足聽了聽。
    他知道同火許多人都看不上他,他也無所謂,他還看不起人家呢。
    除了那個知道“若干”家是何許人的花木蘭。
    “中軍有我討厭的人,所以我不願意去中軍。”若干人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我也不是講究,而是因為你們幾個頭上有虱子,我怕癢的緊,早上篦一篦,把虱子篦掉。否則真到廝殺的時候,突然頭癢難耐,還怎麼打?”
    “我頭上可沒虱子!”賀穆蘭一聽之後,惱羞成怒道。
    “真到廝殺時候,頭癢難耐也得殺!”阿單志奇不以為然。
    “咦?你頭上真有虱子?”賀穆蘭傻了,問阿單志奇。
    她從未見這些伙伴們撓過虱子。
    “誰沒有?就算真沒有……”阿單志奇看了眼頭發還算干淨的賀穆蘭,“這鬼地方,幾個月洗不了一次頭,也沒法好好沐浴,遲早都會有的。”
    他隨意在頭上撓一撓,抓下一只頭虱來,捏死以後遞給賀穆蘭看。
    “哎呀,你莫露出這樣的表情,聽說漢人以前在身上抓虱子還是樂事呢。”虱子被捏死時發出了“卡吧”一聲聲響,爆出一灘黑水來,阿單志奇露出快意的表情,把虱子彈掉。
    “捏虱子也挺解悶的,等你頭上也有了,我幫你抓。”
    ……
    ……
    賀穆蘭和若干人都露出了無法忍受的表情。
    “若干人……”
    賀穆蘭已經開始覺得頭皮在癢了。
    “你那篦子,等你不用時,可否借我?”
    .
    不可否認的是,黑一來了若干人以後,也有好處。
    這小子也識字,而且帶了不少書。
    這讓賀穆蘭十分高興,雖然他帶來的都是兵書和一些雜書,但對於賀穆蘭來說,看到有漢字的東西,能明確的感受到自己身體裡有屬於漢人的一部分,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穿越就像是催眠,時間久了,連你自己都快想不起以前是什麼樣子了。
    當知道花木蘭識字,而且明顯能讀懂他的書時,若干人露出一副“不愧是我認同的人”的表情,不但大方的把自己的書給她看,有時候還和她討論一些自己心中的感悟。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逃之,不若則能避之……花木蘭?花木蘭?”
    若干人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能討論的,自然是滔滔不絕,誰料他的“知音”聽著聽著,居然腦袋一歪,把頭靠在柱子上,直接睡過去了。
    “你給他睡吧,他昨晚又練箭到二更,早上又要起來准備我們的飯食。”狄葉飛也被這小子念咒一樣的聲音弄的發煩。“你那一套,根本就不適合我們。”
    “胡說!這可是漢人的兵法大家孫子說的話!要說到這位……”
    “我們和柔然人打,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怎麼圍?敵人多了,他們四散而逃,你從哪裡圍起?”狄葉飛直接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而且,我們都是騎兵,首重速度,只要馬快了,怎麼都好說,馬要跑的慢,說什麼都是枉然。”
    狄葉飛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者,“咱們就是一群新兵,扯這些沒用。把仗打好了,能在沙場上活下來,才是正理。”
    若干人和狄葉飛不對付,所以對方即使說的中肯,他也很難接受,再見唯一能聽懂他話的花木蘭在一旁睡得就差沒有打呼嚕了,便歎了口氣,低下頭來,翻了翻手中那卷竹簡,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賀穆蘭確實是疲累。右軍黑營的日子其實很悠閒,畢竟不是每天都會遇見營嘯。但賀穆蘭一直牢牢記得自己在中軍時,那校場裡即使到了夜晚,依舊火把通明,無數人苦練武藝的樣子。
    古代的軍中沒有什麼樂子,精神壓力也大,晚上若不練武宣洩,一群大老爺們根本不知道能干什麼。空虛的、欲求不滿的、純粹想生事的一堆人湊在一起,總要生出亂子。
    中軍作為壓力最大的一支精銳,本身內部競爭也強,自是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可以提高自身的時間,在這一點上,右軍就差的多了。
    她晚上去靶場練箭時候,除了巡更之人,幾乎遇不見什麼人。
    而其他的新兵到了傍晚就已經在白天的操練之後累的不成人形,根本不想再爬起來折騰自己。就算是狄葉飛和那羅渾這樣刻苦的,也都只是天剛剛亮的時候起來出去練武。
    賀穆蘭靠在柱子上打了個盹兒,睡得還算香甜。想起等會兒就要去操練了,賀穆蘭起身穿起皮甲,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動作起來。
    突然間,黑一的營地間突然嘈雜了起來,又有鑼聲響起,賀穆蘭心中一驚,還未張口說些什麼,外面吼叫聲就響了起來。
    “蠕蠕擾邊,鎮軍將軍有令,命黑一、黑二、黑三、黑四、黑五隨蠻古將軍出戰,一刻鍾後營門前聽令。”
    吼叫的,正是負責傳令的伯鴨官。
    “嗷嗷嗷嗷嗷!”吐羅大蠻一下子跳到案幾上,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叫了起來。“老子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出戰了!”
    狄葉飛也是面露喜色,他每日裡雙戟從不離手,可不是因為它們很貴。那羅渾開始一點點往自己身上掛東西,先是長刀,然後是匕首、短刺、鮮卑人的木質護身符,等各種零零散散的東西。
    整個帳篷裡彌漫著一種迫不及待的氣氛,包括若干人,都像是得到了漂亮的蓑衣後等到了下雨的孩子,一邊慌慌張張,一邊手舞足蹈的把自己從家裡帶來的壓箱底家伙們帶在身上。
    想來新兵營其他帳篷裡也都差不多。鮮卑人建功立業全靠打仗,他們操練了大半月,這一聲令下,無異於是老板給活兒干,工資等著去拿,何人不喜?
    像是莫懷兒那樣的人,幾千個裡也不見得有一個。
    賀穆蘭沒有像是其他人那樣又揣著又掛那個,而是把弓背在了身後,佩上短刀,把槍提在手上,箭囊握在另一只手裡,率先出了帳去。
    帳外,各火的士卒都在熱火朝天的笑著、議論著,就如她第一次出征時,金十二裡那一片熱鬧的景象一般。
    “要戰了嗎?”
    她迎著剛剛升起沒多久的朝陽,瞇了瞇眼。
    “那就戰吧。”
    ***
    柔然人擾邊,是非常正常的事。柔然是無數個汗國集合起來的,國內大大小小的部落和汗國數不勝數。就算柔然的大汗下令今年不許擾邊,其他汗國冬天過不下去了,又不能打自己人,也會偷偷摸摸南下。
    柔然曾經投降數次,可是都是投降沒多久後又開始作亂,並不是他們言而無信,而是因為他們的構成太復雜,親大汗派的歸順了,反對大汗那派的可能就故意挑事,引起戰爭,撕破盟約。
    畢竟在大魏人看來,柔然就是柔然,不分東汗國西汗國,也不分高車部落,北羌部落,你柔然大汗管不好自己下面的人,那就是放縱生事。
    之前大魏數代還以防御為主,誰料這代出了個年少剛烈的皇帝拓跋燾,見柔然反復的降了又叛,一下子也不耐煩了,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從此以後“以戰止戰”,對柔然絕不姑息,即使降了,黑山大營也要一直存在,防御邊城。
    這一來,柔然人更加騷擾的肆無忌憚了。
    黑山周邊是遼闊的牧場,敕勒川放牧著黑山大部分的戰馬,再往後,便是黑山大營和黑山城,沿著黑山一線往南,是懷朔、武川、柔玄和撫冥四鎮,住有十萬余百姓。
    黑山大營一線至後方陰山道四鎮,乃是大魏的生命線。當初還是拓跋嗣當皇帝時,十二歲的拓跋燾就曾遠赴陰山道,親自整頓邊塞軍務,建立起黑山大營。後來先帝駕崩,柔然人趁機率領六萬騎兵進犯雲中,也是剛剛繼位的拓跋燾率輕騎親赴雲中,射殺柔然大將,才擊退了柔然人。
    柔然人趁火打劫的舉動激怒了拓跋燾以後,黑山大營就舉全國之力迅速擴張起來。無論是軍備、實力,還是敕勒川為了黑山大營而存在的大片牧場,都足夠讓柔然人又是戰栗又是覬覦。
    黑山大營在此立了十幾年,從拓跋燾開始繼位開始興盛,到了花木蘭入伍這時,已經是大魏最精銳的部隊之一。
    賀穆蘭上次跟著中軍的鷹揚軍出征時,只覺得千軍萬馬猶如一人,鼓聲滾動,號角齊鳴,跟著鷹揚旗快速援馳沃野,哪怕行軍也是雄壯……
    待他們這支右軍新兵跟著蠻古主將一起出戰時,那馬上的隊伍叫一個歪歪扭扭,旗搖馬疾,亂糟糟到賀穆蘭都不忍直視。
    鮮卑軍戶都是自備兵器上陣的,小到針線,大到武器鎧甲,全部靠自己。中軍多有家兵家奴,武器由主家准備,隊列中也能看到齊刷刷的長槍隊、長矛隊、弓箭手等隊伍,整整齊齊,甲胄鮮明。
    到了賀穆蘭這支新兵隊……
    用槍的、用矛的、用雙戟的、用長戟的、用單刀的、用銅錘的……
    賀穆蘭隨意掃了□側的同火,單單她這一火,尼瑪就有四五種兵器。若不是黑營前幾隊都還算是精銳,賀穆蘭怕是自己還能看到叉子、鐵棍這種東西。
    至於鎧甲,那也是有錢的穿鎖甲、鎧甲,沒錢的是皮甲、軟甲,還有更窮的,無數層布和皮縫一起,只在要害位置放上皮做成布甲也能看見。
    整一個土鱉農民起義軍的架勢。
    什麼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都是藝術加工,加工!
    不……
    也有真的穿鐵衣的……
    “花木蘭!”
    若干人大聲叫了起來。“快快快!又有……”
    嗖。
    嗖嗖。
    賀穆蘭手上弓弦之聲頻起,長箭飛射而出,直直插入若干人身後那些柔然人的腦袋中,摔落馬下。
    這便是賀穆蘭的“慈悲”,既然已經要殺了,盡量干脆利落,不要讓人痛苦。她是法醫出身,要害在哪兒心中清楚,這時代殘廢或重傷大部分時候和死沒有什麼區別,既然如此,不如直截了當點好。
    不像那羅渾,恨不得把別人戳的到處都是血窟窿,每個要害都放點血才好。
    賀穆蘭知道自己第一次上戰場,就算再怎麼做好心理建設,可能都有些不適,所以一到廝殺的時候,立刻“入武”,也不靠近,先在一射之地把箭射完再說。
    【匈奴語:那邊有個人穿著鐵鎧,拿著亮瞎人眼睛的寶刀!殺啊!殺了扒了他的鎧甲,搶了他的兵器】
    【吼吼吼吼吼!】
    “為什麼他們全沖著我們火來!入你阿母的!”吐羅大蠻見這些柔然人都像是瘋了一般向他們沖來,一抖武器上的血珠,恨聲道:“都怪蠻古將軍,一陣風一般殺到那邊去了,這邊人再怎麼少,也還有這麼多!”
    “跟著蠻古將軍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大概會是這樣子。”普桑和普戰兩兄弟在右軍待的久,聞言苦笑:“這將軍人稱‘蠻子’,最好沖鋒陷陣,看到他那一臉傷疤沒有?他是哪裡人多往哪裡沖的將軍,除了王副將,誰也不願意和他一起出戰。”
    “往好處想,和他出戰,至少軍功不少!”殺鬼一刀劈死一個柔然人,將他首級割了下來,丟在馬側的袋子裡。
    他是軍奴出身,靠著殺敵出頭,戰場上割人頭的技術比殺人的還熟練。
    賀穆蘭先開始還不知道為何柔然人老往這邊跑,待看到沖到這邊的柔然人都是沖著若干人去的,頓時就悟了!
    “若干人,他們是想要你的兵器和甲胄!”賀穆蘭簡直要被這個自帶“吸引敵人”特質的公子哥征服了。
    “你自己小心!”
    她箭囊裡間原本就不多,待弓箭全部射完後將弓背到身上,從鞍邊槍索裡解下長槍,開始向前靠近。
    在一群穿皮甲的*絲裡,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兩檔鎧的年輕人,騎著寶馬、拿著寶刀,簡直就像是臉上寫著“搶我搶我搶我”一般。
    同火等人聽到賀穆蘭的大呼之後也是一震,頓時罵罵咧咧了起來。
    “入你阿母!弄這麼個人到我們火裡就是麻煩!倒像我們是這家伙的家將似的!”胡力渾頓時一口氣上不來,氣的直喘。
    “得了吧,就我們這樣的,還家將……”那羅渾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舊皮甲,兩眼一翻,“說不定把我們看成家奴。”
    若干人也是有苦說不出,不用賀穆蘭提醒,他也知道是自己身上的甲胄太招惹人。原本他來右軍,家裡給他挑了四個能征善戰的家奴,各個都是體格健碩的力士,有他們護著,自然不會有多大問題。
    可是他不願去中軍,一下子惹惱了自家兄長,認為他“自甘墮落”,在對他熱嘲冷諷一陣後告訴他新兵營不可帶家奴,要想帶若干家的力士,先自己混到正軍再說。
    於是人一人二人三人四就被若干虎頭帶去了中軍暫時安置,還不知道他那奸詐的兄長會不會還給他。
    他就知道他這兄長不懷好意!
    他肯定是怕他出人頭地,恨不得他就死在沙場上得了!
    若干人越想越氣,一把長刀左砍右劈,憑借著兵刃之利,即使對方人多,也沒有吃得什麼虧。
    只是圍著的人多了,身上自然也會中招。
    鐺!
    一聲悶響後,賀穆蘭等人驚駭地叫了起來。
    “若干人!老子跟你們這些蠕蠕拼了!”吐羅大蠻一夾馬腹,朝著若干人的方向猛沖。
    賀穆蘭提起手中的長槍,當做長矛一般擲了出去,將一個蠕蠕人釘下馬,隨手從地上拔起一把長武器,也跟著往若干人方向馳援。
    原來是若干人身後有一蠕蠕手持索錘,一下子擊的他落下馬去。
    在馬上和馬下作戰是截然不同的,若干人只覺得後心一痛掉下了馬去,摔得是頭暈眼花,睜眼間四周到處都是馬腿,這人落下去了,連視角都和平日裡不同。
    他也是第一次上戰場,雖然仗著鎧甲堅韌沒受什麼傷,可突然一下子掉到馬下,頓時也驚懼了起來,抓緊著寶刀就想站起身來。
    “火長!”
    若干人下意識地叫了起來。
    【匈奴語:蠢豬,你的寶甲兵器都是我的了!】
    “抓住我的手!”
    賀穆蘭快馬奔到,一矛刺出,將一個敵人刺落馬下後,朝著地上的若干人伸出手去。
    若干人下意識抓住了賀穆蘭側身而過的右手,剛剛握住,頓覺一股大力襲來,整個身子直飛到半空中。
    若干人左邊胳膊被拽到幾乎要脫臼,再一晃神間,已經落到了賀穆蘭的馬前。
    ‘他竟活生生把我提起來了!’
    若干人驚駭地瞪大了眼睛。
    “你這寶刀甚好,借我一用。”
    賀穆蘭自知帶著若干人很難突圍,只好放開手腳殺出一條路來。
    無奈剛才那把長矛卡在了敵人身上,若要浪費時間去拔,若干人怕是要被馬踏死當場,和她上一次死一個遭遇。
    所以她只好把兵器脫手,轉而把若干人連拽帶抱放到她的馬前。
    若干人兀自發呆,手中的寶刀已經被賀穆蘭拿走。吐羅大蠻等人也飛快趕到,一起救援賀穆蘭和若干人。
    若干人原本還在感動,忽然間見側面一支長槍刺來,臉色大變,剛想提醒花木蘭側面有槍,卻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往身旁換了個姿勢,以身做盾,用胸前的護心鏡抵住了那把長槍。
    ‘啊,我竟是這般品德高尚之人!’
    若干人為自己偉大的德行幾欲落淚。
    咦,不對啊,我剛才根本沒動好吧!
    我好生生自己去撞槍尖干什麼!
    “果然是寶甲!”
    賀穆蘭松開放在若干人肩膀上的左手,一抬右手將那敵人斬落馬下。
    “我想著這已經鈍了的槍頭大概是戳不動你的護心鏡,果不其然……”
    ‘果不其然你妹啊!’
    若干人淚流滿面。
    老子馬失前蹄,竟淪為肉盾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越影:咦嘻嘻嘻……(人間哪有真情在,有了新歡忘舊愛!)
    (內心)破馬滾開!兩個人就跑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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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7 19:46:05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 救人一命

賀穆蘭所在的黑一和其他兩支百人隊掃清了這支柔然游兵,開始留下來打掃戰場。
    所謂打掃戰場,就是花木蘭的親兵陳節所說的那一幕:
    “我也見過不少戰死之人,他們的東西都被瓜分了個干淨。衣服、戰馬、武器、鎧甲,拿走他們的有蠕蠕,也有自己人。”
    “每一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進了這座大營,渴望著用手中的兵器建功立業。可到了最後,別說屍首,連能夠立衣冠塚的東西都沒有。”
    賀穆蘭是法醫,是從各種凶殺現場和屍體中查驗真凶之人。她雖行的是破壞屍體之事,為的卻是最終的真相。
    她從不認為自己曾經破壞死者的身軀是種罪過,她知道有許多同行在解剖前都會沐浴更衣,有的還會念念經什麼的,可是她從來不這麼做。
    若真有“好兄弟”,找的也不會是他們,而是那些讓他們無辜枉死之人。
    可是眼前這一幕,和正義無關、和真相無關,甚至與仇恨都毫無關系。
    每個人都高高興興的在戰場上翻撿,從這群同袍的行為中,賀穆蘭瞬間就理解了為什麼強者的軍功最高。
    因為最強者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和別人搶“軍功”,別人會安靜地等在一旁,由你先挑選。
    最強者拿的最多,自然軍功最高。
    黑一的百夫長先挑。他殺的不多,但他份位高,而且花木蘭所在的黑一“一火”也給他長臉,所以他先拿,沒有人有意見。
    在他之後,就是戰功最為卓絕的賀穆蘭了。
    “火長,你怎麼愣著?我們殺了這麼多蠕蠕人,軍功足夠升入正軍啦!”殺鬼難以抑制聲音中的興奮。“大部分都是你殺的,你看看,哪些是你干掉的!”
    所謂“哪些是你干掉的”,便是讓她挑選甲胄最齊全、兵器最好,看起來富有一些的屍體,待她挑選完,割完首級掛在馬後,其他人才會開始動作。
    賀穆蘭看著一地的屍體,沒有任何興致和任何人去討論這件事。
    可是她現在是火長,其他人都眼巴巴看著她,她也不可能掃興到說“我不挑了”這樣的話,所以她伸手一指若干人。
    “你。”
    “我?”若干人莫名其妙的一指自己。
    “你一直跟在我旁邊,你來幫我挑吧。後續的事情也交給你了。”
    打掃完戰場後,便是割首級帶回去記軍功,大魏還沒有先進到有專門的軍功官記錄軍功,因為鮮卑軍中連識字的人都很少。
    “我?我?”若干人跳了起來,“為什麼是我!我又不是你的親兵!”
    “因為我救了你一命。”
    賀穆蘭成功地用這一事實堵住了他的抗議。
    “我現在很累,交給你了。”
    她剛剛從入武狀態裡出來,人確實疲累的很,卻沒有她表現出來的疲累。
    大戰之後,離開入武狀態,各種困惑自然而然也會出現。
    例如“這些人真的是我殺的嗎”、“我居然也可以這麼殘忍”之類的想法不停地鑽入腦海裡,她知道自己的價值觀和這個世界的價值觀又發生了抵觸,所以只能遠遠離開,暫時將自己脫離一會兒。
    她無所畏懼,卻制止不了疑惑的產生。
    智慧的代價是矛盾,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的玩笑。
    賀穆蘭走開了,若干人嘟嘟囔囔地在屍體堆裡翻撿,他出生大族,雖然鮮卑人再怎麼大族也沒漢人世族的積累,可是眼光還是有的,好東西差東西一眼就分的出來。
    若干人咬著牙彎下腰去,搜著那人堆,在屍體堆裡挑選了一會兒,揀出十來具屍體來,當做是賀穆蘭的軍功。
    其他人見他幫著花木蘭挑完了,歡呼一聲,開始進行“掃蕩”。
    “老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把礙手礙腳的東西掀開,開始找尋這些屍體身上值錢的東西,再把完好的甲胄和隨身的短兵刃卸下來。
    他抓著自己的寶刀,開始一一砍下他們的腦袋。他的刀是他阿爺曾經用過的佩刀,吹毛斷發,不過是微微用力,那腦袋就咕嚕嚕滾下來,滾在他身邊一圈。
    若干人有些惡心地踢開幾個頭顱,嘴裡還不忘碎碎念:“難怪我阿兄說到了右軍只有自降身份的命,我這麼奮勇殺敵……”
    突然間,他愣住了。
    殺什麼敵啊!
    他有殺過人嗎?
    一直給圍著砍,都還不了手,還是同火救下來的。
    搞半天,這堆屍體裡都沒自己的份兒?
    摔!
    全給花木蘭忙活了!
