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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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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古心兒 -【盛寵之侯門嫡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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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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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6:54 |只看該作者
第079章:終相見,是醒還是夢?

  「主子,這……」

  隱匿暗處許久,感受到那被狠狠壓抑住的狂風,男子身後的數名屬下全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那人,將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引到自己的身上。

  男子清明的眸底含著幾許壓抑著,嘴角微微勾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們走。」

  「可是……」他們在這裡隱匿了整整大半日,這就走了?實在不像是自家主子未達目的不折手段的行事風格啊喂。

  男子轉頭,雙眼微微瞇著,「你有意見?」

  「沒,沒有;屬下哪兒敢。」

  「哼。」

  ……

  將頭埋進洛青雲懷中,鼻翼間盡是新鮮的青草香,與記憶裡那清冽的男子不盡相同,但卻帶著暖心的感覺;陡然她的身子僵了僵,抬起頭朝著對面鬱鬱蔥蔥的林間望去,那種感覺,那種感覺……

  「妹妹,怎麼了?」洛青雲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感覺到懷中嬌小的身軀頓時僵了僵,他抿著唇,語氣柔和而又溫潤。

  洛傾雪搖搖頭,深吸口氣,在心中不斷對安慰自己,不可能的;那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沒,沒什麼。」

  「嗯,天色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

  向來溫和的眸子裡頓時染上了三分暗色,不過臉上的表情仍舊很是溫潤,帶著淡淡的笑意;洛青雲示意錦笙將她攙扶著坐上馬車;有些事情,或許當真應該好好地查一查了。

  洛傾雪自然不知道洛青雲此刻心中的想法,現在她滿心滿眼都在想著剛才那如芒在背的感覺,那凜冽的目光,微微帶著灼熱的感覺,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是他,他真的……還是要來了嗎?

  自重生以來最大的夢魘,並不是因為害怕或者恐懼,而是因為太過……在乎;因為太在乎,所以寧願自己心痛得要死,也要遠離他。其實,她何曾捨得,可人生自古捨得二字,不捨哪有得。只要他能好好的,只要他能……她怎麼都無所謂的,真的。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定,所以……容末,不要再來撩撥我早已經古井無波的心湖,好嗎?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容末,她的心,他可曾明白!

  前世,他已經為了她,淒慘半生,拋卻融化,最後卻落得那樣的下場;今生,她再也擔負不起那般濃烈的情感了;情債難償,欠得太多,她真的好無力。

  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洛傾雪全然沒有注意到面色陰沉、難看的洛青雲與洛傾寒兩人,也沒有注意到錦笙那滿是擔憂的神色和表情。

  回到府上,已然時近戌時;天色黑沉沉的。

  「時辰不早,妹妹早些回房歇著吧。」

  從馬車上下來,洛青雲瞧著洛傾雪那仍舊不太好看的面色,饒是經過這麼久卻依舊能看到紅腫痕跡的眼眶;他心中了然,母親的死,只怕早已經成為了妹妹心中的心病,縱使平日裡表現得再堅強的人,都有自己一個脆弱的地方。這些事情,旁人縱使關系親厚如洛傾寒尚不能幫她什麼,他就更加無力了。

  洛傾雪點點頭,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也好,明日裡兩位哥哥還有要事,也要好生歇著才行。」

  「不妨事的。」洛傾寒輕輕揉了揉洛傾雪的髮絲,趁著夜色將她攬入懷中,拍了拍,「妹妹,別想太多;好生照顧自己;不然,母親也不會放心的。」

  洛傾雪點點頭,「我知道的,哥哥,你也是。」

  雖然洛傾寒才十二歲,可卻已經要學著處理那些事情了,那些東西要說起來,比前世的洛傾寒她或許趕不上,但比起現在的洛傾寒來說,那些東西,她委實比他懂得太多;但那又如何呢,前世已然成過往;今生,她便再不會讓他們再走向前世那樣的結局。

  「小姐,咱們也回去吧。」錦笙攙扶著洛傾雪,瞧著已經走出老遠的洛青雲和洛傾寒的背影。

  「嗯,走吧。」洛傾雪深吸口氣。

  回到素瑤居,她整個人癱軟在軟榻上,任由錦笙服侍著,到底是怎麼洗漱沐浴完成的,她都已經記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好累,好累……

  躺在寬大柔軟的拔步床上,她甚至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呼呼,哐噹哐噹——」

  窗外,微風輕輕地呼嘯著,帶著尚未闔得嚴實的窗戶哐噹作響;她張口,薄唇蠕了蠕,卻又想到她已經將守夜的錦書遣回房間休息了,在心中嘆口氣,只能認命地撩開蚊帳,披著外衫,穿好繡花鞋去關窗戶。

  「吱——呀。」

  木窗被陡然闔上,洛傾雪回過頭,窗戶旁邊的軟榻旁,那立著的男子;白衣飄飄,黑絲被撩起幾許卻並不顯得淩亂;就算被洛傾雪發現,臉上亦沒有半分的驚恐和慌亂,反而那麼怔怔地,直勾勾地望著她;嘴角淺揚起好看的弧度,帶著幾分慵懶隨性。

  不大的房間,兩人就這般靜靜的四目相對。

  清澈的眼底驟然氤氳起了霧氣,有那麼一剎那她真的好想不管不顧地撲進他的懷裡,述說著前世今生對他那深入骨髓的思念;外衫遮擋住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天知道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遏制自己這樣的想法。

  閉上眼深吸口氣,洛傾雪強壓下胸腔內劇烈的心跳,努力控制自己的語氣,「這位公子,是否,走錯地方了?」

  語氣清冷,脆生生的,一如當年他們初見時。

  容末也不惱,臉上仍舊帶著幾許慵懶的笑,只是那眼底的哀傷卻讓人怎麼都忽視不了,他就那麼帶著微微的傷痛看著她,似是要看透她的內心般。

  「公子也忒沒禮貌了些,半夜三更,貿然闖入女兒家的閨閣,你若是再不走,本小姐便要叫人了。」洛傾雪轉過身,徑自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外衫,雖然立夏已過,算是初夏了;可深夜,卻已經很涼;再加上,看著那無月的黑夜,只怕又要下雨了。

  容末當真是無奈了,知曉這丫頭的固執;曾經他想過千種萬種重逢時的場景,想過萬萬千千她會對他說的話,卻唯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裝作素不相識。

  「……哎。」

  略帶清幽的嗓音自背後響起,那輕輕的嘆息聲卻像似重鎚,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饒是這般背對著她,她卻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神,那麼的灼熱,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灼傷般;許久……久到那桌案上的紅柱幾近燃盡,洛傾雪甚至都有些無奈的時候,終於背後傳來一聲遙遠得好似穿越了時空的呼喚。

  他說,「素素……」

  『轟——』

  洛傾雪頓時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悶響,心裡原本努力構建的心牆徹底坍塌;他,他……到底,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到底是發生了。

  「容公子既然沒忘,那想必知曉……本小姐乃流雲國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未來的……三皇妃;這夜半爬人閨閣的行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她強忍著心頭的疼痛一字一句,「容公子,請吧。」

  一句話,字字都像是針般紮在容末的心頭。

  明明知曉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心話,可想到那時,她的確是嫁與雲景疏為妻;百里紅妝,舉天同慶;那樣盛大豪華的,心裡不由得帶著濃濃的苦澀;手微微緊了緊。

  「我乏了,要休息了。」似是還不夠,洛傾雪再次補充道,「為了我們都好,容公子往後,還請不要再來了。」

  「呵呵——」

  就在洛傾雪身子微微顫抖著,險些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低低沉沉帶著無盡蕭瑟與落寞的笑,那笑悲哀,淒厲,卻帶著濃濃的不甘和堅定,「素素,你既知曉,那便該懂;我容末想要的,從未失手過。」

  「……」

  洛傾雪的身子頓時僵了僵,是啊,她怎麼就忘了,她面對的不是別人,是容末啊;是那個兵不血刃,收服西海、苗疆,多智近乎妖的容末啊。

  「你,你到底想如何?」

  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閉上眼,心中不斷的祈禱著,快走,真的快走;胸口那已經快要撕裂般的疼痛,那字字句句看似在傷害對方,可傷人先傷己,她又何嘗不痛。

  「呵呵——」

  容末淡淡的笑著,邁步,動作慵懶隨性,卻步步堅定;感受到漸漸接近的那熟悉的清冽男子氣息,洛傾雪身子頓時僵了僵;而後腰上一緊,整個人被帶入溫暖、堅實的懷中,「素素,我們還能這樣,真好。」

  「……」洛傾雪再也忍不住,閉上眼,兩行清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

  淚,滴落到容末環在她腰間的手上,他像是被驚嚇住了般,可抱著她的手卻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近;像是要將她的腰肢都勒斷一般;就在洛傾雪眉頭緊皺快忍不住的時候,容末一個轉身,將她翻過來,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望著,低下頭,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他的唇,仍舊如記憶裡的那般,輕輕柔柔卻又帶著熾烈如火的溫度。

  「別哭了。」

  輕輕的吻,落在她的眉間,眼瞼;帶著幾近膜拜的寵溺,那樣輕柔的語氣,那樣濃烈而又清冽的男子氣息,洛傾雪整個人只覺得迷迷糊糊,好似輕飄飄的羽毛,隨著他的風向,不斷地迴旋著。

  「還能這樣抱著你,真好。」容末帶著感慨,「素素,你是天下萬千人的平安和樂郡主,卻只是我一個人的素素,真好。」

  洛傾雪的身子頓時僵了僵,眼淚不住地流出,「我,我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單純得不知世事的素瑤了,容末,忘了我吧。」

  「忘?」容末單手抬起她的下巴,迫她與他四目相對,「若當真忘得了,呵呵……」

  她從未見過他那般的笑,眼底帶著沉沉壓抑的痛楚;讓她的心再次狠狠地揪著,可是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她真的不要他再一次為了她,而受到那樣的痛苦折磨了。

  「我是未來的三皇妃,你既然知道,又何苦……」

  「唔,唔……」

  擁有深厚的內力,縱使在漆黑的夜裡也能視物;看著那日思夜想的嫣紅薄唇,開開合合間卻不斷地說出讓他傷心的話來,他再也忍不住俯身低頭,狠狠地擒住那兩片花瓣。

  一如既往的清甜,一如既往的美味。

  就如同,如同當年那個他怎麼都忘不掉的夜晚;縱使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可他卻還能清晰的記得,她的味道,那般蝕骨銷魂,那般的……妙不可言。

  洛傾雪不斷地掙紮著,雙手撐在他的胸前,死死地推拒著;可不知什麼時候,卻已經輕輕環上了他的脖頸,帶著無比的溫柔,「唔……」

  終於,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也壓抑不住胸口處濃烈到快要爆炸的感覺,嚶嚀一聲。容末卻就此抓住這個機會,單手壓著她的後腦勺,不許她撤退,原本輕柔宛若和風細雨般;現在卻是陡然變成了暴風驟雨,那般濃烈得感情,好似要將他心中所有的不安全都爆發出來,要讓她陪著他在風雨中浮浮沉沉。

  洛傾雪只覺得全身發麻,四肢發軟,險些站立不住,只能死死地攀著那風雨波濤中唯一的支撐;那樣的依戀,那樣的信任,那樣的毫無保留。

  終於,容末開心了,放開她。

  俯首,低頭;看著那趴在自己胸前不住地喘息的女子,抬起手,輕輕替她拭去嘴角的星光;淡淡地笑聲傳入耳廓,甚至這樣的姿勢,她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內的震動。

  「素素,我很開心。」容末幾近嘆息般的聲音傳來。

  洛傾雪卻是猛然回過神來,自己剛才……她剛才做了什麼,「啊——」

  雙手狠狠地將容末往後一推,快速地跑回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住,她剛才竟然……竟然,他怎麼可以。咬著唇,撅著嘴,很是不滿。

  瞧著那仍舊孩子氣模樣的女子,容末略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微微漂浮著,帶著淺淺的弧度,側身,輕柔地坐到床沿,將她從床上撈起,攬入自己的懷中。

  「素素,別怕;一切有我。」

  縱使知道這個人有著非凡的手段和智慧;可他們之間……她只知道他是鳳臨皇族,卻不知具體身份到底幾何,她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只怕就算她自請和親,皇帝舅舅也是不會同意的吧。

  「待你及笄,容末必十里紅妝相迎。」

  抬手,將懷中早已准備好的羊脂白玉雕的一支大頭小狐狸模樣,尾巴拉伸,憨態可掬的玉簪插入她的髮間,「此生,容末必不相負。」

  「……我,我……」洛傾雪咬著唇,想要拒絕的話卻怎麼都再說不出口。能夠與他這麼相偎相依,那是她前世多少次午夜夢回時的美好願望。

  瞧著她那分明帶著激動卻猶豫的表情,容末又怎會不知,他低下頭,俯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側臉,「你心,我知;那樣的事,我絕不容許發生第二次;更何況……」他的視線落在她小腹上時,頓時染上了三分暗色並陰陰沉沉的。

  「我曾經是雲景疏的……難道你就不在乎嗎?」洛傾雪抬起頭,看著容末;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解決的;若是再前世,她還有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可今生,所有的一切從頭來過,那些事情他又可曾真的會相信?

  容末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我知道。」

  「當真?」縱使自欺欺人,洛傾雪此刻趴在他的懷裡,如果這樣的幸福是真的,讓她再貪戀片刻就好。

  「睡吧,別擔心,一切有我。」

  聽著那熟悉的嗓音,帶著溫柔,洛傾雪放心的閉上眼,她想或許一切都只一場夢;太過的思念,才會讓那個本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自己的夢中;既然是夢,那就讓她再多貪戀一會兒吧。

  至於夢醒之後,她也能靠著那片刻的溫純,堅持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瞧著洛傾雪那紅腫的眼眶,外面原本漆黑的夜空已經依稀泛起了白色;夏日,天亮得格外的早;瞧著趴在自己胸前已經熟睡的女子,容末輕嘆口氣,這丫頭,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

  第二天,清晨,果然不出她所料,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樹枝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咚,咚咚。」

  依稀地聽著敲門聲在門外響起,洛傾雪只覺得腦袋有些無力,混混沌沌地嚶嚀一聲,語氣帶著有氣無力地,很是虛弱,「誰啊。」

  立在門邊的錦笙聞言,頓時心懸了起來,推開大門,也不顧身後端著銅盆等洗漱用具的丫鬟,快步朝著內室走去;手腳麻利地將蚊帳掛起,她側身坐在床沿上,「小姐,小姐,您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沒,只是有些頭暈無力,現在什麼時辰了?」洛傾雪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可頭真的好痛;痛得快要炸開了一般。

  「已經快辰時了。」錦笙皺著眉頭,「白薇,你立刻去通知姜嬤嬤,請白大夫來一趟;青黛,你去榮禧堂給老夫人告假,就說小姐病了,待病好再去請安,請她恕罪。」

  「是。」兩個丫鬟立刻應聲離開。

  錦笙瞧著洛傾雪那面色蒼白的模樣,嘴唇甚至都已經幹裂起皮了,早已經是心疼得不行,側身將洛傾雪的身子扶起些,瞧著她頭上那只羊脂白玉雕狐狸模樣的髮簪;心中有些詫異,小姐睡覺向來不喜帶髮簪的,嫌隔腦袋,現在怎麼又帶上了;而且她怎麼不記得小姐有一支這般模樣的;瞧著那狐狸,順手將髮簪拔下放到床頭櫃上;然後這才扶著洛傾雪,讓她依著床頭的軟枕,半躺在床上;又斷了溫熱的開水,喂她喝了兩小口;嘴上卻是埋怨著,「昨兒夜裡是誰守夜的,怎麼連小姐病了都不知道?」

  「……」旁邊立著的兩個小丫鬟頓時身子顫了顫,她們還從未見過錦笙姐姐發火的模樣呢。

  洛傾雪深吸口氣,許是喝了水也有些點兒精神了,睜開眼,瞧著錦笙那怒氣匆匆的模樣,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錦笙,小姐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發火的模樣呢。」

  「小姐!」錦笙俏臉陡然沉了下來,撅著嘴,「您還說,若不是奴婢來敲門,您還打算就這麼一直病著了不成?」

  「胡說,我哪兒有那麼虛弱。」洛傾雪是知道自己的,她現在這身子太過虛弱,縱使已經開始修煉玄門心法,可到底身子的底子太差了,就算調理也需要慢慢來的。

  只怕是昨兒招風了,對了……昨兒夜裡,容末……

  抬起頭,扶上光禿禿的髮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帶著蒼涼的笑,果然只是一場夢嗎?

  ……這樣,也好!至少,在夢中見過,她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願了。

  洛傾雪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那樣滄桑又悲傷的笑,讓錦笙都不由得鼻子酸酸的,「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洛傾雪擺擺手,剛想讓錦笙去藥箱裡取兩顆藥丸給自己服下,就聽到門外的丫鬟匆匆地道,「白大夫來了。」

  姜嬤嬤並其他幾個大丫鬟也全都進到屋裡。

  瞧著白青那微微笑著與他把脈的模樣,洛傾雪陡然在心中輕嘆口氣,早知道她說什麼也撐著自己起床找藥吃了,也省得遇上其他大夫,那藥實在是太苦,苦得讓她想哭啊。

  「白大夫,我家小姐她沒什麼吧?」姜嬤嬤神色緊張,一動不動地瞧著白青。

  似是被這樣熱情的眼神瞧得有些不太習慣,白青微微笑著,搖搖頭,「大小姐的身子本就虛弱,上次大病還未徹底大好呢;想來是昨日上山時又著了寒風,在加上大小姐對夫人的逝去心裡仍舊是……內外兼憂,又未發洩出來,這才導致內氣不暢;所以才會如此;我給大小姐開兩擠調理的方子,喝幾天就沒事了。」

  「真的?」姜嬤嬤略微有些遲疑。

  「嗯。」

  對姜嬤嬤的懷疑,白青也不惱,仍舊那副溫順的模樣,「只是……」他低頭瞧著洛傾雪輕嘆口氣,「大小姐心裡那道坎,還得她自己邁過去了才好。」

  「父親他昨兒可回府了?」洛傾雪突然沒有來的說了句。

  『唰——』

  頓時姜嬤嬤、錦書的面色都有些難看,「小姐,您身子不舒服還是先歇著吧,老奴讓銀珂給您做些清淡好克化的東西來。」

  「他沒回來,是不是?」洛傾雪的聲音輕柔中帶著犀利,「是不是?」

  姜嬤嬤轉過頭,不忍看著洛傾雪那樣的表情;昨夜裡哭過的眼睛,現在還能清楚地看到紅腫的痕跡,她抿著唇。

  「老爺昨兒夜裡回沒回來,奴婢不知;但在我們自玉琉山回來時……」錦書低著頭,聲音很低但卻非常的清晰;不等她說完,姜嬤嬤立刻輕喝一聲,「錦—書!」

  說著,她不敢看洛傾雪的臉色,只有些訕訕地朝白青笑笑,「白芷,立刻帶白大夫下去。」

  「是。」白芷應聲,「白大夫請。」

  白青對著她笑笑,很是順和地提著自己的藥箱,跟在白芷的身後,離開洛傾雪的房間;哪家院子裡沒有點兒醃臢事兒,這些事情既然人家不想讓他知道,他又何苦要在其中摻和。

  看到姜嬤嬤和錦書那樣的表情,誰人還能不懂。

  「呵呵——」

  洛傾雪兀自笑了,那笑帶著十足的心酸和落魄,雙眼無神透著空洞,又帶著濃濃的悲戚之色,「行了,我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

  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能說出口。

  自那日之後,洛傾雪在床上躺了整整兩日,腦袋昏昏沉沉的,每日裡都暈乎乎,不知時辰幾何;與其說是因為生病,不如說是因為放縱。

  雨過天晴,這日裡天氣很好。

  大雨洗禮之後的空氣都變得格外的清醒,外面所有的樹葉都鮮翠欲滴,湖水澄澈透明,微風起,波光粼粼,帶著微微的水藍色,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美好。

  「小姐,您該喝藥了。」錦笙端著托盤,第三次無奈地提醒。

  「擱著吧。」洛傾雪連看都不看,她的病其實早就已經大好了,不過是小小風寒而已;只是這身體的底子到底是差了些;想要調理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想到前世在相國寺裡呆的那段日子,她突然有些懷念;重生,雖然改變了很多事情,看似一切都在朝著她希望的軌道進行著,可這樣究竟是好還是壞。

  就如同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曾經被下過籮蔓子,現在想來師父早就在不知不覺間為自己化解掉了吧;之所以不說,因為不想自己過早的接觸那些黑暗,卻不曾想。

  想要讓身體底子快速好起來的方法不是沒有,只是洗筋伐髓的藥材難得,就算有人尋到也未必會拿出來交易;若是能尋到兩位師兄,或許還可以,只是……算了,想這些做什麼。

  「聽說今兒父親回府了。」洛傾雪的語氣不鹹不淡的,不帶絲毫的波瀾。

  「是。」錦笙低著頭,「據下人來報,老爺一回府,就去了榮禧堂。」

  「嗯,現在還在?」洛傾雪眉梢淺揚,語氣微微有些波動,臉上仍舊那副慣有快成為面具般的淺笑模樣。

  「是。」錦笙雙手交握在小腹,低著頭,「小姐,您該喝藥了。」

  洛傾雪連看都不看小香几上的藥碗,下榻之後,對著錦笙淡淡道,「好幾日沒去給祖母請安了,瞧著今兒天色挺好的,叫上錦書,咱們一起去一趟吧。」

  「可是小姐,您還是先喝藥吧。」錦笙有些無力了,每次讓自家小姐合藥簡直是比打仗還累;雖然她沒有打過仗,但……其中辛酸苦楚,不說也罷。

  洛傾雪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眉梢淺揚,嘴角微微勾著,「還不快去!」

  「是。」錦笙很是無奈地看著那碗已經熱過三次的藥汁,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晚照。」洛傾雪對著暗處輕喝一聲。

  「屬下在。」晚照從不知名的角落飛出,落在洛傾雪的面前單膝跪地;背挺得直直的,可洛傾雪何其敏感,好似自他受傷回來之後,他們之間就有哪裡不一樣了;只是這樣的異樣在她的心底也只是一閃而過,「待會兒你找個機會,讓洛永煦……發病。」

  晚照眉宇微微顰蹙著,「是。」

  「小心,別讓人發現了。」雖然對晴天很有信心、對晚照更是放心,但她還是習慣性的囑咐一句。

  正准備離開的晚照聞言,整個人頓時僵了僵,心中一道暖流劃過,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心中又劃過濃濃的苦澀,「是,多謝主上。」

  或許,只能用這種強硬的稱呼來提醒自己,他……是個沒有感情的影衛,如此而已。

  「晚照,你還好嗎?」長歸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晚照搖搖頭,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我沒事。」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心思竟然會被旁人發現,而這個人還是與他同樣的,是那個人的影衛。

  想到那日,他找自己攤牌的場景,晚照的表情又有些不太自然。

  「那個人是天上唯一的月輪,我們卻只能守護在旁邊的星子,隔著遙遠的距離,以守護為名,卻永遠不能接近,你可明白?」

  長歸那意味深長的話,他永遠都沒有忘記;連日來,每每午夜夢回時都徹響在自己的腦子裡,一遍又一遍。

  是啊,他只是個沒身份的影衛,若非太長公主,現在早就已經不知道淪落到哪裡;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接近他心中最完美的姑娘;她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善良而又堅強,她合該是擁有這世間所有最美好的東西;即使是夫君,那也必須要足夠的好,好到能夠配得上她,好到能夠讓她永遠那般的無憂無慮,讓她臉上再不出現那樣的哀傷。

  想到這裡,他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厲色。

  瞧見晚照那一變再變的面色,長歸在心中搖搖頭,該說的,他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至於其他的,看在兄弟的份上,他也只能為他祈禱了。

  ……

  從素瑤居到榮禧堂。

  洛傾雪竟然遇上了已經有些時日沒見到的謝煙雨。

  「妾身見過大小姐。」謝煙雨盈盈福身,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意,瞧著整個人面色倒是紅潤了很多;想到,她稱病已久;洛傾雪點點頭,「謝姨娘既然身子不好,就多歇歇;雖是初夏,可到底還是有些涼的。」

  謝煙雨的面色微微變了變,不過很快又堆起了笑容,「多謝大小姐掛心。」

  「不妨,本小姐還要去榮禧堂與祖母請安,先走一步了。」洛傾雪朝她微微笑著。

  「哦?」誰知謝煙雨不僅不讓步,反而笑得越發的歡實了,「妾身在院子裡養著也是許久未去給老夫人請安了,今兒既是遇上,不如一起?」

  洛傾雪斜眼睨著謝煙雨,卻發現她低著頭,臉上似乎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她點點頭,「如此也好。」

  「小姐,您……」錦笙快走兩步跟上洛傾雪,壓低了嗓音道,「您幹嘛要跟她一起?」

  謝姨娘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小姐不清楚嗎?如果她們一起出現在榮禧堂,就算沒有什麼事情,小姐也會在一定程度上被看成是支持謝姨娘的;府邸裡的這些下人最是會察言觀色的,同樣身為下人的錦笙對這些更是清楚明白。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心中頓時劃過一道冷色,搖搖頭,「這大路朝天,人人走得,我們也不過是剛好去的地方相同而已。」至於利用,這誰利用誰還不知道呢。

  「……」錦笙癟癟嘴,左右心中對那些不懷好意接近自家小姐的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

  謝煙雨是什麼人,當朝一品大學士的嫡次女,若非因為皇上那一旨賜婚;這雲都城內,什麼王公貴族不是任她挑的,對洛永煦,她說不上愛,但既然她已經嫁了進來;自幼培養起來的驕傲絕不容許她屈居人下。

  往日,馮望月在世那也就罷了;誰讓人家有個三朝受盡寵愛的太長公主做母親;不過想到馮素煙和宋芊芊,她的心又平衡了些,到底上天是公平的;現在,既然馮望月不在了,她可不希望,這鎮北侯府再出現一個主母;那個位置,她謝煙雨要定了。

  「瞧著大小姐今日的氣色倒是不錯,白大夫的醫術向來是不錯,改日妾身也讓白大夫與妾身瞧瞧去。」謝煙雨淡淡地笑著,快走兩步追上來。

  洛傾雪斜睨了她一眼,「白大夫的醫術是不錯。」

  她淡淡地點點頭,笑得很是意味深長;開的藥,味道更是……不錯;也不知道當初孟氏將白青送到哪裡去學醫的,倒也不是說他醫術不好,岐黃一道,萬物皆可入藥;只是這白青學的未免偏門了些,一般人瞧見那些藥材,只怕就算病入膏肓也是喝不下去的。

  若非她自己懂得醫術,只怕也是聞不出來的;想著,她斜睨了錦笙一眼,這幾個丫頭倒是瞞天過海這一招,倒是用的不錯的;看在她們也是為她的份兒上,便不與她們一般計較了。

  謝煙雨被洛傾雪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可想了想不禁又有些啞然失笑,想她謝煙雨沒出嫁之前那也算是雲都有名的才女,竟然會被這樣一個乳臭味幹的丫頭嚇到?!

