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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大限將至
赫連定知道體表溫度極高的人類似於中暑,直接吹冷風是不行的,而陳節則是怕賀穆蘭的身份暴露,所以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叫不要,倒嚇了那羅渾一跳,沒有再繼續下去。
陳節手腳極快的用賀穆蘭的髒衣服把她身上大部分地方擦干淨了,然後左右張望,赫連定是不會幫忙做這種雜物的人,只離的遠遠的袖手旁觀,倒是那羅渾想要看看賀穆蘭身上有沒有傷口,所以不停的湊過來。
“你先讓讓行嘛!你擋在這裡我怎麼穿衣?哎呀,將軍怎麼到現在還沒醒,不會出了什麼事吧?你快去把虎賁軍裡的醫官叫來啊!”
陳節連罵帶糊,終於將那羅渾也支到了山下去。
赫連定站的遠,那羅渾又急匆匆跑下山去找醫官,陳節得以喘了口氣,開始給賀穆蘭胡亂的穿起中衣。
陳節其實伺候過賀穆蘭受傷的時候,那是柔然大帳那一戰時候的是了。以前他不明白賀穆蘭為何三急的事情哪怕再痛也自己來,現在也頓時恍然大悟。
最先湧上心頭的是不可思議,他甚至想過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可又不敢再看,連套上中褲都是閉著眼睛隨便亂套的。
‘將軍怎麼會是個女人呢?他身上那麼多疤痕……’
陳節的手掌無意間擦過賀穆蘭的皮膚,雖然溫軟而富有彈性,可不時觸碰到的堅硬結疤和凸起告訴了他,這絕不是屬於女兒家那種柔軟光滑的皮膚,而是真正的久戰之將才有的、讓許多男人羨慕的滿是戰場痕跡的身體。
陳節甚至知道,在這個身體的後腰上、肩背部,都有無數箭矢貫穿的疤痕。她的大腿、膝蓋,都曾受過傷……
花將軍為何要女扮男裝?幫她醫治的寇道長一定知道原委,為何要隱瞞?陛下到底知不知道花將軍是女人?
陳節一直將她的棉衣和襪子都穿上,腦子裡渾渾噩噩想著的都是這些問題。
直到陳節將賀穆蘭的衣服都穿上了,賀穆蘭也沒有醒來,臉上的酡紅更是半點都沒有消退,陳節再怎麼滿腹驚疑也沒法亂想了。
因為賀穆蘭並不是這麼虛弱的人。
“赫連公,請借一步說話。”陳節面色凝重的請了赫連定過來:“請問我家將軍在這裡的時候,附近可還有人?來之前可曾有過異樣?”
“並無其他人,這裡很是偏僻,若不是有我帶路,很難有人混入這裡,畢竟並不在主干道上……”赫連定微微一怔,“怎麼,花將軍有哪裡不對?醫官沒來嗎?”
“我家將軍身體強健,便是站在火爐邊炙烤,也絕不會因為炎熱就會暈過去。剛剛我把她抱出來時試過水溫,這溫度比我們泡的池子低的多,就算裡面憋悶,上面還是透氣的,將軍又怎麼會暈過去……”
陳節指了指賀穆蘭的臉。
“而且,赫連公你看,我家將軍的面色紅的異樣,我雖不通醫理,也知道正常人的臉是不會這麼紅的!”
整個虎賁軍裡唯一的外人就是赫連定,而且陳節和那羅渾找來之前,只有赫連定在附近,若賀穆蘭真有個萬一,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所以赫連定心中七上八下,伸出手來摸了摸賀穆蘭的額頭和雙手,臉色也變得不好。
“倒像是在發燒!他可是得了風寒,一直都撐著沒說?”
“沒見他咳嗽,也沒有打噴嚏。我家將軍身體極好,我沒見過她生病!”
兩人心亂如麻,待那羅渾用讓人咋舌的速度把那醫官背了上來,那醫官一探脈,驚慌失措地說道:“這……這分明是將死之人的脈相啊!”
一句話炸的三人張口結舌,陳節更是當場就跳了起來:“你開什麼玩笑!哪有人泡個澡泡死的!”