    賀穆蘭從一群忙活的同袍們身邊走過,他們有的已經開始剝掉死者的鞋子。
    柔然人穿的都是皮靴,這些鞋子又暖和,走起來又輕穩。柔然汗國裡有高車一族,這一族善於冶鐵,做出來的兵器不弱於漢人,有時候在柔然人身上也能搜到一兩把。
    這無疑是敵人的噩夢,同袍的狂歡。
    她將馬留在了原地,想著更遠一點、沒有什麼血腥味的地方走去。
    賀穆蘭檢閱的是一條說不清令人多麼厭惡的死人隊伍,她踏著血泊往前走,想要找找看有沒有活下來的什麼人。
    賀穆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升上這樣的想法,也許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殺了人,應該用“救人”來彌補自己的罪孽吧。
    她豎著耳朵,想要聽清楚這些屍體裡的動靜。但是她覺得這估計是種枉然,在同袍打掃戰場尋找戰利品的時候,有活著的同伴早就被救出來了。
    可也許是老天聽見了她內心的聲音,就從她身側的不遠處,發出了一聲細不可聞地碰撞聲。
    這是金屬碰撞的聲音,絕不是她的皮靴踩在地上會發出的,所以她靜下心來,在四周一片喧嘩的動靜裡竭力去找尋那碰撞聲。
    光。
    光。
    光光。
    賀穆蘭猛然後退,找尋自己人的屍體。
    “是不是有人還活著?無論是什麼聲音,再弄出幾聲!”她大聲叫了起來,在聽到的方位開始翻找。
    一具具沒有了生命氣息的屍體被推了開去,只有光光光的聲音依舊在傳出。她從一個微微凹下去的地方拖出了一個全身是血的人,此人臉上血跡模糊,大腿上有一條長刀或者其他什麼兵刃砍出來的傷口,血流的到處都是。
    他還能動,多虧與有些屍體和馬的屍體在他的上方交叉形成了一個空隙,所以他沒有受壓,也沒有被人發現補上一刀。和大部分被砍掉了腦袋的自己人比起來,他是幸運的。
    只是流血過多已經使他意識模糊,也沒有力氣推開身上的屍體堆。賀穆蘭聽到的光光光的聲音,是他拿手中的斷刀去敲屍體堆裡死人兵器的聲音。
    ‘為什麼……’
    此人支撐了許久,就想著外面有人能把他拉出去解困,此時終於見到有人將他救了出來,再看見賀穆蘭的臉以後,終於像撐不住了一般,一下子昏了過去。
    “你醒醒,醒醒,你是哪一營哪一火的?”賀穆蘭動作利索的解開此人的褲帶,將他大腿根部捆緊,又扯掉旁邊死人的衣服,一把按在他的傷口上。
    布料大概不干淨,恐怕會感染。可是此時是在戰場上,也顧不得干不干淨了,先止血才是。
    這人穿的還不算窮酸,頭上的帽盔應該是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衣衫上全是血,身上壓著的全是柔然人的屍體,柔然人外才是自己人,想來最先倒下的他也是一位猛士。
    賀穆蘭在他腰間摸了下,沒有看到軍牌。
    大部分人把軍牌掛在腰間,是因為為了獲取軍功,雙方砍的都是頭顱。若是軍牌掛在脖子上,腦袋一掉,軍牌也掉了,反倒認不出身份,久而久之,大伙兒情願放在褲腰帶上。所以才有“把命掛在褲腰帶上”之說。一來是指首級可以掛在褲帶上,二來則是表示著自己身份的軍牌。
    此人腰間沒有軍牌,倒讓賀穆蘭愣了愣,也沒有多想,只一把將他抱起,向著同火那邊狂奔。
    “那羅渾!狄葉飛!阿單志奇!這還有個活的!”賀穆蘭一邊跑,一邊朝著同火們呼喊。
    在戰場上割首級有什麼了不起的?
    了不起的是救到了同伴。
    賀穆蘭頓時覺得面前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一扇足以贖罪的窗戶。
    她身上屬於花木蘭的那一面讓她奮勇殺敵,無愧於花木蘭“虎威”的稱號,她要在戰場上活下去,不至於像是第一次死的時那般淒慘無助,她需要活下去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但是要在右軍這種地方出人頭地,出色到足以讓皇帝注意,她就需要殺人,消滅掉不計其數的敵人。
    唯一慶幸的是,這場戰爭並非侵略,而是反擊敵人幾十年來的騷擾和劫掠,這讓賀穆蘭的價值觀稍稍好受了一點。
    可是賀穆蘭身上屬於現代人的那一面也在同時不停的拉扯著她。
    她曾是保護群眾生命安全的司法工作者,是伸張正義的“屍語者”,也是因為接觸過無數失去生命的軀體,而愈發了解生命價值的普通女人。
    賀穆蘭這倒霉的穿越經歷,決定了她必須為自己根本不在乎的“軍功”,而做出和之前所作的事情正好截然相反的舉動。
    她曾是破壞者,可那是正義的。
    而現在,所破壞著的一切,是讓她難以忍受的不義。
    但是她除了會殺人,也是會救人的。
    就算她只是個法醫,人體解剖學、病理學、內科學、外科學、兒科學、婦產科學這些臨床醫學她也是學過的,她也曾臨床實習過半年!
    她在法律之前,先是個醫學工作者。
    救人,救人也是她的本行啊!
    賀穆蘭抱著那個奄奄一息的人,歡快地朝著同火們奔跑著。冷風的清冽,呼吸到流暢空氣的舒爽,讓她的臉上露出動人的笑容。
    她在一大群人詫異的表情中,將那個奄奄一息的人放在傷兵之中,指著他大聲問道:“可有人認得這個人?我在前面的地方把他翻出來的。他大腿中了一記,割破了血管,應該是因為這個而跌下馬的。”
    她舉目四顧,許多失去了同火的新兵們都滿懷希望的跑上來掀開他的亂發,期望在花木蘭這找到熟悉的同伴,結果他們一個個滿臉焦急期許的跑上來,又一個個搖頭歎氣地離開。
    “都不認識?”賀穆蘭傻了眼。“他倒的地方,身上全是蠕蠕,應該是個猛士才對,你們都不認識嗎?”
    黑一和黑四、黑五的百夫長都走了出來,他們管著三營的三十個火,手下的人自然是人人都認得,可是卻不認識這個人。
    “是不是黑二、黑三掉隊的?”若干人想起一個可能。火長,我們是五隊出戰的。黑二、黑三追的急,說不定落下幾個倒霉蛋。”
    黑三確實有落下的,因為沒有同火相助,一開始就被砍成重傷,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賀穆蘭看了看這些傷兵,向幾位百夫長問道:
    “如今我們已經追不上蠻古將軍了,後路也已經清掃完畢。如今該如何是好?”
    軍令是要求他們抗擊擾邊的柔然人,結果這群柔然人見到大軍就四散而逃,各軍將軍也朝著各個方向追趕,蠻古跑的最早,影子都沒了,黑營只是新兵營,可沒有斥候和傳令官,現在前後無助,真不知道如何辦才好。
    百夫長是他們之中位階最高之人,三個百夫長商議了一會兒,想到新兵鍛煉到現在應該也足夠了,便發號施令。
    “既然蠕蠕已經被擊退,我們回營。”
    賀穆蘭上了馬,微微覺得不太對勁。
    她的馬鞍邊掛著槍索,箭囊卻是在馬前,如今馬後卻多出兩大包東西,鼓成好大一團。
    她起先以為是戰利品,沒有多想,控馬就往大營的方向跑去。
    等馬兒跑動起來,戰馬的顛簸和冬日的寒風掀翻了若干人好意搭在後面的一大團布,那些猙獰的頭顱也就一下子顯現了出來。
    賀穆蘭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立刻扭過頭去,不願再看。
    ‘這就是戰爭。’
    賀穆蘭告訴自己。
    ‘戰爭是不義的,但是要在戰爭中活下來的人卻無所謂義與不義。我並非為了自身的*而戰,而是為了生存而戰,此非不義。’
    何況,我今天還救了一個本該必死之人。
    賀穆蘭嘴角微微翹起。
    賀穆蘭所在的右軍黑營率先回了大營,自然是引起一片側目。
    尤其是賀穆蘭馬後那一大串首級,密密麻麻墜在馬屁股後,猶如開了一堆由人頭組成的血肉之花,更是讓目睹者都為之震驚,繼而對這個瘦長的漢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戰場上殺人,絕非容易之事。敵人會反抗,會和你比拼本事,往往一戰下來,除非苦戰,斬獲首級三四個已經是頂天,像這樣掛成一排,已經是新兵中了不得的戰績。
    要知道從軍功一轉到軍功二轉,也不過是斬敵十人而已。
    賀穆蘭就這一戰,已經足以有二轉的軍功,升為新兵的百夫長了。
    賀穆蘭並不覺得高興,她只想趕快找到黑山大營那處屠宰雞鴨牛羊的熱水間,趕緊洗個澡。
    身上的血腥氣味已經籠罩著她,讓她難以忍受。
    他們回到右軍時,右軍的營門旁早就守候著今日沒有出戰的新兵們,待看到他們的戰績,頓時喝彩了起來。
    “果然是黑一,這麼多人頭!”
    “看那邊,那匹馬上全是武器!”
    “我的天,花木蘭那火怎麼牽了這麼多匹馬回來?三十匹有了吧?發了發了!”
    軍營裡一片歡聲笑語,待知道他們跟丟了蠻古,許多校尉都不吃驚,反倒對他們十分同情。
    想來蠻古不照顧新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人人都已經習慣了。
    對於遭遇了游兵還能斬獲甚多,他們更是表現出十分佩服的樣子來。
    賀穆蘭和一群同火回了營帳,他們之中除了胡力渾肩膀上有處小傷,其他人人都沒有什麼受傷,賀穆蘭撕了胡力渾一件單衣,將他肩膀上的傷口捆綁了起來。
    “咦,火長,你會醫術?”
    胡力渾見到肩膀上裹得漂亮的傷口,很難不控制自己往這種猜測上想。
    “嗯,學過一點。”
    賀穆蘭隨口回答。又把胡力渾單衣剩下的部分繼續撕扯了起來。
    “火長,你撕我衣服作甚?”
    “撕成長條,煮過後曬干收起來。下次再出戰,把這些帶上,若是你們受了傷,打掃戰場的時候順便就包扎了,免得和今天那人一樣,沒給柔然人砍死,倒先流血流死了。”
    “啊,火長,你可真是懂得多啊。”
    胡力渾滿足的看著自己的單衣被賀穆蘭隨手撕成長條。
    “那你應該撕我的衣衫才是。”若干人最倒霉,馬後一個首級都沒有,火裡怕他面子上過不去,加之他們的馬也沒有地方放戰利品了,就讓他的馬載了大部分戰利品回來。
    此時他提著大包小包進來,一聽到賀穆蘭的話,頓時插嘴:
    “胡力渾幾個月不洗一次澡,他那衣服,煮都煮不干淨。我那還有新衣,你拿去撕吧。”
    賀穆蘭抓著胡力渾單衣的手一頓,將眼光移到他的肩膀上。
    “別,別,火長你可別給我重新換!”胡力渾連忙求饒,“我覺得好的很,不需要換,真的!”
    再撕開一次,又疼又麻煩!
    “會感染。”
    賀穆蘭跳起來。“會攔掉的!”
    “我身體好的很,不會爛!”
    胡力渾開始在帳篷裡亂跑。
    “你莫跑,若干人,把你的衣服給我!”
    “好咧!”
    其他人大戰過後已經累得要命,橫七豎八躺倒一片,胡力渾在鋪席間亂跑,賀穆蘭一下子擔心踩到這個,一下子擔心踩到那個,追追鬧鬧間,負責送傷兵去醫帳的普氏兄弟臉色蒼白的進了帳篷。
    “火長,火長,我們救的那人醒了……”
    “醒了嗎?是哪個火的……”
    “火長,那是個蠕蠕!”
    柔然人裡也有和鮮卑人同祖同源的,長相毫無二樣,混在一起時,根本看不出什麼不同。
    但是柔然人就是柔然人,一張嘴,一問話,破綻自出。
    “蠕蠕?”
    賀穆蘭聞言心中一沉,腳下沒有注意,踩到了狄葉飛,後者痛呼一聲,重重拍了一下賀穆蘭的腿。
    此時賀穆蘭已經感覺不到狄葉飛對她的“攻擊”,心中荒突突的。
    “那人現在……”
    伏倒在他身上的柔然人,柔然人外死了的魏兵,還有他身上沒有的軍牌,一幕一幕,突然閃現在她的眼前。
    “是蠕蠕,還有什麼好說的。醫帳裡的衛士把他拖走問了一番,直接就在空地上砍了!”
    普戰臉色不是很好。
    “火長,他們會不會怪罪我們救錯了人啊……”
    .
    彭。
    那一扇窗戶關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賀穆蘭和花木蘭走的路是不一樣的,她是我的女主角,花木蘭是我的偶像,而我這個人吧,對偶像總是各種很好很好的,對自己筆下的“女兒”就比較變態。比如說尿崩的顧卿,啊哈哈哈。
    對了,本文是有CP的,雖然我比較慢熱,而且感情總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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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尋歡作樂

柔然人的事情徹底告訴了賀穆蘭,在不懂得分辨敵友的時候,隨便救人有多麼的愚蠢。這時代又沒什麼軍服軍隊,鮮卑人這邊好歹還有漢人幫著寫寫軍牌記錄身份,柔然人身上連個字都沒有。很多時候連搶軍功,都有可能砍錯自己人的腦袋,或者干脆就是故意拿自己人的腦袋湊數。
    所以軍中每次才把首級堆成小山一樣放上好多天才燒掉,因為其中若是有被混進去的自己人,同火肯定會指出來,到時候誰冒領軍功,就要倒霉。
    賀穆蘭救回來一個蠕蠕,但一來她是個新兵,分不清也是正常的,二來這個蠕蠕也確實狡猾,先裝啞巴後裝傻,若不是軍醫拿匈奴話把他詐出來,大概也就被騙過去了。
    花了大力氣救回來的人是敵人,而且莫名其妙的就被砍了,還被蠻古將軍抓過去盤問了半天,賀穆蘭的沮喪可想而知。
    待她被盤問完,回到營帳時,發現整個火裡的人都在撕若干人的衣服。可憐的若干人都快要哭了,搶了這個的拉不到那個。
    “你們都撕我衣服干什麼!不要!哎,那是棉!南方來的棉,很珍貴的啊!”若干人看見自己一件中衣也難逃毒手,連忙飛奔過去,和殺鬼扭打了起來。
    狄葉飛和阿單志奇把撕好的布條小心的丟到火塘上沸騰的金柝中,看著它們在其中翻滾。
    “火長說了,不干淨的衣服裹傷口會爛掉的,我們之中就你的衣服最干淨,你就犧牲下吧,回頭我們每人勻一件衣服給你穿!”那羅渾惡劣地齜了齜牙,伸手就要撕手中的皮衣。
    璫!
    一記暴栗敲在那羅渾的額頭。
    “我要的是布條,你撕皮襖干什麼!”賀穆蘭劈手搶過那羅渾將要糟蹋的東西,丟在一邊,又大步踏上鋪席,一手一個,拉開了正在扭打的殺鬼和若干人,將他們推到兩邊。
    “布條夠了!”賀穆蘭情緒不好,口氣也差得很,“你們扯這麼多,是想以後為流血流死做准備嗎?”
    若干人和殺鬼被扯開後還大眼瞪小眼,見賀穆蘭發火,乖乖裝慫,氣呼呼的分開了。
    他們撕若干人的衣衫,一方面確實有眼紅這家伙帶這麼多行李入火的原因,更重要的方面,確實是因為他們惜命。
    鮮卑人武勇,打起仗來個個不要命,這個時代的人早就知道傷口上有髒東西會讓敵人病死,所以打仗之前,把武器塞土裡的,淋尿的,甚至從家中帶來毒液臨戰前抹的都有。
    戰場上□□脆利落殺掉的鮮卑人很少,畢竟柔然人並不像鮮卑人這樣有世世代代從軍保持戰斗力的軍戶,可是死於流血過多,或者死於傷口感染的鮮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要知道,三國時期的周瑜死於箭傷後引發的金瘡,孫策死於面部中傷後的潰爛,這兩人已經是一時人雄,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明的醫生治療,卻都死於傷口感染,可見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傷兵的存活率是無法保證的。
    很多時候,全靠強壯的身體撐過去。
    由於魏國是鮮卑人建立的政權,醫帳裡也是非常混亂。有漢人的郎中,也有鮮卑人的巫醫,還有一些藥婆。
    這些人學習的完全不是一個系統,往往治療一個傷勢,醫帳裡的自己人還要先吵一架才能確定怎麼下手,有這個時間,早就延誤病情,重傷不治了。
    如今醫帳中以漢人為主導,北方草藥少,有時候傷口爛了,用炭火焚燒都有,可想而知這些鮮卑人為什麼情願在戰場上死,也不願意斷了手腳回了。
    現在賀穆蘭說她能止血,會一點醫術,怎麼能不讓小火伴們瘋狂?
    哪怕以後賀穆蘭說吃掉布條能治傷,估計他們都咬著牙吞了。
    賀穆蘭不知道自己一席話竟讓他們這麼認真,在讓他們把布條全部煮完、曬好,放在同樣煮過的干淨袋子裡以後,慎而又慎的把這些布條放入了大的皮袋中,告訴眾人:
    “以後你們若是有傷,不可用髒的東西捆綁,這些皮袋就是你們裹傷的專用之物。若是血實在止不住,用一布條,在靠近心髒這端三寸之處捆扎,再用干淨的布壓住傷口,想法子找我。”
    看樣子,要去找縫合針了。此時的針都是縫衣服的大針,表明不夠光滑,而且質量很差,萬一斷在肌肉和皮膚裡,更是麻煩。
    “花木蘭,這樣有用嗎?”那羅渾看賀穆蘭演示了一遍如何包扎和如何捆扎傷口,有些不相信地問她。
    “你信不信,都先姑且一試。戰場上刀劍無眼,哪有那麼好一定不受傷的事情。”賀穆蘭想起後來的花木蘭那一身傷口,忍不住蹙了蹙眉。
    花木蘭也是這樣忍著傷口發炎的疼痛和瘙癢,一點點忍過來的嗎?
    她在處理傷口時該有多麼的痛苦?她不能給別人看見自己的傷口,是不是還要強忍著去操練?
    她是不是發過燒,數次遭遇傷口崩裂?
    賀穆蘭很難控制自己不多想。
    .
    自黑營跟隨蠻古將軍出戰,還獲得不少的軍功以後,整個黑營都沸騰了,人人都渴望著點到自己的百人隊出戰,好建功立業。
    黑一和黑四黑五帶回來的馬成了眾人圍觀的景色。而這些馬在被他們的主人挑選一番後,剩下的都交去軍帳,換成了軍功。
    新兵照顧不了那麼多馬,軍中提供糧草,可馬兒是要吃豆料才能保持良好的腳力的。黑山大營建在方便放牧的水草豐厚之地,可他們誰也沒有自己的馬夫。
    賀穆蘭留下了一匹黑色的。它並不是最好的一匹馬,但是它的神態有點像越影,無論何時都高昂著頭。但它又確實沒有越影的神駿和通人性,即使對待它的主人——賀穆蘭,它也不肯低頭。
    賀穆蘭將它放倒兩次後,它終於肯好好的帶著她走路了。
    沒有人能取代越影的地位,它是一匹注定要被替換掉的馬。正是因為如此,賀穆蘭沒有給自己的兩匹馬起名字,而是用“我的戰馬”來代替。
    很快的,賀穆蘭一伙人迅速靠著軍功升入了右軍的正軍,有了大的多的軍帳,甚至還有了一個月可以休沐一次的假期。眾人對這一日的假期滿意極了,晚上睡不著時,各個興奮的談論起自己要怎麼充分利用這一天。
    一天能去的地方不多,黑山大營後的黑山城就成了他們一致想要“瀟灑”的地點。
    “我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換成金銀存起來!”胡力渾說的最實在。“老子已經過了二十了,軍府倒是給我說了媒,就是家裡窮,一直沒錢娶!”
    “我要給我們的弟弟捎點東西回去。”普氏兄弟家人口眾多,光弟弟就有六七個。“我們答應給他們送些真刀真槍回去。就不知道黑山城有沒有去懷柔的可靠商人。”
    驛站是不為普通的軍戶服務的。
    當然,若你真爬到將軍的位階,送信送東西也就變得容易起來。軍府送軍貼的隊伍自然會替你把東西送到,有時候只要隨便給一些布匹糧食作為勞務費就行。
    “火長,你准備做什麼?”
    做什麼?
    她只想洗澡。
    不知道黑山城有沒有客店,都已經一個月了,她沒洗過澡,頭也只草草洗過一回。雖然也經常拿若干人的梳子篦,但恐怕再這樣下去,離滿頭的頭虱已經不遠了。
    “我可能會給家裡送點東西吧。”
    賀穆蘭隨意地回答。
    “老子要去找女人!”吐羅大蠻一聲高喊,嚇得眾人一驚。
    “什麼女人?”
    “我!吐羅你嚇死人啊!”
    “不會吧?你還是童子雞?”
    說到女人,一群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叫喚了起來,只有已經有了兒子的阿單志奇但笑不語,笑的可惡極了。
    “阿單志奇你笑個毛!知道你家裡有媳婦兒,有媳婦兒比我們更可憐,想的到吃不到!”
    這下子,阿單志奇笑不出來了。
    “老子要找女人!”吐羅大蠻一咽口水,“要是沒有過女人就死了,死的時候都不算是個男人!”
    “黑山城有妓寨嗎?”殺鬼對這個不是很注意,“應該沒有吧?”
    “我跟二火的火長打聽過了,有的!”吐羅大蠻眼睛熱的發亮。“是游寨,游寨啊!自願來的妓子據說最*,能讓人□□!”