  「……」

  一路上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些家常,無非就是你試探來,我試探去的,甚是無趣。

  榮禧堂中。

  當下人來報,洛傾雪與謝姨娘一並前來請安的消息時,洛永煦的身子明顯怔了怔,抬頭瞧著孟氏。

  「你自己惹出來的禍事,瞧著我做什麼。」孟氏沒好氣的,當她聽到那日上墳時,他竟然沒去時,天知道她這些天一直忐忑著,生怕太長公主找上門來。

  好在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麼,連洛傾雪病重,雲靜安竟然都沒有出現。

  洛永煦嚅了嚅唇,有些坐立不安的。

  「沒出息,現在那孩子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副模樣豈不是不打自招。」孟氏咬著牙,滿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可兜好了,若是讓那丫頭發現,哼!那丫頭可不是馮望月,別指著她能為你做什麼。」

  洛永煦摸了摸鼻頭,表情有些訕訕的。

  話音剛落,這邊洛傾雪與謝煙雨已經在下人的帶領下走進屋內。

  「傾雪見過祖母,父親。」洛傾雪雙手搭在腰間盈盈福身,「這幾日裡人在病中,未免病氣過給祖母,所以特地等身子好些了再過來,還望祖母不要見怪才是。」

  孟氏連連擺手,「你這丫頭與自家祖母還這般客氣做什麼。」說著,拉著她的手,「來與祖母坐一起,瞧著是清瘦了不少,白青不是說沒什麼大礙的嗎?」

  說著,竟是隱隱有些發怒的語氣。

  「是沒什麼大礙的。」洛傾雪帶著淺笑,尤其是眼角刮過洛永煦時,更是笑得眉眼彎彎,「只是人在病中,胃口大抵是不太好的;待過兩日許就好了。」

  孟氏左右瞧著,「哎……可憐的丫頭。」

  「妾身見過老爺,老夫人。」謝煙雨這才盈盈福身下去。

  「行了,坐吧。」孟氏此刻可沒時間打理她,只是淡淡地對著洛傾雪,「既然今兒來了,就留在榮禧堂用午膳如何?薇娘剛好也在,你也知道,平日裡這榮禧堂就我一個老婆子,薇娘又是個內向的,想來是很無聊的。」

  洛傾雪低下頭,「傾雪想著,謝姨娘與薇夫人同齡,想來是能夠說到一起的,不如謝姨娘留下來的;祖母您也清楚,傾雪如今身子尚未大好,用的東西每日裡都是特定的,沒得讓您敗了興致。」

  「即使如此,也好。」孟氏也並非勉強。

  「瞧著祖母氣色很好,看來田嬤嬤將您照顧得不錯,孫女也就放心了。」洛傾雪的語氣非常的柔和,「不過,祖母您也得趁早尋個貼心的嬤嬤,這田嬤嬤一人到底是忙不過來的;不然吶,您讓我們怎麼放心……」

  「砰——」

  洛傾雪話未說完,陡然聽到一聲悶響,只見原本還好生坐在座椅上的洛永煦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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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7:09 |只看該作者
第080章:絕育藥,誰比誰更狠!

  「永煦,永煦……」

  「永煦,你到底怎麼了?」

  「你沒事吧永煦?」

  孟氏原本還略帶紅潤的面色頓時變得蒼白,猛地起身,急促地輕喚兩聲。

  「老夫人您別擔心,奴婢這就遣人去請大夫。」田嬤嬤瞧著孟氏那著急的模樣,趕緊道。

  「那還不快去!」孟氏沉著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田嬤嬤眉頭皺了皺,「是,老奴這就安排人去。」

  「父親,父親,您沒事吧,父親?」洛傾雪眉宇間剎那染上了一抹憂色,然後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捏著手絹,語氣期期艾艾,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本就不存在淚珠,「父親,您這是怎麼了,您醒醒啊,父親……」

  整個屋內,沒有人注意到她低下頭之後,那微微上揚的唇角及眸中飛閃而逝的精芒。

  馮素煙,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真是假,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她都絕對不會放任她就此得逞。若……若是這般之後,洛永煦還能接受她,呵呵,那她也只好道一聲恭喜了;但鎮北侯嫡妻的位置她是別想了,最多是個侍妾,或許……通房……多張嘴而已,鎮北侯府還不至於養不起。

  整間屋子兵荒馬亂的,田嬤嬤立刻喚了兩名小廝將洛永煦移到側邊小廳的軟榻上,謝姨娘圍在旁邊,眼眶通紅通紅的,只默默地流著淚,滿臉盡是擔憂;還不住地安慰著洛傾雪,孟氏則坐在軟榻旁邊,拉著洛永煦的手,哭哭啼啼。

  「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永煦啊……」

  「嗚,嗚嗚。」

  「……」

  聽著孟氏那不斷哭訴的話語,洛傾雪低著頭,只覺得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不經意地別開謝煙雨輕拍她的手,揉了揉太陽穴,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適之感,張口道,「祖母,快別傷心了。父親或許,或許……只是累了。」

  「……」孟氏仍舊低頭擦著眼淚。

  「前幾日不是說父親公務繁忙,連夜裡都在處理公事的嗎?」洛傾雪低頭抿著唇,語氣帶著濃濃的傷感和說不出來的哀傷,「您快別傷心了,若是父親醒來,您卻倒下了;父親定會責怪自己的。」

  聞言,謝煙雨眉宇微微顰蹙著,為不可查地用眼角刮著洛傾雪,瞧著她那清澈透明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擔憂,語氣真誠不似作假;心中頓時劃過一道精芒;難道真的打擊會讓一個人如此快速的成長?還是馮望月沒了,這丫頭終於開了竅了?

  不過現在可沒有心思細想這些,她轉頭朝著孟氏應和地點點頭,「是啊,老夫人,您快別傷心了;許是老爺太累,休息一陣也就沒事了。」

  「你知道什麼!」

  謝煙雨話音剛落,孟氏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她狠狠地瞪了謝煙雨一眼,「你當人人都是你,只知道吃白飯,什麼事都不用做的嗎?」說完轉頭看著仍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洛永煦,頓時眼淚又吧唧吧唧地流了下來,「永煦啊,我可憐的兒啊……」

  「……祖母。」洛傾雪心中很是不屑,看得眼睛酸疼,可卻仍舊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邊擔憂還邊煞有介事地安慰孟氏,「祖母,您就快別傷心了……」

  話音未落,兩行清淚流出;祖孫二人摟在一起,哭得悲悲戚戚。

  站在旁邊的謝煙雨卻是面色陡然沉了下來,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心中卻是恨恨的;果然是形勢逼人強嗎?那同樣的話,洛傾雪說了就沒事,她說了就是……精緻小巧的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雙唇血色盡褪,「老夫人,我……」

  「白大夫來了。」不知是哪個丫鬟的高喝打斷謝煙雨的話,也同時打斷了狠狠地瞪著謝煙雨,欲發火暴走的孟氏;她頓時起身,任由田嬤嬤攙扶著,「白青,快,你快來看看;永煦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嗚嗚,突然就暈過去了。」

  白青瞧著圍在軟榻前的一眾人,頓時眉頭皺了皺眉。

  一直關注著他言行的孟氏頓時心就懸了起來,「白青,怎麼,是不是永煦有什麼問題?」那緊張的模樣,雙手抓著白青提著藥箱的手臂,很是用力。

  「嘶——」

  感受到臂間傳來的刺痛,白青不由得在心頭倒抽一口涼氣,他深吸口氣,抿著唇,臉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老夫人,這……老爺的病情如何,還需要白青仔細檢查、探脈之後方才能確定,您抓著白青的手……奴才……」

  「啊,哦!」聞言孟氏頓時雙手放開,臉上有些訕訕的;剛才雖然是情急之下,可到底男女有別,她抿著唇,轉過頭,抿著唇,「那,那你快給永煦看看。」

  白青微微頷首,側過臉,將藥箱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取出柔軟的白錦疊成方塊墊在洛永煦的手手腕兒下方;在孟氏、謝煙雨那緊張兮兮的眼神中,伸出右手,三指搭在腕兒間,閉上眼,深吸口氣,煞有介事地開始探脈。

  身後幾個小丫頭竊竊私語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孟氏臻首微微轉動著,兩道眼刀甩過去,頓時整個小廳內的所有人全都靜默了下人;眼觀鼻,口觀心;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

  良久,眾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瞧見白青終於懶懶地拿開手,在周圍眾人的灼灼眼神中,不緊不慢地收起白錦,臉上的表情從頭至尾都淡淡的,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白青,永煦他……他怎麼樣了?」孟氏眼中帶著擔憂又滿是希翼地看著白青,眉宇微微顰蹙著,上身微微前傾向下俯著,「他,沒什麼事吧?」

  白青嘴角朝上勾起微不可查地弧度,眉目柔和,帶著淡淡的笑意,搖搖頭,「老爺的身子並無什麼大礙。」

  『呼——』

  眾人明顯地發現孟氏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好久才回過神來,雙手合十,不斷地小聲嘀咕著,「謝天謝地,謝天謝地,謝謝各位菩薩保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親會沒事的。」洛傾雪眸中含著清淚,波光粼粼,捏著手絹雙手緊緊地交握在胸前,那副欣喜若狂又帶著感激的模樣,只怕任是誰也想不到她才是導致面前這一幕的罪魁禍首吧。

  孟氏連連頷首,「當真是謝天謝地。」

  「祖母,我就知道,父親向來身子健朗又怎麼會無端端的倒下。」洛傾雪臉上帶著笑容,很是紫的,她轉頭瞧著白青,「白大夫,那我父親沒事了,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白青皺了皺眉頭,薄唇微微嚅了嚅,想要說什麼,瞧著屋內這麼多的下人終究沒能說出口,只淡淡的道,「沒什麼大礙,許是這兩日太過疲累了些,精神一旦鬆懈下來,才導致他撐不住;只是睡過去了,待他睡飽自然就醒了。」

  「那就讓他在這裡睡著吧,也別換地方了。」孟氏點點頭,轉頭對著田嬤嬤道,「讓廚房多備些永煦愛吃的菜在灶上煨著;待永煦醒來就能吃到了。」說著,她稍微頓了下,「還有上次傾雪送來的人參,讓廚房趕緊燉上,瞧著是清瘦了不少;這軟榻不太柔軟,也不知道永煦睡得好不好……」

  洛傾雪鼻翼狠狠地抽搐了下,瞧著孟氏還有繼續碎碎念的趨勢,還有白青那略微有些無奈可卻不得不忍著的模樣,在心中搖搖頭,開口打斷孟氏的話,「祖母,父親累了,我們先出去吧。」

  聲音很輕,很柔,帶著安撫人心的味道。

  饒是孟氏也不由得怔了怔,瞧著雖然在睡夢中卻仍舊不由得蹙起眉頭的洛永煦,她點點頭,「也好,走吧,大家都出去。」

  「是。」

  孟氏走在前面,屋內的一干下人緊隨其後,田嬤嬤讓兩名婢女放下隔間的珠簾;許是有些不放心,怕吵到洛永煦休息,她直接將人帶到了偏廳。

  「白青,你說永煦的身子要不要緊,需要好好補補嗎?」想著,孟氏還是有些不放心,趕緊開口問道。

  「老爺的身子向來健朗,向來是最近太過勞累了。」的確是太過勞累,氣血虛扶,腎氣虧損,只要懂得醫術的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瞧出他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只是,這貪歡到底傷身。

  孟氏皺著眉頭,「那應該怎麼辦?」

  「平日裡好好養著就是了。」白青不以為然,這種事情,除了自己控制還能怎麼辦,不過轉念想了想,還是接著道,「另外,老爺的飲食盡量清淡些,也盡量少喝酒才是。」

  孟氏點點頭,轉頭看著田嬤嬤,「聽見了。」

  「是,老奴記下了。」田嬤嬤低著頭。

  「那還有其他什麼需要注意的嗎?」瞧著孟氏不開口,洛傾雪滿臉憂愁瞧著白青。

  白青抬起頭望著孟氏,抿了抿唇,略微遲疑了下,「老夫人,可否摒退左右,白青有要事稟告。」

  「……」孟氏瞧著白青那原本溫和的眉宇間驟然染上了三分憂色,面色也不太好看;有些訕訕的;她的心稍微沉了沉,「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洛傾雪咬著下唇,看著白青,「白大夫,是不是我父親他,他……白大夫我求求你,我父親他,他到底怎麼了,告訴我,祖母別趕我走,我已經沒有了母親,不能再沒有父親了,祖母……」

  那樣聲聲悲切,帶著濃濃哀痛的模樣;讓孟氏有些不忍;不過想到白青那沉重的表情,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雪丫頭乖,聽話,回素瑤居去;你父親只是累了,乖啊!」

  「可,可是……」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那可憐兮兮又帶著擔憂的模樣,當真是讓人疼到了心坎兒裡;饒是向來對她心懷芥蒂而不甚喜歡的孟氏也不由得有些心疼,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祖母難道還會騙你不成,乖,會去好好的,照顧好大小姐,聽到沒,若是大小姐有個什麼,我拿你們是問。」

  後面半句卻是對跟在洛傾雪身後的錦笙、錦書說的。

  「是。」兩個丫鬟趕緊應聲著。

  「還不快帶你們家小姐回房。」孟氏面色陡然沉了下來。

  「是。」兩人低著頭,一左一右立在洛傾雪身旁,「小姐,我們先回去吧。」

  「可,可是……」洛傾雪仍舊依依不捨地看著白青,那顰眉蹙頞的模樣;白青也有些不忍,可有些話卻不是她這樣的女兒家能聽的,只能硬起心腸;卻到底還是不忍,「大小姐放心,白青只是有事情要與老夫人商量,老爺的身子無礙的。」

  「當真?」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滴溜溜的眸子,含羞帶嗔,又好似含著無限的期望。

  白青很是違心地點點頭,「嗯。」

  「行了,知道沒事了,你自個兒啊照顧好自個兒的身子,別再讓你父親為你擔心就是了。」孟氏沒好氣地瞪著她,卻是帶著些許寵溺的語氣,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雪丫頭,聽話啊。」

  洛傾雪低著頭,薄唇微微撅著,走時那依依不捨的眼神,帶著濃濃的委屈,「雪兒知道了。」

  「那妾身也先告退了。」

  既然連洛傾雪都被遣走,縱使再好奇發生了什麼事情,謝煙雨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自己提出的離開總比待會兒被人趕走來得好。

  「嗯。」孟氏面色嚴肅點點頭。

  「這丫頭,當真是給慣壞了。」孟氏轉頭看向白青,搖搖頭,略帶著些許無奈。

  「大小姐赤子之心。」白青低著頭,輕聲道。

  孟氏點點頭,以往對馮望月及洛傾雪母女兩人的不喜,也漸漸地消散了不少,「行了,田嬤嬤你們也退下吧。」

  田嬤嬤低著頭,遲疑了下,「是。」

  「白青,現在可以說了吧。」孟氏轉頭看向白青,眉宇微微顰蹙著,「可是永煦的身子有什麼不妥之處?」

  白青低著頭,面色有些無奈,「這,白青不敢妄言,只是……不知老夫人可知道,老爺身懷隱疾之事?」

  「隱疾?」孟氏尾音微微拉長,帶著疑惑,「什麼隱疾?永煦身子向來健朗便是連風寒喝藥之類的事情都很少有過,又怎麼會有隱疾。」

  「呃,這個。」白青頓時沉默了下來,照理說這種事情老爺自己不會不知道的,他既然沒說,那他……白青不由得有些猶豫,他是男人自然也明白這種事情……任是誰都不希望到處宣揚的;想著他略微思索了下,「老爺的身子看似健朗,可內裡卻虧空得有些厲害了。有些事情,縱使老爺正值壯年,卻還是節制些為好,縱欲傷身。」

  幾乎只是片刻,白青便將要出口的話咽回喉間,重新想好一套說辭。

  「哦?」孟氏聞言,面色陡然一下子就黑了起來。

  「白青也只是從老爺的脈象得來,具體的事情……老夫人還是待老爺醒後問老爺本人吧。」主人家房中的那些事情可不是他一介家奴能管得了的。

  孟氏點點頭,「嗯,我會注意的。」

  「那白青給老爺開兩張藥方,多注意些飲食,調理調理也就是了,只要老爺近來多注意些,老爺的身子應該沒什麼大礙的。」白青提起筆,略微思索著。

  從榮禧堂回房,洛傾雪倚在美人靠上,整個人懶懶的。

  她遍尋整個房間,也沒有看到記憶中的那支雕刻狐狸的髮簪,心中不由得苦笑,果然她還是當真了嗎?她在期待什麼呢,她能重活一回,那是師父用盡了生命、耗盡修為而得;到底是她太貪心了。

  容末……容末……容末……

  果然是魔障了嗎?可如果不是他,那陸謹為什麼又會?

  罷了,想不通的不要想,猜不透的不要猜;至於容末為什麼會認識現在的自己,又為何會做出那些讓人容易誤會的舉動都不重要了;往後,只要當做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小姐,小姐?」錦書連著急促地呼喚幾聲。

  「嗯?」洛傾雪猛然回過神來,望著錦書,眉宇微微顰蹙著。

  錦書總算大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上前拉著洛傾雪的手,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半個身子趴到了美人靠的外面,難怪她會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在心中搖搖頭,洛傾雪有些無奈,攏了攏錦笙強硬地給她披上的披風,她淡笑著,「行了,我沒事;對了姜嬤嬤呢?」

  「梁嬤嬤的病情時有反復,姜嬤嬤去照顧了;院子裡的事情有白嬤嬤負責。」錦書低著頭,聲音很是恭謹。

  洛傾雪點點頭,「白嬤嬤,也好。只是嬤嬤剛來,若有什麼事情不瞭解的,你們也多幫襯著些。」

  「是,奴婢明白。」

  「行了,你先退下吧,把錦笙給我叫來。」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從重生之後,無形的她對錦笙的信任越來越多,甚至已經習慣了將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給錦笙去辦。

  錦書抿著唇,抬頭瞧著洛傾雪,眼底卻有些黯然。

  「你們若是累了,也都歇歇;別太勉強自己。」洛傾雪自是沒有注意到,只是話已經出口,錦書在前世是因為救洛芊芊而喪命,或許因為這個她現在仍舊有些,呃,芥蒂。

  雖然或許當初的她只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傷心,所以才會那般的拼命,但……到底,不明了的,她不太想冒險。

  錦書低著頭,略微猶豫了下,卻沒有依言退出去而是遲疑著開口,「小姐,是否奴婢哪裡伺候得不周?」

  「沒有。」洛傾雪扯了扯嘴角,「別胡思亂想。」

  「是,錦書明白了。」有的時候,主子的信任本來就沒有為什麼,不信就是不信,信就是信,她當真是魔障了;神色很是黯然,勉強地扯了一抹笑容,「那奴婢先告退了。」

  洛傾雪有些無奈地開口,「因為母親的事情,院子裡的事情我大都沒什麼心思去管;你是跟在我身邊多年的大丫鬟,白嬤嬤剛來許是壓不住場子,你要多費心些。」

  「是。」錦書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些;或許當真是她想多了。

  夫人剛剛去世,小姐前兒那般傷心,又怎麼會有時間和精力去想那些事情;她真是混蛋,居然會因為這種事情讓小姐傷神,「小姐,那您先好生歇著,奴婢這就去喚錦笙姐姐。」

  「嗯。」洛傾雪點點頭;「順便把新來的那個香憐給我叫來。」

  半刻中之後,隨著木門開始的咯吱聲,兩名婢女模樣的人前後進入房間。

  「奴婢見過小姐。」錦笙低頭俯身,香憐也隨之行禮。

  「嗯,起身吧。」洛傾雪原本倚在憑几上,正琢磨著白青會怎麼與孟氏說,還有孟氏知曉洛永煦竟然得了那等隱疾之後的反應;兩人進屋後,她索性撐著做起來。

  服侍洛傾雪多年,錦笙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趕緊取了軟枕給她靠上。

  「抬起頭來給本小姐瞧瞧。」洛傾雪語氣微微顯得有些輕佻。

  香憐卻渾不在意,抬起頭揚著下巴,面上仍舊是那副恭謹的表情。

  「聽說是你發現銀葉在鮮花裡下藥的。」洛傾雪語氣顯得有些混不在乎,嘴角微微勾著,低著頭把玩著自己剛弄好的豆蔻朱丹。

  香憐點點頭,「是。」

  「那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

  「奴婢不知。」香憐很是坦誠。

  「哦?」洛傾雪倒是來了三分興致,「不知道你還敢告訴錦笙,那銀葉好歹也是跟在本小姐身邊多年的丫鬟,你就不怕銀葉倒打一耙,告你誣陷?」

  說話的時候,洛傾雪一動不動地望著香憐的表情,甚至連她的眼睛微微的移動都沒有放過。

  只可惜,香憐從頭至尾表情都非常的淡然,不驚不怒,寵辱不驚,無喜無悲;就那麼怔怔地看著洛傾雪,「那是什麼東西奴婢自然不知,只是奴婢有腦子。」

  「……」洛傾雪眉梢淺揚。

  「奴婢也只是告訴錦笙姑娘,銀葉姑娘的行為,至於加的什麼,奴婢可沒有說過。」香憐臉上仍舊那副淡淡的表情,倒是讓洛傾雪側目三分,的確她只是說了自己看到的事實,至於是什麼東西,那就全憑她們自己的判斷了,呵呵;倒是個知道進退的。

  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薄唇微微嚅唇,張口欲厲聲呵斥,卻被洛傾雪眼疾手快地拉住,對著她使了個眼色,搖搖頭,「之前聽說你習過些許的醫術,既是如此,你便去銀珂身邊吧;她哪裡的確也缺個打下手的。」

  「……」香憐猶豫了下,不過想了想立刻叩首謝恩,「是,奴婢謝小姐恩典。」

  銀珂雖然不常在洛傾雪身邊,但卻是她實打實的心腹;甚至比起錦笙來都更為來得器重;畢竟是入口的東西,既然她敢這般說,想必這一來是對自己的考驗,二來對自己也是有著些許信任的吧。

  香憐腦子轉得飛快,洛傾雪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行了,你先退下吧。」洛傾雪擺擺手。

  「是。」

  待香憐走後,錦笙立刻不贊同地看著洛傾雪,「小姐,您怎麼能讓她去銀珂姐姐身邊呢。」

  「……不然呢?」洛傾雪眉梢淺揚,帶著微微的弧度和玩味,「當初之所以會買她們不就是因為她們懂得些許的醫術,安大夫說了這藥補終究不如食補。」

  「您明明知曉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錦笙微微嘟了嘟唇,「那林香憐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安插進來的,若是她有二心,在銀珂姐姐身邊不是更方便她動手?」說著,她頓時眼前一亮,轉頭看向洛傾雪,「小姐,原來您是這麼打算的?」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淡淡的笑意,「怎麼,現在不反對了?」

  「不反對,不反對。」錦笙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小姐您可真聰明。」

  「沒辦法,丫頭太笨,我這當主子的,只能自己辛苦囉。」洛傾雪聳了聳肩,一副很是無奈的模樣;看得錦笙咬牙切齒又撅著嘴,「小姐,您說白青能看出來老爺的身子有問題嗎?」

  「自然是能的。」洛傾雪低著頭垂下眼瞼,她可以觀摩過白青所出的藥方,能這樣以偏門入藥的岐黃門派本就不多;更何況,她始終覺得白青這個人,絕非他們看到的那麼簡單。

  錦笙點點頭,「既然能,那小姐您還愁什麼?」

  「什麼愁什麼?」陡然一聲略微低沉的溫潤嗓音傳入耳廓,洛傾雪抬起頭,「大哥,今兒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咦,哥哥沒來?」

  洛青雲輕輕挑了挑眉,「怎麼,傾寒沒來,大哥就不能來了?」

  「當然不是。」洛傾雪朝著錦笙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泡茶;大哥坐吧。」

  洛青雲仔細地觀察著洛傾雪,視線落在她手邊的醫術上,對醫術他雖然不懂卻也知道,這岐黃最是複雜,若沒有師父領進門,想要自己摸索出門道來是難之又難的,更何況這醫術可是涉及到人命的事情;可瞧著洛傾雪又……想了想,到了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轉頭瞧著錦笙,「你先退下吧。」

  「……」錦笙轉頭望向洛傾雪。

  「到門外候著。」洛傾雪瞧著洛青雲那難得嚴肅的臉色,知曉他定是有話對自己說,遂對著錦笙道;直到聽到那木門輕闔的「嘎吱」聲之後,她這才低著頭淡笑著,「大哥是有話要對我說吧。」

  洛青雲嘴角微微勾著,俯首怔怔地瞧著她,「我一直以為,我們將你保護得很好,卻不想……我們還是疏忽了。」

  「大哥和哥哥,已經做得很好了。」

  前世的她之所以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步,完全是她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甚至為了她的一意孤行,最後導致他們也都……每每想到這裡,她都覺得心痛難耐。

  洛傾雪深吸口氣,忍住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記憶,語氣悲戚,連帶著嗓音都帶著淡淡的啞色,「大哥若是有話,直說就是了。」

  「聽說父親今日在榮禧堂暈倒了。」洛青雲說著,眼睛卻是怔怔地看著洛傾雪。

  「嗯,剛好我帶著幾個丫鬟去與祖母請安,卻不想……」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淡淡的苦澀,「我剛到,父親就發病了。」

  洛青雲深吸口氣,猶豫了下拉著洛傾雪的手,「妹妹,父親縱使有再多的不是,他也終究是你的父親,我與傾寒都不希望你再做那樣的事情,終究……」弒父不祥。

  「我明白的。」洛傾雪吞了口唾沫,嘴角微微揚著,「大哥以為父親的病是我做的?」

  洛青雲面色沉了沉,「難道不是?」

  「……呵呵。」洛傾雪的笑聲低低沉沉,帶著哀傷,「在大哥的心裡,我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雪兒!」洛青雲的聲音陡然沉了沉,「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別忘了,還有我和傾寒,大哥只是不希望你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們的。」