每個正規軍中都有醫官,這醫官並非黑山出身,乃是太醫監特意指派來的跌打醫生,最為擅長治療外傷和跌打傷勢。
他擅長軍中之傷,卻不代表他就不會醫治其他病症。一個人若是將死,新陳代謝就會變得極慢,從脈搏到呼吸都幾近斷絕的地步,他從醫多年,只是伸手一探,便知道這脈相是彌留之際的脈相,當場嚇得不能言語。
這醫官也是有本事的人,當場取出幾根金針,在賀穆蘭的要穴上刺了下去,激發了她求生的潛能,沒過半晌,賀穆蘭終於幽幽的轉醒了過來。
賀穆蘭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都是人,立刻就知道壞了。
她在黑山時,經常在狹小封閉的屠宰間泡澡,已經養成了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絕對警覺的習慣,即使再怎麼疲累,假寐一會兒也不會直接睡過去。
而且以她超人武藝所帶來的五感,但凡十步之內有人,就算是睡著了,也肯定就會驚醒。
可現在她醒了過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的脈搏痛的都像是要炸裂開來,偏偏四肢無力,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挪動,簡直就像是魂魄已經離體,這身體雖是她的,卻完全已經沒有支配能力一般。
“將軍,將軍?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陳節見賀穆蘭已經醒了,可半天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驚得連連大叫。
賀穆蘭全身上下都如同針扎刀絞一般的疼痛,臉上的肌肉和經脈猛然暴起,喉嚨裡也發出“霍霍霍”的聲音,讓見者無不駭然。
偏偏她頭腦應該是清醒的,聽到陳節的問題,雖不能動,可眼珠子還是上下動了動,表示聽得見。
那羅渾是個陰狠的脾氣,當即拽住那醫官的衣衫,惡狠狠地逼問道:“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變成這樣!你不是太醫出身嗎?趕快把將軍治好!”
可憐的醫官被丟到賀穆蘭腳下,探了一會兒脈,有些不確定地說:“看起來倒像是中風,可她這個年紀,又是練武之人,怎麼可能中風呢?”
醫官滿臉古怪地伸手為她推宮活血,可他的手一推倒賀穆蘭的經脈,賀穆蘭頓時覺得經脈疼的像是要斷掉死的,痛苦之色更劇,甚至整個身子都開始劇烈的抖動,嚇的那醫官連手都不敢伸了。
“這可怎麼辦,花木蘭是一軍主帥,偏偏在這裡得了這個惡疾,這下連動都不能動,還如何平叛?”
赫連定皺著眉頭。
“我看休屠人那裡也別去了,趕緊套輛馬車,把人送到長安或平城去求醫要緊!”
“一定是你!我家將軍出事前,只有你在附近!你是不是給我們家將軍下了毒!”那羅渾脾氣一起,立刻揮拳朝著赫連定的臉砸了過去。
赫連定是什麼人?他成名時,那羅渾還是個到處要糖吃的小屁孩而已,對方一記重拳襲來,赫連定不過是伸出手在他的手肘處一扭,那羅渾就痛得傾倒到一邊,手臂也火辣辣的疼。
“赫連公,我家將軍這麼信任你,甚至邀你一同來胡空谷,你竟害他!”那羅渾破口大罵:“你全家一百多口是我家將軍收斂的!你那兒子躲在武英殿,要不是我家將軍相護,早就在夏宮大亂的時候被宰了!這次你失蹤,也是我家將軍率軍千裡迢迢來救……”
那羅渾雙目赤紅,儼然把赫連定當成了仇人,地上躺著的賀穆蘭聽得清清楚楚,可她卻知道自己到睡著之前都沒有見過赫連定,而赫連定也沒有動機殺他,所以心中急的要命,偏偏連舌頭都不能動彈,急的滿頭大汗。
赫連定聽著這荒誕的指責,忍不住冷哼一聲:“我要殺了花木蘭,大可以趁他沉睡之時下手,何必要伸頭讓你們知道?而且正如你所說,她對我有恩,我和他無仇,為何要下殺手?”
“你……”
陳節聽得兩人爭執,頓時頭疼。他見賀穆蘭滿臉痛苦,心中更是又驚又懼,趴下身子,在賀穆蘭耳邊小聲的說道:“將軍,你衣服全是我穿的,其他人沒有看到。可是你現在不知是何病症,我們不能讓你就這麼睡在這裡,等會我和那羅渾把你扛到營中去,若有冒犯,你多見諒……”
賀穆蘭聽到“衣服全是我穿的”雲雲,就知道他和若干人、寇謙之等人一般,已經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心中忍不住一歎。
等到陳節和那羅渾把她抬起來的時候,她自然是痛的幾欲暈死過去,全靠著毅力咬牙苦撐,直到把她送到山下的營中。
一路上,所有還在山上泡澡或者閒逛的虎賁軍見到賀穆蘭被抬著下山,皆是驚駭莫名,有的甚至在想山上是不是有什麼歹人,還是將軍糟了什麼暗算——這很有可能,畢竟已經靠近胡空谷了,而雜胡神出鬼沒也有可能。
大戰前夕,主將受傷,這對全軍的士氣都是極大的打擊。無論陳節和那羅渾等人如何想要按下這件事,噩耗還是傳遍了虎賁軍中。
高深和蓋吳聞訊趕到軍帳,見賀穆蘭全身赤紅的躺在營帳間的地上,只有一雙眼珠子能動,其余各處僵硬如鐵,一聲驚呼就跪倒在地榻前仔細端詳。
高深開口向陳節問清了始末,再見赫連定臉色鐵青的站在帳子裡的一個角落,只得開口先行賠罪:“赫連公,末將原本不該冒犯你,可是此事關系甚大,前後又都只有赫連公你一人知道花將軍的事情,所以我們不得不將你‘保護’起來……”
他對自己的幾個心腹衛士一個眼色:“來人啊,保護赫連公去營帳休息!”