    吐羅大蠻的話讓一堆童子雞們渾身熾熱了起來,開始了無限的遐想。普氏兄弟雖然沒有成親,但那一二三四不可不說的故事也是有不少的,被吐羅大蠻一說,頓時支了帳篷。
    狄葉飛的母親就曾是個歌伎,對於妓子這種產物並沒有太大興趣,相反還有些厭惡。他生來肖女,曾被人笑話過也鄙夷過,對待“□□”這種東西非常反感,也沒有吐羅大蠻對女人的那種興趣。
    所以眾人說的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只是興致缺缺的“啊”,“哦”敷衍應之。
    同樣敷衍的還有身為女人的賀穆蘭。不過讓人奇怪的是,那羅渾居然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
    “我說你們幾個,干嘛不死不活的!”吐羅大蠻一瞪眼,“看不起老子是不是?是不是覺得老子張口閉口都是女人,沒什麼出息?”
    “沒有沒有,誰敢看不起你,我這不是有媳婦了嗎。”阿單志奇先笑著討饒。
    “滾!”
    你就知道顯擺!
    “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狄葉飛瞇著眼,冷酷無情地說道。
    只是他生的太美,這話一說,立刻讓人產生了不好的遐想,這遐想一起,胡力渾等人頓時夾緊了雙腿,就連那羅渾都不自在地扭了扭。
    “哎喲我的天,狄美人,我們鮮卑人可不好那一口!不過……”吐羅大蠻賊笑了起來。“你要是喜歡男人,哥哥我就躺倒任你爽快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應該沒……”
    狄葉飛舉起枕頭,彭地扔了過去。
    這個世界清淨了。
    從黑營升到正軍,找狄葉飛麻煩的人更多了。只不過這一火都不是好惹的,誰敢動手動腳,先就過不了賀穆蘭這一關。再加上揍人盡挑要害揍的黑手那羅渾、動不動就踢蛋蛋爆眼珠子的狄葉飛,大家又不是沒渠道發洩那啥啥,吃過幾次虧,誰也不敢隨便狄葉飛了。
    於是乎,這一火頗有了點“狄美人是這火人的禁臠只能他們欺負不給其他人欺負”的傳聞。就連狄葉飛那天練武練的太累了,都要讓人產生“他是不是昨晚太過勞累以至於虛弱成這樣”的想法。
    軍中苦悶,又沒有女人,人人便以腦補為樂,只是苦了狄葉飛。好生生一個美人兒,已經成了暴露狂了。
    自從吐羅大蠻一聲震天動地的“老子要去找女人”之後,就像是掀開了某種面紗,賀穆蘭這一火人都徹底不要臉了。
    “老子尿的比較遠。”胡力渾興奮的看著自己迎風尿三丈的距離,斜眼嘲笑吐羅大蠻。“你不行啊,想來就算是去了妓寨也是三兩下完事。浪費,太浪費!”
    “((*&^&%%!下次再比!”
    “阿單志奇啊,你說女人是什麼味的啊?是不是很香?怎麼才……”
    “滾過去滾過去!”殺鬼推開吐羅大蠻,“阿單志奇,那事兒怎麼做?”
    這個才是重點!
    阿單志奇瞪目結舌的望著一眾蹲在他面前“求知識”的男人,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吶吶道:“就……就這麼做啊!”
    “那到底是怎麼做!”
    “就是就是,憋死老子了!”
    “我擦!你不說我問普氏兄弟去!”
    豈料阿單志奇聞言後瘋狂地點頭。
    “那你問普桑普戰去吧,他們應該……”
    老子跟自家媳婦,憑什麼要說給你們聽啊!
    還是咱們火長有內涵,淡定!
    三人跑去問普桑和普戰,普桑紅了臉不說話,普戰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把大拇指和食指圈成個圓,然後又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從圓圈中穿過去,高深莫測地說道:
    “呶,就這麼做。”
    “……沒看懂。”
    “笨!”普戰嘔血,伸出圈圈的那只手,“這個是女人!”
    又伸出食指,勾了勾,“這是男人!”
    戳過去!
    “這就是那事兒!”
    “你聽懂了嗎?”
    “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感覺好像很沒勁兒啊!”
    在一旁擦刀的賀穆蘭已經憋笑憋到肚子疼了,一張臉皮也漲的通紅,隨時都會爆笑出來。
    “想不到我們火長臉皮這麼薄。”
    “聽這事兒也能臉紅。”
    胡力渾和殺鬼一唱一和。
    若干人和那羅渾剛剛從外面進來,見到賀穆蘭滿臉通紅,連眼睛裡都有水光,嚇了一跳。
    誰能把他們的火長給弄哭了!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若干人傻乎乎地問了起來。
    那羅渾也好奇地望著他們。
    吐羅大蠻抓起普戰的手,“我們問普戰怎麼做那事兒。”
    普戰臉色都青了,一把抽回手。
    “什麼事兒?”若干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然後意識了過來。“哦,哦,你們說那事兒啊,沒意思地很!”
    “咦?若干人……不會你也……”
    “啊,我十四歲我阿爺就給我找了女奴試過了,沒什麼意思,就是女人一直在你身上又拱又親的,就那麼回事……”
    若干人不甚在意地說。“反正還沒殺人的時候爽利!”
    “嘁!”
    “我,我越來越討厭你了!”
    “老天啊,你怎麼不把我塞到好人家的肚子裡去呢!我今年二十了,還是個童子雞,童子雞啊!”
    “噗!”賀穆蘭終於忍不住了,捧著肚子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啊……”
    一直拱一直親!
    食指圈拇指!
    “火長……”吐羅大蠻推了推胡力渾。“火長被我們羞瘋了……”
    ***
    休沐之日。
    “我不想去。”賀穆蘭苦著臉,“我一點都不想女人,真的!我還有許多衣服要洗,再不洗要臭了!”
    “火長你一直干脆的,這次怎麼能不干脆呢!”吐羅大蠻拽著賀穆蘭的衣襟就不放手,“這好歹是我們第一次出營快活,你是火長,怎麼也要一起才是!”
    “可是我不想……”
    “不想你也要和我們同進同退!”
    “喂……”
    另一邊。
    “你去不去?”
    “不去!”阿單志奇義正言辭地搖頭。“我是有媳婦的人了!”
    “你媳婦又沒來!”胡力渾胡攪蠻纏,“不會有人說的!”
    “真不能去。軍中同鄉多,萬一傳回家去……”
    阿單志奇打了個哆嗦。
    “可是我有些怕。”胡力渾拽著阿單志奇的衣服一臉哀求,“你就陪我們去吧,不然,你不做那事,就在外面等我們!”
    “……那我去做什麼?”阿單志奇掙扎的更厲害了。“不去不去!”
    一番各種討價還價,殊死掙扎後,賀穆蘭一火十人,除了有家室的阿單志奇誓死不從躲到沒了影子,其他人都被或拽或拉,或躍躍欲試的,趁休沐到了黑山城的那座妓寨。
    妓寨也分官寨和私寨,官寨是軍妓,屬於奴隸罪女一流,也有柔然的女奴,但極少能活下來。營妓是被將軍一流所占有的,隨軍的軍妓則過的非常淒慘。
    為了保障戰斗力,為了不然軍中的兵卒染上毛病,一般得了病的女人就會被驅逐出去自生自滅,或者干脆殺掉了事。鮮卑人對奴隸的殘忍源自幾百年來部落制的殘余,所以很多罪婦情願自盡也不願被發往邊關。
    私寨則是游寨,就是那些非常缺錢的女人偶爾來邊關操使生意的地方。她們要的PIAO資豐厚,而且資質也良莠不齊。由於軍營晚上是不准出去的,即使是休沐晚上也要歸營,這裡的皮肉交易大都在白天。
    鮮卑軍人都是職業軍人,所受的壓力和服役時間之長足以讓人驚訝,漢代至魏晉,軍妓大都是罪女流放之後的產物,到了北魏時期,卻有過不下去的寡婦和原本就是這個行當裡缺錢之女充作“游寨”,也是嗚呼哀哉。
    賀穆蘭在平陸時也去過一次妓院,但那和眼前這地方完全不同。
    平陸的妓院好歹還算風雅,各處都是遮遮擋擋,女郎們也都衣冠整齊,語笑嫣然,讓人生不起惡感。
    而此處的游寨幾乎毫無讓人能夠舒坦的地方,幾處帳篷在寨牆裡搭著,男男女女進進出出,又有女人在門口倚門和人討價還價,賀穆蘭只在門口處待了一會兒,就厭惡的不想再留,無論吐羅大蠻和胡力渾如何挽留,還是趁著胡力渾兩人上前搭話的時候跑了。
    她被拉來本來就伺機想跑,直到門口才找到機會。她力氣大速度快,就算吐羅大蠻氣的怎麼跳腳,該追不上的時候還是追不上。
    賀穆蘭跑了個沒影,阿單志奇干脆就沒來,剩下哥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普桑普戰膽子大些,開口問門口的中年婦人:“咱們兄弟幾個今天想找些……咳咳,你懂得。”
    “懂,懂。”那婦人點點頭,待看到狄葉飛,頓時眼睛一亮。“哎喲,這女郎美的很啊,你們怎麼來我們游寨還自己帶女郎,我看看……我的天……”
    “狄葉飛,打死人要償命的!”
    “狄葉飛狄葉飛,她眼睛瞎了,你別氣!”
    “我&……&%!兄弟我今天還要快活,你弄出人命來就不快活了!”
    一群人使出吃奶勁兒按住狄葉飛,才沒讓他做出當場拔了匕首宰人的事情。
    那婦人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已經准備喊人了。游寨裡也是有打手的。還是普戰老練,上去隨便塞了盒從柔然人那得的小玩意,這才堵住了她的嘴,笑嘻嘻的看了看他們,張口道:
    “我知道你們出來不易,不過現在姑娘們都在忙,我看看有空閒的沒有。”
    她扭過頭,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
    沒一會兒,幾個帳篷裡稀稀拉拉出來幾個女人,到寨子門口來見他們。
    只見這些女人各個面黃肌瘦,或面有菜色。有的體態微胖,有的枯瘦如柴,還有幾個臉上雖抹著厚厚的水粉,但怎麼也掩飾不住臉上疲憊的神色。
    吐羅大蠻幾個想象中的女人,就算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吧,至少也是家鄉普通村婦的姿色,結果來了這麼幾個女人,頓時興致少了一半。
    那羅渾看了看狄葉飛,再看了看這些女人,扭頭就走。
    “咦,那羅渾,你怎麼也走!”
    “……不合我心意。”
    “媽的,天天看狄葉飛那張臉,看這些女人怎麼老子也想跑……”
    胡力渾看著幾個懶洋洋走出來和普戰普桑“談價錢”的女人,心裡直嘀咕,也有掉頭跑的沖動。
    其中一個眼袋頗厚的,看了這一堆人,擠出一個笑容來。“倒是承蒙你們不棄,只是……”
    “我也走了。”
    狄葉飛不知為何看到那個笑容就覺得心中難受,再加上往這一站,無數猥瑣的目光望了過來,渾身上下都難受起來。
    他跟著來,原本是為了能合群一點,可是這種群,怕是合不了。
    賀穆蘭先跑了,然後那羅渾和狄葉飛也走了,剩下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力渾一跺腳,咒了句“我要的不是這種女人”,然後也甩手走了。
    吐羅大蠻和殺鬼何嘗不是覺得這些女人差的太多,殺鬼問了問價錢,覺得太貴,夠買些肉食吃上許多次了,滿臉為難的想要撤。只剩下普氏兄弟和吐羅大蠻,還在□□的希望換個好點的姑娘。
    吐羅大蠻“不想死的時候都不是男人”的執念太過,最終還是攬了個軍妓入帳。只是帳子裡氣味太過詭異,再加上他自己心裡也亂七八糟,毫無一開始的期待,所以像是“早死早超生”一般的心態拿出XX,對著那姑娘說:“快點吧,老子還要回營裡去。”
    那女子點了點頭,已經開始脫衣服了,待光溜溜以後,吐羅大蠻拉過她的手,將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一圈,放到身前。
    “入你老母,總覺得普戰那家伙說的有問題!這麼小,老子怎麼塞得進去?”
    吐羅大蠻迷茫的要命,那女人比她還要迷茫。
    “算了,就這麼試吧。他是過來人,應該不會騙我!”
    他使勁塞進那圓圈裡,在軍妓Σ( ° △ °|||)︴的表情裡自己動作了起來。
    “果然和若干人說的一樣,沒什麼意思!”吐羅大蠻蹙了眉頭,也想走了。
    這女人手上居然還有繭!
    對了,還有別的!
    他猛然間想起若干人的話,對著那女人忍不住喝道:
    “拱呢?親呢?不是還要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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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兄弟之情

不知道若是知道這一切的若干人會怎麼想,就算知道知道大概也笑不出來,因為若干人已經大難臨頭了。
    若干人和賀穆蘭其實差不多,賀穆蘭是第一個跑掉的,若干人是跟著胡力渾跑掉的。別說他實在不喜歡和女人XXOO,就算喜歡,家中女奴眾多的他,也沒有必要在這裡放縱。
    只是可憐的若干人剛跑走沒一會兒,就被他宿命中的敵人給抓住了。
    “你居然給我去游寨!”打聽清楚今日弟弟休沐,特意也在今日休沐的若干虎頭,一直尾隨著右軍那一火人之後。
    待他看清自家弟弟跟著他們去了哪兒以後,簡直都要氣瘋了。
    居然是游寨!
    那些私妓和老男人們發洩Y望的地方!
    看樣子是他們太閒了,閒到有這般興致!
    “阿兄,你怎麼來了……”若干人驚得直想返身就跑。
    可又一想,不對啊!老子現在也是自己去建功立業的人了,怕毛的大哥啊!
    於是他脖子一梗,“老子就是去了!你,你,你……你居然跟蹤我!”
    “你是誰老子?”身材高大的若干虎頭一腳踹得弟弟跪在地上,“我不但跟蹤你,我還要打你!”
    說完就抽出腰間的佩劍,也不拔劍,對著若干人就抽了起來。
    “阿爺希望你能在軍中混出個人樣,你居然去召妓!”他猛抽弟弟的肩背,“萬一染了病,若干家要少多男丁!”
    “管你什麼事……”
    “就憑我是你大兄,你未來的家主!”若干虎頭見若干人還要反抗,一扭他的胳膊,又讓他撲倒在地,繼續用劍鞘抽打他的肩背。
    “叫你召妓!”
    “我把你送去黑一,想讓你學點東西,結果軍功墊底,連命都要靠別人救!”
    “就你這樣還想進中軍?進了中軍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去中軍!”若干人在地上滾啊滾,滾離了若干虎頭咆哮的位置,一下子蹦了起來,抱頭鼠竄:“我也沒去,哎喲!別打!我是被拉去壯膽的!我我我家裡女奴都不喜歡碰啊啊啊啊!阿兄我要和你翻臉啦!”
    若干人在家中三個兄弟裡武藝最差,大半時間都去看漢人的書去了。家中老二是個天生狡詐的性子,從不吃虧,他和二哥不對付,加之他很早就去了皇帝的宿衛軍,也就接觸的少。
    這個大哥吧,和他年紀差上八歲,性子卻是比阿爺還無趣,在家裡就老擺“老子是你阿兄”的譜,對他也是動輒打罵,偏偏他又打不過他,只有挨打的份兒。
    到了軍中時,若干人怎麼也不願去中軍,混到右軍來,想靠著帶來的糧草和家奴混個正軍,結果家奴被收了,糧草給那老狐狸王副將笑瞇瞇的收了,說是保准他一定能進正軍,進是進了,可還是在新兵營裡混了一個多月,天天給那些鄉巴佬欺負!
    連召妓都要找一群人壯膽!
    莫說火長要跑,他也想跑!
    “你和我翻臉?那先把家裡給的鎧甲和寶刀拿來。你那坐騎雪裡紅也是名駒,你若不要,給了我做替馬!”
    “那是我阿爺給我的,又不是給你的!”若干人跳腳,“你就是等著讓我戰場上死!”
    聽到若干人的話,若干虎頭氣的劍都□□了。
    “等著你戰場上死?我現在就劈死你!”
    若干人被已經黑化的大哥追的滿巷子跑,猛然間見到自家火長經過,連忙求救的大喊了起來:“火長救命!火長快救我!火長啊火長!”
    可惜賀穆蘭似乎是沒聽見,也沒注意到這邊,只是腳步微頓了頓,就朝另外一邊去了。
    “沒家奴本來就是等著戰場上死!我那一身寶貝,上了戰場就惹眼,若不是火長幾次三番相救,早就被人砍啦!”若干人被若干虎頭教訓的沒轍,大叫了起來:“若不是你把我的家奴要走,我何至於這麼危險!”
    若干虎頭聞言大驚。
    “你說什麼?就你那中等貨色的鎧甲,也還有人想搶?”
    “原來你們給我的是中等貨色嗎?”
    若干人悲憤地叫道。
    “這不是重點!”若干虎頭將劍一收,插回腰上。“怎麼回事?若真是如此,那我就只好把東西全給你換……”
    “休想!你收走我死的更快!”
    若干人將頭猛搖了起來。“還有阿兄,我中衣也不夠穿了,讓家裡送一點來吧。又沒有家奴給我洗衣服,手都要凍裂啦。”
    “……你走的時候,憐姨就差沒把屋子給你搬空了。”
    “我的中衣被火裡人給撕了!”
    什麼!
    若干虎頭又想拔劍了。
    不過這次想砍的不是自家的蠢弟弟,而是同火的眾人。
    “我就知道有那種傳聞的火裡,像你這種皮滑肉嫩的呆不得!我原想著你熬幾日熬不住就要來求我去中軍,想不到……”
    他的眼前出現了自家弟弟和狄美人被逼到鋪角,被迫撕爛衣服,苦苦掙扎的樣子,雙目皆赤。
    “可惡!我這就去……”
    我若干家的血脈,竟淪為那群……
    “……所以,我們家火長這麼一說,各個都覺得還是我的中衣干淨,索性全給我撕了。可惜了,還有幾件是阿叔給我帶的南邊,咦?阿兄你眼睛怎麼紅了?”
    若干人莫名其妙地看著若干虎頭。
    “什麼?什麼干淨?”
    若干虎頭沒聽到重點,只聽到干淨、撕了幾個字。
    是因為我弟弟特別干淨,所以才被欺負嗎?
    也是,若是和那些臭烘烘的鄉下軍戶比起來,這臭美的小子確實……
    “我說,我們火長說髒的布條裹傷口會讓傷口爛掉,所以我們用來裹傷的布條全部都是干淨的布條撕掉煮的……”
    若干人言簡意賅的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通,然後又和兄長說道:“就是這樣了,家裡下次送東西來,記得讓我阿母給我送些中衣。”
    他的阿母雖然是姬妾,但在家中一直受寵,若干家人丁單薄,他阿母生了個兒子,手頭也算寬裕。
    “原來是這樣……”若干虎頭點了點頭。“你身為若干家的後代,萬不可輕忽至此,墮了若干家的名頭。你姓若干,我也姓若干,我們在軍中,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聯系到一起。”
    他想到剛才的事情,整張臉都冷了起來。
    “我不想聽到別人說若干家的少爺得了病,你明白嗎?”
    “咦,還可以這樣啊!那我真的要想法子弄出點病……”
    “若干人!”
    “……知道了。”若干人老老實實地回他哥哥。“那我的家奴,還有中衣……”
    “我今日出來還有事,先去辦事了。”
    “喂,到底給不給我啊!阿兄!阿兄你別跑啊阿兄!”
    ***
    賀穆蘭離開了游寨,漫無目的的在黑山城裡游蕩起來。
    黑山城是一座古城,建在陰山山脈上。陰山山脈是古老的斷塊山,綿延數千裡,塞外都認為陰山有“七十個黑山頭”,便是說斷開的山與山之間,都會有的那道缺口。黑山城是在其中一個黑山頭後築就的簡陋城鎮,黑山大營就駐扎在前方不遠的草原上。
    黑山城雖然簡陋,卻是北方不少商人喜愛的發財之地。柔然人雖然窮的叮當響,但柔然多年來四處劫掠,不但掃蕩魏國,也侵犯其他國家,總有一些好東西留下。大魏和柔然開戰以來,勝多輸少,魏兵得了不少東西,苦於無地方交易,自從黑山城來了商人,總是能很快出手,
    這些商人收他們的東西自然不會是按市價收,總是要賤上一點。但是因為兵器、甲胄還有一些其他的例如頭發之類的東西很難自己出手,就算是賤價賣,沒什麼頭腦的鮮卑兵們也都換掉了。
    中軍中有些家族顯赫或富裕的就聰明的多,會經常派家中的管事或者奴隸來處理家中子弟的戰利品,再給他們運來需要的一切。
    這些商人有的還替鮮卑軍戶的家中送信。因為鮮卑軍戶的家大多在六鎮,也是這些北方商人常去的地方,既然順路,又能得些銀錢,還不占什麼運貨的地方,這差事也人人愛干。
    只有一些倒霉住的偏遠的軍戶家沒人送信,但話又說回來了,來黑山大營這沒什麼太大油水的地方,不是為了保護在黑山不遠處的六鎮,誰又願意來呢?都奔著滅秦或者滅燕的軍中去了。
    所以黑山大營的軍戶還是以六鎮居多。
    賀穆蘭對這樣純粹的“軍鎮”一點也不陌生。花木蘭所住的懷朔就是一座軍鎮,她的堂兄花克虎還是懷朔的鎮戍軍。黑山城雖然不大,但要想一天逛完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好在其中隨便晃悠一下,待算著時辰差不多了,回營去。
    北魏根本沒有什麼集市之分,東西南北都有賣東西的地方,賀穆蘭踩過不少攤子,有不少甚至就是軍中兒郎,得了戰利品拿來交換自己所需的東西的。
    她沒想到這也是個辦法,有些感慨的在這些換東西的漢子攤子前蹲了半天,有見到女兒家的項鏈的,有見到短刃長刀的,還有見到一大堆金色的頭發,被束成很多束,也擺在包袱皮上販賣。
    賀穆蘭先是有些不解,後來一想阿單卓曾說過,花木蘭還沒有出人頭地的時候,也曾收集過死人的頭發販於商人,給那些鮮卑貴族去做假發。想來柔然是個汗國,境內也有白種人,這魏兵得了金發,自然也就割下來也當個稀罕物賣了。
    這麼一想,賀穆蘭頓覺古代人過的也是可憐,當個職業軍人,軍隊裡除了包飯什麼都不包,大東西要上交充作軍功,就算得了一些東西,因為沒有貨幣的緣故,交換來的東西還不一定可以用掉,等死了,留下一堆東西,說不定一舊了,很快就貶值了。
    她在後世用的是花木蘭受賞賜給的財物,幾乎都是好東西,用慣了以後,也就看不上這些從窮掉渣的柔然人身上得到的貨色,得到的戰利品托胡力渾等人轉手,換成布或者換成金銀,得到的戰馬則上交軍帳,換成軍功和一些糧草。
    到了正軍,賀穆蘭這一火人人手頭都有盈余,也可以吃上三餐再加肉湯了,否則也不會有閒布去找那游寨作樂。
    賀穆蘭在黑山城逛了一陣,見的四處都沒有什麼有意思的,就准備回去,待走到一處四面是巷的路口時,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火長”,她每日裡被若干人的等人喊到耳朵長繭,頓時就條件反射的停了下來,隨後搖了搖頭自嘲。
    她那群小火伴現在估計是被卷紅浪呢,哪裡會跑出來喊火長。
    就是連狄葉飛那樣的男人,年輕的時候也會招妓,實在是很喪失啊。
    他不覺得自己是被糟蹋的那個嘛?