  至少不要讓他們這兩個哥哥顯得那麼的無用。

  洛傾雪深吸口氣,有些事情本也不打算瞞著他們的,她薄唇嚅了嚅,深吸口氣,「是,父親之所以會發病是我做的。」

  「妹妹,你……」縱使早已經才到,可當真聽到這話從洛傾雪口中出來;他卻仍舊有些怔住了。

  「……馮素煙對我下了絕育藥。」洛傾雪的聲音很輕很輕,很柔很柔,好似從天外飄來的般,帶著無盡的空洞和飄渺;眸中韻味氤氳霧氣而失了原本的澄澈透明。

  洛青雲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你說什麼?她,她怎麼敢!」

  「呵呵,她有什麼不敢的。」洛傾雪深吸口氣。

  「那妹妹你,你放心,就算拼盡一切哥哥也會為你討回個公道來。」洛青雲咬著牙,「哥哥明日就進宮為你請太醫,你放心,會沒事的。」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絕育藥啊,對一個十二歲尚未及笄的孩子下絕育藥,她怎麼能這麼狠。

  洛傾雪卻好似個沒事兒人一般,「哥哥,你以為我會如她所願乖乖的喝下去?」

  「……」聞言,洛青雲陡然像是了然了什麼,可又有些不太相信,「你,你的意思是?」

  「呵呵,她不是喜歡父親嗎?所以我把那添了料的東西假借旁人之手,送到了父親手裡。」洛傾雪依著憑几,神色慵懶,帶著優雅從容的淺笑,轉頭看著他,「聽說馮素煙懷孕了,呵呵,你說若是父親先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孩子的消息,呵呵,會如何呢?」

  洛青雲看著洛傾雪,怔怔的,像是不認識她了一般,「妹妹,你……」

  「怎麼,大哥覺得我做得不對嗎?」洛傾雪轉頭望著他,「母親已經沒有了,我再也不是那個能天真調皮,不管做什麼都有人為我收拾爛攤子的平安和樂郡主了;天真……呵呵,天真的人又如何能在這骯髒的後院活下去。」

  「妹妹……是哥哥們的錯。」洛青雲看著洛傾雪眼中的狠戾決絕,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亂。

  「誰都沒錯,這樣很好。」洛傾雪輕聲笑著,「我能照顧好自己,哥哥們也能安心在外面奮力拼搏,這樣不是很好嗎?」

  話是這樣說的沒錯,可洛青雲卻怎麼都覺得不是滋味,就好像,好像一直以來所認定的事情居然就這麼變了。

  「大哥,是不是覺得不認識我了。」

  出口的話,舌尖品嘗著濃濃的苦澀;洛傾雪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仍舊白皙纖細的手,就是這雙幹淨的手,卻註定做盡惡事,卻註定……再也洗不幹淨。

  看著這樣的洛傾雪,洛青雲只覺得心痛難忍,將她攏入懷中,「不是你的錯,別責怪自己。」

  想到自己剛才那樣的惶恐,若是傾雪不知道那些東西裡下有絕育藥,若是她還像原來那般對馮素煙、宋芊芊母女絲毫的不設防,吃下那些東西,那她這輩子……當真就毀了。

  馮素煙既然能做出這等下作可惡的事,她也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左右父親已經有了那麼多的庶子、庶女,再沒有子嗣也不算是什麼的。

  「妹妹,別怪自己。」洛青雲深吸口氣,輕輕地拍慰著她,「那不是你的錯,不要將什麼事情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往後……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別再自己一個人擔著,好不好?」

  洛傾雪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看著洛青雲,「大哥,你不會覺得我的手很髒嗎?」

  母親自來是那般的善良,她不知道她到死的時候,是否明白馮素煙和宋芊芊的蛇蠍心腸;但她從來都教導他們與人為善;可她卻做了那樣的事情。

  「沒有,不髒;妹妹在大哥心裡永遠是最幹淨的。」洛青雲頓時覺得有些想哭。

  「大—哥!」洛傾雪趴在洛青雲懷中,他沒有怪她,沒有嫌棄她,這樣……就很好了,真的,足夠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免去他們的後顧之憂。

  「乖,沒事了,沒事了。」

  這樣的話,卻不知到底是說給洛傾雪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誰都不知道剛才他在聽到洛傾雪被下絕育藥之後的震驚和害怕;饒是現在都仍舊有些後怕,心頭七上八下的。

  「嗯。」洛傾雪的聲音很是低沉。

  半晌,兄妹兩人這才分開。

  洛青雲面色很是嚴肅,帶著前所未有的沉穩,「那件事情你讓誰去做的,可靠嗎?」

  發生這種事情,別說孟氏就算是洛永煦自己也定然不會輕易放過的,他絕不容許任何可能查到她身上的機會來。

  「不妨。」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那些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和哥哥,就等著看一場好戲吧。」

  「你呀!」洛青雲有些無奈,似乎當真是不太瞭解這個妹妹了呢。

  洛傾雪低著頭,別說他們,只怕是馮素煙自己都想不到吧。

  ……

  這邊,兄妹兩人坦誠相待,那邊洛永煦醒過來之後,被孟氏含沙射影地好一通教訓,可自個兒卻是雲裡霧裡的;近來因為公事,也因為馮望月逝去之後安撫雲靜安的心情,他已經非常潔身自好了;別說外面那些花花場地,就算是後院,一月裡也沒去幾回,卻偏偏被說成那樣……他委實有些委屈。

  其匆匆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眉宇間透著溫順迎上來的紅薔,聲音很是溫柔,「老爺,您可是累了?」

  洛永煦轉頭,剛好看到紅薔那因為微微俯首而露出衣衫的脖頸,雪白纖細,下方是細致的鎖骨,想到在孟氏那裡受的窩囊氣,頓時覺得口舌發幹,喉頭上下滑動著。

  「過來。」他徑自再軟榻上坐下,朝著紅薔招了招手。

  「老爺,您有什麼吩咐?」紅薔很是溫順。

  「啊……」

  紅薔剛在洛永煦面前站定,陡然感覺到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扔到軟榻上,緊接著是一堵人牆壓了下來,她不由得驚呼一聲,緊接著,便感受到頸側傳來的溫熱、濕滑的觸感。

  「老,老爺,您……」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著,帶著恐懼。

  「別說話。」洛永煦單手撐起身子,看著紅薔那因為害怕,或許還有害羞而微微泛著酡紅的臉,還有那緊緊抿著的紅唇,頓時全身血氣朝著身體某處不斷地聚集著,身心都在叫囂著想要發洩。

  「咚,咚咚。」

  就這般想著,他也是這般做了,俯下身,狠狠地囁住那誘人的甜美,沒有絲毫的溫柔;就在他進行時,陡然傳來的敲門聲,讓他頓時有些懊惱,「什麼事?」

  因為被打斷的,語氣很是不善,連帶著表情也有些扭曲。

  「白大夫來訪。」許是因為被洛永煦那帶著戾氣不善的語氣所懾住,平喜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

  「行了,知道了。」洛永煦雙手撐起身子,看著那哭得梨花帶雨,明顯帶著驚恐的紅薔,頓時也沒有了興致,朝著她輕喝一聲,「滾。」

  「是,奴婢告退。」紅薔趕緊雙手將那已經被扯開依稀能夠看到內裡小衣的外衫拉攏,捂著臉,飛快地從房間跑出去,卻剛好撞見進門的白青,可她連看都不看,直接飛快地跑了。

  白青有些莫名,可看到那正在整理衣衫的洛永煦,嘴角微微勾著,心中卻是劃過一抹濃濃的不屑;他又並非那些不知人事的男子,又怎麼會不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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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7:25 |只看該作者
第081章:誰人來,說決子之毒

  他頓時俯身下去,恭謹地行禮問安道,「白青見過老爺,老爺萬安。」

  「嗯,你怎麼來了?」

  洛永煦臉色難看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漫不經心地側身坐到軟榻上,端起早已經涼透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感受到那苦澀的味道,微微蹙眉;不過片刻又恢復如常,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語氣似乎還帶著些許的不滿。

  白青低著頭,心中兀自思索著;片刻後抬起頭,「有些事情要向老爺稟告,所以……不請自來,還請老爺恕罪。」

  「哦?」洛永煦可不覺得他能有什麼要緊事,語氣也漫不經心的;拉長了尾音,斜眼瞧著他。

  「是。」白青低著頭。

  「是為了本候在榮禧堂暈厥之事?」洛永煦到底也不笨,腦子飛快地一轉,然後語氣不鹹不淡的。

  白青點點頭,「白青發現老爺身體最近虧空得有些厲害,所以……」

  「砰!」

  聞言,洛永煦眼底這才恍然回過神來,瞧著白青眼底更是慍怒,合著他之所以莫名其妙的被母親一通訓誡,原來是因為他啊,他就說嘛,一個狗奴才能學什麼醫術,簡直就是庸醫;他怒氣匆匆的,「你大膽!」

  「呵呵,白青膽子很小,只是白青以為老爺至少應該聽我把話說完。」白青深吸口氣,斂盡眼底的波瀾就那麼怔怔地看著洛永煦,「老爺應當明白,有些事情並非只有男女之事能做到,用藥……一樣可以。」

  洛永煦面色陡然沉了下來,雙眼微微瞇著,「你的意思是有人對本侯爺下藥了?」

  「……」白青心中不屑,可想著自己的目的,又只能點點頭,「是。」

  「什麼藥?」洛永煦上身前傾,壓低了嗓音卻帶著幾分震懾的味道。

  「決、子。」白青一字一句,「或許白青這樣說老爺您不明白,但決子,決子,顧名思義,乃是最好的絕育之藥。」

  『轟——』

  洛永煦的腦子頓時愣怔了下,瞧著白青,「大膽刁奴,竟然膽敢妖言惑眾;來人吶……」

  「奴才在。」始終侯在門外的平喜聲音顫抖著。

  「老爺信或者不信,都是您的事情;奴才的本份已經做到了。」白青低著頭行禮,不卑不亢;「太醫院太醫眾多,若是老爺不信大可傳太醫來瞧;決子雖然難得卻並非什麼稀罕之物,他們應當很是熟悉才是。」

  皇宮那陰私醃臢攢聚的地方,決子這種東西早已經是屢見不鮮;那些太醫應該比誰都更明白;只是決子決子,目前除了那個人……只怕無人可解;只可惜,那個人已經數十年沒有人知曉他的行蹤了。

  洛永煦揚起的手頓時僵在空中,想到自己進來身子是有些容易困乏,明明以前也是如此,可最近總是格外的容易累,難道真的是……

  「哼,別以為你這樣說,本侯爺就會放過你。」

  白青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著,「待老爺可以召太醫確診之後,再訂白青的罪名不遲;不耽誤老爺的時間了,白青告退。」

  「慢著。」洛永煦面色沉了沉,陡然想到馮素煙那開心的笑臉,溫柔笑意又苦苦的祈求能將孩子生下來的場景,他卻是遲疑了;薄唇微微嚅了嚅,卻良久沒有說出話來,終究她還是捨不得。

  問……不問……

  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若是問,那豈不是代表著他對素煙貞操的懷疑,她是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姑娘,他怎麼可以?可若是不問,心裡卻覺得很不甘心。

  白青頓住腳步轉過身,瞧著洛永煦又飛快地低下頭,「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洛永煦臉上劃過一抹遲疑,可終究心中的好奇佔了上風,他抿了抿唇,「可能看出我……被下決子的時間?」

  呵呵……

  白青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濃濃的嘲諷之色,不過面上卻仍舊一如既往,不喜不怒,無喜無悲,語氣宛若古井微瀾,「依著老爺的脈象,若是白青沒有看錯,應當有三年之久了。」

  「什麼?」洛永煦頓時虎目大瞪,眼底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轉頭看著白青,「此話當真?」

  「白青只是將自己根據脈象看出來的事實告訴老爺,至於您信或者不信,那就是您自己的事情了。」白青低著頭,面色帶著濃濃的恭謹。

  這樣絲毫不客氣的話,讓洛永煦想發火卻怎麼都發不出來,只能悻悻地擺擺手,「行了,退下吧。」

  「是。」白青低著頭,恭謹地退出房間。

  唯留下洛永煦一人,垂頭喪氣地坐在軟榻上,整個人無力地倚著憑几,眼中盡是不敢置信……還有濃濃的震驚和……不解;可在震驚和不解之後,眸底染著微微暗色又不由得浮起些許的期望;那白青也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駐府大夫,興許是誤診也未可知;更何況……娘她向來不喜歡自己與素煙有什麼感情瓜葛,難道是他們合起來騙他的?

  這般想著,洛永煦心底不由得更加的期待,似是為了說服自己,他還狠狠地點了點頭,「平喜。」

  「奴才在。」立在門邊,聞言平喜頓時身子顫了顫。

  「立刻拿我的請帖去請太醫院的林太醫。」洛永煦張唇就來,平喜立刻躬身,「是。」

  「慢著!」

  就在平喜剛俯著身子准備退出房門的時候,洛永煦頓時又猶豫了,「你先退下吧,先不用請了。」

  「……」平喜頓時愣怔當場,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是,奴才告退。」

  一個人坐在房間的軟榻上,洛永煦的身子有些僵硬,心裡卻是亂七八糟的;在心底某處,兩個小人不斷地叫囂著;馮素煙到底有沒有騙他,是,不是,兩個答案之間徘徊不定;各執一詞;似都有理卻又似無理;直到大房那邊來人相請,他這才暫時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後。

  ……

  素瑤居中。

  洛傾雪身著透淺蘭色的抹胸長裙,已是初夏,過了辰時,便有些炎熱了。

  「小姐,剛大夫人遣人來說澤少爺和書少爺回府了;請您過去一趟呢。」錦笙很是盡責地提醒著。

  洛家大房兩位嫡出的少爺,洛傾澤與洛傾書;在十二歲那邊被送到位於江夏郡卻在整個流雲國都赫赫有名的六安學院求學;一年裡也回不來兩次;但每次回來都會帶不少當地或沿途的特產,或是他們偶爾遇上的一些奇珍;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洛傾雪的份,只是以往那些東西,她自己用的時間很少,大都是剛拿回來就被聞訊趕來的馮素煙、宋芊芊挑挑揀揀;偏偏馮望月還偏著她們,至於她們挑剩下的,以她的身份和眼力便更是瞧不上的;漸漸的,對兩位堂哥回府的事情,她便也不是那麼熱衷了;倒是以往她與宋芊芊、馮素煙關系親密時,兩人對他們的關心還多一些。

  不過這些都是幾年後的事情了;前世,她記得兩位堂哥最後也都是流雲國朝堂上有名的謀臣,只可惜忠言直諫到底逆耳;當時的她不明白,可現在想來,最後他們之所以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也跟當時宋芊芊的枕頭風有關吧。

  雲景疏,呵呵……

  想著,她心頭不由得再次泛上一抹苦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妹妹與自己最信任的表哥,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搞到一起的;甚至最後那樣的真相,當真讓她……無法接受。

  「姐姐,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哈哈,若是皇上沒有同意,你以為妹妹敢這般對你,別做夢了;皇上已經半月未來瞧過你了吧,瞧瞧你這張臉,哈,風華絕代又如何,艷絕天下又如何,就算你領兵出征,力退龍月又如何,皇上,終究還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瞧瞧,這可是龍月送來的求和禮呢,嘖嘖,皇上都賜給妹妹了,姐姐,你開心嗎?」

  她該開心嗎?

  閉上眼,宋芊芊那咄咄逼人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好似夢魘一般,怎麼都忘不了;想到現在的宋芊芊,只怕任是誰都想不到她後來會那樣的雍容華貴,會成為即位之後新帝寵冠六宮的德妃娘娘吧。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小姐?」

  瞧著洛傾雪那愣怔著,雙眼緊閉,嘴角微揚卻是帶著說不出的苦澀;眉宇微微顰蹙著,鼻翼不斷地上下扇呼,那苦澀得似要哭泣的模樣,讓錦笙不由得眉頭緊鎖,心頭盡是濃濃的擔憂;她急促地輕喚兩聲,伸出的手,卻在看到洛傾雪睜開眼的剎那,愣在當場。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仍舊清澈見底,好似不知世事的孩童;可那樣清冷的眼神,帶著淩厲,煞氣,殺伐果斷,好似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死神。就那麼輕飄飄的一眼,錦笙卻只覺得好似度過了千萬年,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薄薄的汗珠已經濕了背心。

  「小……小姐,您沒事吧?」錦笙吞了吞口水,竟是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沒事。」洛傾雪薄唇輕輕開合間,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同樣的清脆,卻是帶著往日裡從未有過的冷絕孤傲;她轉頭從美人靠往下,望著那波瀾不驚的湖面,半瞇的雙眼中一抹殺意一閃而過。

  小姐,分明還是那個小姐;可她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卻讓錦笙不由得從心底浮起一抹懼意。

  洛傾雪轉頭,「行了,帶著錦書,走吧。」

  「啊?」一瞬間錦笙竟然沒有回過神來。

  「不是說澤哥哥和書哥哥回來了嗎?」洛傾雪轉頭望著她,面色總算是稍微恢復了些;錦笙點點頭,「是,小姐,奴婢這就去喚錦書。」

  話音落地,整個人趕緊小跑著朝著閣樓底下跑去,邊跑還邊用手不斷拍扶著自己的小心肝;她當真是被自家小姐嚇住了,什麼時候小姐竟然有這麼一面了。實在是太恐怖了;還好,還好……

  瞧著那丫頭匆匆離開的背影,她當真有這麼的可怕嗎?洛傾雪略微帶著些許無奈搖搖頭,或許吧,前世那樣濃濃的恨意,每次想起,那種連她都覺得心塞、恨不能將那對姦夫淫婦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的心情;她們能感受到其中些許也是自然的;只是這也說明,她的修行還是沒到家啊。

  宋芊芊……馮素煙……

  洛傾雪嘴角斜勾帶著三分慵懶、七分邪氣;但願你們能承受得住,本小姐送給你們的這份大禮啊。身為玄門醫術的傳人,調和藥材催發並加強決子的藥性,簡直就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她實在是好奇,當洛永煦得知自己多年以前便再不能生育之後,再看到那大腹便便,身懷六甲的馮素煙時,是否還能流露出那樣憐香惜玉的表情。

  從素瑤居出來,因為洛永煦繼承爵位,孟氏又不許分家,洛家大房便住到了西跨院;說是一個院子,可實際說起來,便是比外面那些土豪富紳的府邸也不差了的。

  剛走進主屋,眼尖的姚佳氏立刻微笑著迎上來;「這不剛說著,傾雪你就來了。」

  「是傾雪耽誤了,見過大伯母。」洛傾雪淡笑著,既不過分親熱也不顯得很疏離,只微微福了福身,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的兩位記憶裡熟悉的容顏,抿著唇,眼裡更是不斷地氤氳著霧氣;薄唇輕輕開合間,吐出那近乎呢喃的話語,「澤哥哥,書哥哥……」

  對面端著茶水的兩人,手不約而同地在空中頓了頓,而後抬起頭看著那似是很激動,又拼命壓抑著情緒的女子;兩人對視一眼,卻是相顧無言;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之後,恍然回過神來;果然不是幻覺。

  「半年不見,雪兒清瘦了不少。」洛傾澤對著她微微笑著,點點頭。

  「是瘦了。」洛傾書微微蹙起眉頭,瞧著她饒是在初夏也披著薄披風的模樣,「身子怎麼這般弱,大夫怎麼說,可有什麼大礙?」

  洛傾雪搖搖頭,「勞兩位哥哥掛心了,只是小毛病,好生養著也就是了。」

  「呵呵,大姐姐可是靜安太長公主血脈嫡親的外孫女;妹妹聽說靜安太長公主可是搜羅了不少補身的藥材送到素瑤居呢。」

  洛傾雪抬頭望過去,說話的女子身著淺粉色收腰百褶裙,腰間蝴蝶輕紮更是夠了出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纖細雪白的脖頸上面,容顏俏麗,嘴角含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洛傾澤、洛傾書兩人當場面色就沉了下來;姚佳氏見狀,趕緊打圓場道,「望月郡主不在了,雪兒傷心在所難免的,你們就別再提人家的傷心事了;只是,這人吶,沒有邁步過去的坎,雪兒你可不能再這麼下去。」說著,拉著洛傾雪的手走向旁邊的軟椅,上下左右地打量她一番,「瞧瞧,天可憐見的,這小臉兒都快瘦脫形兒了。」

  「那可不是,若是旁人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是嫡母不在了;大伯母掌權苛待了大姐姐呢。」那淺粉色衫裙的少女捂著唇,再次輕笑道。

  姚佳氏的面色頓時就垮了下來,拉著洛傾雪的手也僵了僵,很是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洛傾雪清瘦了不少的事情,也的確是事實。

  「大伯母!」

  洛傾雪也不惱,反手抓住姚佳氏的手輕輕地拍慰著;轉頭看著那說話的少女,並不懊惱,反而是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她,好似要看到她的心裡一般。

  被洛傾雪看得心裡發毛,那粉衫少女低著頭,貝齒輕輕咬著下唇,「大姐姐這般看著妹妹做什麼,可是覺得妹妹說得有理?」

  洛傾雪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語氣也很是意味深長,「六妹妹你這是說得什麼話;大伯母為了母親的事情忙裡忙外的操勞,更何況母親沒了,這麼大的事情誰人不知,咳……咳咳……」說著,她臉上不由得又浮起些許哀傷,讓旁人瞧了很是不忍,她的聲音期期艾艾,「更何況,就算有那多事的旁人知曉,也只道我是亡母傷懷,哪能讓大伯母背這個黑鍋。」

  「傾雪也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大伯母相信你母親那麼善良溫婉的一個人,下輩子定能投個好人家的。」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洛傾雪以往那清冷孤傲的性子變了不少,可當真聽到她對自己這般的維護時,姚佳氏仍舊覺得很是感動;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著。

  「大姐姐教訓得是。」洛秀紫抿著唇,瞪著洛傾雪恨不能在她身上瞪出一個窟窿來,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倒是讓洛傾雪覺得有些好笑,她沒得罪過這個人吧。

  洛傾雪搖搖頭,「六妹妹,你都八歲了;縱使是庶女,那也代表著我鎮北侯府的教養,不管身處何時何地,說話都得三思而後言,不然人家只會說父親這個鎮北侯不會教養丟的,可是咱們整個鎮北侯府的顏面。」到時候,只怕就算她不追究,也有得是人來追究;首當其中的便是愛極了面子,最近母族卻頻頻受挫的孟氏了吧。

  顯然,洛秀紫也明白這個道理,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大姐姐說得是,只是不知大姐姐可是做到了凡事三思而後行。」

  「姐,你別再說了。」洛秀紫身後身著月牙色斜襟瞧著約莫七八成新的襦裙少女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不是洛秀紫一母同胞的妹妹洛秀琴又是哪個。

  只是洛秀紫可不管她,狠狠地一甩寬袖,將洛秀琴的手甩掉,而後壓低了嗓音惡狠狠地道,「要你管!」

  「……我,我……」洛秀琴抿著唇,低著頭那十足委屈的模樣,倒是讓眾人無法再出言責怪什麼。

  只是瞧著這一幕,洛傾雪卻是笑得意味深長;前世,因著雲靜安的教導,她自詡身份高貴,根本不屑於府上的這些庶子庶女打交道,甚至連看都沒仔細看過她們,更別說瞭解;不過現在看來,這鎮北侯府當真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要說簡單,唯一簡單的怕也只有這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洛秀紫了,雖然到底是嘴賤了些,可總比那些裝無辜、裝可憐,背地裡卻不定什麼時候給你捅上一刀的小百花來得強。

  說來也算是洛秀琴生不逢時,如果她此刻遇上的是前世的洛傾雪,就算是看在她與宋芊芊那微微有些神似的模樣的份兒上,此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厲聲斥責洛秀紫;然後再將洛秀琴拉倒懷中好好呵護一番,甚至心情好時,還會送她兩個小玩意兒,逗她開心。當然,她眼中的小玩意,在其他人眼中那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現在,是重生之後的洛傾雪;有了前世那般慘痛、痛入骨髓的經歷之後;她便恨透了這種矯揉造作,虛偽又惡心模樣;她嘴角微微勾著,對兩人間的行為置若罔聞,轉頭瞧著那似看好戲般的洛傾澤、洛傾書二人淡笑著。

  「聽聞六安學院乃我流雲三大學院之一,前任大學士親自執教,想必兩位哥哥定能成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之輩;往後定是朝廷的棟梁之才。」

  洛傾雪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神清澈,不帶絲毫的雜質。

  「那就多謝大堂姐吉言了。」洛秀月淡淡地笑著,轉頭瞧著難得露出愣怔模樣的兩位哥哥,心中也不覺有些啞然,「今兒大哥和三哥回來,請大家過來,一來讓大家開心開心,二來,兩位哥哥可是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大家都挑一些。」

  姚佳氏點點頭,卻是含羞帶怒地嗔怪了她一眼,「你這丫頭說什麼呢。」

  「月妹妹慣是會說話的,也都是大伯母教養的好。」洛傾雪淡淡地笑著。

  「馬屁精。」洛秀紫癟癟嘴,眼角帶著不屑,小聲地吐出幾個字。

  屋內眾人聽得分明,都本能地轉頭看向洛傾雪,卻發現她的臉色根本從頭到尾沒有半分變化,現在正笑語盈盈地與洛秀月、洛秀依姐妹說著什麼;那巴掌大的小臉雖然清瘦了不少,連下巴都尖了,可此刻那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眉眼彎彎的模樣,卻讓人看了心頭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對了,澤哥哥和書哥哥今年帶的什麼回來,可讓妹妹瞧瞧,若是妹妹不喜歡,兩位哥哥可得日後給妹妹補上。」洛傾雪撅著嘴,帶著十足的小女兒嬌態。

  洛傾書低著頭,嘴角勾著淺淡的笑意,「雪妹妹還沒瞧見,怎地就說不喜歡了。」

  「呵呵。」洛傾澤也是淺淺地笑著。

  「人家就是提前說說,不然待會兒兩位哥哥耍賴怎麼辦。」洛傾雪那嫣紅的薄唇微微撅著,帶著微微蒼白色,轉頭看向姚佳氏卻是帶著三分嬌俏七分撒嬌,「大伯母,您可要給傾雪作證啊。」

  姚佳氏連連點頭,「好,好,好;大伯母定給你作證,那兩個臭小子,要是連自家妹妹的喜好都拿不准,大伯母定不饒了他們。」

  「哼,可也不知道是誰,每年前腳將禮物拿走,後腳就送了人,也好意思說。」洛秀紫撅著嘴,可又不敢大聲說,只能小聲地嘀咕過過嘴癮。

  可對於洛傾雪這個已經開始修習玄門心法的人來說,整個院子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只要她願意她都能聽得清楚,更何況只是小小的一間屋子;縱使她沒有刻意的去聽,那話卻仍舊清晰地傳入她的耳廓。