說是“保護”,其實是軟禁,赫連定臉色再壞,也抵不過長安衛加虎賁軍的眾多好手,只能面如寒霜地被壓了下去。
他怎麼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好奇加好意跟著賀穆蘭一起出行,為何莫名其妙的就卷入一場暗殺裡去。
是的,他不認為賀穆蘭是身染惡疾,也不認為她是泡溫泉泡成了這樣。他一生經歷不知多少詭秘之事,舉凡下咒、下毒都曾見過,這賀穆蘭乍然不能動彈,已經超脫了俗事的范疇。
這一夜兵荒馬亂,幾位醫官反復研究賀穆蘭的病症,甚至取了指尖血驗毒,排除了中毒的可能。盧水胡人裡有不少奇人異士,包括蓋吳自己都認識□□,他們全部都過來看過,紛紛表示賀穆蘭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中咒,倒像是中了邪一般。
這推論太過滑稽,尤其現在要去征討休屠人,休屠人曾經掌管的是匈奴王庭的祭祀,祭天的金人便是由他們保管,這結論只要傳出,虎賁軍肯定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一點也不敢透露出去。
這一夜對於賀穆蘭來說極為難熬。她渾身上下承受著幾乎讓人崩潰的拉扯之力,經脈裡流的倒不知是血液還是熔漿,恨不得就像一開始一般昏迷過去,也好過這般在痛苦和僵硬中掙扎。
在極為痛苦的時候,賀穆蘭不得不靠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輕痛苦。
她想過是不是庫莫提發現了她那天去過牢獄,所以干脆給她下了毒,可隨即就推翻了這個結論。
她離開長安一天一夜才開始發作,什麼毒能夠延遲發作這麼久,而且毒性偏偏又如此之烈?這違背藥學的常識。
她還想過自己泡的溫泉裡是不是含有過量的硫化氫,以至於自己硫化氫中毒。但她自己就是法醫,知道硫化氫中毒咽喉部應該有燒灼感,並且出現癲癇和意識模糊的症狀,可她意識比平時甚至還要清醒,也不曾抽搐過……
賀穆蘭東想西想,眼珠子不停的顫動,在一旁伺候的陳節看著心中大悲,趴在賀穆蘭的枕頭淚如雨下:“將軍,將軍!若要讓我知道是誰如此害你,一定將他腦袋給擰下來!若不是我和那羅渾找到山上去,你一個人躺在那荒郊野外,怎麼能活下來?”
他抹了抹眼淚,又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將軍,我知道你的秘密啦,你放心,除了我以外,那羅渾和赫連公都不知曉。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將你好生生地送回家去,不讓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
陳節哭的哀痛,賀穆蘭的眼睛斜著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個近似於笑的弧度來。
若是賀穆蘭沒事,陳節發現她是個女人,被這樣的目光一掃,一定是羞得面紅耳赤。可他乍知道了賀穆蘭的秘密就遇見她瀕死之時,再多的慌亂和羞蘞都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如今想著的只有如何讓賀穆蘭盡快好起來,如何離開這個荒郊野地去給賀穆蘭求醫。
“按老子說,就是那赫連定的奸計!我們去平休屠,根本不需要他跟著,他好生生的為何要拋下護衛和兒子跟了過來?!跟過來也就算了,一路給我們指引的都是偏僻的小道,就算其他人想追到我們都是沒法子!”
一位虎賁軍的將領怒不可遏的罵道:“花將軍去偏僻的地方洗澡,其他人都找不到,為什麼偏偏赫連定就在附近?若不是他偷偷跟著,能找到花將軍?”
另一個人叫的比他還大聲:“媽的!老子就說好生生為何要讓我們泡溫泉,原來是想把我們全部支開,好對花將軍下毒手!我們也都是豬腦子,見到這熱泉就昏了頭了,竟沒有一個人跟著花將軍!”
“花將軍的左衛率和親兵都是飯桶!花將軍吃喝拉撒,哪怕衣食住行,他們都應該貼身保護才對,竟讓他一個人去洗澡!”
“陳節,你給老子滾出來!在右軍的時候你不是機靈的很嗎?怎麼將軍洗澡,你不去伺候,光顧著自己享福了!”
“把赫連定殺了,替將軍報仇啊!”
亂七八糟的喊聲響成一片,帳中的陳節和那羅渾吃了一驚,蓋吳和盧水胡人們都是直腸子,聽了外面的喊殺聲竟拔了刀真想去把赫連定宰了活祭賀穆蘭,急的賀穆蘭喉嚨裡“咦啊啊”的聲音大作,恨不得翻身而起,出去甩他們七八個嘴巴子。
還好虎賁軍同來的人裡還有一個清醒的人。動亂還未產生,猛然間聽到皮鞭抽地的一聲裂響,高深的大罵聲響了起來:
“殺殺殺!殺你娘的蛋!赫連公是花將軍請來招安休屠人的,不是他自己死皮賴臉貼上來的!大軍之中殺了花將軍,對他有什麼好處?我看你們是被花將軍得了惡疾的事嚇壞了腦子,恨不得把頭夾在褲襠裡,什麼都別看了算了!”