    想起一眾火伴各個要肌肉有肌肉,要身材有身材,擱現代各個都是型男,根本不是那些宅在家裡玩游戲的弱雞們能夠比的。可在這古代,愣是一個個討不到老婆,概因幾乎每個軍戶家子弟都是這等身材,這等性格……
    果然是差異產生美嗎?
    她搖了搖頭,走到一半,卻發現前方似乎有人斗毆。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十幾個人圍著兩個人在混戰。
    黑山大營命令禁止同軍之人不得在營中私斗,同火相殘者殺無赦,所以軍營中即使結的梁子再深,也不會有多少人真的打到不可開交。
    但在黑山大營之外,還有多少人遵守軍律,那就難說了。
    被十幾個人圍著動手之人是一名身材極其高大的鮮卑男人。賀穆蘭身高七尺有余,因為北魏初年度量衡混亂,所以用的是漢尺,七尺有余就有一米七左右,這個頭擱現代沒有多高,但是在古代已經算是中上的個子了。
    但這男人身高足有八尺有余,擱現代,一米九左右的漢子也已經是壯漢,更別說這一水一米六、一米七的年代。
    要知道賀穆蘭七尺有余,同火中各個都和她差不多高度,在這個注重武勇的年代,八尺有余幾乎就等同於“這是一條好漢”。
    這條好漢穿著黑熊皮外袍,頭頂著一頂鮮卑皮帽,正和另一個男人抵擋著其他人的拳腳。因為他帶著帽子,賀穆蘭看不清他的臉面,但見他和身後的男人斗著這十幾人一點也不落下風,頓時生出敬佩之心來。
    這原本只算是一場熱鬧,賀穆蘭看看就想走,誰料到那高大男人身後的男子一見賀穆蘭的長相,立刻喊了起來:
    “花木蘭救我,花木蘭救我!”
    這一喊,賀穆蘭就稀奇了。
    “你是何人?我為何要救你?”賀穆蘭頓住腳,沖那兩人問道。
    聽到他的話,那矮小點的男子忙不迭地喊了起來:“我是左軍黑營之人,營嘯那天晚上,在右軍營牆前暫避過的!這些人非說我在那晚殺過同袍,要教訓我一頓,明明就是見我同火那晚得罪了他們,想伺機報復!花木蘭,你那夜用槍尾戳過我額頭的,你可還記得?”
    他這麼一喊,倒讓她想起來了。
    “你這麼一說,倒確有其事。”賀穆蘭點了點頭,沖著斗做一團的幾人叫道:“那晚我也在場,此人確實在右軍營前暫避,應該沒有殺人。”
    他來的時候已經嚇破了膽子,身上穿著單衣,干干淨淨,刀是反著拿的,手上的刀刃都是朝著自己。
    “你小子不過是黑營一新兵,休要多管閒事!”幾個男人冷笑了起來,動作更加粗暴了。“還有你這廝,竟然敢管我們左軍的事……”
    “營嘯之事已過去大半月,軍中嚴厲不得再提。此人既然被中軍驗過沒有問題,那就是無罪之身,同軍不得互毆,這是軍令。”
    護著他的男人聲音清冷,手上功夫不弱,幾下掀翻了一個左軍之兵,“你們現在罷手,還來得及。”
    幾個左軍的士卒一直占不到便宜,心中本來就有些不安,再見他說的正義凌然,不安之心更盛了。只是這為首之人的親兄弟死在那晚的營嘯裡,殺了他的正和這矮小男人是同火好友,今日在集市見到他,哪裡還能忍得住火氣。左軍乃是同鄉作戰,這些人都是熟人,為首之人不肯放棄,他們也不好罷手,以免失了義氣。
    這亂架打的越來越凶,就算那高大男人武藝了得,他身後的矮小漢子也中了好幾拳。待打到後來,場面完全失控,群斗那伙為首之人竟然掏出了把刀來。
    “豎子敢爾!”
    “你竟動兵器!”
    高大男人和賀穆蘭都高聲呵斥了起來。賀穆蘭畢竟和那矮小男人有一面之緣,而且是在那晚破了心魔,當即迅速上前,也加入了械斗。
    高大男人左手一揮,直往敵首的面門而去,那人往右急閃,他右手順勢而上,已經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單刀奪了下來。
    這一下無比快速,手段之老辣,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都是同袍,竟然鬧到要械斗的地步!簡直該死!”
    他將那單刀往地上一擲,兩道冷電似的目光驀地在這群人臉上轉了幾轉,像是要記住他們的長相一般。
    “不管這狗拿耗子的渾人,我們先抓了那小子……”
    他話還沒說完,卻突然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其他人無不失色,再一看來,原來是賀穆蘭連出兩腳,正踢中他的膝關節,讓他膝間酸軟,站不起身子來。
    “我最恨同袍用刀子對著自己人。那晚之事,我也在場,人人驚慌失措,便是情緒失常,也已經有軍法處置過了。此人如今還在軍中服役,那便是查明無罪,爾等是何等身份,可以代替刑軍懲罰一個無罪之人?”
    她厭惡這種遷怒之事,口氣也不免冷厲了些。
    “若是要打架,不妨算上我一個。”
    她這話一出,身邊的高大男人微微一笑,“這位兄弟說的有理,武藝也不錯。只是打架嘛……”
    他看著前面已經追過來的一群家將,忍不住搖了搖頭。
    “來的好快,這一架,看樣子是不用打了。”
    那群家將行走迅速,很快就到了高大男人的身前,納頭便拜,口稱“將軍”。
    左軍一群鬧事之人慌得連手腳都忙亂了,那被賀穆蘭踢中膝關節的男人剛剛站起身來,不由自主的又跪了下去。
    “把這些人都交給左軍將軍吧。”高大男人一指前方的這群人,又和那位矮小的男人頷了頷首。“我不方便出面,你自己去做個證……”
    “這……這位將軍,能不能饒了他們一次?都是同軍,鬧到將軍哪裡……”那矮小男人面露為難之色。
    “咦?你竟不遠為難這些小人?”
    在他看來,以多欺少,便是小人。
    “說小人也是嚴重,畢竟他也是死了兄弟。哎,我也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謝將軍相助,但這些人還是……”
    “軍令如山,我救你是為軍法,抓他們也是為軍法,你不用求饒。”
    他肅容道,“我知你不欲生事,但軍中最忌……”
    賀穆蘭見事情來了驚天逆轉,架也不必打了,她覺得自己在這裡也是多余,她見那男人每句不離軍法,想來也是個無趣之人,無意結交,趁著那高大男人不注意,偷偷就走了。
    待那位“將軍”教育完畢,再想和賀穆蘭結交一番,身邊哪裡還有人影……
    ***
    當晚,一群人回了營帳,開始紛紛說起這一天過的如何。除了阿單志奇洗了一日的東西,那羅渾去買了兩條皮制的腰帶,其他人竟都和賀穆蘭差不多,在外面亂混了一天。
    若干人似是被人欺負過,但問起是誰,想要替他報仇,他卻連連搖頭。
    到了第二天,忽然帳外有人求見,賀穆蘭莫名其妙的一掀帳簾,只見四個彪壯大漢站在門口,和聲問道:
    “請問我家主人可在這裡?”
    這聲音一出,若干人就跳了起來,歡天喜地的跑出門去。
    “人一人二人三人四,我阿兄總算把你們給送來了!”
    “操!這小子家裡這麼奢侈!”
    “又要多四個搶人頭的!”
    “……他家不是破敗了嗎?”
    “咦,沒有女奴?”
    眾同火紛紛吃味。
    若干人喜得手舞足蹈,只見人三人四手中還捧著其他物件。
    “少家主命我送兩匹白布來,給主人做布條。還說……還說……”
    人一鼓足勇氣,一鼓作氣吼了出來:
    “誰要再撕您衣衫,若干家要照價賠償,沒錢就拿身子抵!”
    一眾窮*:……(⊙o⊙)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若干虎頭:誰在覬覦我弟弟那一身細皮嫩肉,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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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7 19:47:24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有勇無謀

一火有十四人這麼不科學的事情,居然在右軍裡就這麼被默許了。若干人華麗麗的帶著四個無論是武藝還是體格都出類拔萃的家奴,開始了在戰場上搶軍功的努力之旅。
    一旦有了四個可以指揮的對象,若干人的指揮天賦也就被表現了出來,哪怕只有四個人,當在一片亂軍中的時候,一個頭腦清醒的指揮者帶著四位勇士,所獲得的首級,已經足以讓其他火的人眼紅了。
    哪怕是自己火裡,對於若干人“耍賴皮”的各種譴責聲也一直不斷。
    普桑普戰兄弟因為比賀穆蘭等人來的要早,軍功也要高一些,某一次新兵營裡的百夫長戰死了兩人,這兩兄弟就包袱款款去新兵營當百夫長了。胡力渾羨慕的要死,因為百夫長,尤其是新兵營的百夫長,那是有新兵“上供”的肥差,只是羨慕歸羨慕,柔然人擾邊雖然頻繁,可右軍出戰卻不頻繁,軍功來的慢,積累沒有普氏兄弟高,那也是正常的。
    送普氏兄弟走的那天,賀穆蘭絞盡腦汁做了一頓好飯菜。她找灶房換了一只母雞,燉了一瓦罐湯,又拿雞油炒了菜,做了麥飯,大伙兒好好吃了一頓。
    可惜軍營裡沒有酒,否則也算是完美。
    賀穆蘭的威名漸漸在右軍中顯現出來,即使是許多將軍也一直關注著她,希望日後能招攬她到麾下。賀穆蘭在右軍本來就是為了積累經驗的,下次大比,正准備大干一場,升到更高的位置去。
    她軍功還是二轉,因為後來幾次出戰,柔然人都是以逃跑居多,他們這一火人馬力都一般,唯一一個馬好的若干人也不敢獨自一人深入,所以出戰多,殺敵少,只能在右軍裡繼續蹉跎。
    隨著大比越來越近,賀穆蘭這一火人既是火伴,又是對手,平日裡除去操練,也經常比武切磋,他們這一群人裡,武藝最高強的自然是賀穆蘭,然後是槍法刁鑽的那羅渾,狄葉飛其次,阿單志奇和殺鬼的武藝在伯仲之間,吐羅大蠻和胡力渾又在伯仲之間,若干人……
    若干人的武藝,只有馬馬虎虎四個字可以形容。
    人家的大招是大喊一聲“攔下!”或者“救我!”,就有四個保鏢開始動作。
    “你真是普通軍戶之家出身?”校場上,又一次落敗的那羅渾不甘心的收起長槍。“為何你殺氣比我還要深厚?”
    “因為我是死過一次的人。”賀穆蘭輕描淡寫的回答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她甚至都沒有進入“入武”狀態,可在這一火裡已經沒有了敵手。
    “要瀕死之際,才能激發殺氣嗎?”那羅渾若有所思,“難不成我一直無法大成,是因為我經歷的太少了?”
    “那羅渾,賀穆蘭,快去水帳啊!狄葉飛和別人打起來啦!”
    一個同隊不同火的右軍士卒氣喘呼呼地往兩人方向猛跑,待確定他們聽到了以後,一轉身又往他們的營帳方向跑去了,想來是繼續找他們火裡的其他人。
    賀穆蘭和那羅渾一驚,拔腿就往水帳跑。右軍所需之水都是用牛車從軍中水源處運來,每個火分到的不多,他們向來是輪流去提水,今天正碰上狄葉飛。
    狄葉飛和別人打架的時候不少,但需要人出來求援的時候卻不多。鬧到這種地步,一定是出大事了!
    賀穆蘭和那羅渾跑的肺部都生疼,生怕狄葉飛吃虧,等到了水帳以後,只見狄葉飛被人踩在地上,四周潑了一地的水,狄葉飛就被踩在這種滿是泥漿的地上,身上、衣服上全是泥,一旁幾個右軍的士卒紛紛起哄。
    “你叫一個啊!長著綠眼睛是貓嘛,貓叫不會嗎?”
    “扒衣服,扒衣服!看看是男是女!”
    “現在的雜胡都翻天了,以前都只能做奴隸的,現在也來當兵,跟我們搶軍功……”
    賀穆蘭和那羅渾見到此情此景,頓時怒不可遏。
    他們來之前正在比武,那羅渾見狄葉飛受辱,長槍一挺就要上前,賀穆蘭卻牢記著軍中擅自械斗的危險,將那羅渾的長槍劈手搶了下來,豎在一旁。
    “對付這些混蛋,哪裡用的了武器!”她捏了捏拳頭,一個箭步上前,憑著蠻力活生生將圍觀的兵卒們推翻在地,開出一條路來。
    狄葉飛看到火長到了,立刻拼命掙扎,踩在他身上的兩人抬腳欲跺,驀地人影一閃,一個兵卒“啊”的一聲慘呼飛了出去,再一看,臉上鼻血直流,口中鮮血狂噴,顯然是被人一拳擊中了面部,傷了鼻舌。
    有這般大力的,自然是賀穆蘭。
    那羅渾也後發而至,一腳猛踹另一個人,他生性殘忍,靴尖和靴跟都縫了磨利了的鐵皮,這一只腳下去,那人只覺得像是被刀子捅了一刀,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去,後退了幾步。
    狄葉飛得二位火伴相助重獲自由,從地上爬坐起來。只見他頭上身上到處是水,連鞋子都是濕的,那羅渾頓時失聲發問:“狄葉飛,你怎麼弄成這樣?”
    狄葉飛自進入軍營,所受之屈辱數不勝數。
    他生性倔強,自尊心又高,受了這等侮辱,臉上不但沒有怒色,反倒越發冷靜,見那羅渾詢問,只輕聲道:“我來提水,這幾人從背後對我潑了兩桶水,讓我衣衫濕透,又將我按在地上,上下其手……”
    若是其他人,自然覺得這行為莫名其妙,可賀穆蘭不是這一火的初哥,好歹快三十歲的人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一聽自然知道這些人還懷疑狄葉飛男子的身份,潑水是為了讓他曲線畢露,待發現似乎不是他們想的那般,干脆扒衣服驗明正身了。
    賀穆蘭心中氣急,只覺得仿佛看到了一個女人倘若入營的淒慘,又覺得狄葉飛替她擋了不少災禍,當即恨聲罵道:“這群畜生,今日不把你們全部留下,還以為我們火裡之人好欺負!”
    那羅渾聽了狄葉飛的話,恨不得把外面被火長放下的長槍再取回來。
    賀穆蘭這一火樹大招風,早就引起了許多不滿,這些不滿平日裡在胸中壓著,待見到美艷的狄葉飛時,邪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這也是軍中現在戰事太少,若是每日每日征戰不休,誰也沒這個閒工夫,賀穆蘭一火人為了大比每天累到深夜,有心人都看在眼裡,正想著鬧個事摸摸深淺,待聽到賀穆蘭開口就罵,反倒大喜,一個個叫了起來:
    “花木蘭,你罵誰畜生?”
    “你們一火人褻玩狄美人一人,才叫畜生!”
    遇見這種打嘴仗的,真是氣極又恨極,狄葉飛聽到第二句,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匕首,就要和這些人拼命了。
    他還未動,賀穆蘭人影已經上前。她盛怒之下,臉色鐵青,手上就一點分寸都不留了,“呼”的一拳打出後,正中某人胸口。旁人本就等著她先動手,見她終於動手,一群人同時圍了上去。
    這些人大多認識,在軍中征戰多時,人數雖多,相互間卻並不混亂,此上彼落,宛如車輪戰一般。
    “你們居然敢以多欺少!”那羅渾和狄葉飛頓時揮舞著拳頭也上前幫她。狄葉飛全身都是水,動作起來時水珠四濺,有幾個小兵想要抓他,缺乏他身上有水滑不留手,反倒給他逃了開來,自己吃了虧。
    一群人斗做一團,賀穆蘭的本事是花木蘭十幾年在軍中亂戰中練出來的,這十幾年來落入險境被圍攻的次數也不是沒有,迎擊起來姿勢既瀟灑大方,勁力中更是剛中有柔,柔中有剛,不只靠蠻力胡亂打斗,所謂“舉重若輕”,說的便是如此。
    這些圍攻她的人即使本身武藝不高,見識也不廣博,但畢竟也是世代軍戶出身,見她幾招下來非但不落敗象,反倒一舉傷了好幾人,有些情不自禁就想喝彩。
    只是喝彩聲剛出口,他們便意識過來,如今一不是比武,二不是同敵人搏殺,如何可以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頓時那喝彩聲縮回口中,臉色憋屈怪異,連拳風都沒有那麼有勁了。
    那羅渾卻是和賀穆蘭走的完全不一樣的路子。所謂打架,自然是弱的怕強的,強的怕狠的,恨的怕不要命的,那羅渾就是那不要命的。
    他為人好勇斗狠,打起架來,只盯著一人不放,無論身上有沒有挨到揍,非要把那一人活活揍殘不可。被他盯著打的那一個倒霉蛋被揍到膽喪心驚,周圍圍攻的眾人也激出悍氣,拼起命來,
    賀穆蘭那邊雖然傷的人多,效率也最高,但若論激烈程度,還沒有那羅渾那邊一半。
    狄葉飛渾身狼狽,他自知三人之中自己實力最弱,也不想著能和賀穆蘭一般大顯神威,只握著一把短刃,把自己護住了,若有不怕死的要上來,他也不吝惜往對方要害招呼。
    來水帳打水的沒幾個隨身帶家伙,狄葉飛嚴防死守,也沒落什麼下風。
    賀穆蘭記憶裡的狄葉飛是已經升入右軍王將軍帳下,身為“游擊將軍”的狄葉飛,他一來就和花木蘭同帳,身為雜號將軍,領著幾百新兵,幾乎也沒什麼人給他吃苦頭。偶爾有些不長眼的同僚,也都被和花木蘭丟出帳去。
    但在此之前,狄葉飛過的似乎不是很好,而且他喜歡惹事,右軍裡的將軍們也都不願意在自己麾下多這麼個惹禍精,後來王將軍要了他,也不敢讓他單獨一營,就怕哪一天惹出人命來,所以丟給了性情沉穩的花木蘭照看。
    她卻不知道,一個男人長得像是女人,在軍營中竟然要經受這麼多偏見!難怪他一得到機會立刻離開黑山去了宿衛軍,若換成她,一定也是心心念念要出人頭地,再不和這些畜生混在一起!
    想到這裡,賀穆蘭陡然間變成了一只猛獸,右手一拿,抓起一個人來,啪啪啪啪地連扇了七八個耳光,再將他狠狠地擲在地上。
    “我等原本是同軍的再造兄弟,合該同進同退,互相信任,戰場上方能互相依靠,活下命來。我之前總想著右軍人多,英雄也多,在右軍裡歷練一番,認識些好漢,也不枉來軍中一場,如今一見,好漢沒見到,混帳倒是看到不少!”
    她恨打惡斗,救下被揍得滿面是血,就快不支跪地的那羅渾,手腳就更重了。
    原先那些起哄的那些,大都是落井下石的打算,如今見這三人真不好惹,心中便開始猶豫,再見賀穆蘭半點傷都沒受,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實在是平生罕見,不由得手上動作越來越慢,倒像是圍著她轉圈子了。
    賀穆蘭知道不把這些人打怕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要占狄葉飛的便宜。這軍營中難保沒有變態就好了龍陽,或者如吐羅大蠻那般男的女的都不太懂,索性硬來的,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讓狄葉飛吃了虧。
    她不知過去的狄葉飛有沒有吃過虧,但現在她穿來了,就見不得這件事了。
    三人和這水帳的眾人越斗越厲害,軍營中也是有熱鬧恨不得所有人都過來看的那種,當得知花木蘭一火人為右軍著名的“狄美人”在打一場惡架,轉眼間這邊人是越聚越多。
    這其中有圍觀的,有好武的看不慣以多欺少下來幫忙的,也有想試試花木蘭的本事的,總而言之,原本只是好好的打群架,後來竟混亂的要命,無數人亂戰成一團,這個喊著“花木蘭我是幫你的”,那個喊著“狄美人我為你拼命啦”,待胡力渾等人和帶著家奴的若干人匆匆趕到時,連來報訊的人都傻了眼。
    花木蘭身邊幫忙的人,竟比先前圍攻他們的人還多,他們要來幫什麼忙?