  洛傾雪也懶得與她一般見識,轉頭又笑著與其他人插科打諢。

  這樣的一幕看得姚佳氏心中更是連連點頭,果然不愧是那兩位教養出來的人;以往瞧著雖然是有些清高孤冷,可在大事上也是拎得清的;只那樣的清冷孤高到底不太好接近;如今這般就很好,高貴大度,優雅從容,不愧是太祖皇帝欽封的平安和樂郡主。

  「行了,丫頭們都來瞧瞧。」姚佳氏對著三三兩兩說笑的一眾人招招手,然後拉著洛傾雪走上前,「你們這兩個哥哥,慣是不會討女孩子歡心,每年帶的禮物都不會變的,不過瞧著這些布匹倒是不錯,都挑兩匹,眼瞧著到了夏日,做兩身新裙子也是不錯的。」

  「大伯母說得是,瞧著可不挺好看的;對了,兩位哥哥回來可去瞧過祖母了?近來祖母身子不大好,我瞧著那匹黛紫的杭綢倒是可以給祖母裁兩件衣衫,穿著舒服不說,又輕薄透氣,瞧著也是好看。」洛傾雪抬手隨便挑了挑,卻並未先挑出自己喜歡的。

  一來,她如今正值孝中,素來酷愛的火紅色斷是不能用的;二來,上次去公主府外祖母讓人給她裁了不少夏裙,暫時是不缺衣衫的,自然沒必要與她們爭搶。

  聞言,洛傾澤的面色頓時柔了柔,「已經去看過了,給祖母的禮物也都已經送過去,裡面有上好的布匹,傾雪若是喜歡,多挑兩匹吧;瞧著你是瘦了,往日的衣衫怕是不能用了。」

  「謝謝大哥,那傾雪可是不客氣了。」知曉這是洛傾澤的示好,她也不推拒;瞧著那桌子上對著的布匹,伸手拿了那雪白繡點點隨風的綠色花瓣模樣的布匹,瞧著很是清涼,也很別致。

  卻不想剛抬手,就瞧見洛秀紫伸手過來截住,「不好意思,大姐姐,妹妹也很喜歡這匹呢;大姐姐向來不愁心意,不如就讓給妹妹如何?」

  「你既喜歡拿去就是了,什麼讓不讓的。」洛傾雪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暗色,嘴角微微勾著輕聲淺笑,隨手又挑了塊雪青色稱青竹暗紋的;她低下頭,嘴角帶著三分邪氣的笑容,轉頭正准備讓錦笙將布匹拿住,果然又是那雙瞧著纖細白皙的手,「大姐姐……」

  旁邊正在挑選或已經挑好的人頓時身子一怔,這事情可一不可再,而這洛秀紫瞧著分明是在找洛傾雪的麻煩,依洛傾雪的性格,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吧。

  誰知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洛傾雪並未發火,反而笑得越發的開心了,那眉眼彎彎的模樣,饒是讓旁人瞧了心情都不由得飛揚起來,「妹妹是也喜歡這匹嗎?原本大姐姐我想著,父親近來事忙,這匹挺適合父親的,不過既然六妹妹喜歡,我這做大姐姐的可不能奪妹妹所好……」

  洛秀月這才注意到洛傾雪手上的那匹布,根本不是做女子衣衫用的,她急忙伸手抓住洛傾雪的手腕,張口反駁道,「不,我不是……」

  「妹妹不必擔心,這裡還剩這麼多,姐姐我總能挑出一兩匹的;再說了,兩位哥哥可是承認了的,若是姐姐我挑不到喜歡的,他們下次可是要給我補上的。」洛傾雪拉著她的手,那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可是看的旁邊的人都牙疼。

  「呵呵,大姐姐說得是,六妹妹你就拿著吧。」站在旁邊,挑了兩匹天藍色布匹的洛秀憐立在旁邊,冷笑兩聲,「咱們大姐姐可是難得這麼大方呢。」

  「不,我沒……」洛秀月還想反駁。

  「行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這做姐姐的豈能這點兒肚量都沒有。」說著洛傾雪的面色陡然垮了下來。

  這一幕看得堂內眾人不禁啞然,看著洛傾雪,這位做大姐姐的,可當真是……有肚量啊。

  洛傾書在心中搖搖頭,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洛傾雪;當真是挫折催人長,只是當真能有辦法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內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這樣的心機城府,這樣圓滑的手段,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當真不會相信眼前之人居然會是哪個孤冷清傲,往日裡對他們不屑一顧的洛傾雪。

  洛秀月有苦難言,在眾人那灼灼的眼神中,只能伸手接過那匹男式的不了,心中卻是恨恨的。她們這些庶女,每人便只有兩匹的份額,之前搶了羅勤學看中的白底綠色碎花的加上這匹男式的,她頂多只能裁一件衣衫了,可整整一個夏日,就算加上府裡的份例,可哪裡夠穿的。

  「這就對了嘛。」洛傾雪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瞧著桌上剩下的布料,倒是有一匹她極為中意的火紅,只是到底現在她……抬手撫了撫鬢旁的白花,她抬起頭對著洛傾澤、洛傾書笑得很是不懷好意,「兩位哥哥,可當真要想要怎麼補償妹妹了呢。」

  洛傾書搖搖頭,轉頭對著身旁的丫鬟道,「去將我屋內帶回來的那只箱子搬過來。」

  「哦?書哥哥可是不老實,居然還藏私。」洛傾雪昂著下巴,微微笑著,那微微嘟著的雙唇,含羞帶嗔,又好似微微的撒嬌。

  洛秀月走過來,淡淡地笑著,「那可不是,三哥,你可不能顧此失彼,只給大堂姐,可忘了妹妹們的份了。」

  「哈哈,三哥,這次你可慘了。」洛秀依也走上來挽著洛傾雪的手臂,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俯身下來,然後在她耳畔小聲地說了兩句什麼。

  兩人的眼睛越來越亮,笑意也越來越大。

  「聽說書哥哥帶回來了不少好看的寶石,打算送給……唔,唔……」洛傾雪張口,只是話未說完,就被洛秀依捂住,「哎呀,大堂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洛傾雪在心中搖搖頭,瞧著洛秀依那局促的模樣,輕輕點了下她的小鼻頭,「好了,咱們不說成不。」說著,又俯身在她耳畔回了一句,「等我們單獨一起的時候,狠狠地敲詐書哥哥這個不老實的,好不好?」

  「嘻嘻,我就知道大堂姐你最好了。」洛秀依頓時笑得甜美。

  「依兒與大堂姐說了什麼好消息,怎地也不告訴姐姐;姐姐可是傷心了。」洛秀月故作西子捧心的模樣。

  「啊,那個,那個……」洛秀依眼神閃爍,略帶著飄渺。

  洛傾雪卻是挽著洛秀依的手,「這是咱們的秘密,對不對?」

  「就是。」洛秀依也是笑了,轉頭瞧著那雖然削瘦了不少卻依舊難掩絕美的容顏,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大堂姐哦;而且大堂姐不像以前會那麼冷,那麼凶;還會笑得甜甜的,真好看。

  說話間,兩名小廝已經抬著箱子進屋。

  洛傾書走過來朝洛傾雪招招手,「傾雪妹妹過來瞧瞧,可有喜歡的,盡管挑;書哥哥可不如你大堂哥那般小氣;他可是收藏了不少私藏呢,來來,書哥哥跟你說你澤哥哥那兒有一盒西海上貢的螺子黛,味道芬芳清新,還有……」

  「三弟。」洛傾澤有些聽不下去;在洛傾雪等人那玩味的眼神下,招來小廝,「行了,去把我屋子裡的箱子也取來吧。」

  「呵呵,大堂姐你真厲害。」洛秀依甜甜的笑著。

  看著那樣單純而又無害的洛秀依,視線掃過俊朗的洛傾澤,略微有些深沉的洛傾書,溫婉秀雅的洛秀月,或許只有這樣的環境才能培養出這麼單純快樂的洛秀依吧。

  只是,這天下,女子到底是無奈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洛秀依能這麼一直一直的單純快樂下去,只可惜,有些願望終究只能是願望;若是姚佳氏他們再將她保護得如此之好,焉知她不會成為有一個母親?

  「我瞧著傾雪妹妹的衣著甚是素雅,這匹軟煙羅乃書哥哥我廢了九牛二虎這裡淘換回來的,妹妹瞧著如何?」洛傾書從那箱子裡出去一個精緻的木匣,裡面雲色的軟煙羅疊得整整齊齊。

  洛傾雪頓時受寵若驚,這軟煙羅很是難得,乃鳳臨國所特產;只是近年來,兩國邊關不太安定,而軟煙羅又被鳳臨皇室列為貢品之後,他們想弄一些軟煙羅便難上加難;尤其是在夏日裡;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洛傾書,「這……這軟煙羅還是給依兒吧。」

  「不要不要,我已經挑了兩匹了。」洛秀依指著自己貼身丫鬟手裡抱著的,「更何況,人家也不喜歡這種顏色。」

  姚佳氏也走過來,拍了拍洛傾雪的手,「既然是你書哥哥給你的,你拿著就是;難道你還擔心他會虧待了月兒和依兒不成?」

  「那……那就多謝大伯母,多謝書哥哥了。」洛傾雪頓時只覺得心頭一股暖流劃過;除了大哥和哥哥,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純粹的關心了。

  「傻丫頭,一家人說什麼謝啊。」姚佳氏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洛傾澤也從自己的箱子裡將之前洛傾書口中的螺子黛取來,視線卻是落在她鬢間那兩朵雪白的簪花上,「這兩條螺子黛也送給妹妹,希望妹妹你每日都能開開心心的才是。」

  「多謝澤哥哥。」洛傾雪微微俯身,將東西接過來遞到錦笙的手上。

  這樣兄妹情深的一幕幕,看得洛秀紫幾人更是眼眶發熱,所在袖中的手早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對那數道帶著恨意的視線,洛傾雪卻恍若未聞般,洛傾書、洛傾澤又送了她好些精緻罕見的小物件,躲到錦笙、錦書兩個丫頭的手都不夠用了,還是姚佳氏著人給她們備了個箱子,然後又遣人送她們回素瑤居。

  「小姐,你說澤少爺和書少爺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啊?」錦笙便將從西跨院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分門別類的整理;邊歪著頭思索著。

  洛傾雪搖搖頭並未言語。

  「往年每次兩位少爺送來的東西都……」話未說完錦笙自覺失言,猛地抬起頭見洛傾雪的臉上沒有異樣之後這才松了口氣,接著道,「今年這些東西瞧著可比往年那些好多了,這軟煙羅奴婢給您裁一條裙子如何?」

  洛傾雪看著那軟煙羅,眉宇微微蹙了蹙,「先擱著吧;前些時候外祖母不是著人做了很多新衣,現下裡也用不著。」

  「太長公主給的新衣布料雖好,可比起軟煙羅到底差了些;眼瞧著天越來越熱了,小姐您……」錦笙碎碎念著,卻發現洛傾雪根本沒有在聽,臉上不由得有些訕訕的;轉過頭,瞧著那道身影時,頓時瞳孔放大,話音也戛然而止。

  「你說什麼?這才初夏,哪有你說的那麼熱,更何況……」

  話尚未說完,洛傾雪便只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不解地抬起頭,看著錦笙那驚訝、詫異到了極致的模樣;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頓時心跳慢了半拍,手中的書卷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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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7:45 |只看該作者
第082章:錦繡坊,孟氏突來訪

  「大姐姐這般震驚,弟弟我可以將它理解為心虛嗎?」聲音不急不緩,不鹹不淡,可洛傾雪卻能感受到那從骨髓中透出來的寒冷。

  側首微抬,入目,那微微半瞇的虎目,透著些許陰鷙和不善的眸光,光潔的肌膚,瘦削的臉頰,與洛永煦有三分相似的容顏,洛傾雪頓時有些詫異;不過也只是短短片刻,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抬起抬起頭時,面上已經是波瀾不驚。

  「大姐姐是沒想到弟弟我會回來吧?」

  對面的男子整了整衣衫,粉紅的櫻唇開開合合,大姐姐三個字卻是生冷得宛若仇人吧,哪有半分姐弟相見應有的熱情和激動。

  洛傾雪眉梢淺揚,嘴角噙著清寒薄笑,語氣古井微瀾,「是沒想到。」

  「奴婢見過三少爺。」

  一直愣怔在當場的錦笙,趕緊將手中拿著的螺子黛放到梳妝臺上,然後雙手搭在腰間福了福身;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疑惑和激動;低著頭,「小姐,奴婢立刻下去泡茶。」

  「嗯,去吧。」洛傾雪對著她微微笑著,罷了罷手,「我記得三弟不愛香高味醇的鐵觀音,亦不喜鮮醇甘爽雨前龍井;就泡上次外祖母送來的普洱吧,祛火清毒,延年益壽,我想三弟應該會喜歡的。」

  錦笙低著頭,心裡不斷嘀咕著,什麼太長公主送來的,祛火清毒,延年益壽;說得那麼好聽,其實是因為小姐自己最討厭喝普洱了,好吧。當然這話也只能在心裡想想,卻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是,奴婢這就去。」

  「呵呵,近來體虛身弱,無暇管教這些丫鬟,一個個的便越發的沒規矩了。」洛傾雪抬起頭朝洛傾睿笑了笑,端著茶杯,凝視著裡面翻飛的茶葉,聲音聽不出語氣,「前兒母親病重彌留時,不是遣人送信回來說,有事走不開的嗎?」

  嫡母過世,身為庶子外出不歸,視為大不敬;只是這洛傾睿卻是小孟氏所出,再加上當年他去麓山學院也是馮望月一手為之;他不回來,洛永煦當初也是怒極,只是後來孟氏從中調和,再加上馮望月又素來是好性子;饒是已經病重在床,收到洛傾睿寄回來的書信,竟也沒有生氣,只留下話說,隨他去吧。

  只是有些事情,馮望月能忍,那是因為她不在乎;可洛傾雪,尤其是重生之後的洛傾雪可沒有那麼好的性子;她面色微微趁著,語氣帶著冷厲和狠絕。

  洛傾睿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對洛傾雪的發難好似絲毫不在乎般,反而抬起頭,瞧著她,「幾年不見,大姐姐難道不請弟弟坐下說話嗎?」

  「我不讓你坐,難道你就不坐了嗎?」洛傾雪是什麼人,她端著茶杯送到唇間,眼瞼低垂,眸底飛快地劃過一抹狐疑之色;洛傾睿,前世……唯一……至少是在她死的時候,唯一活下來的洛家男丁;至於她死後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能夠在那樣的形勢下保存自身,甚至連帶著保全小孟氏和他妹妹洛秀憐,想到這裡,洛傾雪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洛傾睿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三分邪肆的味道,只是那種感覺讓洛傾雪非常的不喜,「既然大姐姐都開口了,我們姐弟之間,是不該如此生疏的。」

  話音未落,他徑自走到洛傾雪對面的座椅上,懶洋洋地側身坐下,臉上還帶著那帶著三分調侃,七分生冷的笑意。

  對此,洛傾雪不置可否;只是,他居然能夠不驚動門房,也不驚動素瑤居外面的那些丫鬟,順利地進入她的房間,單單從這一點,他就足夠引起她的重視了;她低下頭心裡淡淡的想著,看來是應該找人調查一下,洛傾睿離開雲都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了。

  「此次回來可是去見過父親和祖母了?」洛傾雪心中思索著,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是淡淡地當真宛若一個姐姐般與他拉起了家常,「祖母近來身子頗有些不好,你若是得閒多去陪陪她;對了,靜王府的薇夫人也在,想來若是看到你定會開心的。」

  「……」洛傾睿臉上仍舊淡淡的,沒有絲毫表情;靜默了片刻,轉頭看向不遠處圓桌上堆著的亂七八糟尚沒有來得及整理完畢的木匣錦盒,「大堂哥和三堂哥對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明知道最後那些好東西還是會落到馮素煙和宋芊芊的手上,可偏偏每次都會將最好的送給你,有時候弟弟都在想,大姐姐不愧是大姐姐,這討人喜歡的本事,當真不愧是嫡母教養出來的。」

  洛傾雪眉梢微微挑了挑,這是暗指她勾三搭四?

  「說道討人喜歡的本事,姐姐我可比不得你;往日母親在世對你頗為喜歡;連她過世你不回來,她都沒有半分怨言;再加上父親對你的期望,祖母對你的厚愛,你若這麼說……他們知道,該是會傷心了。」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只是語氣中的戾氣卻是那般的明顯,「不過話說回來,姐姐當真好奇得緊呢,到底有什麼事情,母親最重要的斷七禮都讓弟弟不曾回來,卻偏偏在斷七禮之後不過半月有餘,弟弟你又……呵呵,姐姐也是隨便問問,若是不想說,便不說就是。」

  「……」洛傾睿瞧著洛傾雪那巴掌大的小臉,與馮望月有七分相似;可她比起馮望月卻是多了三分雍容,少了七分柔情;馮望月……他低下頭,在心中默默地念著那個名字,他是該感激她的,只是就算那如此,那也不能成為面前這位女子對付自己母親的藉口。

  想著,他的面色頓時變了幾變,然後低著頭;薄唇嚅了嚅,上未說出話來,就聽到腳步聲傳來;然後錦笙端著托盤,走到他面前,「三少爺,請用茶。」

  「嗯。」洛傾睿微微頷首。

  「行了,這裡不要你伺候了,去門後候著吧。」洛傾雪瞧著洛傾睿,心中盡是冷意;他既然會選擇悄無聲息的過來,那便絕對不是為了找她拉拉家常這麼簡單。

  洛傾睿端著茶杯,輕輕地呷了一口,「大姐姐果真不愧是我鎮北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靜安太長公主嫡親的外孫女,這等極品的普洱,弟弟可是沾了大姐姐的光了。」

  「既是喜歡,多喝一些便是。」洛傾雪神色有些懶懶的,只是她卻怎麼都想不通;前世自己竟然從未注意過,連大哥和哥哥最後都戰死沙場;這洛傾睿身為洛永煦的兒子,又怎麼會倖存下來。

  要知道那個人的目標,可是洛氏一族千百年留下來的權利和財富,他又怎麼會那麼好心放過洛氏一族唯一的男丁,還是……這其中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貓膩不成?

  洛傾雪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卻聽到洛傾睿那清冷的話語,「大姐姐,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今兒弟弟來找你可不是為了喝喝茶的。」

  「嗯哼。」洛傾雪拉長了尾音,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嫡母剛去,大姐姐便如此大刀闊斧整治父親的後院,干涉父親房中之事,難道不覺得太過分了些?」洛傾睿張口很是不留情面,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見,傳了出去;那洛傾雪的名聲當真是不用要了。

  洛傾雪低著頭,眉宇微微顰蹙著,做出一副懵懂模樣,「三弟,你在說什麼呀,姐姐怎麼聽不懂呢?父親的後院,父親的房中之事,自有父親自個兒處理,大姐姐我可沒那個精力,咳,咳咳……」

  說著,她拿著手絹捂著薄唇,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微微泛白的面色上瞬間因為氣息不暢而浮起兩抹酡紅色,咳嗽完她的氣息尚有些不穩,連帶著語氣都帶著顫音,「大姐姐這身子不爭氣,讓三弟見笑了。」

  「大姐姐,在弟弟面前,這一套免了吧。」洛傾睿冷笑一聲,「我承認姨娘曾經也覬覦過那個位置,但我見過她了,那件事情絕非是她所做的;大姐姐這般隨便拉人頂了罪名,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洛傾雪看著洛傾睿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原本以為是有幾分聰明的,可到底人太年輕,又經歷得太少,始終還是差了那麼一些,或許這也是當年為什麼洛家大房、二房除他之外的所有男丁全都不在了,他還能活得那麼的自得罷。

  「天打雷劈?呵呵……三弟也明白,這等陷害人的下作手段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那你怎麼不去問問你姨娘,她到底做了什麼?」

  洛傾睿抬頭冷冷地看著她,「大姐姐你還想冤枉姨娘嗎?說到底她也算是長輩,你這般……」

  「當初的事情祖母可是親眼看到的,父親也是在場的;如果三弟當真有什麼疑問,不如去請教請教父親和祖母。」洛傾雪面色陡然沉了下來,連帶著語氣也染上了明顯的不悅,「還是三弟以為,父親和祖母會為了我而讓孟姨娘蒙上不白之冤?」

  「……」洛傾睿的面色頓時愣了愣,連帶著眸色都染上了三分疑惑,難道姨娘騙了他?

  「對了,還有……三弟雖然數年未歸,可相比應該還記得在迎春院裡有位叫粉茉的婢女吧;若是三弟不信,可以去問問當時在場的那些嬤嬤、丫鬟們。」洛傾雪瞧著洛傾睿,眼底滿是嚴肅,「粉茉在臨死的時候,是不是拉著大姐姐的手,說對不起;是啊,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呢?」

  洛傾睿面色頓時變了變,他自回來就聽妹妹說了因為大姐姐,自家姨娘被關進了庵堂的事情;然後他便頭腦發熱地跑過來了,難道事情不是妹妹所說的那般?

  「這好壞的話都大姐姐說了;再說那些丫鬟、嬤嬤也未必敢說出真話來。」

  「……」洛傾雪低著頭抿了口茶,良久沒有再說出話來;有些人,你縱使說得是真話,他也只當假話聽;有些人縱使滿口胡言,他卻深信不疑。

  說不上什麼好與不好,唯信與不信,如此而已;這樣的人太自我,就如同前世的她,將所有的一切當做理所當然,最後卻是……

  她嘴角微微勾著,帶著淡淡的笑容,「三弟心中早已經有了想法,不論姐姐我說什麼,或者怎麼說,你大抵都是不會相信的。既然如此,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不如你自己去好好查查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豈不來的更快?」

  「……」洛傾睿猛地抬起頭,瞧著洛傾雪,不放過她臉上的絲毫表情,眼神灼灼,好似要穿透外面那層皮囊看透她的內心般。

  對此,洛傾雪仍舊嘴角微微勾著,噙著清寒薄笑,眉梢淺揚,任他這般看著;他這點兒道行,若是對付前世這個時候的她,倒是綽綽有餘了;只可惜啊,世事無常,誰有能夠知道她如今十二歲的皮囊下面是從十餘年後重生而來的靈魂呢?

  「好了,若是三弟沒有其他事情,還是請離開吧。」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語氣很輕,很柔,很能安撫人心;饒是心情暴躁的洛傾睿也不由得緩和了些許,「我希望三弟怎麼來的,怎麼離開;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父母與兄弟;今日之事,大姐姐我可以不做追究,但往後希望三弟在做事之前先考慮考慮後果;若有下次,哼!」

  「我知道了。」洛傾睿的語氣有些低低沉沉的,好似還帶著些許的凝重。

  不過這些都不在洛傾雪的考慮範圍之內,瞧著洛傾睿離開之後,她垂下眼瞼,輕喚一聲,「長歸,晚照。」

  「屬下在。」暗處兩人飛快地閃身出來,在她面前單膝跪地,語氣恭謹。

  「派人去查查洛傾睿這些年到底經歷過什麼。」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次回來的洛傾睿非常的,嗯……不一樣;說是成長了,可偏偏又還是那副容易激動的模樣,做事不考慮後果;可說是沒有成長,他最初所露出來的表情的確是讓她又些愣怔住了。

  長歸低著頭,「是,屬下立刻安排下去。」

  「行了,都退下吧。」洛傾雪揮揮手;耳邊兩道輕微的風聲響起,兩人又各自隱匿暗處,來無影,去無蹤。

  「咚,咚咚——」

  洛傾雪抬起頭,「進來。」

  「小姐,錦繡坊的江掌櫃來了。」錦笙面色恭謹,微微抬起頭環視四周卻並未發現洛傾睿的身影,有些愣怔了下,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姜嬤嬤已經將她領去花廳候著了。」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錦繡坊?江掌櫃?她來這裡做什麼。」

  「……」錦笙低著頭,這種事情她怎麼會知道;「小姐若是不願意見,奴婢這就讓姜嬤嬤回了她去。」

  「罷了,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見見也好。」洛傾雪放下一直端在手中的茶杯;前世她便聽說雲都的錦繡坊、通寶齋,保和堂,不歸樓;很是神秘,背後的勢力之大,就連後來她嫁於雲景疏掌控著全國的情報,可對於這四大商鋪,卻沒有一點辦法。

  現在想想,她更好奇的是,皇城中的那位為什麼會放任這樣一股勢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難道就不怕他們會在暗地裡籌劃著謀朝嗎?

  錦笙低著頭,恭謹地立在一旁,「小姐,三少爺他……」

  「什麼三少爺。」洛傾雪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剛才本小姐只是乏了,在屋子裡稍微歇息了片刻,明白?」

  「是,奴婢明白。」錦笙低著頭。

  「走吧。」洛傾雪語氣淡淡的。

  剛到花廳,還未走進,就看到一名身著粉衫,容貌俏麗,迎上來,「淑蘭參見郡主。」

  「江掌櫃免禮。」洛傾雪語氣淡淡的,抬手在空中虛扶一下,既不顯得疏離也不顯得熱絡,徑自走到主位坐下,然後嘴角微微勾著,莞言輕笑,「江掌櫃也坐吧。」

  只是,視線在掃過江淑蘭帶來的八名小廝,以及落在他們腳邊的四個大箱子時,神色有些暗了暗,「不知江掌櫃這是何意?本郡主可不曾記得在錦繡坊定制過衣衫。」

  「呵呵,什麼掌櫃不掌櫃的,托主子的福能混口飯吃,郡主若是不嫌棄,就直接喚我淑蘭吧。」江淑蘭本就是利爽的性子,此刻正微不可查地打量著洛傾雪,果然不愧是自家主子看上的人,她在心中點點頭,「郡主怎地知曉淑蘭是送衣衫而不是布料?」

  洛傾雪淡笑著,「什麼都好,只是江……淑蘭可未回答我的問題。」

  「外間都道平安和樂郡主一無是處,照淑蘭看來倒是聰慧無雙。」江淑蘭點點頭,「我奉主子的命令,為郡主趕制了一批夏衫,這不剛做好就緊趕慢來地送來了。」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你家主子?」

  「呵呵,總有一日郡主您會知道的。」江淑蘭低著頭,抿了口茶,然後抬起頭,「這東西已經送到了,淑蘭就先告辭了。」

  江淑蘭本就是風風火火的性子,當初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有那麼些許的扭捏,不過既然接下了,自然就會盡全力做好;現在任務到了最後一環,她可不希望在洛傾雪這裡出什麼麼蛾子。

  可洛傾雪又豈是這麼好忽悠的,間江淑蘭起身欲走,她立刻輕喝一聲,「慢著。」

  「不知郡主可還有什麼吩咐?」江淑蘭轉身,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眉宇間卻盡是清朗。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若是淑蘭不說清楚,這些東西,你還是打哪拿來送回哪兒去吧。」洛傾雪單手捏著下巴,微微思忖著;正如江淑蘭打量她一般,細細地打量著對方的一顰一笑。

  江淑蘭身子微微怔了怔,不由得在心底嘆口氣,果然,她就知道,這平安和樂郡主沒這麼好忽悠;不愧是太長公主的外孫女,望月郡主的女兒。

  「郡主,別讓淑蘭為難可好?」江淑蘭低著頭,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黯然之色,「這可是主子交代下來的任務,若是完不成,那淑蘭可就飯碗不保了。」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瞧著江淑蘭臉上露出的違和表情,淡淡地笑著,「做錦繡坊掌櫃的這麼多年,便是飯碗不保,也能保你往後衣食無憂了吧。」

  「啊哈,那個,這世上誰還會嫌銀子賺多了不成。」江淑蘭打著哈哈。

  「本郡主還是那句話,你自己看著辦吧。」洛傾雪沒有絲毫的退讓,縱使她心裡已經有些了然,可自己猜測的,可真正的事實終究是兩回事。

  那個人,難道已經算計到這種地步了嗎?