高深一陣大罵後繼續叫道:“花將軍有恙,如今軍中我官職最大,若你們覺得我不是虎賁軍人,則是左衛率那羅渾將軍最大,你們要是不聽他的差遣私自行動,那便是嘩變!”
“我大魏軍令,嘩變者斬!你們要妄動,休怪我手中寶刀無眼!亂一個我砍一個!”
他的聲音凌厲而又嚴肅,加之他帶來的兩百長安衛各個都奉他為首領,立刻刀劍出鞘,一片“倉嬰”之聲,總算是把這亂象壓了下來。
可每個將領的心裡都沉甸甸的。因為他們都知道,若是賀穆蘭真有事死在了這裡,到時候面對他們的,不但是無功而返的敗績,更有京中那位陛下滔天的震怒。
到時候為了徹查真相,莫說赫連定,怕是連高深、陳節等人都不可能逃得過白鷺官的“手段”。
高深越想越覺得郁悶,他好生生在長安做個好人已經夠憋屈了,搭上賀穆蘭這條船原本也只是為了離開長安。現在他自己想通了,不願意離開長安了,對賀穆蘭的攀附之心也就沒以前那麼熱切,更多的是想將他當成個可結交的朋友來看待。
花木蘭平易近人,武藝高超,品性也十分高潔,高深和他相處的極為愉快。可就算再怎麼愉快,這人要把他帶到陰溝裡去了,他自然是高興不起來。
高深掀了簾子進了帳,見賀穆蘭閉著眼睛像是在養神,而一旁的醫官們還是在不停的討論為何讓她變成了這樣,心中不由得煩悶。
“你們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你們不是說花將軍要死了嗎?為何到現在也沒見有斷氣的跡象?是不是她只是暫時的假象,你們本事不濟,所以看不出來?”
一個時辰前就說要死了要死了,一個時辰過了還是原來那樣。哪有人“死”這麼長時間的!
最先的那位太醫令被問的一噎,模稜兩可地說:“也許確實無事,只是憋悶到了,造成類似於中風的假象。不過將軍天生神力,筋脈都異於常人,脈搏應該強健有力才對,此刻似有似無,脈相確實不太好……”
他說了一通廢話,可躺在床上的賀穆蘭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驚得猛然睜開了眼睛。
“將軍,你怎麼了,這醫官哪裡說得不對?”
陳節一直在旁邊跪著,見賀穆蘭猛然睜眼,不停地喘著粗氣,立刻直起身子,把耳朵湊了過去。
‘你先天帶有至陽之力,經脈異於常人,但你畢竟是個女人,至陽之力逐年增長,漸漸強盛,直到你的經脈無法再支撐,必會暴斃而亡。’
‘最壞的結果便是你三魂分離,七魄無主,淪為不死不活之人……’
‘不出五年,你必暴斃而亡……’
往日幻境裡的一切一幕幕出現在賀穆蘭的眼前,這樣的痛楚……
這樣的痛楚……
花木蘭是曾有過的!
她怎麼忘了呢!當年寇謙之做法,想要將她的神力轉移,結果做法失敗,她的力氣不見衰退,到了後來之時越來越厲害,花木蘭在家中就常常出現這種類似於高燒不起的症狀,直到最後她穿了進來。
當年花木蘭解甲歸田在家中呆了一年有余,到她穿到現世,也不過才兩年而已……
若算上她參軍到現在,已經三年了。
若說這先天之氣原本該在花木蘭三十五歲時才達到極盛,最終讓她暴斃而亡的話,那穿來的她無異於是個異數,在十八歲的身體裡擁有了三十二歲的先天之氣,以尚未成熟的身體承受了那般熾烈的力氣。
那為何她十八歲的身體卻承受的住,未曾爆體而亡?
是了,她曾死過一次,丟了三分之一的力氣,怕是也多了三分之一的壽命。以花木蘭的身體,若沒有意外,她原本可以活許久的。
可曇無讖大師施展神術,莫名其妙的把她的力氣還了回來,雖然對她來說如虎添翼,可到了如今,竟還是承受不住了嗎?
難道這裡並不是幻境,而是真實的世界?
還是她的魂魄真實,所以這先天之力無論如何都會隨著她不停輪回?
原來無論如何,當這股先天之力在她體力醞釀了三十五年之時,都是她的神魂承受不住的極限。
再來一次,原來還是會死。
賀穆蘭心灰意冷,根本無法再思索下去,哪怕陳節滿臉擔憂,還是閉上了眼睛,再也不願意睜開。
花木蘭,你預感自己死期將至時,是不是和我一般,如此心灰意冷,如墜冰窟?
那時的你還有陛下為你逆天改命,而如今的我,即使是下一刻就死了,也不會再選擇那條路了。
就算她能活,中年大變的拓跋燾,又要傷害多少無辜之人的性命?