    水帳這一場架打的驚天動地,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水桶,糟蹋了多少水。
    那邊打作一團,卻沒料到右軍將軍夏鴻今日正好巡視營帳,比賀穆蘭稍晚一點到了水帳附近,將這一場架全看在了眼裡。
    一開始折辱狄葉飛的那伙人是突貴將軍的麾下,而賀穆蘭等人卻是蠻古將軍底下的千人隊裡的,這兩個將軍素來有些不太對付,全靠王副將在之中和稀泥,如今見已經變成混戰,臉色也是差勁無比,恨不得沖進去把自家那些不爭氣的全部給拉出揍一頓。
    “那個武藝超群的,就是之前的冠軍花木蘭。”王副將見眾人臉色都不好,立刻又上來和稀泥。
    “被澆的一身水的,是他們火裡的狄葉飛。他們火裡交情好,狄葉飛受辱,花木蘭幾個生氣還擊,也是……”
    “你這話的意思,倒是我底下的人以多欺少,不要臉了?”
    突貴也護短,見王副將要為花木蘭等人求情,立刻出聲嘲諷。
    夏鴻以一漢人之身做著一群鮮卑人的將軍,城府涵養自然都是頂尖。他其實已經氣得不行了,可只是臉色不好,也沒有暴跳如雷,指著那場中吩咐道:
    “你們誰也別勸,也別制止,看看到最後有多少好事的家伙牽扯了進去,等打完了,給我一股腦兒捆起來,丟到校場上晾一晚。花木蘭那一火人和先惹事澆水的那幾個都給我送到軍帳來,我要親自審問!”
    夏鴻平時擅長權衡,但真要動作起來,右軍也是人人懼怕。他在右軍呆了十幾年,積威深重,也很難再升遷,眼見著是要霸住換個位子直到戰死或者致仕的,這些右軍的將軍哪裡敢違背他的話,他既吩咐了,各個也都乖乖應了,不敢多言。
    他吩咐完了,帶著親兵走了,留下一干巡營的將軍,各個咬牙切齒。
    尤其是突貴和蠻古,打架的大多是他們兩個麾下的兵卒,這一丟臉,丟到全軍裡去了!
    ***
    軍中剛剛營嘯過沒多久,現在最怕就是出打群架或者鬧事的事情。左軍鎮軍將軍因為營嘯的事情都被罷了官,如今左軍將軍之位空缺,還不知道要來哪一派的人物。
    現在右軍又鬧出個軍紀不整,夏鴻擔心此事傳到大將軍耳朵裡,所以分外擔憂不已。
    右軍本來就勢弱,再窩裡斗一把,外人更要看笑話。
    正是因為如此,當賀穆蘭等人被帶到軍帳裡來的時候,這位平日裡經常笑容滿面的將軍臉色難看,等他們一進門就叫人把他們給按下了。
    賀穆蘭等人打架的時候也沒想到後來弄成那樣,待局面無法收拾的時候,心中也都忐忑不安。
    “我右軍不要放肆之人……”夏鴻一開口就驚得滿帳之人心驚肉跳。“今日水帳挑事的那幾個,既然有力氣沒處事,就給我去做雜役吧。”
    他指了指先前將狄葉飛按倒在水裡亂摸的幾個士卒,吩咐人拖下去送到雜役營,從此以後在右軍正軍除名,又將頭轉向賀穆蘭等人。
    “你們幾個,武藝倒是不弱,同火之間也算是感情深厚,只是太不顧大局!”他看了眼地上的狄葉飛,只見他身上的水已經干了大半,狼狽之外,更多的是一股楚楚可憐之色,心中有些煩躁,忍不住說出重話來。
    “連本將軍不常在士卒中走動,都聽說過‘狄美人’的雅號,狄葉飛,你這般招蜂引蝶,四下惹事,還想要引的多少人為你爭斗?身為男兒之身,惹得男人為你爭斗,你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這話一出,狄葉飛臉色煞白,身子搖了搖,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他原本先被人潑了冷水,又被折辱,引著花木蘭等人為他出頭,就已經羞愧難忍,全靠自尊苦苦硬撐,如今被夏將軍用這等罪名“定罪”,頓時喉頭一甜,整個人要倒下去了。
    他被按在原地,身後便是那一個帳兵,那人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見他身子有些晃蕩,往前迎了迎,想要讓他好倚靠。
    他先有點感激,覺得這是個好人,再聽得夏鴻的怪罪,竟陷入了自我厭惡的怪圈,認為這人也是看他貌美,想要占他便宜。即使不是,也是因為他長得好,才起了憐惜之心。
    這麼一想,他對自己這張臉的厭惡更甚了,恨不得自毀一番才好。
    狄葉飛被怪罪,賀穆蘭等人素來知道他冷傲的脾氣,立刻一個個叫嚷了起來:
    “夏將軍,狄葉飛性子冷,不是那樣的人啊!”
    “夏將軍,他日日和我們同吃同住,我們為什麼不會對他動手動腳?明明是別人齷齪,怎能說是狄葉飛不檢點!”
    他們不嚷嚷還好,一嚷嚷,夏鴻更覺得這狄葉飛透著邪氣。
    王副將當時建議他把狄葉飛分到花木蘭那火時,他覺得花木蘭不會是為了美色而同意來右軍之人,誰知花木蘭不但來了,而且還沒有什麼不甘之色,平日聽說對狄葉飛也照顧萬分,十分體貼,連睡覺都靠在一起,夏鴻對狄葉飛就有些隱隱的排斥了。
    現在弄出這種事來,再加上之前就有關於他的各種艷事傳聞,夏鴻對狄葉飛的厭惡就更甚了。
    “你們難道沒有罪責嗎?他們被送去雜役營,你們就以為能逃過去?聚眾斗毆,若是刑軍把你們帶走,斬了都是有可能的!”
    事實上,夏鴻率先處置他們,就是為了不讓軍中的刑官曹出帶走他底下這幾個還算驍勇的軍士。
    “狄葉飛是不能再留了,我會讓軍府將他送到……”
    “夏將軍,您會因為標下力氣異於常人,就把標下送走嗎?”賀穆蘭突然高聲打斷了夏鴻的話,以頭叩地道:
    “您會因為若干人生來就是貴族,就將他送到中軍去嗎?”
    “這怎麼一樣!”
    夏鴻瞪了瞪眼。
    “那有什麼不一樣?容貌也好、力氣也好,甚至出身也好,難道是可以選擇的事情不成?夏將軍您是漢人,在這鮮卑人為主的軍營中,不也是異類嗎?”
    “放肆!”
    “大膽!”
    “花木蘭你住嘴!”
    夏鴻被賀穆蘭的話說的一怔,再看向狄葉飛,只見他臉色蒼白,連眼睛都已經沒有了神采,接下來的話竟也沒有再說下去。
    他原本就不是多殘忍的人。
    “罷了,我知你們膽大嘴利……”
    夏鴻心中暗道:‘我一個鎮軍將軍,難道要和你們說道理不成?我只管罰了,讓他們下次不要再這般魯莽便是。右軍情況復雜,各個都是有一肚子主意之人,若是一個個說服,那我這鎮軍將軍也不要做其他事了。’
    他心中打定主意,便不願和他們多囉嗦,只吩咐左右將他們拖出去,暫時看管起來,等明日一早,和所有打架生事的士卒一起在校場等候發作。
    賀穆蘭出聲打斷夏鴻的話原本就是迫不得已,她若再不發聲,狄葉飛恐怕真要被遣送回去了。
    那般回去,等於是逐出軍中,再加上他的長相,別人會怎麼想,可想而知。
    若真讓夏鴻下了令,依狄葉飛的性子,怕是就要自刎於當場。
    此時,賀穆蘭見只是壓下去等明日處置,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們被送到大帳的副帳,帳外留有守衛看守,帳子裡既無火塘,也無被褥,僅有幾張毯子。他們幾個擠著幾張毯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著狄葉飛,就連平日裡話最少的那羅渾都磕磕巴巴說了不少,可是狄葉飛根本不發一言,連表情都沒有一個。
    待到了下半夜,賀穆蘭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只覺得身邊依偎著的人渾身火燙,根本和正常人體溫不同,頓時徹底驚醒。
    “狄葉飛?狄葉飛?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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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絕妙的主意

狄葉飛白天被潑了水,又被按在地上許久,水帳有見勢不妙的熟人跑回來喊人,這一來一去,已經費了不少功夫。他被人上下其手,衣襟自然是剝開的,後來打起架來,渾身是水,這大漠外的寒冬有多冷,可想而知。
    打架的時候自然是一身汗,冷也感覺不到,待一被幾個將軍的帳下拿下,被風一吹,狄葉飛身上外面有水裡面有汗,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要生病。
    他原本就是心事重,在火裡時,偶爾還能說說話,否則也不會胡力渾和吐羅大蠻拉他壯膽的時候他也去了。可是他自己心裡卻清楚外人怎麼看他,也知道外人怎麼想他。
    他從小苦練武藝,就是為了像所有鮮卑軍戶之子那樣,上戰場證明自己是個錚錚鐵骨的男兒,但到了軍中,也並不是一開始就能上戰場,更不是上了戰場就能成為英雄的。
    他武不如花木蘭,文不如若干人,就連為人處世都不如阿單志奇,到最後,除了“臉”是最出眾的,還是不如許多人。
    就連花木蘭這樣根本就是為戰場而生之人,都還蟄伏在這右軍裡,領著二轉的軍功……
    他想要堂堂正正證明自己,還不知道要多久。
    狄葉飛心焦難耐,又想在右軍的大比中一鳴驚人,晚上就格外勞累。白日要操練,晚上也練武,恰逢今日又受了寒,還被右軍的統帥直接指著鼻子罵“招蜂引蝶”,頓時身心俱疲,所有內憂外患一下子爆發出來,發起燒了。
    被壓到副帳的時候賀穆蘭就擔心過這個問題,所以狄葉飛穿著的是他們幾個勻出來的干衣服,也睡在所有人的中間取暖,可還是燒了起來。這時代發燒是很可怕的事情,若干人等人頓時驚嚇萬分,手足無措地看著賀穆蘭。
    “花木蘭你不是懂醫術嗎?快給他治啊!”
    “狄美人身子骨這麼弱嗎?老子當年淋了一夜雨也沒病過啊!”
    “你還喊他狄美人,還嫌他不夠堵嗎?”
    一群人七扯八拉說了半天,眼巴巴看著賀穆蘭,就等著她拿主意。
    “這裡什麼都沒有,我能有什麼法子!”賀穆蘭擅長的是外傷,對於這種發燒,一不能驗血看病毒性的還是細菌性的,二又沒有藥,也只能干瞪眼。
    她一下子站起身來,就去帳門口找夏鴻將軍的親兵說明情況。
    都是右軍,賀穆蘭等人又不是敵人,這親兵也樂於賣個人情,立刻就去稟報了。沒一會兒,王副將來了,還帶了一個醫帳的郎中,進了副帳。
    一群人圍著狄葉飛問了半天郎中,這郎中是漢人,雖也會說鮮卑話,卻說得不太好,什麼“外感風寒內有郁氣”之類的話說的所有人雲裡霧裡,只好看著漢話說的好的若干人和賀穆蘭。
    若干人喜歡看兵書,賀穆蘭對中醫詞匯轉鮮卑語再轉漢語這門高深的翻譯也不了解,但大約知道確實是感冒發熱,心中有些焦急。
    王副將見他們著實擔憂,開口道:“郎中的意思是他吹了風受了寒,又有心結,所以一起發作,便燒了起來。現在要給他施治,最主要的還是讓他解開心結,否則病還是不會好。”
    狄葉飛如今已經昏睡,高熱已經讓他有些抽搐,賀穆蘭知道這王副將是個好人,便一揖到地,只顧求他:“王副將,狄葉飛高熱不退,如今在這副帳裡也是受苦,還請王副將將他移到一個暖和點的地方去,我們幾個在這裡受罰就是了。”
    “哎,我也只是個副將,哪裡能把他移到其他地方去。如今你們幾個都是戴罪之身……罷了,我去找幾個火盆來。”
    王副將一咬牙,出去找火盆去了。
    那郎中給看了看就要回去熬藥,這種病在軍中是常事,風寒會傳染,他是郎中,生病最是麻煩,會耽誤許多事,所以知道狄葉飛是什麼毛病後,就要回醫帳去熬藥,讓雜役送來。
    王副將送來了火盆,賀穆蘭等人將他四周放了火盆,又央著王副將送了熱水和毛巾、水盆來,她讓其他人脫光了狄葉飛的衣服,所有人輪換著用溫水幫狄葉飛擦拭身體降溫,擦完了就用幾床毛毯給他蓋上,也不穿衣服。
    起先他們還不了解賀穆蘭為什麼要這麼干,待看到擦過幾輪以後溫度果然有所下降,頓時對賀穆蘭信服極了。期間送藥的雜役見了他們這麼折騰病人,還大罵他們草菅人命,無奈賀穆蘭的同火都信任賀穆蘭,而不是這勞什子雜役,他見沒人聽他的,放下湯藥,氣呼呼就走了。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下半夜,火盆上的熱水都燒干了,再也沒有溫水給他擦拭,賀穆蘭看狄葉飛也不抽搐了,硬捏開他下巴把藥灌了進去,一群人坐在狄葉飛身邊,開始發起了愁。
    “還有幾日就要大比了,狄葉飛病會好嗎?”吐羅大蠻打架打得痛快,對即將到來的懲罰也不是很在意,只關心後幾日的大比。
    大比三個月一次,若錯過這次,又是三月。正軍除了看重軍功,也看重大比的排次,他們出戰少,各個都摩拳擦掌,就等著此次掙個臉面呢。
    “你還關心大比。明日一早還不知會怎麼處置我們。若是要把我們也丟去雜役營,以後也別大比了。”
    “哎,我阿兄要知道我被捆到校場丟人現眼,回頭還不砍了我!”若干人雙手直搓,“都是那群家伙無恥!以多欺少,還叫了那麼多人!我們不過是不想挨打,怎麼要和他們一樣受罰!”
    “是我不好。”賀穆蘭忍不住內疚。“光想著給狄葉飛出氣,讓那些人不要小瞧了他,卻忘了軍中之人好勇斗狠,怎肯善罷甘休。下次遇見這事,救了人就該走了,不能再生事端。”
    “再來一次,我還是這麼做。”
    一旁坐著的那羅渾突然開口。
    “像這種人,打死了都算是便宜了。”
    “就是就是!”
    “狄美人連我們都沒摸過呢!”
    “這三九寒天,潑水跟要命也沒兩樣了!”
    “你們說,讓狄美人留胡子怎麼樣……”若干人突然冷不防開了口。“他是高車人和西域胡女之後吧,所以眼珠子才是綠的?聽說高車男丁未成婚前是不會蓄須的,狄葉飛現在還未成婚,臉上光潔,皮膚又白,才老是給人當女人。可是要是留一臉胡須呢……”
    狄葉飛留一臉胡子?
    眾人紛紛開始遐想起狄葉飛留一臉胡子的情形來。
    “……若干人,你出什麼餿主意!狄美人要是留了一臉絡腮胡,那能看嗎?”胡力渾抬手就要打若干人。
    若干人抱著頭,叫了起來:“可是你想想看,他那張臉,確實不去惹事,別人都會惹他啊!軍中那麼多無事生非之人……”
    “不能留。”那羅渾想了想狄葉飛的臉,頓時覺得長了胡子各種難受。“會被人當……”
    他想了想,找不到合適的詞,只要用了個比較像的說法。
    “……當妖怪。”
    “就是就是。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吐羅大蠻自“成為男人”以後對女人徹底沒了興趣,對那事也害怕了起來,還不如自己弄呢!
    現在就指著狄葉飛的臉,再想象著一雙柔軟的酥手過日子了,若是長出胡子來的話……
    “我倒覺得若干人的主意有點意思。”賀穆蘭摸了摸下巴,想起十幾年後的狄葉飛。
    那時候他也沒有胡須,皮膚還是那麼光潔,只是西北風沙大,皮膚和許多白種人一樣,粗糙到不能細看。
    但還是那般美的驚心動魄,足以冒充絕色胡姬到袁家鄔壁去做狄姬夫人。
    若是能拿一大把絡腮胡子遮蔽掉那絕色的容顏,說不定也是幸事。
    “花木蘭,你也跟著若干人發瘋?別說你不喜歡狄葉飛的相貌!剛入火時,你都讓狄葉飛睡你旁邊。現在一轉頭是個大胡子美人兒,太嚇人了吧!”
    胡力渾還在那胡攪蠻纏。
    “瞎說什麼呢,那是因為狄葉飛比你們都干淨,阿單志奇也是。”
    賀穆蘭啞然失笑。
    “狄葉飛是值得敬佩的努力之人,你看他每日起的那般早,就是為了勤練武藝,好奮勇殺敵,若只是因為容貌的緣故就受人歧視,這是這個世道的錯誤,不是他的。相貌對他來說已經是負擔,而不是優點,我們身為他的火伴,應該為他著想才是……”
    賀穆蘭知道這群同火人人都對狄葉飛有“憐香惜玉”之情,就連她自己都有些這種傾向。
    “他長得漂亮,自然人人愛看。可是你們畢竟都是男兒,應該多想想女人嘛。若是看慣了狄葉飛的長相,以後找媳婦兒看誰都看不中,豈不是太可憐了?”
    賀穆蘭此言一出,人人都想起那次去游寨的經歷來。
    那一行八人除了吐羅大蠻,竟是沒一個下得去嘴。
    “你們都看我干什麼!我當然喜歡女人!”吐羅大蠻一見所有同火都看著自己,立刻惱羞成怒。“你們還說試試女人,都是騙子!”
    “……”
    是你太不挑好吧。
    “火長這話說的,像你不是男兒似的。”阿單志奇把火盆裡的火撥了撥,隨意地調侃了一句。
    “咦,說的也是,居然說‘你們畢竟都是男兒’,我就知道火長想一人獨霸狄美人,嘿嘿,給我抓到話頭了吧!”
    “火長不會和漢人也喜歡男的,所以才不要找媳婦兒吧?火長,我雖然沒有狄美人的姿色,可是也皮滑肉嫩,又愛干淨沒跳蚤,你考慮考慮我……”
    若干人嬉笑著叫了起來。
    賀穆蘭也發覺了自己口誤了一回,但見這些人居然沒一個往歪處想,盡是些黃腔,心下也是一松。
    下次說話要注意了。
    “狄葉飛還不知道願不願意呢。他臉上這般干淨,應該也是愛惜……”
    “留!”
    猛然間,所有人都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留……留胡子……”
    狄葉飛突然開始發聲,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賀穆蘭等人圍做一團,對著狄葉飛噓寒問暖。狄葉飛目光一掃,眼中竟有幾分水氣,看的眾人心中難受,他卻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若干,若干人主意好的很……”
    他高熱之後全身乏力,幾個字說了半天才說完。
    “我留……留胡子……”
    話一說完,似是心事完全放下,頭一歪,又昏睡過去。
    .
    這麼折騰一夜,天色都快亮了。狄葉飛生病這種小事自然不會有人稟報給夏將軍,但夏將軍的心腹王副將知道了,清早還是告訴了夏鴻。
    夏鴻本身並不是尖酸刻薄之輩,只是他為人正派,看不慣妖風邪氣,本來一個漢人在鮮卑軍中立足就難,若再弄出些什麼不好的名聲,更是艱難,所以格外注重榮譽,對狄葉飛這種不男不女之人就有些偏見。
    但真要弄出人命來,就不是他想看見的了。
    古代大部分會死人的疾病在死亡之前都是持續高燒,他一想狄葉飛白天本來就受了罪,又被他的話一堵,萬一不想活了,活生生病死也是有可能的,當下就囑咐王副將安排醫官好生醫治他,早上去校場也不必去了,先在營帳裡把病養好了,處罰暫時記下,等病好了再罰。
    王猛本來就對狄葉飛這個人頗多感慨,他和夏鴻不同,夏鴻好歹還是漢人大族出身,他就是一個世居住北方的漢人家庭出身,魏國立國,他作為最早的一批漢人被收歸軍戶,在軍中也受過不少歧視,直到成為夏鴻的親兵,才得以施展自己的抱負,成了一名將軍。
    這世上,有些歧視和敵意會同歲月一般流逝,有些則不會。對於“異類”的排斥,王猛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軍營比外面的世道壓迫更多的東西,它會壓迫柔情、壓迫弱質、壓迫美貌、壓迫和軍中所需的一切不相同之物。
    王猛雖是個漢人,但他找對了主將,他找到了“同類”,得以生存的很好。不幸的是,狄葉飛不可能再找到比他還美的主將了,而覬覦他美貌,認為那是優點的人,狄葉飛多半也不會屈服。
    所以當“花木蘭”這個異類出現時,他立刻就知道這個人不會僅僅只做個小兵,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那麼,歸順不了“主將”,就找一個強大的“火伴”,也不失為生存的法子。
    王猛覺得狄葉飛今日會病成這樣,和他也逃不了關系。他想當然的把狄葉飛湊到花木蘭一伙兒,結果讓武藝高強的花木蘭等人為他出頭,方惹出今天的禍事來。
    他心裡是這麼想的,自然不免對狄葉飛更加關心,無論求醫送藥,還是花木蘭想要熱水熱毛巾,火盆烈酒等物,他都想法子送來。
    以至於到後來,王副將派人小心的把狄葉飛送到醫帳去了以後,就連那羅渾這樣冷面冷心的人都忍不住歎了句:
    “這個王副將……看起來是個好人吶。”
    軍中這麼溫和的將領很少了。
    更何況還講道理,也不用怪異的眼光看狄葉飛。
    “是個好人,而且是個很可靠的人。”花木蘭先前在王猛手下當了許多年的雜號將軍,自然知道這是個有勇有謀又有寬宏之心的好將軍。
    就是死的早……
    咦?他死的早嗎?
    究竟怎麼死的?
    賀穆蘭絞盡腦汁想了起來,大約是因為死過一次許多記憶模糊了的原因,她怎麼想也想不清楚到底王將軍是怎麼死的了。
    “罷了……這人情我記下,若日後有法子,我……”賀穆蘭小聲嘀嘀咕咕了起來,“我去救他?哎喲,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啊?好像不是戰死的?”