  洛傾雪不知道此刻自己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酸甜苦辣鹹。

  江淑蘭抿著唇,要她出賣自家主子那肯定是不行的;想了想,抬頭看到洛傾雪臉上那露出微微沉思的表情,她頓時眼前一亮,「淑蘭以為,郡主應該是知曉的,您之所以會這麼問,只是因為不敢相信,是嗎?」

  「……」洛傾雪竟無言以對。

  「既然郡主心底已經有了答案,又何苦為難淑蘭。」江淑蘭低著頭,再次添了把火。

  洛傾雪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到姜嬤嬤來報,「小姐,老夫人和薇夫人來了。」

  「什麼?」洛傾雪震驚了下,抬頭看著江淑蘭,面色變了變;現在這個時候,她出現在這個地方,這些東西要怎麼解釋;說是她自己定做的,可以孟氏的性格,沒有給她准備,她指不定會鬧什麼麼蛾子,更何況那個人為她准備的東西,她絲毫不懷疑絕對是最好的。

  鳳臨皇室眼中最好的,無非就是軟煙羅。

  難得的,洛傾雪的心竟然有那麼短短片刻的慌亂;不過很快她便震驚下來。

  「快,還不快去迎接。」她猛地從座椅上起身,對著江淑蘭抱歉地笑笑,「勞煩淑蘭等候了。」

  「郡主這是說哪裡話。」江淑蘭低著頭。

  孟氏與孟貞薇已經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到了花廳門口。

  「傾雪見過祖母,薇夫人。祖母您身子不好,怎麼親自過來了,若是有事要尋傾雪,讓田嬤嬤遣了丫鬟過來說一聲就是了。」洛傾雪撅著嘴,很是自然低挽上孟氏的臂彎,「祖母,快坐;錦笙,快去泡茶。」

  孟氏擺擺手,「這都在床上躺了多少天了,骨頭都快生銹了,這不出來走走;對了,這位是……」

  「哦,這位是錦繡坊的江掌櫃。」洛傾雪淡笑著解釋。

  「民婦參見洛老夫人,薇夫人。」江淑蘭身為錦繡坊的掌櫃,本就常常與這些達官貴胄的妻妾貴婦打交道,對她們兩人自然也是不陌生的。

  孟氏點點頭,視線自然也落到她身後那八名小廝腳邊的箱子,瞧著洛傾雪面色有些不悅;因為馮望月的喪事,府上已經用了不少銀錢了,現在這般大肆在錦繡坊定制衣衫,鐵定又是需要不少銀錢的;畢竟錦繡坊的衣衫,那可是出了名的貴,當然也是出了名的漂亮精緻。

  不過心裡想歸心裡想,面上卻是不能表現出來的,只能淡笑著,「江掌櫃來這是?」

  「……」洛傾雪瞧著江淑蘭,面色沉了沉。

  江淑蘭卻是笑得更歡實了,「洛老夫人這您怎麼不問問郡主,你們鎮北侯府可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平安郡主的確是個好的。」孟貞薇難得地點頭附和著,只是抬頭瞧見洛傾雪頭上光禿禿的,只有一枚羊脂白玉的玉分心並兩朵素白的簪花並沒有佩戴她送的朱釵,到底心裡有些黯然,不過轉念,人家剛喪母,打扮素雅一點也是正常的。

  「哦?這話怎麼說?」孟氏倒是來了興致。

  江淑蘭臉上帶著輕笑,「這可得從相國寺說起了,我們東家路過相國寺受了重傷,多虧郡主差人將他送到附近的醫館,這才得以及時受到治療;我們東家可是多方打聽才知道救她的人竟然是咱們鎮北侯府的平安和樂郡主,這不剛從鳳臨販回來的一匹軟煙羅,瞧著夏日將至,便讓我們按著郡主的尺寸做了一批夏衫,當做對郡主救命之恩的答謝了。」

  不愧是在商場上摸滾打趴過的人,這故事編的簡直就是信手拈來,關鍵是有頭有尾,還做出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樣,看著洛傾雪當真就如同自己的救命恩人般,眼淚汪汪的;帶著濃濃的感激之色。

  洛傾雪低著頭,心中劃過一道冷笑,當真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收下嗎?

  「傾雪,你也真是的,怎麼也不說說。」孟氏心裡總算是好過了些許。

  「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傾雪也只是瞧著心有不忍才讓嬤嬤他們搭了把手,只是這些衣衫,又是軟煙羅這般名貴的不了,傾雪是萬萬不能收的。」洛傾雪抬起頭抿著唇看著江淑蘭,「江掌櫃回去轉告你們東家,傾雪可不是那等挾恩求報之人,若當真感謝,往後遇到需要幫助的搭把手也算是對我的報答了。」

  孟氏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只是看著那些裝著衣衫的箱子,卻怎麼都移不開眼,那可是軟煙羅啊,多少人求一件而不得,這裡可是整整四大箱子,算起來少說也有八套呢吧。

  「這……郡主您可切莫淑蘭為難。」江淑蘭眉宇微微顰蹙著,「更何況,這些布料都已經按照您的尺寸做成了成衣,就算賣也很難遇上合身的,更何況這也是我們東家的一番心意,郡主您就收下了吧,您的話淑蘭也會轉告我們東家的;我們東家是真心實意想要感謝郡主您的。」

  說著,見洛傾雪不為所動的模樣,又轉頭看向孟氏,「洛老夫人,您瞧這事……您趕緊幫忙勸勸郡主,我們東家可是真心實意的感謝郡主的。」

  「是啊,傾雪;既然人家是真心的感謝你就收下吧。」孟氏也點頭附和著,「這些不了都做成了成衣,就算人家拿回去也沒法處理的。」

  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這……既是如此,那好吧;不過……」她轉頭看向江淑蘭,「還請江掌櫃轉告你們東家,這事可沒有第二次。」

  「……」江淑蘭心裡嘀咕著,她只負責衣衫,至少在今年夏季沒有第二次了,只是後面會不會有,那她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點點頭,「是,淑蘭定會將郡主的話轉告我們東家的。這東西已經送到,那淑蘭就不多叨擾了;郡主留步!」

  她可不敢勞自家主子看上的人大駕送她,更何況好不容易將這燙手的山芋扔了出去,若是送著送著,再送出點兒麼蛾子來,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洛傾雪又怎麼會不知道江淑蘭心中的想法,看著那留下的四個不大不小的箱子,心中嘆口氣;容末,當真是容末嗎?她嘴角微微勾著,卻是帶著濃濃的苦澀,這江淑蘭四兩撥千斤的手段,也的確太高超了些,不過現在可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她轉過頭瞧著孟氏。

  「瞧著祖母的氣色是好了不少,大堂哥和三堂哥這趟回來可是對的。」

  「呵呵,那兩個皮猴子。」

  說起洛傾澤和洛傾書,孟氏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嘴上雖然說著這樣的話,可那眼底帶著的笑意卻不是作假,只是說著話頭一轉,「聽說傾澤那孩子送了你兩條螺子黛?」

  「祖母,您也知道了啊!」

  洛傾雪頓時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轉頭看向孟氏旁邊的孟貞薇時,心中有些了然,不過卻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笑著打趣,「定是月兒妹妹告訴您的吧,她可是嫉妒大堂哥將螺子黛給了我?」

  「……你可是冤枉了月兒,這話可是你澤哥哥自個兒告訴祖母的。」孟氏拉著洛傾雪的手,輕輕拍了拍,「那臭小子和你書哥哥槓上了呢,說是那螺子黛可是要留給日後媳婦的,結果因為與你書哥哥賭氣,便宜你了。」

  洛傾雪頓時眼前一亮,「合著是我撿了個大便宜,往後等大堂嫂過門,我定給她好好說說這事。」

  「你呀,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孟氏抬手輕輕戳了下洛傾雪的額頭,「你澤哥哥疼你才給你的,你敢到你大堂嫂面前說,看你澤哥哥不找你算賬。」

  「找我算什麼賬啊。」洛傾雪故作不懂的模樣。

  「行了,跟祖母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孟氏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語氣卻是沒有任何的責備。

  「嘿嘿,這都被祖母您看出來了啊。」洛傾雪淡笑著。

  「哎……」孟氏陡然面色沉了下來,輕嘆口氣,「其實吧,祖母也是瞧著你近來也不怎麼打扮,瞧瞧這小臉,也太過素雅了些。」

  洛傾雪低著頭,心中劃過一道冷意,不過面上卻是沒表現出來,只淡淡的笑著,「祖母您這是說的哪裡話;母親剛過世,傾雪為母親守孝,打扮得素雅些也是正常的。」

  「……」孟氏低著頭,「也是。不過祖母今日來,也是有事與你商量的。」

  「祖母您有什麼事情直說就是了。」洛傾雪臉上仍舊帶著淡笑,「再者,什麼事情這麼重要能跟您的身體相提並論啊,您若是有事讓田嬤嬤遣了小丫鬟來,傾雪過去就是;您這般若是讓父親知曉,他該責怪傾雪了。」

  孟氏搖搖頭,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祖母向來知道你是個好的,哎……只可惜貞薇她……」

  「薇夫人她怎麼了?」洛傾雪抬起頭,小臉微微揚起,很是天真無邪。

  「祖母就是想說啊,傾雪拿著那螺子黛,現在也用不了;待過個兩三年,螺子黛可都褪色了。」孟氏怎麼也開不了口向洛傾雪討要螺子黛的話。

  但那螺子黛若是給貞薇,讓她好好打扮打扮興許還能挽回靜王的心呢,畢竟她現在肚子裡還懷著靜王的孩子呢;像她這樣不過是個夫人,平日裡哪裡能得到螺子黛;自從聽洛傾澤說過之後,孟氏也來了心思。

  洛傾雪故作不解,順著孟氏的話,點點頭,「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那我還是拿去還給澤哥哥好了,指不定還能淘換點兒其他東西回來呢。」

  聞言,孟氏頓時就慌了神,「你澤哥哥既然給了你,難道還能收回去?」

  「……哎呀,可是放在傾雪這裡也是浪費了呢。」洛傾雪撅著嘴。

  浪費了你就不能送給別人,面前正好有一個需要的,你看不到嗎?孟氏心中很是懊惱,這丫頭平日裡看著挺精明的,今兒怎麼就聽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呢。

  「呵呵,若是不用,是挺浪費的。」

  孟貞薇拉著孟氏的手,「姑姑,這……我們還是……」

  「行了,你這丫頭;平日裡讓你與傾雪多走動走動,你也懶懶散散的;現在怎麼陪我老婆子坐坐都不成?」孟氏故意含嗔帶怒的。

  「姑姑,我不是這個意思。」孟貞薇抿了抿唇。

  「不是這個意思那就再陪姑姑坐會兒吧。」孟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也不想想她都拉下這張老臉了,這是為了誰啊,這是。

  洛傾雪撅著嘴,「就是,薇夫人既然來了,那就多坐會兒吧;銀珂做的梅花釀丸子不錯,待會兒你也嘗嘗。」

  「……」在孟氏那灼灼的眼神下,孟貞薇治好點點頭,「那就叨擾郡主了。」

  「說什麼叨擾呢,我近來身子也有些虛弱,每日裡被姜嬤嬤和幾個丫鬟瞧著,可是連閣樓都下不來;好不容易今天能出來走走呢。」洛傾雪臉上帶著的笑意終於讓孟貞薇的表情也自然了些,「郡主身子不好,是該好好養著的。」

  孟氏聞言,「怎麼還是不好嗎?她們是怎麼照顧你的,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體虛?」

  「祖母切莫生氣,安大夫和白大夫都說了,這是身子底子差了,是需要好好調養的;再說那些草藥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哪能說好就能好的。」洛傾雪淡笑著,給她們開解。

  「……哎。」孟氏搖搖頭,「你這丫頭素來是個極懂事的……」可怎麼今天就聽不出她的意思呢。想到這裡,孟氏不由得有些鬱卒,難道真的要讓她想一個小輩開口討要東西不成?

  洛傾雪看著孟氏那鬱悶的模樣,心中偷笑不已,不過現在可不敢當真再吊著她,畢竟她現在還想在鎮北侯府好好過日子呢,這孟氏的影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還是很管用的。

  想著,她趕緊淡笑著,「祖母您就知道誇雪兒,只是……哎,澤哥哥也真是的,他定是知道那螺子黛我用不上才給我,改日才好找個理由向我討回去,人家才不上當呢。」

  「哦?」孟氏聽著話題又轉回了螺子黛也來了些心思。

  「不如傾雪將螺子黛轉送給祖母吧,嘿嘿,到時候澤哥哥定沒有辦法朝祖母您開口的。」洛傾雪挽著孟氏的手臂,一副撒嬌的模樣,「祖母,您說好不好呀?」

  好,自然是好,非常之好。

  只是到底顧忌著面子問題,孟氏自然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她只是面上露出一副為難的模樣,「這……祖母我都這般年紀了,還用什麼螺子黛啊,你這丫頭也真是的……想得出來!」

  「哎呀,祖母,您就收下吧,收下吧,收下吧。」

  反正這螺子黛孟氏定是要拿走的,與其讓她主動開口,讓她覺得丟了面子;還不如她洛傾雪主動開口將螺子黛送出去,既博得了她的好感,無形之中又讓孟氏欠了她一個人情;往後就算有什麼事情,她也好開口不是。

  孟氏搖搖頭,「你這丫頭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這讓人瞧見了,像什麼話。」

  「哎呀,祖母,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呀。」洛傾雪撅著嘴,「再說了,那澤哥哥這般算計傾雪,您就當是為傾雪報仇了行不?」

  「你呀!」

  孟氏臉上故意帶著一副無奈的神色,「行了,祖母怕了你了。若是澤小子來找你,你便直接讓他來找祖母就是了;祖母給你頂著。」

  「傾雪就知道祖母您最好了。」洛傾雪面上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模樣,心裡卻很是不以為然。

  她這般大費周章的,不就是為了拿到這盒螺子黛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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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8:16 |只看該作者
第083章:真是她?最大的笑話!

  見洛傾雪如此上道,孟氏心裡自然也很是歡喜,不用自己開口就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當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且不說以洛傾澤的性子,斷是不可能再與洛傾雪提起這事,就算是提起,這也是洛傾雪主動要給她的,他還能找她這個老婆子要回去不成?

  「祖母,傾雪就知道您最好了。」洛傾雪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眼底清澈透明不帶絲毫的雜質,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她;就這麼短短的剎那,孟氏心頭竟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往後對洛傾雪定要好好的;縱使往後洛永煦另娶,她也要護著她,給她找個好歸宿。

  低頭,瞧著洛傾雪,孟氏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你這丫頭,就是嘴甜。」

  「傾雪可不是嘴甜,人家說的是實話嘛。」洛傾雪微微撅著嘴唇,輕言道,「澤哥哥和書哥哥難得回來,三弟也回來了,咱們一家人不如找個機會聚一聚;祖母,您覺著如何?」

  孟氏聞言,面色怔了怔,不過很快回過神來,「自然是好的,只是祖母……咳咳,此事就交給你大伯母去辦吧。」

  「呵呵,那敢情好;想來大伯母也會開心的。」洛傾雪嘴角斜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頭瞧著孟貞薇語氣淡淡地,「瞧著薇夫人面色有些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孟貞薇身子微微晃了晃,嘴角牽強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我沒事;郡主不必為我掛懷。」

  「當真沒事嗎?」洛傾雪眉頭緊鎖的模樣,轉頭看向孟氏,眼神清澈中帶著些許的懵懂,「可是,母親生前告訴我,有病就要及時請大夫啊,諱疾忌醫要不得的;不然本來只用喝一碗苦苦的藥汁;後來可能需要喝好多碗的;祖母,您說對不對。」

  孟氏點點頭,「可不是,薇兒瞧瞧你還不如傾雪這個孩子懂得多。」

  「姑姑教訓得是。」孟貞薇低著頭,嗓音輕輕柔柔的。

  那副謙恭溫順的模樣,到時讓洛傾雪心頭不由得有些詫異;都說山雞窩裡也能飛出金鳳凰,孟家那樣的家族居然也能出一個孟貞薇這樣嫻靜的女子,也當真是難得了。若是當初洛永煦納的妾室不是孟貞嫻而是孟貞薇,那這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洛傾雪低下頭,眼瞼微微垂下掩去眸底的波濤,縱使這般又如何,她不爭不搶,無喜無悲,卻也不能改變當初孟氏與小孟氏是如何對母親百般的逼迫;想到母親生前的無可奈何,想到母親之所以會那般鬱鬱而終,她的心裡便一片陰鬱。

  她深吸口氣,抬起頭,「所以,薇夫人,你可得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若是往後回了靜王府,靜王怕是會以為我們鎮北侯府薄待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唰——』

  孟貞薇原本還微微泛著酡紅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子僵硬著,端著茶杯的手頓時僵在空中,顫抖了下,茶水飛濺而出。

  「傾雪,你沒事說這個做什麼。」孟氏面色陡然沉了下去,有些不悅地看著洛傾雪。

  「我,我……」洛傾雪低著頭,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心中卻早已經是一片冷然。明明已經被雲蒼靜休棄,卻因為面子問題,或許迫於家族的壓力,或許是孟氏一意孤行,但她至今仍舊以薇夫人自居,這也是事實。

  孟貞薇抬起頭對著孟氏,臻首微微擺動著,牽動頭上的步搖發出叮鈴鈴的脆響聲,「姑姑,傾雪她也只是關心我,你不要……」

  「奴婢見過老夫人,小姐,薇夫人。」

  孟貞薇話未說完,就聽見門外傳來幾許敲門聲,而後姜嬤嬤領著端著托盤的錦笙、銀珂魚貫而入。

  見狀,洛傾雪頓時眼前一亮,「這銀珂做的梅花釀丸子最是好吃,祖母、薇夫人你們也嘗嘗。」

  「……」孟貞薇原本想拒絕的,可聞到那含著淡淡酒香加梅花的香甜,竟也被勾引得食指大動;她抬起頭淡淡的笑著,「那就多謝郡主了。」

  瞧著孟貞薇有了食欲,孟氏自然也開心;接過姜嬤嬤遞過來的小碗,湯匙攪了攪,輕輕抿一口,「甜香而不濃膩,銀珂的手藝越發的長進了。」

  「擔不得老夫人誇贊,這是奴婢的本份。」銀珂面無表情,沒有絲毫的語氣,像是例行公事般的謝恩倒是讓孟氏不由得有些詫異。

  不過轉念一想,這丫頭自來如此,視線掃過靜靜品嘗著梅花釀丸子的洛傾雪,心中不由得感慨,這丫頭何德何能,這素瑤居裡的丫頭,一個個都死心塌地的。

  半刻中之後,吃完梅花釀丸子;瞧見素來食欲不佳的孟貞薇竟然用了整整一小碗,孟氏心神一動,本想張口讓銀珂去照顧孟貞薇一段時間,卻被姜嬤嬤搶先一步開口。

  「老奴瞧著薇夫人對這梅花釀丸子也喜歡得緊,索性銀珂多做了些,便給您們帶上一些吧。」姜嬤嬤不著痕跡地避開孟氏的視線,看向洛傾雪,臉上的表情似是無奈,似是寵溺,又似是帶著感慨,「我家小姐自……呵呵,也是這般,食欲向來不好;好在有銀珂變著方的弄些吃得,不然哎。」

  聞言,孟氏的心沉了沉;姜嬤嬤都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若是她再執意讓銀珂去榮禧堂照顧孟貞薇,那豈不是將自己的親孫女棄之不顧,更何況還是初初喪母,正在「病中」的孫女,這樣的罵名她可背不起,想想也只能作罷;轉頭看向洛傾雪,「瞧著雪丫頭是瘦了不少,你們平日裡可得多用心些;照顧好了大小姐,老夫人我重重有賞。」

  「多謝老夫人。」姜嬤嬤領著一干丫鬟謝恩。

  「這出來許久,我也有些乏了。」孟氏瞧著田嬤嬤從錦書手中接過裝著螺子黛的錦盒,略微思忖片刻,便開口道,「我這就先回房了。」

  洛傾雪起身,臉上仍舊帶著淡淡的笑意,「雖然想多留祖母說說話的,但祖母的身子要緊;待傾雪身子好些,再去給您請安,咳,咳咳……免得將病氣過給了您,那傾雪的罪過可就大了。」

  「行了,你還是好好養著罷;這雖然說是初夏,可瞧著卻仍舊有些涼,大清早的霧深露重,請安就免了。」孟氏擺擺手。

  洛傾雪撅著嘴,「那怎麼成,母親說過,禮不可廢。」

  「你這傻丫頭,難道祖母的話都不聽了?」孟氏故意沉下臉來。

  「……」洛傾雪低著頭,臉上還帶著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

  姜嬤嬤適時地接過話頭,「那老奴就替我家小姐謝謝老夫人的恩典了;小姐的身子的確是單薄了些,待小姐身子好轉,再去給您報喜。」

  「好,好。」孟氏連連頷首。

  自孟氏一行離開之後,洛傾雪坐在座椅上,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的笑意詭異中透著三分邪氣,那似笑非笑,眸底又好像帶著些許煞氣的模樣,倒是讓廳內眾人不由得心驚膽寒的。

  「行了,你們都退下吧,這裡有錦笙她們伺候著就行了。」

  「是。」一干丫鬟立刻福了福身。

  看著那些丫鬟小廝三三兩兩的退走,洛傾雪仍舊坐在座椅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姐,那可是上好的螺子黛,您怎麼說給就給了老夫人啊。」錦笙撅著嘴,很是不解。

  「左右也是用不著的東西。」洛傾雪嘴角噙著清寒薄笑,「更何況,祖母她要的東西,你認為我不給就行了嗎?」

  她敢保證,今兒她若是沒有這麼爽快地將螺子黛交出去,只怕晚上洛永煦便會親自前來;不僅會因此得罪了孟氏,還有可能讓洛永煦抓住把柄好好的教訓一番;同樣的結果,她為什麼要選擇吃力不討好的路來走呢;像現在這般多好,孟氏……無形中又欠了她一個人情呢。

  這就是所謂的吃人嘴短,那人手軟。

  錦笙有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小姐……」想了想,她環視四周,發現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這才壓低了嗓音道,「上次的事情,老爺那邊好像並沒有什麼動靜呢。」

  「這種事情,就算有動靜能讓你知道?」洛傾雪端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斜眼睨著錦笙。

  被人下了絕育藥這種事情對於男子,尤其是洛永煦這種男人來說,那可謂是奇恥大辱;誰會願意將這種事情讓別人知曉。更何況,但凡有人知道了,再勾起點兒好奇心;順籐摸瓜,若是查出點兒什麼不該知道的東西,那遭殃的可就,呵呵。

  人嘛,好奇心可能本能呢。

  錦笙撅著嘴,「可是,那也不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吧。」

  「當真沒有嗎?」洛傾雪想到長歸傳來的消息,洛永煦在別院私下召見林太醫的事情,看看時辰,現在他應該已經知道結果了吧。

  城北,洛家別院中。

  「林太醫,到了。」平喜面色恭敬地對著車廂內的人道。

  「有勞。」林太醫在藥童的攙扶下從車廂內出來,這才發現,他們現在正在一條胡同裡;看模樣應該是別院的偏門;縱然心中有所不喜,不過常年在宮中摸滾打趴的人,自然不會將什麼事情都表現在臉上。

  只是身邊的童兒修煉卻還不到家,瞧著偏門癟癟嘴,小聲嘀咕著,「怎麼走偏門啊。」

  「這,委屈林太醫了。」平喜低著頭,這主子家的事情不是他這個下人能隨便口舌的。

  林太醫點點頭,「不妨事的,童兒,少說兩句。」

  「是,徒兒知道了。」身邊提著藥箱的童兒臉上仍舊帶著些許的不服氣,不過礙於林太醫卻終究沒有說什麼,可眉宇間的不悅已經很明顯地表達出他心中的想法。

  平喜走上前,輕輕地瞧了瞧們,裡面立刻有人應聲著。

  「是平喜,林太醫到了吧,快,裡面請,裡面請。」一位管家模樣的人開門之後,熱情地迎了上來。

  林太醫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這有勞了。」

  洛永煦此刻正焦急地等在花廳裡;遠遠地瞧著被平喜領著走過來的林太醫,他強壓下自己想要站起來的沖動,深吸口氣。

  「下官參見鎮北侯。」林太醫恭敬地撩開衣擺,單膝跪地;身後的童兒也隨之跪下去。

  「林太醫,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洛永煦趕緊地起身,在空中虛扶一下。

  「多謝鎮北侯。」林太醫也不推拒,順勢起身。

  洛永煦看著林太醫身後提著藥箱的童兒,轉頭看著平喜,「這位藥童瞧著挺年輕的,一路上也累了吧,平喜,帶他去廂房歇著吧,讓下人好生伺候著。」

  「……」那藥童抬起頭,剛想說不累;卻立刻接到自個兒師父使過來的眼神,只能憋著口氣,點點頭,「多謝鎮北侯。」

  「請。」平喜朝著那藥童做了個請的姿勢。

  小藥童將藥箱放在林太醫面前的茶几上,然後行了一禮之後,這才隨平喜退了出去。

  林太醫對洛永煦這樣的做法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林太醫,請坐。」洛永煦趕緊道。

  「多謝。」林太醫在位置上坐定之後,然後抬起頭望著洛永煦,「不知侯爺今兒喚下官前來,所謂何事?」

  「……這,這個……」

  洛永煦面色有些難看,說話也磕磕巴巴的,任是誰遇上這樣的事情也覺得難以啟齒,更何況,他……哎……想了想,他也只能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近來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想找林太醫幫忙看看。」

  「哦?」林太醫蹙了蹙眉頭,瞧著洛永煦的臉,面色沉了沉,心中卻是了然;瞧他今兒將事情做得這般隱秘,只怕是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了吧。

  不過這些話也只能在心裡想想,他抬起頭微微笑著,「鎮北侯身子素來硬朗,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呢;請容下官先給您請脈之後再做詳說。」

  「好,有勞了。」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洛永煦也不扭捏了,直接伸出手。

  林太醫三指探上他的腕兒間,感受到那略嫌虛弱的脈搏,讓他頓時心沉了沉,抬頭瞧著洛永煦的面色,深吸口氣,「侯爺,請容下官看一下您的舌苔。」

  「……」

  直到平喜送上熱茶,熱茶轉涼,林太醫面色微微蒼白著,對洛永煦搖搖頭。

  「林太醫,這,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洛永煦深吸口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著,「近來縱使沒有來的覺得困乏,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了。」

  林太醫瞧著洛永煦,心中再三思量著;既然他會選擇這般隱匿的將他接來,還特地遣走了童兒,只怕也是知曉了些吧;想到這裡,他穩了穩心神,起身對著洛永煦躬身道,「下官惶恐,只侯爺只怕也是知道了吧。」

  「哐噹——」茶杯打翻的聲音。

  「你說是,是真的?」洛永煦吞了吞口說,心中盡是苦澀的味道,「我真的被,被下了那種藥?」

  「決子雖然罕見卻並不難得。」

  林太醫深吸口氣搖搖頭,「其實若只是決子倒沒什麼,其影響並不太大;世間萬物相生相剋,總是有辦法能解的,可偏偏……」

  「偏偏什麼?」洛永煦有些急切,雙手抓著林太醫的手臂。

  「偏偏您中決子之毒已深,而這決子又是與血燕同熬,兩者既相生相剋又相輔相成,導致……無解。」林太醫搖搖頭,這種事情在宮內見得多了,只是與男子下這種毒的還真是少見。

  洛永煦頓時眉心微微蹙了蹙,「您說什麼?血燕?」

  「嗯。」林太醫點點頭,「按侯爺您的脈象看來,中決子之毒絕非一日兩日,但之所以您近來才會感到容易困乏疲累,則是因為您最近……服用了混有決子的血燕,提前催化,這才導致……」

  血燕,血燕?