“將軍,你莫哭,到底怎麼了……”
陳節咬著牙把賀穆蘭眼角滑過的淚滴擦去,忍不住顫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那裡不舒服?是不是很疼?醫官!醫官!你們想想法子啊!不能治病,止疼總行吧!”
幾個醫官面面相覷,只能無奈地垂下腦袋,滿室皆是長吁短歎之聲。
***
這一夜猶如讓陳節和那羅渾等人回到了寇謙之全力施救的那一日,不同的是寇謙之是聞名天下的神仙,而他們的帳子裡只有手足無措的醫官,徹夜不眠的摸著脈搏,生怕她下一刻就斷了氣而已。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到了天色破曉,黎明混沌之時,賀穆蘭莫名其妙的恢復了正常的溫度,脈搏也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剛勁有力。
她甚至能一個人撐著地上,緩緩地坐了起來。
“將軍!將軍你沒事了!”
“師父!天啊!上蒼保佑!”
看著各種驚喜交加湊過來的臉龐,賀穆蘭吐出一口濁氣,再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活著,真好。
時間和空間對於上天來說,又有什麼關系呢?
那一切的紛爭、相斗、不甘、掙扎,哪怕是隨之而來的和平和安逸,都不曾驚擾那通曉一切的慧眼。
在宿命的眼中,一個人從這個時代到了那個時代,從這個時間點到了那個時間點,和一只鳥從這個山頭飛到那個山頭並沒有什麼區別。
一個時辰之前,她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呼吸之聲,而一個時辰之後,她又重新感受到了血液歸於經脈的湧動之力。
但賀穆蘭知道,一切都已經開始發生改變了。
“將軍?”
“師父?”
看著有些征然的賀穆蘭,陳節擔憂地建議道:“您好不容易轉醒了過來,還是先休息休息吧,萬一又犯了惡疾……”
“是,我該休息一會兒。”
賀穆蘭的身體詭異的處於最強盛的狀態,尤其是她的力氣,已經到了當世無人能擋的地步。
之前她有多麼痛苦,現在她就有多麼痛快。
她慢慢扶著地起來,感受著身體重新歸於她之掌控的滿足。
“我去請赫連公,順便道歉,昨夜讓他受驚了。”
賀穆蘭微微頷首,和帳子裡每個露出見鬼表情的熟人們點頭示意。
“該休息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允你們再睡兩個時辰,天亮之後,我們立刻出發,前往胡空谷。”
賀穆蘭歎了口氣,丟下一句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話。
“我的時間,實在是寶貴的很。”
☆、第334章 以權謀私
花木蘭將軍昨日被溫泉裡的毒氣所熏,所以暫時不能動彈,所幸將軍身體強健,毅力過人,硬是靠著自己硬撐挺了過來,此乃不幸中的大幸。
以上,是軍醫和虎賁軍中所有人給出的解釋。
由於這片溫泉谷地確實彌漫著刺鼻的硫磺氣味,而且昨日也有許多士卒泡的過了頭,頭暈眼花栽到水裡,全靠被人拖起來才清醒的,所以這理由雖然牽強,卻足以敷衍過這麼多人了。
但對於陳節和那羅渾等人,是完全無法敷衍過去的。
可賀穆蘭能說什麼呢?難不成賀穆蘭要說“我覺得我大概是快要死了,所以會出現這種魂不附體的狀態。等我真的要死了,就嗝屁真的醒不過來了?”
所以她只能露出一副比其他人還要迷茫的表情搪塞過去。
軍醫和蓋吳等人把她的脈相探了許久,發現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暫時松了一口氣。
但這些軍醫都認為賀穆蘭雖然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但最好回京後請國手寇謙之看看,以防是真的得了什麼惡疾,或是被下了詭異之毒,無論是中了邪術還是邪毒,寇謙之都會通曉一二。
賀穆蘭確實是要找寇謙之一次,不過卻不是為了治病,而是想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至於前世那種延命的法子,她是連試都不願再試了。
昨夜虎賁軍雖然兵荒馬亂,甚至要靠高深的彈壓才能安撫下來,可當賀穆蘭洗漱穿戴好走出營帳,前往赫連定的營帳時,士氣陡然一漲,似乎像是看見賀穆蘭和閻王爺大戰了八百回合,最終爬回了人間一般。
“將軍,您果然無事!”
“我就說好人必有好報!”
“您這樣的英雄,連天都不會收的!”