    “你們幾個……”
    副帳外的帳兵魚貫而入,將賀穆蘭等人捆了起來,往外押去。
    “校場受罰!”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千萬不要是脫褲子打臀杖!
    賀穆蘭一張臉黑到不能再黑,心比黃連還苦。
    .
    好在夏將軍大概考慮還要留點人去打仗,不能罰重了,所以所有人都只是被鞭笞了十下,而且大多抽在肩背等處。
    賀穆蘭長這麼大沒挨過這樣的打,十鞭下來,滿身冷汗,還要強忍著不要像旁邊的人那樣哎喲哎喲亂叫。
    自己軍中行刑沒有刑軍的刑官曹那麼狠,雖然人人抽了十鞭,但都沒有破出口子,也不可能感染,只是淤紅一片,要養上一陣。
    由於賀穆蘭和那羅渾、狄葉飛三人是傷人最多之人,軍功也被扣了一半,暫時戴罪立功,沒有降到雜役營或者新兵營去,但丟人是肯定的了,吐羅大蠻就差沒有哭著回去。
    萬幸的是,狄葉飛畢竟年輕體壯,心思放開了一點後,病倒是一天天好了起來,只有那一夜最為凶險。
    只是賀穆蘭這一群人都受了傷,白天操練加上身上的傷勢,雖然沒加重傷勢,但幾日後的大比卻是不想參加了。
    大比若成績太差,反倒不如不去。反正三個月後還有,到時候再來就是。
    賀穆蘭回想了一下,花木蘭一鳴驚人那次,似乎也是下一次的大比,升入正軍後餓得不行那次。那次右軍裡沒有那羅渾,也沒有阿單志奇,所以排名是她第一,狄葉飛第二,如今有了不少過去不在右軍之人,也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反正第一一定會是她的。
    賀穆蘭身上有傷,卻不上藥,直說自己身體好,雖然受了鞭子,卻不是很痛。但晚上還是趴著睡,原本晚上出去練武也不去了,同火之人也就知道她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大概是為了維護“火長”的面子,兀自逞強。
    幾個人私下裡偷偷想著該怎麼扒了火長衣衫讓他乖乖上藥,狄葉飛卻被送了回來。原來在醫帳被巫醫熏了半天藥草後,狄葉飛被證實宣布“妖邪”已出,可以回去了,他在醫帳天天聽著外面鬼哭狼嚎,再大的病也巴不得好了,趕緊回了營帳,只是精神還不是很好。
    再過了幾天,狄葉飛神色更差了,賀穆蘭等人十分奇怪,先想著大概是他擔心好了以後的刑罰,可等他領了鞭子回來,那神色還是越來越焦躁不安,同火忍不住就問了。
    “狄葉飛……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不會還在傷心夏將軍的指責吧?
    “你們看……”狄葉飛欲哭無淚的指了指自己的下巴,“這都快半個月過去了……”
    “咦?看什麼?什麼都沒有啊?”若干人瞇著眼看了半天,撓了撓頭。
    “笨!”胡力渾喜笑顏開,“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啊?”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吐羅大蠻也湊過去看了下。
    “哎呀,狄葉飛,你這胡子怎麼細的跟羊毛似的!”
    “狄葉飛?狄葉飛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若干人眾人叫喚了起來。
    “火長!火長!你別顧著熱飯了!狄葉飛吐血了!”
    狄葉飛絡腮胡計劃,失敗。
    作者有話要說:
    狄葉飛他本來就毛發少的可憐,沒長出來就刮掉還好,長出來更打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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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奈何為賊

狄葉飛蓄胡須失敗後,整個人都消沉了許多。同火的大部分人對這件事是又惋惜,又暗喜。
    就和那羅渾一樣,他們都覺得狄葉飛要留了胡子一定像人妖,可像人妖總比像女人好,至少打仗的時候不用把臉遮掩住,省的殺敵殺到一般,發現狄葉飛被敵人擄走了。
    狄葉飛徹底沒了指望,又答應過家母任何情況下都不許自殘,這張臉幾乎是個無解的困局,將他困的死死的。
    每次狄葉飛露出一張消沉憂郁的臉時,賀穆蘭都想上去狂搖他一陣。
    ‘你只不過是長得漂亮就憂郁成這樣,你看看我啊!我他媽的女扮男裝進軍營都沒人覺得我是女人啊!這不是比你還慘!長得漂亮至少人人愛吧,我這當女的也不美當男的也不帥豈不是更可憐!’
    當然,這些話也只能在心裡吐吐槽,真要賀穆蘭抓著狄葉飛亂叫一通,她也是不敢的。
    那十鞭之痛還在肩背,她不敢洗澡,不敢上藥,不敢化掉淤血,全憑一副好身體在撐。這樣的事讓她越發明白花木蘭上輩子的低調有多麼重要。至少花木蘭沒有在大眾廣庭之下被扒掉褲子行過臀杖,或者沒有被扒掉上衣行過鞭刑。
    只不過是鞭笞,就已經足以讓她刻骨銘心了。
    接下來的時日,賀穆蘭一火人像是憋著一股火,將大比沒有辦法參加的遺憾和長久以來為此努力的怨氣都發洩了出來。幾次被點軍出戰,不但跟著蠻古千裡追擊,戰果也是傲人。
    賀穆蘭的好箭術成了最大的殺器,足足一百五十步的射程讓許多輕忽的柔然人成了不明不白的冤死鬼。只可惜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也找不到更好的弓了,賀穆蘭開滿弓幾次後,弓弦或弓身就要斷掉,消耗也是驚人。
    這一日,賀穆蘭等人跟著右軍主軍和中軍的精銳抵御柔然人的南下,由於柔然那邊似乎出動了幾位正牌兒的將軍,而不是散兵游勇想法子劫掠,對方竟然也擺出了陣勢,想要打上一番。
    賀穆蘭一看見那一字排開的長龍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死的那場戰役,只不過這次左軍變成了右軍,中軍也不是精銳盡出了。
    話說回來,若不是左軍營嘯過沒多久,左軍將軍被罷免,左軍也被勒令不許出戰,像這種硬仗,還真不一定輪到右軍做護軍。
    柔然的王帳也有不少將軍,這些人和汗國各為其主的豺狼不一樣,也是通過獲得軍功在王帳裡獲取財物和地位的,所以他們和大魏的將軍一樣,都希望能夠堂堂正正的一決雌雄,獲得名譽。
    大魏軍中有一句玩笑話,那話是用鮮卑語說的,翻譯成漢話,大意是“情願對上一百騎掠邊的蠕蠕游兵,不願對上一個腦子發熱的柔然將軍”。柔然的將軍有多麼難纏,由此可見一斑。
    雙方陣勢排開,北魏善於騎射的弓箭手先射過一通,柔然那邊的射手也互相迎擊,一陣亂箭之後雙方都互有死傷,中軍精銳大概是按捺不住了,一位身著黑色鐵甲的將軍領著一群黑甲騎兵開始了沖鋒,徹底打亂了柔然人的陣勢。
    右軍雖然綜合實力在三軍裡不是最強的,但人數最多,而且講究效率,那是什麼管用來什麼,絲毫不顧丟不丟面子。
    你能看到腰間帶著一包沙土的,那是為了打仗時候撒對法眼睛的;你也能看到在馬鞍下面鋪著一整張虎皮或者豹皮的,那是為了嚇對方的馬而找來的……
    右軍作為護軍,那簡直就是柔然人的噩夢,左軍大約還會注意不打散中軍的陣型,右軍的陣型特色就是“奔放”,換言之就是怎麼方便怎麼來,一時間,對面的柔然大將徹底被打懵了,被完全不按章法四處圍來的右軍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作為精銳中的精銳,那支中軍的鷹揚軍卻一直咬著對方的指揮位置不放,連傳令變陣的幾個旗官都被下令射死了。
    對方的敗逃只是頃刻間的事情,軍隊潰敗猶如江河解凍,一切都分崩離析,相互沖撞,相互擁擠。中軍和右軍的將士們飛也似的騎著馬重來,只管砍、削、跺、殺、宰割,還有看中了對方的東西,往死去的人身上丟一樣自己的東西,當做記號,等下來拿的。
    中軍追擊柔然大將而去,留下右軍斷後。這命令立刻讓右軍歡呼了起來,這無疑是一場殺戮的盛宴,也是得到軍功和戰利品最好的對象。
    中軍是如此慷慨,竟把這些全部讓給了他們。
    對方可是柔然王帳下的騎兵,不是那些窮哈哈的汗*奴!
    再說賀穆蘭這邊。
    男人之間的友情,有時候會因為一起打了場架而迅速升溫。狄葉飛在水帳被侮辱那次,因為賀穆蘭和那羅渾救援而引起了群架,右軍有不少人都參與了這件事情,打了個昏天黑地。
    有些之前就是有過節的,趁機報仇,有的則純粹是看不慣這群人欺負一個“女人”(大霧),為狄葉飛抱打不平。還有佩服賀穆蘭和那羅渾的武功人品,情願幫著一起助拳的,這群人和折辱狄葉飛的那一伙人打了一通,後來又吃了一頓鞭子,自然也有了些“難兄難弟”的意味。
    賀穆蘭火中的胡力渾、吐羅大蠻和阿單志奇都是喜歡結交朋友的,人緣也好,你來我去,三兩下就和許多同袍熟悉了。打起仗來的時候,有時候遇險了,這些人都知道賀穆蘭這邊一火實力強大,經常不要臉的就往賀穆蘭他們的方向逃,久而久之,賀穆蘭等人身邊也迅速形成了一個小團體,以賀穆蘭為中心奮勇殺敵。
    狄葉飛和前世一般,因為全身浴血的另類性感得了個“血腥美人”的諢號,賀穆蘭卻因為和花木蘭行事不同,不隱瞞自己的本事,被許多人追捧成可以追隨之人,就差沒有個百夫長或者千夫長的名分。
    想來她日後若是高升,會有許多小弟納頭來拜,鞍前馬後一番。
    這一日正是和中軍追擊柔然人,賀穆蘭一反常態,並沒有先開弓射箭,而是提起長槍,干脆利落的殺敵無數,將對方落於馬下。軍中偶像的力量向來是無窮的,這賀穆蘭放開手殺敵,端的是人間凶器,激的賀穆蘭這邊的人馬各個也是精神一震,竟起了十二分的士氣,殺的敵人敗逃四散,再不敢回頭。
    “我說花木蘭,今日出來吃錯了藥不成,打的怎麼這麼猛……”阿單志奇殺到手軟,當然,戰功也讓他樂不可支。“小心你背後的鞭傷。”
    “鞭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賀穆蘭摘掉槍上的紅纓,這紅纓已經飽吸人血,再吸不了了,若不摘下,人血順著槍身滑下,就會滑手,還會弄髒衣襟。
    她現在已經習慣和右軍中其他的人一樣,出戰的時候在外面套一件灰撲撲的髒舊外袍,實在太髒了就丟掉,一來沾的血污多了,省的去洗;二來不起眼,不會引起對方柔然人的追殺。
    若干人要不是因為有四個家將,就那一身亮瞎人的裝備,沖著“死後掉落”這個屬性,也不知道該死多少次了。
    “火長,你是有心事?”狄葉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看你的樣子,好像憋著一股火氣……”
    “不是憋著一股火氣……”
    賀穆蘭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冷酷無情。
    她在眾人或擔憂或好奇地眼神中開口說出答案。
    “我內急。”
    ***
    賀穆蘭確實是憋的受不了了,連拉弓都覺得膀胱時刻要爆炸,無奈只好奮勇拼殺,在“尿急”的鞭策下,爆發出百分之一百五的實力,清掃掉了這一片的殘兵,俘虜了對方幾個看起來地位不低的中級將領。
    在軍中,無論是行軍還是平日的操練,一般吃的都是干糧,而不是稀粥。稀粥只有天特別冷的時候,或者是時間實在來不及做干糧的時候,丟下一把栗米,放上一罐子水,回來就可以吃了。
    軍中大部分吃胡餅或者其他干糧的原因,一來是行軍方便,二來是水分少,就不用頻繁的如廁。
    軍中操練還好,畢竟還有休息的時候,真到了戰場上,早上出營,到傍晚時刻才回都是正常的事,真要打到一半,哪有時間給你去方便?
    總不能跟對面的柔然人說“對不起哥兒們,咱歇會先別打了,讓我去尿個尿先?”
    真要這樣,怕是留在人世間最後的一滴水不是眼淚,而是憋不住的尿了。
    賀穆蘭全火裡就沒人喜歡喝水的,她原本有清早起床一杯溫開水的習慣,在這裡也活生生被改掉了,因為上廁所實在太危險,她有好幾次被發現,都用自己在“大號”給打發過去了,饒是如此,那種羞恥也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只是今日好死不死,也不知什麼情況,和敵人交戰到一半就突然一陣內急,怎麼都忍不住。無奈她是在馬上,就連夾腿都做不到,馬兒一顛,簡直恨不得死了算了。
    要是真尿崩,還不給人笑死?
    待戰局一了,她立刻打馬揚鞭,也顧不得眾位火伴露出什麼表情了,徑直朝沒有人煙的地方跑去。
    黑山外有大片草原,但更多的是無人的曠野。賀穆蘭要找一處背風的地方,而且前方必須視野開闊,隨時能因為可能出現的敵人而跳起反擊。
    娘的,到了古代,連上廁所都沒法子好好上了!
    誰說穿越好的?真該讓他們自己來看看這蠻荒的時代!
    賀穆蘭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土丘,見四周無人,解開褲帶,呼呼啦啦放松了一回,覺得自己腹部都忍得有些痛了。
    就憑軍中這些男兒的喝水量,她就敢肯定大部分日後都會得尿結石或者腎結石。嗯,一天到晚騎馬,估計前列腺也不好。
    她整個人一放松,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卻聽到山丘後突然傳來了馬蹄聲,然後啪啦啪啦的鐵鞋聲突然傳來。她心中一驚,立刻抓起褲子,一躍而起,手忙腳亂的系起褲帶。
    此時此刻,她分外懷念現代的橡皮筋,至少沒這麼苦逼。
    三層啊!
    三層都是褲帶啊!
    要繞好幾圈啊!
    一不留神就掉到尿裡去啦!
    待賀穆蘭整理好褲子,一把握起長槍,就朝土丘前面小心隱藏好。
    來者是友是敵?難道是落單逃開的柔然人?
    很有可能,她跑的這般遠,早已脫離右軍的范圍了。
    賀穆蘭緊張的握著槍,准備等繞到山丘後的是敵人就給他一槍。
    其實很多時候她也不大分得清柔然人和鮮卑人,多靠用“吼叫”的辨別身份。戰場上亂打一氣,凡是說鮮卑話的大多是魏兵,用的是匈奴語或者其他聽不懂的話的,很多就是柔然人。
    當然也有很倒霉的,被兩方都不當成自己人,在友軍面前被活生生砍死的。在這個沒有統一甲胄和旗號的年代,指揮和識別系統混亂已經成了賀穆蘭最不能忍受的一個問題。
    賀穆蘭握著長槍沒有出聲,那山丘後發出鐵靴腳步聲的後來者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再也不上前了。
    賀穆蘭心中一驚。
    莫不是被發現了?
    完蛋了,她的馬還在……
    賀穆蘭心中驚懼還未定,猛然間鐵靴聲又起,而且是以極快的速度朝她奔來。打仗時本來就精神緊張,更何況賀穆蘭還是脫離右軍孤身一人,當下回身就往自己馬的方向跑。
    跑一半以後她猛然回過神來。
    跑個毛啊!
    對方也就一個人!
    對方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抽出佩劍就出手攔截。賀穆蘭舉槍一擋,雙方兵器一擋,都覺得對方力氣不小,頓時升起了比試之心,交起了手來。
    賀穆蘭一身皮甲,對方卻是一身明光鎧,兩側的吞肩是怒目圓睜的獅子,顯然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兵。
    賀穆蘭敢和他切磋,也是想著柔然那邊絕不會有這樣的盔甲,既然是同軍之人,又是上將,比試一番並不會傷及性命,還有可能獲得青眼。
    只是明光鎧之所以叫“明光鎧”,是因為它的胸前有兩片磨得珵亮的金屬片,頗似鏡子,現在正是正午時分,賀穆蘭被那兩片明亮的金屬片所造成的反光刺的眼睛都睜不開,心裡大叫“作弊”。
    待兩三招過後,雙方換了個位置,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面目,俱是一怔。
    賀穆蘭語文學的不好,見到這張臉,只想得到“器宇軒昂,相貌堂堂”兩個成語而已。
    這男人竟是賀穆蘭見過的。
    “原來是你……那天我還想和你結交一番,誰料事情還沒辦完,你就趁亂走了。你武藝果然不錯,更難得的是機變巧妙,是個將才的苗子。”
    他誇獎了賀穆蘭一句,將劍身倒轉,用很帥氣的姿勢將劍插回劍鞘裡。
    長劍完全消失在劍鞘裡的片刻間,賀穆蘭看著那把明顯不是凡物的古樸長劍,心中有些感歎。
    啊,她的磐石啊,那古樸霸氣的好兵器……
    如今在哪裡?
    她也曾這麼帥氣的收劍回鞘的。
    如今*絲到用戰場上撿回來的單刀了。
    高大的男人見賀穆蘭一直盯著他的長劍看,了然的笑了笑。
    他的佩劍名為“照膽”,是與南朝劉宋交好時,劉宋朝廷送來的名劍,此乃古劍,和現在世上的劍刃形制都大不相同,他佩在身上,大多時候是為了顯示身份,真拿來作戰的時候卻是極少。
    這人明顯是小兵,見過的好東西怕是少的很,所以一直盯著。
    “這位將軍……”
    賀穆蘭還記得那些身著甲胄之人喊他將軍,連忙單膝跪下行了個軍禮。“標□份低微,見到位高權重之人便心生膽怯。標下上次見將軍事務繁忙,就先離開了……”
    “這件事等會再說,你先起來,等我片刻。”
    這高大男人笑的爽朗,拍了拍花木蘭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越過她,直奔那土丘之後而去。
    待他看到地上一灘水漬以後,頓時知道了賀穆蘭是來干什麼的,忍不住一邊開始解開膝鎧,一邊大笑道:
    “我還以為只有我不喜在人前方便,想不到你也是如此。這裡不錯,又避風又沒什麼沙土。”
    賀穆蘭聽到一旁悉悉索索解開衣甲的聲音就覺得不妙,再聽到扣帶落地的聲音,頓時就有想跑的沖動。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軍中的明光鎧一個人穿脫是很麻煩的……
    “啊,真麻煩。你過來下,幫我把束帶和膝鎧拿下。”
    賀穆蘭腳步還未提起,那邊的男人就已經在發號施令了。
    “將軍,這不好吧?您是將軍,我就一小兵……”賀穆蘭訕笑著往後退。
    “我既然是將軍,便是你上峰,叫你給我拿個甲胄怎麼了?”這位將軍顯然也是尿憋極了,“叫你來就來,休要囉嗦。都是男子,有什麼好避讓的!”
    ‘問題老娘不是男人啊!’
    賀穆蘭木著臉往前走。
    她究竟還要看多少鳥啊?
    平日裡當著她面噓噓的還不夠多嗎?
    賀穆蘭走到那土丘後,這位將軍已經脫完了,將手中的腰帶和膝鎧往她手上一塞,就開始放起水來。
    賀穆蘭不經意看到那黑蓬蓬的一團就已經面紅耳赤,抓著手上的甲胄就直望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
    她和男子們混的多了,便知道男人們尿尿也有講究,其一便是避風,至少不能正對著風,否則尿的好是迎風尿三丈,尿不好那是風吹滿身黃。
    二是都好比試,喜歡看誰尿的遠,並且樂此不疲。賀穆蘭快被這個樂趣給逼瘋了,因為只要大伙兒一方便,就都恨不得拉上她,看看她噓噓的力氣是不是也比別人大三分。
    若不是她不得已動了武力,怕是現在還在被火裡幾個不省心的糾纏著一決雌雄……
    雌雄個屁啊!
    性別都不同怎麼比啊!
    還好這將軍倒是有正牌將軍的架子,沒說出什麼恬不知恥的“一起來”之類的話,干淨利索的方便完後,立刻將小將軍放了回去,系起褲帶。然後對著賀穆蘭招招手。
    “幫個忙,你既然在這,我這如廁也方便多了,來伺……幫本將軍穿鎧甲。”他兩臂微張,等著賀穆蘭來幫忙。
    擱這時代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狄葉飛和性子桀驁的那羅渾,遇見一個明顯是高級將領的將軍提出這樣的請求,都不會浪費這樣的機遇。
    給主將穿盔甲,那是親兵和心腹才有的機會。
    這是這位將軍紅果果的示好,等於是將對方看做可以信任之人。
    果然是正牌將軍……
    ……的架子。
    賀穆蘭這下頭皮都炸了,拿著明光鎧的膝鎧往甲扣上一扣,開始利索的給他穿戴了起來。
    當穿到身前的時候,賀穆蘭一手按住,單手抖開腰帶,異常流暢的用束帶固定住身前的甲胄,扣上扣帶,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務求一個“快、准、狠”,絕不浪費一絲時間和力氣。
    誰料賀穆蘭剛剛把他的明光鎧穿好,對方卻立刻翻臉,一伸手扣住她的咽喉,又將她的一只胳膊反剪到身後,按倒在地上,惡狠狠地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擦!虧看他面相還以為是個大度寬厚之人,否則也不會長的這麼眉眼開闊,鼻梁挺拔,誰料竟是個翻臉不認人之人!
    “在下是右軍蠻古將軍帳下一個小兵,懷朔來的花木蘭。”
    賀穆蘭若是要掙扎,大約有七分可能掙開。但她若真掙開了,那就是以下犯上,再說她長槍還放在地上,對方腰上卻隨時可以抽出長劍,她腦子壞掉了和他肉搏!