  自馮望月走後,他唯一用過的一次的血燕;想著,他頓時面色沉了沉,連帶著語氣也有些不悅,聲音低低沉沉,看向林太醫,「這,林太醫,中了決子的人,能……還能否使人有孕?」

  「……」

  聞言,林太醫抿著唇,蹙了蹙眉頭,「決子之毒,是讓人絕育,但卻並非一朝一夕;而是經年累月之功;初中此毒的人,按理來說是可以的。」

  「那……」洛永煦看著林太醫,後面的話不用說出來。

  林太醫已經會意,他抿了抿唇,「若是侯爺在服用血燕之前,或許能使人有孕,但也只是或許;畢竟下官未仔細檢查過您服用血燕之前的脈象,並不敢下論斷;但您現在……」

  「真的,無藥可救了嗎?」洛永煦吞了吞口說,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林太醫搖搖頭,「下官學藝不精。」

  「當真沒有其他辦法了?」洛永煦還是不死心。

  林太醫低著頭,不斷地思索著,猛然腦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眼前一亮,「天下萬物相克相生,若是侯爺能尋到玄門一脈的傳人,想必或能得解,只是……」說到最後,他自己的眼底不禁黯然了下去,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些年來,朝野內外尋他們的人不知幾何,但真正尋到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洛永煦原本因為林太醫的話而略微浮起些許希翼的心頓時又沉了下來。嘴角很是僵硬地扯了扯,「有勞林太醫了,只是今日之事……」

  「下官明白,今日下官只是來與侯爺請平安脈,侯爺身體康健,沒有任何沉痾。」林太醫頓時躬身下去。

  「嗯。」洛永煦對林太醫的識時務表示非常的開心,點點頭,「平喜待林太醫下去領賞。」

  「是。」平喜躬身應聲,然後對著林太醫道,「林太醫,這邊請。」

  「多謝侯爺。」

  兩人前腳剛走出花廳,後面洛永煦原本還平靜的面色頓時大變,面色黑沉,眸底早已經是風雪肆虐。揚手,一把將桌上的桌布掀開,上面的托盤、茶壺、瓷杯,稀裡譁啦碎了一地。

  「哐噹——」「卡擦——」

  「賤人,賤人!」洛永煦雙手撐在桌子上,死死地咬著牙;想到那總是一臉柔柔弱弱模樣的女子,那般弱柳扶風的模樣,沒想到卻是那般歹毒的心腸。

  他恨得咬牙切齒,緊握的拳頭,指節泛著不正常的白皙。當真以為懷了他的孩子就能穩坐鎮北侯夫人的寶座了?他道是為什麼那兩日她總是旁敲側擊,卻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決子,決子……血燕……

  哈哈,洛永煦,原來你才是這世上最大的笑話!

  「平喜,備車。」洛永煦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洶湧的波濤;只是那語氣中透出的厲色讓平喜的身子不由得顫了顫,「是,奴才立刻就去。」

  城南,宋廉青名下的別院,如今馮素煙和宋芊芊所住的地方。

  洛永煦面色很是難看地坐在軟榻上,瞧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宋芊芊和暖夏攙扶著,雖然尚未顯懷可臉上卻明顯帶著母性的女子。

  那般的柔情似水,弱柳扶風;好像一陣春風般的女子,他雙眼微微瞇著,就這麼斜睨著她,到底是要有多狠心,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視線落到她的小腹上,那裡面的孩子,哼,是不是他的尚未可知,虧他那幾日把她當做寶貝般捧在手心,卻原來……哈哈,可笑的是他自己而已。

  許是感受到洛永煦眼神中的不善,馮素煙的身子怔了怔,而後任由暖夏攙扶著,單手攏著小腹,走上前來,「阿煦,今兒這是怎麼了?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

  洛永煦仍舊那麼怔怔地看著她,那般輕柔的話語,關懷的眼神;若非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若非他自馮望月離開之後便只吃過一次血燕,若非……他又怎麼能看得清;眼前這女人頂著關心的幌子,溫柔的外表下是怎樣的凶殘和蛇蠍心腸。

  「阿煦,阿煦?」瞧洛永煦不說話,馮素煙眉宇微微顰蹙著,徑自走過去,側身依偎在他的身邊,挽著他的手臂,很是甜美開心的模樣,「阿煦,你怎麼了?不開心的話,告訴我好不好?」

  「……」

  洛永煦身子頓時僵了僵,抬手別扭地隔開她的觸碰,吞了口唾沫,冷冷地吐出一句話,「別碰我。」

  「……」馮素煙頓時貝齒輕咬下唇,眉宇間帶著濃濃的委屈看著他,「阿煦,你……」

  「別叫我!」洛永煦輕喝一聲。

  「我,我做錯了什麼?」馮素煙低下頭,輕輕地擦拭著眼淚,「是不是傾雪又與你說什麼了?」

  傾雪,傾雪!

  想到往日裡她與他說的那些話,想到自己往日裡對待馮望月與洛傾雪的態度,再聯想到這兩日……縱使他都覺得自己那般的混賬,可卻只有那個女兒每日裡遣丫頭過來噓寒問暖,他的心就不由得有些揪緊,還有那兩句明明不該馮望月知道的情詩。

  「我就知道。」

  見洛永煦不說話,面無表情的模樣;馮素煙心中明明恨得要死,卻仍舊做出一副分明委屈的要死卻不得不故作大度的模樣,「我知道傾雪對我有些誤會,嗚嗚……姐姐的斷七禮我是錯了,可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已經道過歉了,阿煦,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對不對,對不對?」

  說著,雙手扒拉著洛永煦的手臂,臉上掛著那副仍舊楚楚可憐的模樣;低著頭朝不遠處床上的宋芊芊使了個眼色。

  接到眼色的宋芊芊咬著牙,強撐著疼痛起身,任由暖秋攙扶著,走到軟榻旁。

  「娘,別說了。」宋芊芊眼中含著淚珠,母女兩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含著眼淚,委委屈屈的,「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惹惱了姐姐,姐姐也不會……是我,都是我……」

  「芊芊。」馮素煙與宋芊芊母女兩人哭哭啼啼的抱作一團。

  若是往日裡,看到這樣一副場景,洛永煦定是早就撲上去將她們母女兩人攬入懷中細細呵護一番;指不定還會狠狠地罵洛傾雪,回家再教訓一番的。

  只是今日,他卻是遲疑了。

  「阿煦……」馮素煙瞧著洛永煦那不為所動的表情;輕喚一聲,然後略帶著遲疑,看著他,閉上眼,臉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你……我知道了,姐——夫!」

  那樣清冷的語氣,那樣的悲傷,透著濃濃的哀痛,讓洛永煦頓時心有不忍;胸口某處像是被人揪著一半,看著馮素煙那樣的表情,強忍著不去安慰她的沖動。

  「姐姐剛去,我明白的。」馮素煙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那樣的笑聲卻帶著濃濃的心酸,「自懂事起,我就知道,姐姐與我不一樣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嫡女,而我……不過是個下賤的婢女所出。是我一直癡了……你放心,這個孩子,我……會拿掉,不會讓別人對你說三到四……」

  「不!」

  一直在心底強調著,所有的懷疑,所有的疑慮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聽著馮素煙那樣的話,洛永煦只覺得心如刀割,最後終於在馮素煙是說要拿掉孩子的時候,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煙兒,我……」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的。」馮素煙將頭埋在洛永煦的胸前,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一抹清冷的笑意,眼底的狠戾一閃而逝;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洛永煦卻並沒有發現。

  算了,算了。

  在事情還沒有明瞭的時候,他或許不應該;煙兒這麼的善良他怎麼能懷疑他呢;就像當初的自己要對宋廉青,結果她都那般的……或許真的是自己錯了;或許,她只是被別人利用了也未可知呢。

  這般想著,洛永煦的心裡總算是好受了些。

  馮素煙卻雙手推拒著他,「姐夫,你別這樣,我……我,我都明白的。」

  「……我……」洛永煦張了張口,可馮素煙卻不等他說完徑自道,「你答應了洛老夫人要給姐姐守孝三載,這種時候,我知道我不適合出現在人前……」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單手隴上小腹,帶著濃濃的哀痛和不捨,「是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洛永煦心中原本殘存的些許懷疑終於被一掃而空,不顧馮素煙的反抗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不,煙兒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讓你名正言順地將他生下來的。」

  「不,不必了。」馮素煙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看著她,眸中含著霧氣,「我都明白的。」

  「不煙兒你信我,信我一次。」洛永煦低頭怔怔地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脈脈含情,宋芊芊早已經在暖秋和暖夏的攙扶下離開,闔上房門,將空間留給這兩個人。

  馮素煙搖著頭,「那太冒險了,阿煦……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這個孩子,不能要,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捨不得,真的,捨不得,那是我們的孩子啊。」

  「煙兒,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洛永煦緊緊地攬著馮素煙,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種大松了口氣的感覺,既然她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那件事情真的不是她做的?

  馮素煙猛地抬起頭,抬起手輕輕地捂住洛永煦的唇,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濃濃的柔情,搖搖頭,「不,別說,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沒錯,錯的,是命!命中註定了,我們終究無法……」

  「不,煙兒,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的。」洛永煦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了吻,再將她緊緊地摟入懷中,低頭,唇印在她的額前。

  馮素煙卻是滿臉帶著憂傷的神色,「可,可是……若是如此,那你……」

  「沒事的。」洛永煦低著頭,深吸口氣。雖然因此可能回開罪,不……是一定會開罪靜安太長公主,皇上那裡也會有些難過;可他……到底他不能給她正妻的位置,連繼室的位置都不能給她,若是還需要傷害她,捨棄他們的孩子才能保全他現在的榮耀和地位,那他寧願不要。

  更何況,皇帝現在也不敢對他如何,他手上可是擁有三軍之一驍騎營的虎符呢。這般想著,洛永煦想,或許想要娶馮素煙也不是沒有辦法。

  就在洛永煦思索的時候,卻順口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馮素煙聞言,心中大喜;有這麼一個男人為了她連權利都不要,呵呵,馮望月,你就在天上看著,看著我馮素煙是如何徹徹底底地贏走洛永煦的心,你就看著吧。

  只是心中這般想著,到底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反而裝出一副十足的擔憂;洛永煦話音未落,她趕緊輕喝一聲,「阿煦,不可。」

  「……」洛永煦低著頭,看著她,「放心,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在家好好的,養好我們的孩子,等著做新娘子就好。」

  馮素煙卻是眉宇微微顰蹙著,十足的擔憂模樣,「可,可是……阿煦,我不要,我不要你這麼辛苦。」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洛永煦輕輕吻了吻她的側臉,「更何況,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也必須拼一把。」

  若是他當真那麼狠心,不給馮素煙一個名分;縱使現在他們已經和宋家那大家族分家出來單過,但到底名分上還是宋廉青的媳婦;她現在肚子裡的孩子,便是她不守婦道最大的證據;到時候,浸豬籠還是騎木馬……想到他曾經看到或聽說過的那些刑罰;低頭看著馮素煙那滿是信任和期待卻透著擔憂的神色,他覺得自己真他麼的不是人。素煙這般心心念念為他著想,他竟然還會懷疑她;光是想著,心頭就帶著濃濃的愧疚。

  「可,可若是……因為我而讓你背上罵名,那我寧可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馮素煙眼中含著清淚,望著他,帶著濃濃的癡戀,「阿煦,告訴我;如果因為我讓你受到傷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洛永煦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放心,會沒事的。」

  「真的嗎?」那樣輕柔卻天真的語氣,讓洛永煦的心都柔成了一灘春水,「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說沒有傷害那是假的,至少這件事情若是傳了出去,不說其他,他這個鎮北侯的聲望肯定會一落千丈,鎮北侯府的名聲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但那又如何,他鎮北侯府世世代代打下來的汗馬功勞可不是那些只知道磨嘴皮子的人能懂的,哼。

  聞言,馮素煙趴在洛永煦的懷中,整個人已經柔成了一片,「阿煦,阿煦,你真好。」

  「……」擁著懷中那柔軟的嬌軀,一如既往的觸感,柔軟嬌小,纖細柔美,還是那最初的模樣;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善良,美得讓他心動。

  至於當初那盅血燕到底是被誰都了手腳,想到這裡,洛永煦的心不由得又沉了沉,那個人竟然膽敢誤導自己甚至害得自己險些誤會素煙……若是他真的誤會了素煙,那豈不是會害了他們的孩子。他洛永煦就算上天入地也會將那個人找出來,碎—屍—萬—段!

  馮素煙自然不知道,此刻洛永煦心中在想些什麼;她只是低著頭,笑得很是得意。

  馮望月啊馮望月,你一輩子都未曾得到過的,終究還是被我馮素煙得到了;你生來高貴優雅,卻終究被我馮素煙踩在腳下。

  只是,各有所思的兩人卻沒有發現,此刻屋內別無他人,還有屋內那若有似無的熏香,帶著點點的腥甜和暖意。

  從房間出來,宋芊芊被杖責之後的傷口雖然已經開始結痂,只是清淤的地方卻仍舊尚未完全散去,走路的姿勢顯得很是別扭。

  「嘎——吱。」隨著木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傳來,宋芊芊轉頭對著兩位低著頭的丫鬟,厲聲道,「今天的事情全都給我咽回到肚子裡,你們什麼都沒看見,知道嗎?」

  暖夏和暖秋低著頭,恭謹地應聲著,「是,奴婢明白。」

  「明白最好,若是讓本小姐知道有人膽敢嘴碎,哼!」宋芊芊的眉宇間瞬間劃過一道厲色;這些日子,外婆可是與她講了很多事情。

  她想要過得比別人好,想要過人上人的生活,想要將洛傾雪徹底地踩在腳下;她就必須幫助她娘牢牢地抓住洛永煦的心,最好能讓洛永煦心動名正言順地將馮素煙娶進門,連帶著接受她;若是有機會改入洛氏族譜,那她才能真真正正與洛傾雪比肩。

  哼,以洛傾雪那樣的腦子,隨便她說兩句話就疏遠洛青雲,甚至還與洛傾寒鬧矛盾;哼,總有一日,郡主的名頭也回落到她宋芊芊的頭上。

  洛傾雪啊洛傾雪,你給我等著;終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宋芊芊的面前。

  暖夏低著頭,所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頭;貝齒輕輕咬著下唇,只是那低下的頭顱,沒有人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精芒。

  「本小姐有些累了,扶我到廂房休息。」宋芊芊抬起手。

  「是。」暖夏、暖秋兩人低低地應聲著。

  到了廂房之後,宋芊芊忘了自己屁股上的傷口,一下子坐到軟榻上,痛呼一聲,然後猛地起身,撲倒暖夏身上,暖夏沒有准備,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兩人一起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宋芊芊面色很是難看,「你是怎麼做丫鬟的,不知道本小姐屁股上有傷嗎?」

  「……」暖夏抿著唇。

  「啪——」

  宋芊芊揚起手,一巴掌甩在暖夏的臉上,「你這死丫頭,是不是看本小姐倒黴也看不起本小姐?哼,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得了我娘的歡心就了不起;惹惱了我,直接讓我娘把你賣到娼館去。」

  「奴婢知錯了,求小姐恕罪。」

  暖夏死死地咬著牙,品嘗著舌尖傳來血液的腥甜;強迫自己吞下苦澀,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開口道,「小姐饒命,奴婢真的知錯了。」

  「哼,滾!」宋芊芊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看到你這副死魚模樣就來氣。」

  「是,奴婢告退。」暖夏咬著牙,從房間內退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脖子裡的紅線上套著的銀哨一吹,一直帶著灰色點點的信鴿頓時落在窗欞上;她飛快地提起筆,草草數字,將話說清楚,信箋放到信鴿的羽翼之下,捧著往天上一扔;然後嘴角帶著一抹異樣的笑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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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8:36 |只看該作者
第084章:終尋來,謊言被拆穿

  藍天白雲,綠水悠悠;洛傾雪身上穿著一襲月牙色軟煙羅抹胸長裙,腰際鵝黃絲帶輕紮成漂亮的蝴蝶結,上面垂著香囊並九龍佩;頭上仍舊慣有的羊脂白玉分心並兩朵素白的簪花。

  「多日不見,表妹又清瘦了不少。」雲景疏輕輕的開口。

  碧波亭中,洛傾雪面帶矜持,笑得莞爾,「許是因著天氣緣故,總是有些不太想用飯;不過我瞧著倒是正好,什麼瘦不瘦的,若讓旁人聽了,還以為我鎮北侯府養不起一個女兒了不成。」

  「呵呵,表妹說的是,是表哥失言了。」雲景疏臉上仍舊掛著那得體,宛若三月裡最溫暖和煦的陽光般的笑容,語氣溫潤讓人如沐春風,「上次游湖,表妹怎地沒去?」

  洛傾雪臉上淡淡地笑著,得體卻帶著疏離,「母親過世,實在無心玩鬧,唯恐擾了三皇子與玉世子的興致,不去也罷。不過,聽說芊芊她……」說話間,她頓了頓,單手捂著唇,「雖然如今外祖母與外祖父已經和離,到底宋芊芊與我也沒什麼干係了,但傾雪還是要說聲抱歉。」

  若不是因為她,宋芊芊哪有機會與三皇子與玉世子這般的人物一並遊湖,最後也沒有那樣的鬧劇發生。當然這些都是雲景疏腦補的,他看向洛傾雪,眼中滿是柔情,與平日裡那宛若面具般的溫潤不同,眼底閃爍著的柔光,饒是隔著老遠候著的錦笙都能夠清晰的發現。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表妹不必放在心上。」雲景疏一字一句,雙眼怔怔地瞧著洛傾雪,那微微沙啞的嗓音,那俊朗的容顏,帶著十足的魅惑,「更何況,那宋芊芊是宋芊芊,你是你,豈能混為一談。」

  「呵呵……」洛傾雪低下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清澈的眸底流光瀲灩;同樣的話,前世他也說過;只可惜卻不是同樣的場景,她眉宇微微泛著冷冽色;『芊芊是芊芊,你是你,她那麼柔弱,那麼善良,你怎麼能忍心……』

  想到那時,她身懷六甲時又聞得噩耗時,在她最孤單無助,需要人安慰時;他卻攬著洛芊芊,那般溫柔的話語,輕聲安慰著。

  傳入耳廓的淡笑,低低沉沉,帶著哀婉和濃濃的傷痛,不知為何,雲景疏只覺得胸口好似被什麼揪緊了,疼痛又帶著濃濃的酸楚,痛苦;轉頭看著洛傾雪,那張雖然稚嫩卻可看出往後是如何風華絕代,冠絕天下的容顏,是很美;但他雲景疏又何曾是那耽戀美色之人,為什麼,為什麼。

  抬手,捂著胸口,臉上露出那悲戚期期艾艾的笑,嗓音難得的變了變,「雪兒,我……」

  『唰——』

  洛傾雪頓時面色大變,轉頭看向雲景疏,清澈的雙眸大瞪,帶著濃濃的震驚和不解;這麼熟稔的稱呼,那樣熟悉的語氣,他,他……

  「……不好意思,我失態了。」看到洛傾雪那頓變的面色,以及眼中所漏出的驚恐,雲景疏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澀;再轉念一想,自己貿貿然的喚他的閨名,雖說掛著表哥之名,卻到底隔著那麼一層,也是外男,的確有些失態了。

  洛傾雪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終於放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搖搖頭,低下頭,聲音輕柔委婉,「不妨的,三皇子許是累了。」

  「咦,大姐姐原來你在這兒啊。」

  陡然一道清脆卻帶著陰陽怪氣的嬌俏嗓音自身後傳來,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到來人時,洛傾雪朝雲景疏尷尬的笑笑。

  「參見三皇子殿下。」洛青雲、洛傾寒朝雲景疏行禮之後,這才看向洛傾雪,目光觸及到她單薄的衣衫時,頓時眉頭微微蹙了蹙,「妹妹,你身子尚未大好,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洛傾雪低著頭,薄唇微微撅著,含嬌帶俏,「大哥!」

  「呵呵,妹妹讓我們給寵壞了,讓三皇子笑話了。」洛青雲抬起頭朝雲景疏淡笑著,也不管身後那滿臉嫉妒之色的鵝黃色衫裙女子,側身坐到路洛傾雪身旁,「你這丫頭也真是,出來也不說一聲。」

  聞言,跟在他們身後面容扭曲的女子,趕緊接口著,「那可不是,大姐姐;就算大哥是被嫡母收養的,你不喜歡……」

  「放肆!」洛傾雪面色一沉,冷冷地看著洛秀紫,聲音冷冽,「你姨娘難道沒有教過你什麼叫做尊卑,什麼叫做嫡庶有別嗎?」

  洛秀紫頓時臉色漲的通紅,「我,我……」

  「鎮北侯府怎麼也有這般不懂規矩的庶女。」

  雲景疏心頭正縈繞這一股濃濃的哀傷和不悅,再加上胸口那讓他縱使用盡力氣都難以忽略的絞痛;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好像……身旁的少女,瞧著雖然纖細、柔弱,讓他的心沒由來的一滯,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不想看到她不開心,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而出。

  洛秀紫那原本因為洛傾雪的話而通紅的臉,頓時「唰」的一下變得蒼白;貝齒輕輕咬著下唇,「我,我沒有,我……」

  「怎麼,你是想說本皇子的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雲景疏雙眼微微瞇著,臉上溫潤的笑意全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難道沒有人教你,庶女要有庶女的樣子,竟然膽敢與身為平安和樂郡主的鎮北侯府嫡出大小姐叫板,你的規矩就是這麼學的?」

  「唰——」

  洛秀紫眼中的淚再也壓抑不住,單手捂著唇,朝著雲景疏福了福身,「秀紫知錯,這就告退了。」話音未落,提著裙擺整個人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近來府中事忙,疏於管教,失禮了。」洛青雲嘴角微微勾著,眉宇間卻盡是冷冽。

  「不妨,只是那些看不清身份的庶女,還是得好好管教才是;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鎮北侯若是連府上的庶女都管教不好,那本皇子真要替父皇好好想想,他是否有能力管好驍騎軍了。」

  雲景疏的語氣不鹹不淡,不驕不怒,可卻沒由來的透出一種戾氣。

  洛傾雪轉頭看向雲景疏,清澈的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狐疑,在她前世今生的記憶中,雲景疏,溫潤無雙的三皇子,從來都帶著淡淡的笑容,溫和疏離但卻又很能安撫人心;往往讓人在不經意間就對他產生好感,甚至死心塌地。

  他何曾對人,尤其是一名待字閨中的女子說過那般的狠話;他不是……最喜歡宋芊芊那種柔弱善良,弱柳扶風的女子了嗎?

  洛秀紫雖然不如宋芊芊,但長相也還算過得去小家碧玉;再加上那一雙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像是會說話般,那含著霧氣,委委屈屈的模樣,他竟然沒有心疼?

  「表妹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感受到那兩道帶著疑惑的視線,那麼的灼熱,那麼的專注;不知道為什麼,雲景疏心中的鬱結頓時一掃而空,心情大好,言語間甚至帶著三分調侃的味道。

  洛傾雪猛地回過神來,心裡『咯噔』一下趕緊低下頭,自己竟然一直盯著他。

  「呵呵,開個玩笑,表妹不必當真。」瞧著洛傾雪那微微低垂的臻首,露出光潔白皙的脖頸,微微泛紅的側臉;不由的吞了口唾沫,心跳驟然快了幾分。

  見狀,向來清冷的洛傾寒眉頭不由得緊了緊,手也緊握成拳頭。

  「妹妹出來許久,也該回房用藥了。」洛青雲心裡也很是暗沉,他可不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與皇家有任何的牽扯;縱使他們早已經註定了是糾纏不清,但至少他希望她能過得開心快樂。

  她那樣的性格,無法適合殘酷的皇家,若是可以,他只希望日後她能嫁個平凡的夫君,疼她,寵她,不求富貴榮華,但求她能平安順遂,一生無虞。

  感受到洛青雲的疏離,雲景疏的心沉了沉,不過臉上卻堆著笑,「身子重要,表妹早些回房歇著也好。」

  「那平安就先告辭了。」洛傾雪沖他微微福身之後淡笑著。

  「咕,咕咕。」

  洛傾雪剛起身,正准備轉身離開,驟然聽到兩聲熟悉的叫聲,然後一直灰色點點的信鴿驟然從天際降落,洛青雲的心尚未回過神來,洛傾寒已經搶先一步動作,足尖輕點,一把將那只信鴿握在手心。

  「哥哥,你做什麼?」洛傾雪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她低著頭,垂下眼瞼,掩去眸底洶湧的波濤,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那個人怎麼會這樣冒險與自己聯系?