虎賁軍各個喜氣洋洋,爭相傳達賀穆蘭無事的消息,直到賀穆蘭進了赫連定的帳篷,還是有無數人也跟了進去,就為了看見賀穆蘭能夠好端端的說話。
赫連定這一夜過的非常不好。半夜裡有士卒在帳外叫囂,還有人遠遠地對營帳投石。若不是高深連夜帶著長安衛將他的營地保護了起來,赫連定甚至懷疑睡到半夜會不會被人莫名其妙捅了刀子。
他一邊詫異於花木蘭的威望,一邊又覺得事情發展的極為詭異,甚至後悔自己聽了賀穆蘭的慫恿後熱血上頭,居然跟了過來。
“赫連公,昨夜的事情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如果有造成的不是之處,請都算在我的頭上,不要計較我的部將們。他們都是粗人,直率地很,我替他們向您賠罪。”
賀穆蘭行了個重禮,惹得赫連定也坐不住了,連忙挑起來避讓。
赫連定似乎也覺得這一切無稽至極,他搖了搖頭,微微有些怒意:“雖說是我指引你們來了溫泉,但也是為了好意。冬日酷寒,這裡的山腳下尚有牧草,扎營自有裨益,可若是我是為了把你們拐到這裡暗害於你,那就是無稽之談。”
他聲音漸高,“若不是花將軍對我家有恩,我今日一定拂袖而去。哪怕我夏國破滅之時,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軟禁於我,限制我的行動!花將軍,此事一了,就算我已經還了你的恩情,往後休要再提昨夜之事!”
顯然昨夜受到的羞辱已經讓他徹底惱怒,賀穆蘭知道赫連定不氣的離開已經算是有涵養的了,只得連連苦笑。
“原本我也不覺得那是什麼恩情,不過是惻隱之心罷了。您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她看了眼精神還算好的赫連定,又接著說:“不過天色亮,我們今日必須要趕往胡空谷,希望赫連公及早准備。”
赫連定沒想到賀穆蘭這麼急,眼睛一掃她有些萎頓的氣色,“你不干脆休息一天?昨夜你那般凶險,可別落下什麼病根。”
賀穆蘭身後的士卒紛紛稱是,有的更是大聲叫喊。
賀穆蘭抬起一只手制止了這些士卒的喧鬧,搖了搖頭:“軍情急迫,我們還是及早出發吧。我的身子不礙事。”
賀穆蘭是主將,她下令虎賁軍准備拔營,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赫連定自然是希望平定休屠人的叛亂,好讓這些部族能夠在夏國休養生息,這樣一來,無論日後是用是打,至少實力不損。
大軍開拔,虎賁軍望著前面舉著高高的將旗,看著騎著越影從他們身邊昂揚而過的賀穆蘭,猶如重新找到了定海神針。
加之昨夜溫泉谷休息的充分,早晨的熱水又省了不少時間,一群人出發的比往日要快的多,只不過到了中午時分,就已經到了胡空谷所在的白平地區。
***
“將軍,這裡怎麼這麼荒涼?”那羅渾放眼望去,沿途路過的村莊都毫無人煙,哪怕是大軍經過,連一個出來看熱鬧的小孩子都沒有。
賀穆蘭派出了斥候前去刺探,卻發現每個人家裡都沒有了人,不但沒有了人,屋子裡家徒四壁,連一塊布都找不到。
賀穆蘭心中有數,不是這些人害怕休屠人和平叛的軍隊打起來先跑了個干淨,就是這些人已經被休屠人掠進了山裡。
“看這裡一點也不凌亂,應該是全部逃難去了。”赫連定極目四望,“雜胡和漢人混居之地,歷來勢不兩立。一旦出現動亂,雜胡便會劫掠有田地的漢人,加之現在又是冬天,田地裡的出產肯定都在家裡囤著,真要亂起來,倒霉的還是這些人,所以他們干脆帶著家當跑了。”
賀穆蘭也歎了口氣:“莫說人,連牛羊豬狗都沒有,看樣子他們早就習慣了這種事,連藏家畜的地方都有准備。”
“我也曾剿過不少叛亂的雜胡,每次苦的都是這些鄉民。若是他們敢幫了我們,之後雜胡回返,報復更狠。可逃的話來年說不定誤了春耕,沒了收成就會餓死;不逃連命都沒了,連餓死的時間都沒有……”
赫連定面色也是極冷。
“花將軍平叛容易,怎麼讓這些嚇破了膽子的鄉民回來繼續耕種,就是個難事了。”
賀穆蘭一言不發,看著荒涼的村莊,重新抬起了手臂。
“大軍繼續前進!”