    “將軍為何無緣無故……”
    “你不過是一介小兵,武藝高強也就罷了,怎麼會對這明光鎧這等熟悉?莫說蠻古,便是你們夏鴻將軍,穿脫這明光鎧也不見得有你這麼便利。”
    這將軍雖然長得粗獷,卻是個外粗內細之人,否則也坐不穩他的位子。此時賀穆蘭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立刻就讓他看出了不對來。
    賀穆蘭心裡咯登一聲,頓覺臉上也露出一絲驚容。
    明光鎧制作不易,向來是甲胄中的第一等武備,只配置給高級將領,或者作為賞賜軍功所用。莫說黑山大營的眾人根本不可能在柔然人那邊得到它,哪怕柔然王帳,也找不出一件這位將軍身上的明光鎧來。
    明光鎧繁簡不同,有只在鎖甲基礎上加上胸前甲片的,也有像是這位將軍身上這件一般有多重護肩、肩頭有吞肩的。他的明光鎧身甲下和膝鎧相連處還裝飾有金腹獸,用來護住腹部和卡扣腰帶,這種“豪華加強版”,正是和花木蘭前世所穿的“照夜明光鎧”是同一件。
    他說夏鴻都沒這麼熟練,還真不是瞧不起人家,夏鴻穿的真沒有這麼復雜,不過是細鱗甲的明光鎧而已,畢竟鎮軍將軍沖鋒陷陣的時候沒有那麼多,太過復雜反倒不利於行動。
    這人穿的已經是前鋒將軍最常穿的,防護最齊全的明光鎧了。
    花木蘭以前是“虎賁”軍的將軍,也是前鋒將軍,明光鎧乃她連斬七大將後,拓跋燾賜下的,伴了她無數個春夏秋冬。
    花木蘭身為女子,穿戴鎧甲很少托於他人之手,直到後來有了陳節,偶有戰事緊張之時,便讓他伺候幾次。
    即便如此,她對自己這種制式的鎧甲也已經是熟稔無比,閉著眼睛都能穿脫。可以說,任何一個有親兵的將軍穿起自己的甲胄來都沒她那麼快。
    這便是她的“戰袍”,是能完全掩飾住她女子身份、最可靠的裝備,繼承了花木蘭大部□□體記憶的她,怎麼可能不會穿脫這樣的鎧甲?
    更何況花木蘭解甲歸田的時候,明光鎧、磐石和越影是一起帶回來的。花父喜歡那套鎧甲,沒事還穿著花木蘭的鎧甲在家中走幾圈。當時蓋吳的手下作亂鄉間,花父就是穿著花木蘭舊時的照夜明光鎧和良弓撐的場面。
    花父年紀大,腿腳也不好,他穿戴鎧甲“過過癮”的時候,都是花木蘭和賀穆蘭幫的忙,自然對穿這件衣服非常熟悉。
    但是正如這位將軍所說,她一個不可能接觸過明光鎧的小兵,卻這般會伺候人穿這個,換成是她,她也懷疑起她的身份。
    “你是誰派來的?拓跋崇?拓跋范?還是尉遲家的人?”他手中力氣不小,扣住賀穆蘭咽喉的手掌微微一用力,賀穆蘭頓時喉部劇痛,幾欲作嘔。
    賀穆蘭除了第一次出戰時候嚇傻了,被掃於馬下活生生踩死,兩輩子都沒遇見過這種待遇。
    她已經瀕死一次,求生的*比任何人都強,此時被這位將軍用這種方式掐住咽喉,立時也顧不得什麼不可得罪達官貴人了,當前先保命要緊。
    所以她伸出另一只可以動的手去抓那咽喉部位的手掌,她力氣何等大,即使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二,也成功讓這位將軍撒了手。
    賀穆蘭喉部一旦呼吸順暢,立刻覺得肺部火辣辣的感覺消失一空,她扭過身子,在這高大男人震驚的眼神中無奈地說道:
    “在下幾次都有近身的機會,若是對將軍有所歹意,將軍哪裡還能好生生的提起褲子……”
    她這話說的也是大實話,她若手中暗藏武器,給他系上束帶的時候就能在他背後刺上無數下了。
    這將軍從小以力大聞名,驍烈無比,他若真要掐死一個人,那就是分分鍾的事情,之所以手下留情,那是想留下口供來。即便如此,他的力道也不是尋常人能掙脫開的,誰知這小兵只是隨意拉扯幾下,他手指都覺得要斷開了,不得不放開手去,否則手指恐怕活生生就要被掰斷。
    大戰在即,他不可有所損傷,雖是因此松了手,可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
    一個小兵,會穿脫明光鎧,武藝不凡,天生神力,此事處處透著詭異,讓他不得不生出驚疑之心。
    賀穆蘭心裡比他還亂,見他聽了她的話不但沒有回應,反倒盯著她驚疑之色更盛,整顆心猶如落入冰窟一般。
    花木蘭從軍用的是真實姓名,又是有根源可溯的軍戶人家,真要有心一查,總能查出他家沒有兒子,只有女兒。
    這下壞了!
    賀穆蘭左右看了下,發現這裡確實是毫無人煙,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一股惡氣。
    娘的!干脆直接把他砍了得了!反正神不知鬼不覺,怎麼跟只瘋牛一樣!
    為將之人對殺氣何等敏感,賀穆蘭只是隨便想想,這男人立刻就有察覺,只見他精神一凜,“嗆嗡”的龍吟聲乍起,“照膽”出鞘!
    他指著賀穆蘭,冷哼道:
    “看你也是一名勇士,奈何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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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7 19:48:53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他的身份

“你究竟是什麼人?潛伏在右軍意欲何為?”
    此人是典型的鮮卑男人,喜歡干脆了當的解決事情。
    “你既起了殺意,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能讓我得知,既是如此,可見你並不磊落,我若在這裡把你殺了,也不過就是為軍中出去一個奸險小人而已!”
    “這位將軍,我連您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我殺您做甚!”賀穆蘭見他連劍都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您要殺要砍,那自然隨您。但你所說的都是欲加之罪,要我束手等死,我卻是不願的。”
    她也抽出腰側單刀,一咬牙拼了:“我會用照夜明光鎧,自然是因為我見過它,但這不代表我就是奸人。明光鎧雖然稀有,但也不是世上無雙,誰說一個小兵就不能熟悉?就算我是奸細,哪個奸細會經常接觸明光鎧,真有這樣的人,難道不浪費嗎?”
    “那你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照夜明光鎧?”
    “在下不能說。”
    賀穆蘭只能做高深莫測狀。
    “這世上有此鎧甲的,不是皇親,便是……”
    他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這世上用此鎧甲的,只有皇親和陛□邊的宿衛。
    除此之外,還有皇帝。
    如今的大可汗是個尚武之人,雖然年僅二十歲,卻自有一番恢弘氣度,讓人不得不拜伏與他。
    大可汗不耐煩穿漢臣建議他穿的龍袍,反倒是一年到頭甲胄和皮衣不離身。他身邊的宿衛,各個都著明光鎧,而且皆是武藝高強之人。
    這是因為大可汗習慣於親臨前線,身先士卒,以至於身邊宿衛不得不和皇帝穿的一樣,為的是混淆敵人。
    武藝高強,熟知明光鎧,在軍中打熬,氣度不凡……
    應當不是白鷺官。
    白鷺官不會不認識他。善於刺探消息的白鷺若是不認識軍中的險要之人,那也就白混了。
    那就可能是陛□邊的宿衛,來軍中刺探什麼事情的。
    是了,聽說大將軍被人參了“克扣糧餉”、“偏袒中軍”,京中建議讓拓跋范來黑山大營坐鎮三軍的呼聲很大。
    算一算,大約就是上次大點兵之前的事,若是那時候派了心腹過來探查……
    那也不會從右軍起步啊……
    右軍一群普通軍戶,能有什麼用?
    賀穆蘭見這位高大漢子話說到一半突然傻了,連手中的劍尖都朝下,也悄悄把單刀收了起來。
    劍尖朝下是沒有了敵意,或是示好,若是他一回過神,自己還提著刀對著他,怕是真要結下梁子。
    她先前聽到那一大串“拓跋什麼”就覺得不好。能讓皇親來派出刺客,驚得他這麼謹慎的,一定不是什麼一般人物,大約也是拓跋家的人。
    一口又說出中軍將軍尉遲誇呂的名字,更是讓人吃驚。
    兩人都在胡思亂想,一時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持著“照膽”的將軍猜測此人可能是皇帝隱入軍中的耳目,倒對他沒有什麼敵意了。他與皇帝從小一起長大,自詡沒做過任何對不起朝廷和皇帝的事情,便是有宿衛軍在軍中,也查不出他什麼錯來。
    他心中坦蕩,也就不懼任何探子,當下收起“照膽”,掃了一眼花木蘭。
    “你就准備以後一直在右軍待著?”
    身為陛下的宿衛,應該在中軍裡查探才是。
    賀穆蘭也不知道這位將軍怎麼好生生的突然對她和顏悅色起來,而且說話還特別和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
    “啊,那個……我是覺得在右軍見識的東西會多些……標下見識淺,也沒上過幾次戰場……所以才……”
    也是,陛下的宿衛軍都是從鮮卑大族、宗親王室裡找,最要緊的是忠誠,真要上過戰場的還真不多。
    他若是因為大將軍之事而來,去受歧視最多的右軍,反倒是看到的多些,歷練起來也安全。
    只可惜他是中軍的將軍,即使知道中軍被偏袒多時,也不能說出任何不對。否則這下面的隊伍不用帶了,中軍那一票“公子軍”也得罪完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之前就算是本將軍得罪了這位兄弟。我叫庫提莫,你若是有什麼難處,不妨來中軍找我。”
    此人生的是身材高大,姿容甚偉,當他和顏悅色之時,真是很難生出不滿來。
    所以說“顏值”的重要性啊,就算是之前差點命喪他手,賀穆蘭也只能怪自己不夠謹慎,見他道歉,立刻就坡下驢。
    “不敢,是標下……標下……”
    她能說什麼?
    是標下穿您褲子太熟練的錯?
    “庫提莫將軍?庫提莫將軍?你在不在?在不在?”
    一群家將呼嘯而來,想來是主將走的太久,出來找尋了。
    庫提莫也覺得尷尬,對那邊呼喊幾聲回應後,就和僵在原地的賀穆蘭說:
    “我知道你身份麻煩,你放心,我不會和任何人說你的事的。陛下待我親如兄弟,你若有要幫忙的只管說,我若能辦到,一定鼎力相助。”
    說完後,他一個忽哨叫過自己的馬,翻身上馬,朝著迎接而來的眾將匯合,一起向著遠處去了。
    只留下更加茫然的賀穆蘭。
    什麼身份麻煩?
    他看出她是個女兒身了嗎?這麼厲害,只是抓著喉嚨掐一掐……
    我擦!
    我沒喉結!
    賀穆蘭打了個哆嗦。
    花木蘭雖然也有隱隱的喉結,並不明顯,但要仔細一捏,就知道根本和男人的不太一樣。但這個時代,不知道是營養不良的多還是發育的晚,男的喉結不顯的也有不少,所以她這點破綻根本不算是什麼問題。
    這下子賀穆蘭更是心亂如麻,一下子想著完蛋了自己女子之身被看破了,一下子想著這將軍人品真不錯,看出來了她的身份居然還替他隱瞞,有什麼問題還要她去找他……
    就是扯到陛下是什麼意思?什麼親如兄弟?
    在顯擺自己後台硬嗎?
    親如兄弟,莫不是宗親?
    庫莫提,庫莫提……鮮卑語的“庫莫提”,是“蒼鷹”之意。
    鮮卑人大多喜歡以動物的名稱起名,例如現在這位皇帝拓跋燾,鮮卑名為“佛狸”,翻譯成漢話,便是“巨狼”的意思。如今能直呼皇帝“佛狸”之人,世上已經是沒有幾個了,也許竇太後能喊一喊。他現在沒有皇後,那些姬妾是不能直呼其名的。
    鮮卑人起了漢名之後,並不拋棄鮮卑族原本的名字,要麼當做字,要麼當做號,在鮮卑人裡,還是叫著原來的名字,比如說吐羅大蠻,讀起來倒像是“吐個大木耳”,那羅渾是姓“那”的,羅渾才是他的名字,意思是“水蛇”,胡力渾的“力渾”則是“毒蛇”。
    賀穆蘭皺著眉頭嘀咕了半天,總覺得這個庫提莫熟悉的要命,待仔細一想,立刻知道了他是誰。
    黑山大營裡姓拓跋的一共只有兩位,一位是拓跋燾的王叔“拓跋延”,這位是黑山大營一成立就在此坐鎮的老宗親,已經年過四十,這男人看起來至多二十多歲,一定不是拓跋延。
    還有一位,便是中軍赫赫有名的鷹揚將軍“拓跋提”,十六歲入軍營,五年內獲得軍功七轉,位當正將,領“鷹揚軍”精銳八千的宗室將軍。
    拓跋提的父親河南王拓跋曜逝世的早,所以他的身世要比其他宗親單薄。但拓跋曜生前是武藝出眾的武勇之將,又和先帝是關系親密的兄弟,所以軍中無數將軍都出自他的帳下。
    拓跋提是他的長子,從小驍烈有乃父之風,他自父親薨了以後,這些為國捐軀的王親之後都是在宮中和拓跋燾一起長大的,接受的是同樣的教導。
    只是他偏好武藝,或者說只能偏好武藝,韜略等漢人的學術學的是一塌糊塗,人人提起他來,也只能想到“他有乃父之風,會是個好將軍”雲雲,事實證明,他也確實一到十六歲就來了黑山,幫著拓跋燾沖鋒陷陣去了。
    他雖在中軍,但“鷹揚軍”是中軍精銳,鷹揚軍大半都是他父親的舊部和家將,所以將令一出,莫敢不從。拓跋提只聽從三軍的大將軍拓跋延和皇帝拓跋燾兩人調遣,便是尉遲誇呂的面子也是不賣的,和尉遲誇呂的關系也不好。
    拓跋提是堅定的皇帝派,從一開始到後來都是孤臣,按照花木蘭的記憶,這位將軍後來授勳時也是軍功十二轉的牛人,是和花木蘭一般身懷紫綬金印的上柱國武勳。
    只是一個是解甲歸田的田捨女,一個後來是手持使節行走四方的車騎大將軍,若不是他和漢臣關系不好,一直都是在軍中坐鎮沒進過朝堂,否則還真不一定只是個車騎大將軍。
    一個皇室宗親、精銳中的精銳、就算是後世的花木蘭都要仰望之人,為何無緣無故要幫他?
    難道真是英雄惜英雄?
    憑什麼?
    就因為自己給他穿了下褲子和腰帶?
    賀穆蘭的臉色扭曲了起來。
    不是這麼囧吧?
    ***
    賀穆蘭神魂不思的回了右軍的同火之中,若干人等人已經干淨利索的挑好了戰利品,也把首級割了放好了。現在每一戰得到的柔然人戰馬都有不少,這些空馬拿來載戰利品和頭顱正是合適。
    只可憐這些馬來的時候馱的是自己身穿甲胄的主人,被拉走的時候只有主人的甲胄和主人的頭,不知馬兒要會說話,究竟會說什麼。
    反正沒幾匹馬叫的和越影似的,還“咦嘻嘻嘻嘻……”
    賀穆蘭心情不好,臉色自然也帶了出來。阿單志奇等人給賀穆蘭指了指她的戰利品在哪幾匹馬上,見她不但沒有喜色,連表情也沒有多少,禁不住都是一愣。
    賀穆蘭雖然最不重這些東西,對軍功和戰利品看的很淡,但大家在興奮的時候,也很少掃興。如今他們歡天喜地,按賀穆蘭以前的習慣,也應該跟著微笑才是,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花木蘭,你脖子怎麼了?”狄葉飛眼睛尖,一下子叫了起來。
    花木蘭的身體此時還沒有被曬黑,冬天陽光不大,就是風吹得厲害,賀穆蘭臉頰全是被風吹出來的紅褐色皸紋,非常難看,但是她的脖子和身體各處還是比較白皙的。
    此時脖子上一片淤紅,自然醒目的很。
    狄葉飛一叫,一火人全部都圍了過來。
    “火長,你剛才和誰打架了?哪個不長眼的尾隨你了?是不是上次惹狄葉飛的那幫人?”若干人問了一大串,最後問出最關心的問題:“你有沒有吃虧啊?”
    賀穆蘭在軍中雖然不像阿單志奇和胡力渾那樣好交朋友,但也從不主動惹事,要說仇家,所有人還真只能想到那一批人。
    他們都知道賀穆蘭的武藝,輕易三四個人是進不了身的,就算是五六個人,想要壓倒賀穆蘭掐住脖子,像她力氣這麼大的人能壓住的,也不知道有多大力氣,所以他們根本沒想到只有一人,總覺得肯定是許多人圍攻她了,才讓她吃了這麼大的虧。
    “沒吃虧。”
    賀穆蘭不好解釋自己到底為何脖子上全是淤紅,只能回答若干人最後一個問題。
    這幾個人都不是姑娘家,不好盤根問底,他們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又聽賀穆蘭沒有吃虧,頓時各個都喜笑顏開,覺得暢快極了。
    “就知道咱們火長不會吃虧!”若干人笑著說道:“對方傷了手,還是傷了腳?被揍得如何?”
    “……”賀穆蘭臉色怪異了起來。“啊……被碰的……”
    她不由自主的朝著若干人的下S看去。
    若干人被她看的忍不住雙腿一緊,笑的更歡了:“原來是這樣,揍得好!揍得好!叫他們再盯著狄葉飛!”
    “什麼盯著狄葉飛,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賀穆蘭再遲鈍也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一件事,奇怪地嘀咕。
    “知道知道,我們不會亂說的。不會是火長干的,火長怎麼會做這種事呢!”若干人牽著馬往回走,“不過火長,下次有這種偷偷教訓人的機會,帶上我們一個,讓我們也出出氣!”
    “……你想的太多了。”
    “哎呀,你們老說我想的多。我這叫聰明知道嗎?聰明的人才想的多……”
    “火長啊,我發現你老是關心狄葉飛啊,嘖嘖嘖,這種借口尿遁偷偷報仇,事後還不留名的事情,做的也太英雄了點,若狄葉飛是個姑娘,都該以身相許了,兄弟幾個以後要向你學學,說不定媳婦兒就有了啊……”
    “滾!”賀穆蘭。
    “滾。”狄葉飛。
    一群人說說笑笑,打馬回營,待回到營帳,賀穆蘭眉目間的沉郁還在,惹得狄葉飛若有所思,阿單志奇心中異樣。
    待到夜晚,一群人借著“集體尿尿”,跑出營帳,偷偷琢磨起來。
    “你們說,火長白天是不是吃了虧啊?不然這麼不高興?”
    “有可能,他喜歡逞強,說不定身上有傷。”
    “可是火長上次被鞭笞都沒有脫衣服上藥啊……”
    “不然這樣吧。”
    阿單志奇思索了一會兒……
    “我們除了要給火長討個公道,也要關心下火長的身體。晚上他睡熟了,我們兩個偷偷解了他的衣衫,看看身上還有哪裡有傷。”
    “那天為首的幾個刺頭兒去了雜役營,今天讓火長吃虧的應該不是他們,剩下的是誰也就一清二楚了。你們幾個沒事注意著點他們,一旦他們落單,把外衫脫了套他們頭上揍上一頓,就當是出氣了……”
    阿單志奇要壞的時候也是蔫壞,一群同火大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正是愛玩好鬧的時候,立刻把頭點的小雞啄米,興奮的不行。
    等到了晚上,賀穆蘭睡熟了,阿單志奇和狄葉飛偷偷摸摸爬起來,同帳其他人拿了一根短蠟燭,點上後用衣服遮著光,悄悄圍了過去。
    “我總覺得這事……有點像是你們對狄美人做的……”阿單志奇咽了口口水,顯然雖然是他提的建議,但還是覺得不安的很。
    “花木蘭醒了,會不會生氣啊……”
    “生個什麼氣,都是男人,看看又不會少塊肉,我們是好心驗傷,他咽喉有淤,保不准肩膀胸口都有,真要掐起來,掙扎一番肯定會傷到周圍。”
    若干人難得沒有開玩笑,眼睛一掃狄葉飛:“火長對你最好,你去掀,若是有事,他也不會揍你?”
    狄葉飛駭然道:“我?我不行的!我沒脫過別人衣服!”
    “誰會脫過別人衣服啊!”
    胡力渾好笑地頂了一句。
    那羅渾和殺鬼的眼睛立刻瞟向阿單志奇和吐羅大蠻去了。
    “……那是我媳婦兒,能一樣嘛?”阿單志奇低吼。
    “那女的自己脫的,我什麼都沒做!”
    吐羅大蠻齜了齜牙。
    蘆柴棒子一般,還不如不脫呢!
    其他人又把期望的眼神看向若干人。若干人捂住胸口,搖頭連道:“我家女奴都是被脫光了洗干淨丟到我床上暖床的,我也沒脫過別人衣服!”
    “嘁!”
    “入阿母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幾人壓低了聲音表示憤慨。
    “狄葉飛,還是你來吧。一來你和火長親近,二來你手腳輕巧,我們都是五大三粗的……”
    “我來。”
    那羅渾突然冒了一句。
    “我來掀。”
    真猛士也!