  看到手掌心的信鴿,洛傾寒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只是想到這小畜生竟然膽敢襲擊自己最心愛的妹妹,只想著,身上的冷意不由得又多了幾分。

  「不知道誰家的鴿子,長得倒是虎頭虎腦的。」雲景疏淡淡地笑著,伸手從洛傾寒手中取過那只信鴿,輕輕點了點小信鴿的腦袋,「小東西,可是跑錯了地方?」

  洛傾雪抿著唇,眉宇微微蹙著,點墨平日裡也頗具靈性,現在雖然不知道暖夏為什麼會現在聯系自己,可必然是出事了,若是那信箋落到雲景疏的手上;那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頓時面色微微蒼白著,所在寬袖中的手緊握成全,唇色蒼白如紙,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著。

  「你這小東西還是這麼好色,小心下次給你找只呆呆笨笨的母鴿子。」洛青雲看著雲景疏,臉上仍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三皇子抱歉,這小東西平常就愛與妹妹玩鬧,可否請三皇子……」

  雲景疏心中了然,點點頭,將各自放回到洛青雲手上,淡笑著,「既是如此,那便物歸原主了。」

  「咕,咕咕。」

  那只灰色點點的小信鴿卻是委屈地叫了兩聲,肉呼呼的小翅膀扇呼扇呼;洛青雲會意地從它的小翅膀下取出綁得隱秘的信箋,在洛傾雪的緊張與洛傾寒的不解中,展開信箋。

  「失禮。」洛青雲拿著信箋走到一處。

  這等私密的事情,縱使他身為皇子也沒有干涉的權利;雲景疏倒也不惱,只是轉頭瞧著洛傾雪那微微蒼白的面色,剛好轉的心情不由得又染上些許暗色,眉宇微微顰蹙著,「表妹可是身子不舒服,怎地瞧著臉色差了這麼多?」

  「沒,沒什麼。」洛傾雪臻首微微擺動著,清風撩起她額前散碎的髮絲,映襯著那白皙的側臉越發顯得纖細得讓人心疼。

  雲景疏看著她,言語間似帶著擔憂,又似疑惑,「當真?」

  「自然。」洛傾雪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眼角卻是掛著走到旁邊的洛青雲,緊皺的眉頭卻始終放不下來;連帶著錦笙也是緊張兮兮地看著她。

  細細瀏覽,不大的信箋上面的字也寥寥可數,可洛青雲卻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洛傾雪只覺得心都快涼透了,洛青雲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將信箋緊緊地捏在手中,轉頭看向洛傾雪和洛傾寒,「父親出事了,姜嬤嬤你立刻去通知祖母,思行,著人立刻備馬車,錦笙去將妹妹的車架也准備好。」說著,轉過頭看向雲景疏,「三皇子抱歉,府上有些家事需要處理,就不多留您了。」

  雲景疏也知道,這人家府上的事情,不管是以他的身份還是其他,都是不適宜摻和進去的;瞧著洛傾雪那緊皺的眉頭,擔憂的神色,原本就單薄的身子在微風的吹拂下,月牙色的裙擺隨風翩躚著,好似她整個人隨時都能飛走般,那麼的飄渺,那麼的……不真實。

  洛傾雪此刻哪有心思注意雲景疏,她滿心滿眼都在想著,暖春的信箋上到底寫了些什麼;可見洛青雲那樣黑沉難看的面色,他卻又沒有辦法說出口。

  「既是如此,那本皇子就先告辭了。」雲景疏的語氣淡淡的,看向洛傾雪,「只是表妹,還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如何能讓表姑姑在天之靈安心?就算是祖姑母知道,也不會放心的,嗯?」

  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微微勾了勾,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多謝三皇子關心,平安明白的。」

  「你呀,每次與你說你都說明白;可每次見你,比上一次都更為清瘦。」雲景疏有些不忍,抬手,想了想又縮了回來。

  洛傾雪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覺,對於雲景疏的觸碰她也是在抗拒得緊;就在她為雲景疏的動作松了口氣時;那原本頓在空中的手卻頓時柔了柔她的頭髮。

  「三皇子。」她輕喚一聲。

  「好了,照顧好自己。」雲景疏輕嘆口氣。

  「嗯。」洛傾雪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現在只有一個感覺,逃,想逃得遠遠的。

  「那就好。」雲景疏點點頭,「梓旭,我們走。」

  「青雲,傾雪,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孟氏腳步匆匆地趕來,在她身後田嬤嬤領著幾位丫頭不斷地輕喚著,「老夫人,老夫人,您慢著些。」

  看著雲景疏離開的背影,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視線落到洛傾雪的身上,「妹妹,你沒事吧?」

  「沒事。」洛傾雪搖搖頭,只是到底有孟氏在,有些事情就更不好開口了。

  洛青雲看著孟氏,眉頭緊鎖,「剛收到消息,父親在城南宋家別院暈倒了。」

  「什麼?」聞言,孟氏一口氣沒提上來,險些直直地暈了過去,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是雙手緊緊地抓著洛青雲的手臂,「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洛青雲擺擺手,洛傾雪卻是應了上去,「祖母您別著急,上次白大夫不是說父親沒有什麼大礙吧,也許就如同上次那樣,只是累了呢,睡一覺就好了。」

  「嗯。」孟氏點點頭也覺得言之有理,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又是繼承鎮北侯爵位的,不親自去看看她怎麼都放心不下,遂轉頭對著田嬤嬤道,「被車。」

  洛青雲低著頭,「知曉祖母您定是放心不下的,青雲已經著人備好了車架。」

  「那走吧,叫上白青。」孟氏面色沉了沉,剛才由於著急,現在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洛傾雪吞了口唾沫,心中頓時有些了然,不過又有些疑惑。

  因為暖春的死,暖夏與馮素煙、宋芊芊母女有了間隙這才讓她得以趁虛而入,再加上王天寶的裡應外合,只是……按照這幾次接觸看來,暖春絕非是這般心思縝密之人,會考慮到這信箋若是落到旁人的手上,會不會暴露了她這個幕後的主使;所以,她抬頭看向洛青雲,難道是大哥改了說辭?

  可不管怎樣,暖夏既然會冒險傳信過來,這一趟城南宋家別院,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想著,她蹙了蹙眉看向孟氏,「父親怎麼回去城南宋家別院,那……那不是宋夫人和宋家小姐住的地方?」

  說完,她又猛地捂著唇,看向孟氏,面色微微蒼白著,身子更是搖搖欲墜。

  「……或許只是路過呢,事情沒有分明之前不要亂說。」孟氏的心沉了沉,那個臭小子,居然真的敢對自己陽奉陰違,當真不知道那個馮素煙有什麼好的,一次兩次的告誡他不許跟她來往。可他倒是好,不僅背著她私底下來往,這次更是連孩子都搞出來了;這也就算了,誰能告訴她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終於回過神來的孟氏這才注意到,如果自己這般呆著人大張旗鼓的前往城南宋家別院,到時候別人會說什麼閒話她不知道,但若是讓人發現了馮素煙的身孕,到時候狗急跳牆,咬出洛永煦來,那事情可就真的大條了。

  私通,可是大罪;一品大員私通寡婦那可是罪上加罪。

  「傾雪,你身子不好就先回房去吧,你父親那兒有我們就行了。」孟氏面色沉了沉,如今唯一能夠牽制住靜安太長公主的人就是洛傾雪了,若是她看到什麼到時候與靜安太長公主一說……想了想,她對著洛傾雪道,「傾寒和青雲也留在府裡好生照顧著傾雪。」

  洛傾雪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的沙啞,「可,可是祖母;父親他……傾雪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更何況你又不是大夫,去了又有什麼用。」孟氏沉著臉,「怎麼,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傾雪不敢。」洛傾雪低著頭,整個人卻是一副哀傷沉痛的表情,那般期期艾艾的神色,那般搖搖欲墜的身子,那般要哭不哭的模樣,都讓洛青雲兄弟兩人心疼到了骨子裡,「祖母,傾雪也是擔憂父親的身子;更何況城南宋家別院這種地方,若是我們洛家的馬車光明正大的招搖過市,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如讓妹妹一起,她與宋家芊芊的感情要好,眾人皆知;就算有人認出妹妹的車架,也只會說她們姐妹情深,不會牽扯到咱們鎮北侯府。」

  孟氏面色沉了沉,薄唇微微嚅了嚅,沉沉地嘆了口氣,到底沒能說出話來。

  洛傾雪的嘴角勾了勾,深吸口氣,帶著濃濃的鼻音,眼底霧氣氤氳,那清澈的眸子裡此刻竟是溢滿了水汽,好似隨時能滴出水來的模樣,「不妨,祖母……說得是,父親定會沒事的;就讓祖母,坐我的車架去吧。」

  話音落地,兩行清淚頓時自眼角滑落。

  「哎,罷了罷了,一起就一起吧。」孟氏也有些無可奈何,能夠坐穩鎮北侯府夫人這個位置這麼多年,她總是不聰明也不是笨的。

  如果就她自己坐著洛傾雪的車架前往城南宋家別院,若是沒有旁人瞧見,這也就罷了;可若是被旁人瞧見了;說得好聽的是洛傾雪孝順,將自己的車架奉獻給祖母;說得不好聽的,那可是怎麼難聽怎麼來;她這個做祖母的欺辱剛喪母的孫女,竟是連孫女的車架都不放過;還有更絕的,一定違制的帽子扣下來,她可擔待不起。

  聞言,洛傾雪心中劃過一道冷然,想不到孟氏居然這麼快想通,她還以為自己需要更多的暗示呢,不過這樣也好;她倒是要看看,洛永煦在城南宋家別院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行了,錦笙帶上,姜嬤嬤,你們就留在府裡吧。」孟氏瞧著洛傾雪帶的下人,錦笙平日裡雖然得洛傾雪器重,卻是個不多話的;姜嬤嬤卻是雲靜安自宮裡帶出來的人,有些事情還是避開得好。

  姜嬤嬤低著頭。

  「這樣也好,素瑤居可不能沒人主持;不然那些個奴才該偷懶了。」洛傾雪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淡淡的哀傷,「姜嬤嬤,讓銀珂多准備些父親愛吃的飯菜送到主院裡備著;父親回來就能用上了。」

  孟氏有些感動地拉著洛傾雪的手,「祖母向來知曉雪丫頭的孝順。」

  「這都是傾雪該做的。」洛傾雪低著頭卻並不居功,眼角掛著匆匆提著藥箱而來的白青時,她語氣淡淡,「祖母,白大夫來了,我們走吧。」

  孟氏點頭,「嗯嗯。」

  縱使因為孟氏而被遣回去了不少,可寬大的馬車卻依舊被擠得滿滿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洛傾雪幾次開口想問,都被洛青雲用眼神堵了回來;讓她心裡不由得有些鬱悶得緊。

  宋府,當暖秋接到門房來報,洛傾雪來訪的時候,心裡頓時驚了驚,不過卻仍舊壓著心頭的錯愕,恭謹地向宋芊芊匯報,「小姐,洛小姐來了。」

  「她?」聞言,宋芊芊的心頓時沉了沉,「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

  「……」暖秋很是知趣地沒有說話,這種事情她又從何得知。

  知曉暖秋那樣寡言的性子,宋芊芊倒是難得的沒有發火,「請她去花廳。」

  「是。」暖秋的面色有些難看,薄唇微微動了動,可想到暖夏的遭遇,到了舌尖的話又不由得被她咽回了喉間,這主人家的事情,她一個下人還是少摻和得好。

  宋芊芊整理了衣衫,喚來暖夏,看到她仍舊有些紅腫的側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滾。」

  「是。」暖夏聞言,低著頭,心中卻莫名的有股報復的快感。

  被臨時拉來頂缸的暖冬戰戰兢兢地跟在宋芊芊的身後,剛入花廳,在看到孟氏、洛青雲、洛傾寒和洛傾雪四個人時,頓時瞳孔縮了縮。

  「芊芊見過洛老夫人,洛家兩位少爺,洛小姐。」

  「嗯。」孟氏深吸口氣,點點頭,可瞧了瞧她身後,發現竟然只有她一個人來迎接時,對馮素煙本來就不好的印象頓時又壞上了幾分,「永煦呢?不是說……」

  「洛老夫人說笑了,姨……洛候爺怎麼會在我們家。」不等孟氏說完,宋芊芊便強硬地接過話頭,逼著自己生硬地改口。

  「幾日不見,宋姑娘倒是知禮了很多。」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抬手輕輕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父親對宋夫人很是關照的事情,我們都明白;畢竟往日母親在世時,對宋夫人這個妹妹也是疼愛有加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宋姑娘放心,縱使父親在宋家別院昏迷不醒,我們也不會怪罪……」

  「都說了,洛候爺不在。」宋芊芊張了張口,險些脫口而出『誰說姨丈昏迷了』的話來,好在及時反應過來,改口道。

  孟氏眉宇微微顰蹙著,視線掃過洛青雲最後落到宋芊芊的臉上,「當真不在?」

  「自然是不在的。」宋芊芊低著頭,深吸口氣。

  現在姨丈正與母親在房間裡互述衷腸,這樣的場景若是讓他們見到那還得了;更何況,現在母親有了身孕,瞧著那提著箱子,身上散發著淡淡藥箱的男子,若是讓他瞧見母親,指不定就會發現,到時候她和母親又怎麼能順利進入鎮北侯府,過那等人上人的生活?

  孟氏眉宇微微顰蹙著,看向洛青雲,眉宇間有些懊惱;想想也是,永煦可不是那樣沒有分寸的人,怎麼可能青天白日的跑到這宋家的別院來。要知道當年他與馮望月、馮素煙姐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雲都誰人不知。在現在這個時候,他難道還不知道要避嫌,自個兒往槍口上撞?想著,心中對洛青雲不覺更是不喜,連帶著語氣都很是不悅,「青雲,這到底怎麼回事?」

  「……」洛青雲低著頭,薄唇微微抿著。

  「這若是父親不在,我們回去就是了。」洛傾雪淡淡地開口解圍道,「算是鬧了個烏龍,宋姑娘,抱歉打擾了。」

  「不妨事。」宋芊芊擺擺手,看向洛傾雪,眼底有著不解,有這狐疑;洛傾雪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麼的……彬彬有禮,溫婉賢淑了;她竟然不知道?

  還有,看到洛傾雪身上的衫裙,那最名貴的軟煙羅,她雖然沒有穿過卻也是見過的。

  曾經洛傾雪就有這樣一套軟煙羅抹胸長裙,卻不是月牙色而是最爛漫的火紅色;雲靜安特地囑咐宮內的頂級繡娘花了整整一個月為她裁制的;當時她想了多少辦法想,明示暗示都用上了;就在洛傾雪要將那套裙子送給她的時候卻被雲靜安阻止。

  想著,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掐著,手心滿是鮮紅的指甲印;臉上還不得不強堆著笑意,「若是洛小姐得閒,宋家隨時歡迎。」

  「呵呵,不了。府上還有要是,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洛傾雪轉頭看向孟氏,「既然父親不在這裡,想來應該在兵部的,既然我們都出來了,不如去兵部瞧瞧,祖母您也好放心不是。」

  孟氏聞言,點點頭;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自從上次洛永煦無端端的昏迷之後,她這顆心便一直懸著;好險這兩日沒有出什麼事情,心終於放下了些,可沒想到又聽到這樣的消息;天知道她心跳都險些停滯了。

  從花廳出來,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想到之前暖春故意撞到塞給她的紙條,心中了然;路過花園時,故作詫異地指著不遠處的馬車,「咦,祖母您瞧瞧,那是不是咱們洛家別院的車架嗎?」

  「洛小姐說笑了,我家怎麼會有你家別院的車架。」宋芊芊的心有些慌了,每次洛永煦來時,為了防止被其他人發現,都是走偏門,直接將馬車駕進別院中的;卻沒想到竟然被洛傾雪發現了,到底是哪個不知事的,竟然將馬車駕到花園來了。

  洛傾雪卻是皺著眉頭,輕輕扯了扯洛青雲的衣袖,「大哥,你看,那不是嗎?可怎麼會因著咱們鎮北侯府的徽印?」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孟氏的面色也沉了沉。

  嫁入鎮北侯這麼多年,她又怎麼會認不出鎮北侯府的徽印,頓時看向宋芊芊的眼神頓時變了變,「宋姑娘,我們家永煦當真不在貴府?」

  「不,不在……」宋芊芊的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洛青雲卻是對著那馬車厲喝一聲,「平喜,出來。」

  「咚——」

  頓時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面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在看到孟氏一行時,頓時面色大驚,趕緊跪倒在地,「奴才見過老婦人,大少爺,少爺,大小姐。」

  「哼。」孟氏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轉頭看向平喜,心中早已經是氣血翻湧,「永煦呢?」

  平喜頓時吞了口唾沫,抬頭看了看宋芊芊不敢說話。

  「怎麼,你是想成為宋家的奴才?」孟氏語氣冷厲。

  「奴才不敢。」平喜低頭磕在地上,聲音帶著顫抖。

  「還不快帶我們去!」孟氏面色陰沉,語氣不悅,狠狠地瞪了宋芊芊一眼,「若是我家永煦有個三長兩短,別說如今馮駙馬與靜安太長公主已經合理,便是沒有……你們宋家,馮家一個鬥跑不了!」

  宋芊芊頓時身子顫了顫,心頭只剩下兩個字,完了,完了;她面色蒼白得幾近透明,整個人微微顫抖著,暖冬眼疾手快地攙扶著她,皺著眉頭,關切地問道,「小姐,您沒事嗎?」

  「……完了,完了。」宋芊芊薄唇微微嚅動著,低低呢喃著,「暖冬,完了,全完了。」

  「不會的,小姐。洛候爺那麼疼您,那麼喜歡夫人,不會讓你們委屈的。」暖冬低著頭,聲音輕飄飄的。

  這話,連她自己說著都沒有底氣;可宋芊芊卻像是抓到最後一根稻草般,「對,對。姨丈不會讓我們有事的,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說著,瞧見洛傾雪一行快要消失的背影,也顧不得身下的疼痛,快走兩步,趕緊跟了上去。

  主臥,房門緊閉。

  「在裡面?」孟氏轉頭瞧著面色蒼白的平喜。

  平喜吞了口唾沫點點頭,「是。」

  「還不快去敲門。」孟氏面色很是難看,這孤男寡女的光天化日共處一室,這也就罷了,居然還關門;她胸口上下起伏著,這要是傳了出去,她鎮北侯府的臉面往哪兒擱啊。

  孽子,孽子!

  洛傾雪攙扶著孟氏,輕聲安慰著,「祖母,您別擔心了;父親不是昏迷了嗎?許是有大夫在裡面不讓旁人吵著呢。」

  「就是,您就別擔心了;父親做事向來是極有分寸的。」洛青雲低著頭,溫潤的嗓音帶著安撫。

  孟氏心中的焦躁倒真是少了幾分,聽到兩個孩子竟然為洛永煦開脫,她的心當真既不是滋味。

  「咚,咚咚——」平喜輕輕地敲門,眼角掛著孟氏不善的面色,想了想,一咬牙,心一橫,「老爺,老夫人來了。」

  房門仍舊緊閉,裡面沒有絲毫的聲響。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暖春辦事當真不錯,心中頓時劃過一道得意之色,鎮北侯府的名聲;母親在乎,她可不在乎;更何況,坐在上頭那位,早就有了收回軍權的想法,縱使現在不下手,往後也會下手的;看在他對自己的疼愛,對母親的疼愛的份兒上,她就送他一個光明正大收回軍權的機會。

  「祖母,您別擔心,傾雪去敲門吧。」

  她剛走了兩步,就被人扯住衣袖;轉頭一看卻是自從府中出來,便一直沒有開過口的洛傾寒,常年沒有表情的臉,此刻仍舊冰冷,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這種事情,讓哥哥來做就好。」

  說著,也不等人拒絕,徑自上前。

  「咚,咚咚!」沒有反應。

  「咚咚咚,咚咚咚。」仍舊沒有反應。

  「砰——」

  「誰啊。」終於裡面的人有反應了,可那聲音帶著不悅的粗喘,又好似舒爽的低吟,「呼,煙兒,煙兒,你真好,煙兒……」

  「唔,唔……」

  「……」

  頓時,孟氏的臉,紅了,青了,白了,紫了。

  洛青雲和洛傾寒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向來溫潤的臉上染著些許凝重;一個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此刻爬滿了冷厲。

  洛傾雪自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前世她也曾經……雖然只有那麼一次,但卻能夠知曉,這屋內正在發生的事情;只是那些卻不是現在的她應該知道的,所以她抬起頭,故作懵懂的模樣,轉頭看著孟氏,「祖母,父……父親不是昏迷了嗎?他,他怎麼……我們快去看看父親吧,父親聽著好難受的模樣。」

  「……」孟氏原本的怒火被洛傾雪那天真的話頓時堵得發不出來。

  匆匆趕來的宋芊芊也聽到屋內傳來的那異樣的聲音,眉頭緊鎖著,抬腿走進屋內,「娘,姨丈,洛老夫人……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從屋內響起,驚了屋外的眾人,也驚了屋內的兩人,還驚起院中雅雀無數。

  「怎麼回事?」

  孟氏也顧不得其他,掙脫洛傾雪的手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去,卻看到一副異常……的畫面。

  洛永煦坐在軟榻上,身子後仰,雙手撐著上肢,馮素煙跪坐在下面的腳踏;許是因為被宋芊芊的尖叫驚住,此刻兩人都有些愣怔。

  直到孟氏開口,他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馮素煙貝齒輕咬下唇,狠狠地瞪了宋芊芊一眼,然後看著洛永煦,被人撞見這樣的場面,也有些難堪。

  「永煦,跟我走。」孟氏此刻憤怒到了極點,她倒是為何洛永煦對馮素煙念念不忘,瞧瞧這等青樓最下賤的女子,勾引人的招數,只怕任是誰都忍不住的吧;想到洛永煦與她說過的話,她的心中閃過一道異樣,這宋芊芊且不知道是誰的種的。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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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8:53 |只看該作者
第085章:意外喜,孟氏被氣暈

  孟氏面色很是難看,看向馮素煙的眸子裡凶光畢露,聲音更是狠戾決絕。

  「……娘,我……您不要,我……」

  雖然早已經決定要將馮素煙娶回家去,並且心中也早已經找好了藉口,可他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會讓孟氏撞見這樣的一副場面;洛永煦此刻只覺得心頭慌亂異常,說話磕磕巴巴的,句不成句,調不成調。

  「你什麼你,這種不守婦道、自甘下賤的女子,如何能擔得起我鎮北侯府主母的位置?別忘了,皇上的聖旨可還在家祠裡供著呢。」孟氏咬著牙,一字一句。

  洛青雲垂下腦袋,眉頭緊鎖,在發現洛傾雪三兄妹的身影時,臉上還有著濃濃的難堪,這樣不堪的場面被自己的兒女看到,向來愛面子的他,面上很難過去。

  「跟我走!」孟氏早已經是胸中怒火熊熊,尤其是在看到洛永煦那猶豫的場面時。

  「……」洛永煦沉默了半晌,看著因為人闖進來之後,癱軟在地上垂著腦袋的馮素煙;以及她撐著地板的手心旁邊,那點點滴滴的晶瑩時,他的心頓時抽搐了下,抿著唇,「娘,素煙她有了我……」

  「阿煦!」馮素煙猛然輕喝一聲,抬起頭,淚雨漣漣地望著他;那脈脈含情的雙眼,那分明透著委屈卻故作堅強地搖搖頭,「阿煦,不要!」

  滴答,滴答。

  她閉上眼,眼淚自眼角滑落,順著臉頰落到地上。

  洛傾雪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她想:祖母到底說得是不錯的,在面對這樣的場景,被撞見如此難堪的一幕還能如此鎮定。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八個大字,想來那王美妍是真真切切地體味到了其中的精髓吧,這馮素煙被她調教得,可當真是好呢;只是,她希望,待會兒她還可以如此從容不迫的演戲呢。

  鼻翼微微扇動,常年與草藥打交道的她又怎麼會聞不出來;她低下頭,掩去眉宇間的清淺笑意;這可是她專門為了馮素煙調制的合歡香呢,裡面被濃濃的香氣壓制的麝香味道,呵呵;若是不動情倒也罷了,若是動情,加上情香催動之後的麝香;眼角掛著馮素煙的一言一行,瞧著她微微蹙眉的模樣,看來她現在已經感覺到異樣了吧。

  終於在愣怔中回過神來的宋芊芊,深吸口氣,趕緊上前兩步,攙扶著馮素煙,「娘,您先起來吧。」

  「……」馮素煙抬頭看著宋芊芊,看著她眉宇間的擔憂,順勢借力而起;地上到底太涼了;坐了這麼久,小腹隱隱有些痛意。

  孟氏瞧著馮素煙那副狐狸精模樣,更是氣憤到了極點,「永煦,跟我回去。」

  「阿煦,你還是先跟洛老夫人回去吧。」馮素煙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滴,「我沒事的。」

  「可是……」洛永煦看著那怒目而視的孟氏,又看著那低著頭,楚楚可憐的馮素煙,深吸口氣,轉頭對著孟氏道,「娘,這件事情是孩兒的不對;但孩兒與素煙是真心相愛的,您就成全了我們吧。」

  「成全?」孟氏被這兩個字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被噎得面色通紅;「你……」

  「我們是情不自禁,當初您也是同意孩兒與素煙在一起的,難道就因為馮望月死了,您就改變主意了?」洛永煦毫不避忌地將話說出口。

  孟氏面色陡然變了變。

  「父親,你……」洛傾雪猛地抬起頭,臉上掛著尚未乾涸的淚跡,她轉頭視線掃過宋芊芊,馮素煙,最後落到洛永煦的身上,「你和她……是真心相愛,那,那……母親算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啊,母親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

  「……我。」洛永煦沒想到竟然會被自己的女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質問,可看到洛傾雪那閉上的雙眼,不住流出眼眶的淚珠,她深吸口氣,「我懂了。」

  「傾雪,別聽你父親渾說;我鎮北侯府,永遠不會接納一個克父克夫的寡婦進門的,馮素煙,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孟氏語氣陡然變色,惡狠狠地道。

  洛傾雪猛地後退兩步,看著洛永煦那不為所動的神色,看到馮素煙眼中微微閃動的得意,看到宋芊芊那晶亮的眼眸;她深吸口氣,在心裡對自己說:洛永煦,這是你逼我的。她低著頭,縮在袖中的手,輕輕挑開袖袋,指甲沾染著的白色粉末。

  「傾雪,你別這樣。」孟氏生怕她有個什麼,到時候別說雲靜安哪裡,就算是皇帝那裡也只怕不好交代,所以飛快地拉著她,卻沒有注意到,在她拉住洛傾雪的剎那,一道白色粉末化作煙霧直接射入她那開合的紅唇之間;「雪丫頭,你父親他是有口無心的。」

  洛傾雪心中劃過一道冷然,抬起頭看著孟氏,「祖母,傾雪不懂;母親在世時,待宋夫人何等的好,待宋芊芊何等的好;她不是應該喚父親一聲姐夫嗎?哈哈,倫理綱常,就算傾雪尚未及笄,卻也知道什麼叫做貞潔,什麼叫做烈女;姐夫和妻妹,哈,哈哈……」

  她轉頭看向洛永煦,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我當真為母親感到不值,她對你那般的真心,被你這般踐踏;她甘願的忍受和付出,居然比不過這個行為浪蕩,水性楊花的賤人!」

  「啪——」

  話音剛落,洛永煦再也忍不住揚起手;洛傾雪只聽到耳邊一聲清脆的聲響,可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落下來,她只覺得腰間一緊,抬起頭卻看到洛傾寒緊緊地攔著她,臉上盯著一個巴掌印。

  「洛永煦,你這是做什麼!」孟氏當真是急了。

  洛永煦惡狠狠地瞪著洛傾雪,「你,你這個逆女,到底是誰教你那些汙濁的渾話的。」

  「怎麼,敢做還怕人說嗎?」洛傾雪低著頭冷笑一聲,「父親,我還喚你一聲父親,看在母親直到死,都對你念念不忘的份兒上;別逼我,逼我把我們最後一點點的父女之情都磨滅掉。」

  說話間,她的手卻始終把玩著腰間的九龍佩。

  洛永煦揚起的手頓時頓在空中,九龍佩啊,他的心沉了沉,他怎麼就忘了,忘了這洛傾雪的靠山可是那一位,想著心有不甘地收回手,「素煙往後會是你的繼母,若再讓我聽到那樣的閒話,家法處置!」

  「家法?」洛傾雪冷聲,「敢問父親,傾雪犯了什麼錯?繼母,若傾雪沒有記錯,皇帝舅舅封母親為一品鎮國忠勇夫人的聖旨還在祠堂吧?一個克夫、水性楊花的賤人,也妄想染指母親的位置,哼。」

  「你別以為我當真不敢打你。」洛永煦咬牙切齒,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字來。

  「你打啊,打啊。」洛傾雪冷冷地,纖細的脖頸上,下巴微微仰著;那般的高貴優雅,姿態從容,轉身對這錦笙道,「立刻去將外祖父請來,讓他看看他引以為傲的女兒做出來的事情,當真是……為他馮家光宗耀祖啊——呵呵。」

  「是,奴婢立刻就去。」錦笙飛快地躬身應是,天知道她在看到洛永煦抬起手欲打洛傾雪的時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整個人想也不想就撲上去,卻被洛傾寒快了一步。她深吸口氣,連帶著對洛永煦也討厭到了極點。

  洛永煦聞言,瞳孔微縮,臉上頓時浮上了懼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洛傾雪冷聲。

  「平喜,暖秋,給我攔住錦笙。」洛永煦沉聲。

  「是。」兩人趕緊應聲道;孟氏也被洛傾雪的動作嚇傻了,走到她身邊,「雪丫頭,你可不能這麼做,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此事非同小可,別忘了洛家也是你的家啊。」

  洛傾雪任由孟氏拉著她的手腕,探到她越來越快,越來越滑的脈搏,心中更是冷笑;早就知道天下岐黃,玄門為尊;玄門醫術果然是不錯的,沒看站在旁邊的白青也沒有發現孟氏的異樣嗎?