胡空谷在白平縣外三十裡的地方,是一處葫蘆形的山谷。四周懸崖峭壁,毫無植被,只有入口比較平坦。而入口處偏偏狹窄崎嶇,需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山道,才能進入第一處寬闊的地方。
到了第一處寬闊的地方也不算進入了山谷,這山谷既然是葫蘆形的,自然是因為這處寬闊之地的後面又是狹窄的山口,直到最後的腹地,才是真正藏兵容人之處。
“胡空谷的腹地有草有樹,也有水源,許多休屠人還在裡面開了田。”白平縣的縣令指著胡空谷的入口給賀穆蘭看。
“從入口的山道到裡面的甬道都有人把守,兩邊的山壁上設有滾石和巨木,若是強攻,則一入山道就會中了各種陷阱。之前延普將軍的副將想要替延普將軍報仇,便是在這裡著了道,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賀穆蘭一直在一馬平川的柔然作戰,從來只有她利用天險設計別人,沒有別人用天險對付她的,這一路過來,她早已經把胡空谷的地形圖記的爛熟於心,可如何才能硬打進去,剿滅這支雜胡,還是毫無頭緒。
“定公,以你來看,我們該從哪裡突破?”賀穆蘭得到的指示是先打怕了他們再行安撫,既然如此,自然首先要做的是攻破山谷,賀穆蘭一看到那狹窄的山口就犯了難,便轉頭請教赫連定。
赫連定看了看胡空谷的地形,開口提點:“金崖想反,怕不是一天兩天了。休屠人放牧的地方在安定附近,從安定跑到這裡來藏身,可見他們經營胡空谷已久。胡空谷地勢易守難攻,既然早有打算,少不得糧食也准備的充分,靠大軍圍困斷其糧草,先被耗垮的倒是我們……”
赫連定見白平縣令屢屢看他,心中有些疑惑,不過還是繼續解釋:“我和金崖的從弟金當川有些交情,待我寫一封信,尋一勇士……”
“此番休屠人和羌人反叛,陛下十分震怒,命我先向休屠人展現我大魏的武力,然後才可招撫。”賀穆蘭心中苦悶,“大軍先在葫蘆口扎營,待我看過四周地形,再做安排。”
賀穆蘭一聲令下,大軍在葫蘆口外扎了營。虎賁軍人數不多,不過是五千人而已,胡空谷雖小,谷內至少也有幾千人之眾,防守五千虎賁軍肯定是綽綽有余。
那縣令見賀穆蘭不願去白平縣扎營,反倒在胡空谷扎營了下來,再三勸說無效之後,只好答應了會送糧草過來,帶著一干衙役離開了。
“那白平縣的縣令不對。”赫連定淡淡地說道:“他聽到你要先打再招,臉色整個都變了。”
“不僅如此,他似乎認識你。”賀穆蘭臉上也帶著嘲諷的笑容:“我又未曾戳破你的身份,他卻屢屢看你,似有觀察之色。你說寫信的時候,他眼睛連眨,沉不住氣的很。”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很快慰。
賀穆蘭召了幾個虎賁軍過來,命他們換成普通百姓的衣服去白平縣裡打探,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定要看住白平縣衙。
幾個斥候得了命令,換了衣服揣了些散碎的銅錢銀子離開(夏國用銅錢),騎了快馬前往白平縣。
而賀穆蘭則跟著赫連定一起,繞著那胡空谷尋找可以攻破之地。
***
“大王大王,谷外來了好多人馬!”
金當川臉色大變地沖進木屋,驚得屋內眾多休屠人紛紛站起。
“你別慌,到底是怎麼回事!”
休屠王金崖帶著碩大的耳環,手臂上纏著許多金釧,一站起身來,叮叮當當作響。
“誰知道怎麼回事!”金當川年約二十出頭,長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倒比他那精瘦的從兄看起來更加威武。
可認識金崖的人都知道,此人能坐穩休屠王的位子,靠的是腦袋而非拳頭,所以即使金當川長得魁梧人又武勇,還是心甘情願地喚金崖為“大王”,連“兄長”都不敢喊。
金當川和金崖是同一個曾祖,但不是同一個祖父,所以才是“從兄”、“從弟”。金當川好闖蕩,休屠人未反之前,他還在夏國內當著一個小小的官職,休屠人一反,金崖召了他回返,他立刻就棄官回族,和金崖一起殺了安定的將軍延普領著族人退守了胡空谷。
眾人之中,只有他在夏國當過武官,知道正規軍的底細,也略懂一些排兵布陣的本事,所以兩道隘口的防衛全是他帶著族人負責,外面的哨兵一看到有大軍靠近,飛速就報給了他知道。
“費連那家伙根本就沒有說過有這麼一支人馬要來這裡!那個王八蛋,收了我們這麼多好處又不辦事!”
金當川惡狠狠地開罵。
“左賢王稍安勿躁。”一個年級較大的休屠人摸了摸胡子,“費連幫我們隱瞞胡空谷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延普的副將追來,也是他報的訊。若是胡空谷暴露,他也沒有好下場,所以絕不會隱瞞不報……”
金崖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費縣令大概不是不報,大概是這支人馬來的太突然,他找不到機會派人入山。你可看到來的是哪位將軍?掛的是什麼旗?”
“不是匈奴的旗子,不是鮮卑人就是漢人,旗號是一只虎頭,至於寫的什麼,剛剛離得遠,看不清。”
金當川一看到人馬來了就過來回報,哪裡注意到底是誰的旗子。
“做事不要這麼毛躁!待全部打探清楚了再回來稟報。”金崖揮了揮手,“叫兄弟們都警醒一點,說不定這山下的軍隊是大軍的先鋒軍,若真是這樣,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虛張聲勢!”