    眾人紛紛對那羅渾這種大無畏的獻身精神表示了強烈的贊揚。
    那羅渾也是渾身發毛,總覺得九個男人圍著另外一個男人商量怎麼掀開衣服實在是很奇怪,但他說都說了,也只好搓熱了雙手,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
    這邊,賀穆蘭因為白天的事,睡得不怎麼安穩。
    夢裡一下子是那“庫莫提將軍”發現了她是女兒身,威逼利誘讓她交出自己的越影和磐石,一下子是全營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前赴後繼的要來剝開她的衣服……
    她白日征戰一場,原本是極其疲累了,只不過她在花家被那群游俠兒弄的十分淺眠,那羅渾的手只是一碰到她的前襟,她立刻就驚醒了過來。
    ‘想不到花木蘭肌肉還是挺厚實的……’
    那羅渾想起自己怎麼練都鼓不起來的胸肌,莫名地自卑了一會兒。
    ……誰在摸我胸!
    不想活了!
    賀穆蘭眼睛一睜,猛地一拳伸出去,頓時揍得那羅渾哎喲一聲,整個人飛了出去。
    待她仔細一看,只見八個火伴鬼鬼祟祟的圍著一根蠟燭,在她身旁跪成一圈,活像是某種邪教在舉行的儀式,頓時背後發毛,驚叫道:
    “你們到底在干什麼!”
    “救命啊!火長醒了!”
    若干人發現賀穆蘭睜開了眼,那羅渾又飛出去了,頓時嚇得蠟燭往下一丟,抱頭鼠竄。
    其余眾人都是久經沙場(?)之人,立刻跟著也竄了出去。
    “你們別跑!說清楚怎麼回事!回來!誰被子燒著了!給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這個庫莫提是用的“拓跋簡”的原型,後來發現這個拓跋燾的侄兒年紀對不上號,這個時候應該才十一二歲,所以我修改了前面的人設,把117章的鷹揚將軍拓跋簡替換成了拓跋燾的堂兄弟拓跋提。
    這個拓跋提的鮮卑名字確實是庫莫提,長得也是英俊高大,戰功卓絕。最主要的是,在普遍早婚早生子的鮮卑人之中,他445年才有第一個孩子,也沒有姬妾。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應該都三十多了,想來是有什麼原因。反正我就拿來用了,別說前後文不同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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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7 19:49:23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男性女性

那夜以後,右軍無緣無故傳出了鬧鬼的傳言,經常有士卒被鬼怪暴打,還有人信誓旦旦說半夜看到鬼影子在跑,有鬼尖嘯。基於左軍剛營嘯過沒多久,右軍對此傳聞非常重視,不但嚴令禁止士兵晚上擅自亂跑,還加派了巡更官,晚上有專門的魏兵巡營,久而久之,鬼怪的傳聞也就漸漸消散了。
    “都是你,說什麼裝成厲鬼出去找他們麻煩。”若干人把辛苦做出來的長舌頭丟到一旁,“現在好,晚上到處都是巡邏的,連出去尿尿都要被盤問半天!”
    “我怎麼知道會是這樣!”吐羅大蠻一瞪眼,“我只是想讓他們受受驚嚇而已!”
    “好了好了,別吵了。”
    那羅渾聽了他們的話以後胸口都痛。那天被拍飛後,他都有了陰影了……
    一個七尺男兒直接被拍飛,自尊和面子都沒了。
    .
    “這是誰丟的?”賀穆蘭從帳外回來,手中拿著兩束紅纓。“就放在帳外,沒人要嗎?”
    “我們槍上的都還在啊!”一個個開始檢視起自己的長槍和長戟等物。
    紅纓是用來吸收槍尖上留下來的人血的,否則槍桿滑溜是握不住的。由於紅纓吸滿人血後很少有人再用,覺得煞氣過重,一般都是丟掉,再換條新的。
    也有少數的人捨不得買新的,或是那紅纓有什麼特殊的緣由不願換,將它洗干淨後接著用的,紅纓用到後來會洗到發白,只有飽吸人血後是艷紅色的,一望紅纓就知道今日有沒有出戰過。
    “火長,我們的紅纓都在。只有你的和狄葉飛的沒了。”阿單志奇掃了眼,“兩束的話,應該是狄葉飛的?”
    狄葉飛用的是雙短戟。
    “我的洗干淨了,還沒裝上去。”狄葉飛從來不信煞氣什麼的,每次洗洗再掛上。
    那羅渾則是從來不洗,美名其曰“積攢煞氣”,他的槍纓紅到發黑,到凝結成塊兒再也不能用的時候,就會被丟掉。
    賀穆蘭有時候在戰場上摘掉就丟掉了,有時候會撿回來,全看當時心情。這次是她丟掉了,新的還等著月末休沐去買。
    “好生生的,誰放兩根紅纓在這啊,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吐羅大蠻撓了撓頭。“火長,既然你的沒了,干脆拿來用吧。”
    賀穆蘭原先還以為是哪個火伴掉落的,一問沒人丟紅纓,只能莫名的把它收起來,取了一根裝在槍尖下。
    這紅纓顏色飽滿,比帳中諸人的紅纓顏色都要鮮艷一些,賀穆蘭掛上去後覺得好看,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笑著道:“不知道這人的紅纓是在哪兒買的,若是找到失主,我要問問。”
    “又不是姑娘家,能用就用,還紅不紅,白不白的。”胡力渾莫名地覺得火長在這方面有些太講究,不夠男人。
    若干人的四個家奴在一旁磨刀的磨刀,給主人捏背的捏背,若干人昏昏欲睡間聽到姑娘什麼的,張開眼睛道:“什麼姑娘紅的白的,哪個姑娘被開了頭嗎?”
    這話一出,滿室皆笑。
    .
    自那之後,賀穆蘭幾人的帳篷前總是被人放各種東西。有時候是幾顆漂亮的石子,有時候是不知名的鳥羽。
    這行為無論古今都只能讓人想到一件事:
    ——求偶。
    若拋開這其中有些怪異的感覺,還挺浪漫的……吧。
    可惜,只有賀穆蘭這麼想。
    “媽的!給老子抓到是誰亂丟這些垃圾,老子把他牙給扒了!”吐羅大米需 米 言侖 土雲蠻一出帳門差點踩到一堆奇形怪狀的爪牙,整個人都暴躁起來了。
    “這是貓抓了老鼠來主人面前邀寵嗎?怎麼什麼東西都往老子火裡堆?”
    吐羅大蠻跳了出去,在一群營帳間大聲叫了起來:“眾兄弟給我聽了!誰看到有人我們營帳門口丟東西的,幫老子抓一下!抓到了老子休沐請他吃肉!”
    “好咧!”
    “上次看到一個小子跑過去了,下次給你逮住!”
    “哎喲,你們火裡有狄美人,被人送東西是正常的!”
    然後各種圍繞著狄葉飛的軼事就被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其內容無外乎今天哪個小伙子見到他撞了柱子,明天哪個在戰場上看到狄葉飛還想虜獲回去之類。
    這些人都是粗漢子,說這些話並沒有惡意,狄葉飛和賀穆蘭等人也都知道。但由於之前夏將軍曾經痛斥過狄葉飛這張臉,即使心中知道他們沒有惡意,狄葉飛也忍不住白了一張臉。
    “狄葉飛,我覺得你過於敏感了。”賀穆蘭看到這樣的狄葉飛,心中很惋惜。
    她在後世見到的狄葉飛已經是鎮守西域的得力將軍了,雖然貌美,卻是不可小覷的權貴。
    有了權力的狄葉飛並不以自己的容貌為恥,相反,在太子需要他的容貌行事時,他也順從的去了,並沒有被折辱的意思。
    這說明後世的狄葉飛已經正視了自己容貌所帶來的一切,並且積極的去面對它。
    狄葉飛離開花木蘭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改變了他?按照花木蘭的記憶,他在宿衛軍中當宿衛的時候,得了崔浩的賞識,所以調到了陛□邊當差,因為崔浩年輕時也容貌姣美,沒有人敢侮辱與他……
    所以,還是權力的原因嗎?狄葉飛會那般努力向上爬,是看到了和他有相同困擾的崔浩爬到高位後得到的尊敬,所以也想像他學習?
    “我……敏感?”狄葉飛平日裡話很少,也沒和賀穆蘭聊過什麼天,所以賀穆蘭突然表現出想要長談的意思,倒引的他詫異地看了過去。
    “人的天性是趨向美的,這是本性。就像有的人高大、有的人矮小,有的長得胖,有的長得瘦一樣,美丑也都是老天給的,有人喜歡美,就和有人喜歡別人的高大一樣。我不知道你有多不喜歡自己這張臉,但對於很多人來說,看到你的臉,是一件非常讓身心愉悅的事……”
    “這種愉悅大多數時候和情愛、色Y無關,僅僅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認同。但是要是有人將此和某些齷齪的事情聯系起來,那是那些人的問題,不是你的,你大可不必表現出這麼……為此困擾的樣子。”
    “別人的問題嗎?”
    “是。每個人最出色的地方自然會被別人說道,比如我的力氣,阿單志奇的廚藝,吐羅大蠻的好人緣,以及……你的臉。當你身上有比臉更出色的地方時,自然就不會有人談及你的臉了,或者,不會將它當做重點。”
    賀穆蘭這些話憋了許久。
    “外面這些討論你的同袍大都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也沒有惡意。他們談論你的臉時,和談論我的腹瀉,吐羅大蠻的口臭,胡力渾的腳臭沒什麼區別。”
    由於賀穆蘭是蹲著如廁的,被撞到時別人總覺得她是在大號。她從來都是露出“抱歉”的表情,然後捏鼻子,誰也不願意留在那被熏,久了以後,花木蘭腸胃不太好,經常拉肚子的傳聞也就越演越烈了。
    “‘看,花木蘭那樣的勇士也拉肚子!看,吐羅大蠻雖然人緣好,但一說話就口臭!看,胡力渾腳臭!看,狄葉飛長得像個女人!’”
    賀穆蘭故意捏著嗓子尖細著說話,終於引得狄葉飛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看,其實就是這麼回事!”賀穆蘭聳了聳肩,“你不妨放輕松點。”
    “
    知道了,火長。”
    狄葉飛低下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繼續將紅纓系在雙戟上。
    “不過,狄葉飛,我總覺得門外那些放了一堆的東西是給你的。”賀穆蘭忍不住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軍中寂寞,許多人都需要一個精神寄托。像是吐羅大蠻那樣的,都恨不得有個女人脫離‘童子雞’的稱號,難保沒有人把你臆想成他腦海裡的那個樣子。你要真遇見這種人,無需理他,只要記得他們喜歡的不是你,而是他們腦子裡造出來的你就行了……”
    狄葉飛怔愣了一會兒,呆呆地點了點頭。
    賀穆蘭見他似乎聽懂了,心中也是安慰。
    她的真實年紀,比現在火裡年紀最大的阿單志奇都要大上幾歲,所以看他們時,不免有些長輩看晚輩,或是大姐姐照顧弟弟們的感覺,有時候說話、行事,都不自覺的表現出來。
    她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我去給你們准備吃的。”
    賀穆蘭掀了簾子出門,冷不防看見那羅渾站在門口,望著地上一堆爪牙皺眉。
    她對那羅渾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往灶房而去。走了幾步,卻發現那羅渾也跟上了,這就奇怪了。
    “你有何事?”
    她停下腳步。
    那羅渾自那夜被她揍飛,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她說話了。
    “你和狄葉飛說那些,只會讓他更痛苦。”
    那羅渾一開口就有隱隱的譴責。“他長得像個女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你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是別人的錯,他就會把錯全怪在別人身上,怪這個世道……”
    “那時候,他該怎麼過日子呢?對所有人都抱有敵意嗎?”
    “與其讓他覺得整個世道都是錯的,不如就讓他……”
    “那羅渾。”賀穆蘭打斷了他的話。“你認識的狄葉飛,是什麼樣的人?是脆弱到只能靠著自我哀憐活著的‘狄美人’,還是一直努力活著,情願面對各種不公平待遇也不願意自殘容貌的倔強火伴?”
    “當然是後者!”那羅渾一時煩亂於極點,對於賀穆蘭打斷他說話的無禮也生出了憤慨。
    “在我看來,能理解‘我是對的,錯的是這個世道’,比‘世道沒有錯,是我還不夠成熟’要幸福的多。這世上,要讓所有人認同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狄葉飛必須要有孰輕孰重的決斷。”
    賀穆蘭在現代時,見過許多因為太過在意別人的看法,到後來反倒變成最讓人討厭的那種人。
    狄葉飛的內心其實有十分柔弱的一面,他外在的冷傲和堅韌都是為了掩飾住自己最柔然的那個部分。
    那是那柔軟並不是可恥的。
    鮮卑的男人唾棄柔情,認為那是和女人聯系在一起的東西,就如同力量往往和男人聯系在一起,這是狄葉飛最痛苦的地方。
    一方面,他覺得自己的力量、武藝都足以匹配“男人”這個詞匯,但是另一方面,他確實無法改變自己的長相,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有“溫情”的那一面,就如花木蘭記憶裡狄葉飛親吻死去同袍的那一幕。
    他在為擺脫不掉“柔弱”的那部分而痛苦。
    賀穆蘭在很多鮮卑男兒的身上看到了這種矛盾。
    因為“害怕妻子死去,兒孫擁有和他一樣不幸的命運”這樣柔弱的理由,拓跋晃不敢和任何說出自己期待皇位的原因,因為害怕得不到別人的認同,對自己這種柔弱的理由都不自信,他選擇隱瞞、欺騙、毫無感召力的去獲得別人的幫助。
    因為“害怕母親失望”這樣柔弱的理由,丘林豹突選擇了當逃兵。這種理由是不可能被這個時代的任何人認可的,所以他內心追求榮譽的男性那一面,和希望“母親能滿足”這樣妥協的柔弱不停角力,痛苦掙扎。
    因為接受不了“花木蘭是個女人”而逃避了投奔花木蘭的阿單卓,因為“憎恨這個制度不願意做炮灰”而選擇當了逃兵的那個鮮卑強盜,他們都是因為自身柔弱的那一面而痛苦掙扎過。
    他們有的有可以回頭的機會,有的正視了自己的內心,有的尋求真正能理解他們的苦衷的人幫助,有的也只能蹉跎痛楚一生。
    價值觀這種事情,是賀穆蘭無法以一己之身對抗的強大阻力,就連她自己,在到了這個坑爹的古代戰場後,被迫地抹殺掉了自己過去對殺戮、對戰爭的憎惡,不得不投生其中,為了生存而戰。
    可她畢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堅持的是什麼,所以她的世界不會轟然倒塌,她的人生也不會慢慢偏斜。只要道路的方向是對的,哪怕其中布滿荊棘,她總歸能走到她要的終點。
    可是因為她的到來,狄葉飛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後來的機遇去宿衛了。
    遇不到曾經有過相同經歷的崔浩,狄葉飛究竟能不能像未來那樣堅毅不屈的走出自己的路,就成了一個讓賀穆蘭不安的問題。
    她關心狄葉飛,不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他為人干淨,他是花木蘭的好同伴,而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干擾到了他的未來,也許會讓他失去自己曾有過的“信念”。
    在這個蒙昧蠻荒的年代生存,若是沒有“信念”,那實在是太痛苦了。
    “那羅渾,你追求的是什麼呢?”賀穆蘭雖然是火長,但確實沒有以前的阿單志奇稱職。至少,阿單志奇是個好火長,所有人說其他來,都有一肚子的話。而她雖然照顧了他們的吃喝,照顧了他們的安全,卻沒有照顧過他們的想法。
    那羅渾將她視為勁敵,而她破除迷惘後已經徹底讓那羅渾知道了他與她之間的差距,這是先天的天賦與後天的磨礪造成的、如同天塹一般的鴻溝,是現在只有二十歲的那羅渾完全無法逾越的部分。
    那麼,那羅渾怎麼看她呢?他……會不會因為自己被埋沒在右軍而後悔?
    這些賀穆蘭都不曾問過。
    “大丈夫在世,自然追求的是揚名立萬,馬上封侯!”那羅渾理所當然地吼了出來,“難不成你不是嗎?”
    “……我只想活著,想讓更多人活著。”
    死過一次,她任何時候都不想再經受一次那樣的痛苦了。眼睜睜看著同火戰死,自己也被當做豬狗一般的踐踏……
    “這算什麼追求!”那羅渾覺得賀穆蘭說的話像是冰針火舌似的輪番刺進他的心裡。花木蘭說的話讓他又羞惱又氣憤。
    如果這樣的強者追求的都只不過是“活著”而已,那他們這些還弱於他的人,叫囂著“我要揚名立萬”,簡直被襯出的就是一種狂妄了。那羅渾根本不相信花木蘭這樣耀眼的人追求的是這樣的東西!
    那麼,說出這樣的話,對他就是一種敷衍。
    是因為看不起他嗎?
    覺得他追求的東西很好笑,不屑於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想法?
    “這才是我這麼強的原因。”
    這才是花木蘭這麼強的原因。
    “首先要活下去,才能獲得你想要的東西。功名、財富、女人、別人的尊重和認同……這些東西,死人都只能‘曾經’擁有。”
    賀穆蘭說的,已經是讓這些從小接受“不畏死”教育長大的鮮卑男兒們,足以脫口大罵的東西了。
    “我不覺得這樣可恥。就如同我覺得狄葉飛的長相並不是一種‘錯誤’一樣。只有正視自己的害怕什麼和想要什麼,才能強大起來。”
    賀穆蘭看著在不住喘氣的那羅渾,不願再刺激他,她擔心再說下去,晚上他掀的就不是他的衣服,而是拿刀捅她的腦袋,看看裡面有沒有壞了。
    她就這樣穿過那羅渾,待走了幾步,突然扭過頭來,問他道:
    “對了,你學習的是殺氣,練的也是殺人的槍法,這說明你希望別人害怕你。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希望大家都害怕你呢?”
    那羅渾的眼睛都紅了,胸口不停起伏,表現出馬上就要撕衣大吼的架勢。
    賀穆蘭問完這句話後,連忙捂住嘴,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笑容,裝作逃命一般的逃跑了。
    “……我是希望別人害怕我嗎?”
    那羅渾咬牙切齒。
    “媽的!打仗不讓別人害怕我,難道還要讓人喜歡我!就是這樣沒錯!”
    ***
    “你們幾個好奇怪啊……”阿單志奇一邊啃著胡餅一邊好奇地看看狄葉飛,再看看那羅渾和賀穆蘭。
    “怎麼好像在吵架的樣子?”
    “沒有。”
    “沒有。”
    “沒有。”
    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沒有就好。火長脾氣好,你們不要老欺負他。”阿單志奇嘮嘮叨叨起來。“那羅渾你也是的,一天到晚就像個悶葫蘆。狄葉飛你長得這麼好看,應該多笑才是,就算笑起來像個女人,至少你比我們都有用些吧?我們就是想笑也沒辦法逗火長樂。你這樣的本事,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狄葉飛被阿單志奇的嘮叨引得有些堵住耳朵的沖動,狄葉飛更是放下胡餅,忍不住歎了口氣。
    “那火長,你看我下。”
    賀穆蘭莫名其妙的看了過去。
    狄葉飛嘴唇的兩角往上翹了翹,執行了一道“笑的指令”。
    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懵了”的表情。
    狄葉飛見大家都露出那樣的表情,一雙細密的睫毛藹然低垂在冶艷的面容上,眼睛裡露出的是發自肺腑的笑意。
    那是一種又得意,又帶些狡黠的笑容。
    狄葉飛是非常美麗的,但他自己大約不大知道,只知道他長得像是個女人,而且很吸引別人的目光。
    但事實上,狄葉飛的美一種風韻和氣質,風韻是先天帶來的理想形象,氣質則是他後天隱忍克制而表現出的理想動靜。
    當這種克制被放開後,這種美已經無關性別了。就如同賀穆蘭所說,每個人心目中的美的標准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而在完全無法描繪出“真美”這個具體的形象時,自然會拿他們看見的最貼近的形象帶入進去。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看傻了。
    狄葉飛的綠眸升起了一些璀璨的東西,他甚至張開紅唇,開玩笑一般地對同火說道:“你們看,就算我笑了,你們也沒跟著笑呢……”
    “……我都要哭了好嗎?”若干人捧著心口。“我感覺什麼東西碎掉了,那是什麼啊?”
    “嗯,大概是節操。”賀穆蘭接上一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以前我要擔心的是狄葉飛,現在我該擔心的是你們了。”
    “我還有媳婦,我還有兒子。我還有媳婦,我還有兒子。”阿單志奇開始不停的念叨。
    “阿彌陀佛,我有罪,罪過罪過。”
    信佛的殺鬼念起佛號。
    那羅渾咬著牙,開始放出“殺氣”。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是毛孔大開,受了驚嚇一般反射性的保護起自己。
    狄葉飛繼續惡劣的張開口笑了起來,他那輕軟的嘴唇一張開,露出一嘴細碎的……
    貝齒?
    貝齒你妹啊!
    一嘴的胡餅屑!
    頓時仙女變妖怪,美夢變噩夢,所有人都噎住了,再也生不出什麼遐想來。
    狄葉飛伸出舌頭非常沒形象的刮走了牙齒上粘著的餅屑,然後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的繼續啃起胡餅。
    而所有人都被先前的美,和後來“美人撮牙”之間巨大的反差嚇傻了,半天難以下咽。
    這讓賀穆蘭隱隱有些擔心。
    ……她不會貿然打開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吧?
    什麼塵封的妖怪,潘多拉的魔盒……
    ……之類的?
    好在所有人的失態都只有一瞬,吐羅大蠻很快抓著一個男人進了屋子。
    “給我逮到了!隔壁火見到他的人帶著我一個火一個火找到的!”他把那個長相平庸的男人推到營帳正中。
    “那個鬼鬼祟祟在我們營帳門口放東西的就是這個小子!”
    “咦?他是誰?”
    吐羅大蠻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大聲吼道:
    “你給我自己說!一天到晚藏頭露尾算個什麼東西!”
    那男人似乎也有些脾氣,見所有人看著他,不但沒有羞窘,反而脖子一梗,開口說道:
    “我是右軍二隊七火的盧日裡!”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在晚上。
    小劇場:
    “那火長,你看我下。”
    那羅渾:……咦?喊我?可是我不是火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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