金當川被訓了一句,立刻面紅耳赤地又往山上跑去,等他離開木屋,屋中的長老們才堆出滿臉愁容。
“谷中糧食只夠吃四個月的,就算再如何節約也不過半年。若不能撐到春天耕種,我們都要餓死了。”一位官位是“左大當戶”的長老滿臉憂色:“若是打起來,前面作戰的兒郎總要給他們吃飽,這麼一來,食物更是不足。”
金崖退守胡空谷也是無奈,當初羌人和神秘來訪的劉宋使臣雖給了他們大量的金銀,但這寒冬臘月,一群休屠人到處購買糧食太過可疑,他們也就搜集的不多,導致現在空有金銀沒有足夠的糧草。
“不行殺馬!在胡空谷用不了馬。”金崖臉上都是凶光。“還有我們劫掠來的漢人,能種田的就留下種田,不能種田的就不要浪費吃的了!”
“殺了馬,若真不敵,我們連逃出去的辦法都沒有了。”
難道靠腳跑過敵人嗎?
“你們還想著逃?”金崖冷冷一笑。“休屠人是存是亡,全看我們能不能撐到鮮卑人覺得我們難啃。若是我們真的不敵,勸各位趁早死了逃跑的心,抹脖子自盡說不定還少受些罪。”
金崖看著坐立不安的長老們,臉色更為剛毅。
“若能撐到他們鎩羽而歸,自有使者前來和我們談條件,到時候收稅也好,放牧也好,才算是有了談判的本錢。我們不鬧的時候,可有人問過我們的死活?要想過上好日子,只能靠自己去拼!難不成跪地祈求別人給我們一口飯吃?”
這些長老們年紀已大,但他們身後的年輕人聽了休屠王的話各個都神情狂熱,恨不得大聲叫好。
就在滿屋子氣氛熱烈之時,金當川又氣喘吁吁第跑了進來,大聲叫了起來:“不好不好!來的是花木蘭!是殺了柔然可汗的那個花木蘭!”
“花木蘭?是誰?”
金崖帶著族人在關中放牧,對於北地之事不太了解。鮮卑人雖占了夏國,但休屠人和鮮卑人語言不通,和漢人也怎麼接觸,是以花木蘭名頭響亮,滿屋子裡人卻莫名其妙。
金當川在夏國做過官,當即把自己聽到過的花木蘭事說了一遍,只是他口才確實不行,聽到的也是不知傳過多少回的,自然沒有那麼真實。
“你說他一個人能扛起一只牛?我看他們是吹牛皮喲!”
“一手撕了柔然可汗?還幾萬人裡殺進殺出……”一個長老放聲大笑,“哈哈哈哈,這你也能信?一人一口痰也淹死了!”
金崖聽到那些浮誇的事跡更是臉上帶笑:“看樣子應該是哪個人想給他立名,讓他好升官,就是牛皮吹的大了點,都要撐破了。”
金崖就怕來的是宿將或者拓跋氏的宗室親自帶兵前來,宿將謹慎,很可能花半年甚至一年和他耗著,而拓跋氏的宗室一旦受了挫敗,那就不是一支人馬,很可能是十幾支人馬全面包圍前來找回臉面了。
待知道來的是一個二十出頭、剛剛成名、只有幾千人馬的小將,哪怕說他是天神下凡,金崖也不放在心裡。
“區區幾千人而已,攻不破我的胡空谷!”
***
賀穆蘭派了軍中的斥候前往白平縣,守著白平縣衙,還沒等到半夜,這些虎賁軍就抓到了兩個偷偷摸摸跑出縣衙的衙役。
黑山的斥候都是賊精賊精的家伙,他們在白平縣抓了兩個衙役卻沒有立刻出城,倒是等到深更半夜才翻了城門(這城得多矮︿( ̄) ̄)︿)回到軍營裡,將他們綁到賀穆蘭面前。
那兩個衙役一進了虎賁營就已經嚇軟了腿,待被綁到賀穆蘭面前時已經抖得像是個篩子,連話都不敢說出口。
斥候們從他們的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並一些雜物,雜物自然是笑納了做這趟跑腿的辛苦錢,那封信直接交給了賀穆蘭。
賀穆蘭開了信一看,竟是匈奴文,便遞給了拓跋素派來的通譯。
這通譯一接到信便臉色大變,待看到後來,竟有些握不住信函。
“花將軍,那白平縣的縣令通敵!胡空谷裡的糧食,是他買了送進去的,他還一直給休屠人偷偷通風報信,以索取金銀作為好處……”
那通譯是匈奴人,不過是魏國出生長大的,自然對夏國和休屠都沒有什麼歸屬感,只覺得這縣令面目可憎。
“果真如此!”
賀穆蘭怒。
“他膽子也真是大……”
赫連定笑。
那通譯將信的梗概說完後,便開始從頭開始逐字讀信。兩個衙役顯然也明白大事不好,有一個下/身一濕,竟尿了褲子暈了過去。
另一個卻是膽大,不但開始求饒,而且還願意戴罪立功,將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
賀穆蘭最缺的就是時間,沒空慢慢墨跡,一聽到那膽大的求饒,立刻頗有興味地挑了挑眉。
“哦,你要戴罪立功?”
她低頭對他露出殘酷的一笑。
“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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