  「我的家?哈哈,祖母……」她抬起手扶著鬢間的簪花,「母親去世才多久,他就能與母親曾經的庶妹攪和一起,還對母親那般的出言不遜,這樣的家……不要也罷。」

  孟氏當真是急了,拉著洛傾雪的手,「傾雪,不要!」

  猛然,心頭只覺得一眾前所未有的恐慌,悶悶的帶著些許腥甜的味道,一口氣提不上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洛老夫人,您沒事吧?」

  早就在旁邊瞧著事態發展的馮素煙,自以為適時地站出來,輕聲安慰著;眉宇微微顰蹙著,巴掌大的小臉仍舊透著驚恐之後的慘白;轉頭看著洛傾雪,臉上還帶著不贊同的目光,「傾雪,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你祖母呢!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長輩,姐姐當年就是這麼教你的?」

  「別提我母親。」洛傾雪面色清冷,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冷厲,彌漫著濃濃的煞氣,「你太髒!不配!」

  「我……」馮素煙被洛傾雪那帶著煞氣的眸光給怔了回來,不過只是片刻她又眸中含著清淚,轉頭看向洛永煦,「阿煦,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還是回去吧,往後別來找我了,嗚嗚……嗚嗚……」

  「素煙,別哭了,別哭了。」頓時洛永煦只覺得心都快化了,轉頭狠狠地瞪著洛傾雪,「給你姨母道歉!」

  洛傾雪冷冷地看著他們,只覺得胃裡不斷地翻湧著,惡心!

  只是她上沒有說話,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孟氏卻是翻臉了。

  「呸;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賤人;也妄圖讓我們流雲尊榮無雙的平安和樂郡主,我鎮北侯府嫡出的大小姐給她道歉?」孟氏真真是氣憤道了極點,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偏生還發作不得,誰讓這是她的好兒子幹出來的好事;當真是,當真是氣死她了;光是這般想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捂著胸口,「你這個孽子,孽子!咳,咳咳……咳咳咳……」

  洛傾雪頓時低著頭,掩去嘴角的笑意;她洛傾雪手上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既然拿了她的螺子黛,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行;她嘴角噙著清寒薄笑,再抬起頭時,眉宇間帶著十足的擔憂色,「祖母,祖母,您沒事吧,祖母?」

  那樣急切的語氣,真誠的眼神,擔憂的表情;饒是洛永煦想要發作都找不到發作的藉口;只是想到他說的話卻有些,「逆女,你……若是你祖母有什麼三長兩短……」

  「你想如何?」孟氏猛地抬頭,冷冷地看著洛永煦,「傾雪可有半句話說錯了?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哼,還妄圖將罪名推到傾雪的身上,你……咳咳……」

  「我,娘,我沒有,我……」洛永煦頓時,心中隱隱有些愧疚;看到孟氏那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頓時也有些擔憂,「娘,您沒事吧?娘,娘……」

  「滾,不要你管!」孟氏也是個有心氣的,抬手用力地扶開洛永煦伸過來的手,單手捂著胸口,任由洛傾雪攙扶著,「你就跟著個賤女人使勁的折騰吧,看看我們鎮北侯府列祖列宗用性命打下來的榮譽經得起你們幾次折騰,咳,咳咳……你這孽子,孽子……咳,咳咳……」

  洛永煦面色訕訕地收回手,「娘!」

  聽著孟氏的話,他心中有那麼片刻的疑慮,不過轉念卻是很不以為然;他手上握著三軍之一的兵符,連皇帝都得對他客客氣氣的,他害怕什麼;更何況他又沒有做什麼謀朝篡位的舉動,只是想娶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難道這也不可以嗎?

  「別叫我娘!」孟氏氣得狠了,此刻面色通紅,好似隨時能滴出血來。

  「素煙她到底哪兒不來,你就這麼反對;當初你不是也同意了的嗎?」洛永煦面色也很是難看。

  「同意?我會同意這種不貞不潔,不忠不孝,連自己姐夫都勾搭上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孟氏更是胸口上下起伏著,「……咳,咳咳。」

  她捂著胸口,怒瞪著洛永煦的眼中已然泛起了血絲,她抬起手,指著洛永煦,「你,你……孽子,孽子!」

  「嗚,嗚嗚……都是我的錯,阿煦,你還是跟洛老夫人一起回去吧。」馮素煙低著頭,此刻淚雨漣漣,帶著十足的委屈色,更因為小腹那越來越明顯的疼痛,讓她心裡感到沒有來的慌亂。

  不,不行……

  她現在必須讓洛永煦他們離開,不然……她強忍著疼痛,肚子裡的孩子絕對不能有事,絕對不能;可如果這些人在,她現在肚子裡的孩子還不能……

  想著,她猛地抬起頭,推開洛永煦,「阿煦,不;姐夫……」

  「呸,不要臉;本郡主可不記得我母親什麼時候多了個這麼不要臉的妹妹。」洛傾雪面色清冷看著她,一字一句,「別忘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和離了,我母親可是靜安太長公主的女兒,與你這自甘下賤的……有什麼關系。」

  「……我。」

  馮素煙低著頭,眼淚又吧唧吧唧地流了出來,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心裡早已經是恨得不行;洛傾雪,洛傾雪,她在心底咬牙切齒,總有一日,我會將這些恥辱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只是,還有機會嗎?

  瞧著她臉上的表情,洛傾雪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抬手飛快地在孟氏身上拍了拍實則點了下她背上的幾處大穴,孟氏頓覺自己神清氣爽,終於喘過氣來。

  她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洛永煦,「我再問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洛永煦仍舊沉默著,他從未見過這樣表情的娘;雖然曾經他也犯過錯,但……可真的要拋棄馮素煙嗎?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低著頭。

  到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孟氏又怎會猜不到他的想法,咬著牙,從牙縫兒裡擠出幾個字來,頭還一點一點的,「好,好,好;好得很!洛永煦,你就跟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過一輩子吧,你……咳,咳咳……」

  「老夫人,我……」馮素煙趕緊站出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出現在阿煦面前的;求求您,不要生阿煦的氣,我們只是……只是情不自禁,我們……」

  「啪——」

  看著那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再想到原本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小兒子,以往縱使她無理取鬧地刁難馮望月時,他也總是無條件站在自己的身邊;可對上這馮素煙,他竟然,竟然敢……想到這裡,她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一巴掌甩過去。

  馮素煙也沒想到孟氏會對她出手,整個人因為沒有站穩,小腹又隱隱作痛,整個人一個踉蹌,直直地朝著旁邊倒過去,小腹剛好磕到軟榻邊上的憑几。

  「啊——」她立刻驚呼一聲,感受到小腹那撕扯般的疼痛,她整個人捂著小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不斷的流出來。

  看著這一幕,洛傾雪卻心中了然。

  師父曾經說過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突然她非常慶幸自己在配置合歡香的時候,因為心裡的那點陰暗,本著就算是流產也不想讓馮素煙好過的原則,在合歡香裡加了上好的麝香之後,又加了些許上號的保胎藥;不然就單憑這一撞,只怕那孩子立刻就保不住了吧。

  才一巴掌而已,她抬起頭看著洛傾寒側臉上的紅印,心中頓時有些愧疚,她是故意引洛永煦發火的,可是卻沒想到哥哥會……

  宋芊芊眉宇微微顰蹙著,看到馮素煙的動作,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娘,你沒事吧,娘,娘……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

  她真的是慌了,之前娘與她說過,她們能不能順利地進入鎮北侯府就看這個孩子了;可是現在……不,她不能,這個孩子必須保住。

  暖秋被宋芊芊的驚呼怔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面色蒼白著,「好好,我立刻就去。」

  「不許去!」馮素煙咬著牙,強撐著站直身子,「洛老夫人生氣,是正常的;阿煦,你還是走吧。」

  話音落地,她強逼著自己轉過身子,不去看他;她在心裡不斷地祈禱著,快走吧,快走吧;不然腹中的孩子只怕真的,保不住了。

  「素煙!我……」洛永煦看著她那蒼白的側臉,上面那大紅的手印異常的鮮明,帶著濃濃的心疼;轉頭看著孟氏,「娘,你怎麼能這麼對素煙。」看著她微微顰蹙的眉宇,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還有她攏著小腹的手,他頓時瞳孔放大,看向馮素煙,「素煙,你沒事吧,素煙,你……」

  「我沒事。」馮素煙強撐著力氣,捂住洛永煦的手,對著他搖搖頭,這個孩子現在還不到讓別人知道的時候;這種時候讓面前這些人知道,別說孟氏,就算是宋家也不會留住這孩子的,她不能冒這個險。

  洛永煦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只是到底很是心疼。

  孟氏面色確實難看到了幾點,「怎麼?現在還不是你媳婦兒呢,我就不能打了?若當真是進了我鎮北侯府,還不得爬到我的頭上去作威作福的,老天爺啊,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咳,咳咳……」

  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她猛地捂著胸口,一陣血氣彌漫口腔,她瞳孔微縮,捏著錦帕的手捂著唇,好不容易回過氣來,慢悠悠的移開手,在見到手帕上那零零散散的猩紅時,頓時兩眼翻白,終於氣沒提上來,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祖母,祖母——」洛傾雪趕緊雙手拉著孟氏的手,並田嬤嬤一起攙扶著已經暈過去的孟氏,淚雨漣漣,「祖母,您不要有事啊。」

  「娘,娘!」洛永煦現在也是慌了。

  洛青雲眉宇微微顰蹙著,看向洛傾雪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卻是轉頭看向她們,「趕緊將祖母扶到軟榻上,白大夫,快給祖母瞧瞧。」

  「……」

  頓時整個屋子裡兵荒馬亂,原本就面色蒼白的馮素煙此刻面色越發的難看了;若是孟氏有個三長兩短,她緊緊地抿著唇,她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跟孟氏槓上的,所以她剛才都一直在勸洛永煦離開,可……

  若是孟氏真的有個什麼,那她所有的盤算豈不都落空了;想著,小腹絞痛陣陣傳來,不,不能再等了。可是看著躺在軟榻上的孟氏,旁邊面帶憂色的洛傾雪兄妹三人,還有洛永煦,此刻眼裡心裡都只有孟氏,哪裡能看到她此刻的難受和慌張。

  「我……既然洛老夫人不想看到我,那我還是先避開吧。」馮素煙低著頭,聲音帶著鼻音,語氣悠悠;她必須盡快離開去找個大夫,這個孩子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洛傾雪心中頓時劃過一道冷意,眉梢淺揚,薄唇微微抿著,眼底的戲謔一閃而逝;很快她垂下眼瞼,斂去眼底的波蘭,「怎麼,這就是宋夫人的待客之道嗎?我告訴你,若是我祖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洛傾雪絕不會善罷甘休!」

  「洛—傾—雪,你給我閉嘴!」洛永煦本就因為孟氏的暈倒,心裡慌張到了極點,在聽到洛傾雪這般連敲帶打,最後還帶著威脅的話,頓時就惱了,「你平時的教養都哪兒去了?」

  洛傾雪抬頭看著他,目光冷凝,「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父親,在質問女兒的教養之前,麻煩您先反省一下您自己!」

  「你……」洛永煦氣得又揚起手。

  「要打出去打。」白青聲音清冷抬起頭看著洛永煦。

  「我娘她,她怎麼樣了?」

  洛永煦自從繼承爵位以來哪裡被人這麼吼過,除了孟氏;可現在看到白青那清冷的面色,冷厲的眸子,他卻頓時沒有了火氣,反而有些戰戰兢兢的,視線刮過地上的那張潔白的錦帕上面沾染的點點猩紅,他頓時瞳孔縮了縮,「白大夫,我娘她,她怎麼樣了?」

  「氣急攻心,傷及肺腑。」白青冷冷地吐出兩句話。

  「……」洛永煦深吸口氣低著頭,咬著牙。

  洛傾雪心中了然,身為玄門醫術的傳人,她下的藥若是能隨便讓人看出來,那她當真就枉為玄門這代掌門人了,汝霖會將九璃珠傳給她,不僅僅因為他們之間的師徒情分,更重要的是,她心中一直都明白,汝霖看好她在醫術上的天分。

  汝霖甚至坦言,若是能尋到只要能湊齊那傳說中的藥材,洗盡伐髓,到時候她定能在玄門醫術上超越他的境界。她如今已經得到了九天花,修行玄門心法的資質雖然算不得上乘,但也算是中上之資了。

  「……祖母身子本就又舊疾,這……可會讓祖母……」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聲音清幽,好似能安撫人心,又好似帶著無窮的擔憂。

  白青抬起頭望著她,對這位大小姐他向來看不透,但也不想摻和,只低下頭,「老夫人舊疾未愈,如今又傷了肺腑,往後只怕是要臥床好好調養了。」

  「什麼?」臥床調養?

  洛傾雪有些訕訕地收回手,貝齒輕咬,囁囁嚅嚅,「難,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她下的藥誰能比她更清楚,只臥床調養嗎?若只是那樣的話,就算是到死,孟氏也難好起來了,不過這樣也好,讓她好好呆在榮禧堂裡,沒事別出來蹦躂,礙人眼。

  白青又抬頭飛快地瞧了她一眼,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精芒,然後又低下頭,語氣輕飄飄的似還帶著嘆息,「老夫人的病本來就不能生氣,你們凡事順著她些也就罷了,今天氣急攻心,臥床調養能調養好就不錯了。」

  言外之意,日後只怕是好不了了。

  只是,他薄唇微微抿著,這老夫人的脈象雖然是傷及肺腑之症,但……他卻總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明明脈象,症狀都沒錯,可他就是覺得,好像有哪裡被自己忽略了。

  「祖母,祖母……」洛傾雪聲音幽幽,含著淚。

  馮素煙本就小腹疼痛難忍,又被洛傾雪那一通羞辱之後,整個人立在旁邊,好似雕塑般。

  「娘,您沒事吧?」宋芊芊皺著眉頭,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壓低了嗓音道。

  「死不了。」馮素煙沒好氣地冷聲,以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宋芊芊低著頭,看著腳尖,聽到那冷凝的嗓音,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整個人朝後退了兩步;若是以往,若是沒有這些人在場;她幾乎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每次只要她用這樣的語氣,自己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每次她都會扇自己的耳光,那種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怎麼都忘不掉。

  良久。

  洛傾雪湊到軟榻旁,拉著孟氏的手,不做痕跡地從九璃珠中取出一枚冰魄神針,紮入她的虎口穴,做足了擔憂的孫女模樣,「祖母,祖母,您千萬不要有事啊,祖母。」

  「咳,咳咳。」不一會兒,孟氏這才悠悠醒轉。

  洛永煦立刻驚喜地湊上去,「娘,您終於醒了,您沒事吧?」

  「死不了!」孟氏厲聲,只是到底身子虛弱,有氣無力的;她看著洛永煦,嘴角滿是冷凝,眼底更是心如死灰,「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你就自己折騰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有幾年好活的,生下你這個不孝子,我就是死了,也不入宗祠,我沒臉去見我洛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娘,您別,別這麼說。」

  洛永煦有些小意,他抿著唇,「我和素煙會好好孝順你的。」

  「滾,給我滾!」原本還有些心平氣和的孟氏聽到這話,順手抄起旁邊的一個盤子,扔過去,砸在洛永煦的額頭上,「你給我滾。」

  洛永煦表情有些訕訕的,他飛快地側身閃過去,「我……」

  「哐噹——譁啦——」

  盤子砸上木門而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嗓音。

  「怎麼,到底是分家了;這沒個人出來迎接也就罷了,一來就扔個盤子出來,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一句帶著三分不悅,氣氛威嚴的嗓音自門邊響起。

  眾人瞳孔微縮,轉過頭,七八雙眼睛齊齊看向那門邊的人。

  馮素煙身子微微顫了顫,「娘,您,您怎麼來了?」

  「哼,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自己還是我們宋家的媳婦了呢!」宋老太太面色很是難看,縱使馮素煙、宋芊芊母女被從宋家分了出去,可官家依舊不善罷甘休;就算她去找他哥哥,官家的老家主也都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原本不想來的,可從官家回府的路上剛好路過宋家別院,想到她們母女,縱使心頭生氣,可到底是廉青的媳婦,鬼使神差的讓車夫將馬車停下,可卻萬萬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幕。

  馮素煙面色蒼白著,「娘,您,您這是說的哪裡話。」

  縱使已經從宋家分了出來,可到底還是宋家的媳婦,在沒有拿到休書之前,她……單手攏著小腹,然後像是觸碰到什麼不該觸碰的東西般,飛快的縮回手,吞了口唾沫。

  「哼。」宋老夫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轉頭看向洛傾雪等人,「老身參見洛候,洛世子,平安郡主。」

  「宋老夫人免禮。」洛永煦深吸口氣,點點頭。

  「這,不知你們今兒到這裡來是為了?」宋老夫人面色微微沉著,轉頭看向馮素煙的面色卻有些不大好,畢竟當出洛永煦與馮素煙之間的感情糾葛鬧得那般沸沸揚揚,整個雲都誰人不知;現在馮望月死了,她可得防著些,到底是宋廉青的媳婦兒。

  洛永煦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好久不見,你又瘦了。」宋芊雪攙扶著宋老夫人,對著洛傾雪盈盈淺笑。

  「呵呵,怎麼你們每個人見我都要來這麼一句。」洛傾雪低著頭,柔柔的一笑,抬手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不過瞧著你的面色倒是好了不少。」

  「托你的福。」宋芊雪眼角刮過宋芊芊,沒有礙眼的人,心情自然就好了。

  洛傾雪立刻會意,「呵呵,還真是恭喜你了。」

  「……」宋芊雪立在那處,並不言語,只是實現落到躺在軟榻上的孟氏時,蹙了蹙眉,「洛老夫人這是?」

  「舊疾復發,見笑了。」洛永煦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的道。

  「哦,原來是這樣。」宋老夫人點點頭;看到全都站在軟榻前的洛傾雪等人,轉頭看向馮素煙,「你就是這麼待客的?你娘難道沒有教你什麼叫做待客之道?暖秋,還不快讓人給洛候等人看座。」

  「啊?哦,是,奴婢立刻就去。」暖秋猛然回過神來,拔開腿就跑。

  「當真是沒教養。」宋老夫人冷冷地吐出一句。

  馮素煙整個人身子顫了顫,聞著鼻翼間那熟悉的熏香,小腹絞痛陣陣襲來,越來越痛,越來越難受。

  「啊——」她死死的咬著牙卻猛然被那一波襲來的絞痛怔住,再也忍不住,痛苦地輕呼出聲。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算算時間也應該快了;不過,她低著頭,眼角掛著宋老夫人等人,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呢;當真是重生一次,連老天都眷顧著她嗎?

  只要這個孩子滑胎,那馮素煙、宋芊芊便在也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想著,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抬手飛快地在茶水裡沾了一下,手緊握成拳頭;運起體內不多的玄陽真氣,凝水為針,掐著蘭花指,那冰針頓時穿透空氣,直直地朝著馮素煙的神闕穴刺過去。

  冰針劃破空氣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洛傾寒的瞳孔頓時縮了縮,本能地抓住洛傾雪的手。

  洛傾雪頓時驚了下,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之後這才抬起頭來,微微笑著。

  馮素煙深吸口氣,看到宋老夫人投過來疑惑的目光,淡淡地笑著,「素煙身子有些不適,讓娘見笑了。」

  話音未落,猛然小腹原本尚可以忍受的絞痛頓時猛烈的襲來,好似狂放暴雨般,她一個不查,頓時捧著小腹,整個人蜷縮著,「痛,好痛!」

  「素煙,你……」洛永煦剛想上前,卻在宋老夫人那灼灼的眼光下停住腳步。

  「娘,你沒事吧,娘,娘?」宋芊芊有些慌了。

  「這怎麼回事?不歡迎老身就直說了,還裝病,哼!」宋老夫人冷哼一聲,轉頭看著宋芊雪,「行了,芊雪,我們走!」

  洛永煦剛松了口氣,有些事情當著宋家人他當真沒辦法出口,畢竟以馮素煙的身份,有孕在身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一個不慎,很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的。

  「是。」宋芊雪低著頭,溫柔的笑笑,轉頭看向洛傾雪,「傾雪若是得閒,宋府隨時歡迎。」

  「那到時候就叨擾了。」洛傾雪也盈盈淺笑著,對於兩人之間的有情,不管是新過來的孟氏還是洛青雲、洛傾寒兩人都樂見其成;可唯一擔憂的就是洛永煦,畢竟他和馮素煙的關系,牽扯到洛家和宋家,甚至還有可能牽扯到馮家、靜安太長公主,他……

  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地離開,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

  馮素煙卻是捧著小腹,整個人險些快要栽倒在地;洛永煦實在看不下去,轉頭對著田嬤嬤道,「田嬤嬤,你去搭把手,將素……宋夫人扶到內間的床上休息吧。」

  「……是。」田嬤嬤轉頭,見孟氏沒有反對,這才福了福身。

  「多謝了。」宋芊芊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與田嬤嬤兩人一左一右;可馮素煙剛直起身子,就覺察到下身一陣熱流湧出。

  「不——」

  馮素煙捧著小腹,整個人直接蹲到地上,屋內,一陣血腥的氣息猛然傳出。

  「大夫,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宋芊芊是真的慌了,尤其是看到馮素煙那被血液彌漫浸濕的衫裙,她整個人面色微微蒼白著;「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痛,好痛,好痛啊……」馮素煙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雙腿不斷的掙紮著,下體的血液一陣陣的湧出來。

  洛永煦再也忍不下去,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將馮素煙打橫抱起,快步走進內室。

  「……」

  看到馮素煙剛才呆過的地方,那鮮紅四下彌漫的血液;宋老夫人面色霎時變得蒼白,而後是極致的難看;剛從暈迷中醒過來,此刻更半躺在軟榻上的孟氏面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整個屋內,頓時只剩下一片默然,死寂。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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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9:18 |只看該作者
第086章:幽閉刑,絕望的前兆

  「素煙,你忍忍,你忍忍沒事了,大夫快來了,很快就沒事了。」

  看到馮素煙那緊緊捂著小腹、眉頭緊鎖,緊咬的貝齒間不斷呼出壓抑的痛呼聲,洛永煦只覺得心痛難忍;小心翼翼地將馮素煙放到床上;視線落到自己衣衫上的猩紅時,頓時瞳孔縮了縮,朝著外間厲喝一聲,「白青,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進來。」

  「……」

  側身坐在軟榻繡墩上,正默默收拾著藥箱的白青頓時愣怔了下,然後低下頭低聲應是;深吸口氣,慢悠悠地起身,提著藥箱。

  「是什麼是,給我站住!」孟氏氣得胸口上下欺負著,原本已經被壓抑下去的血氣頓時又湧了上來,張口一注鮮血噴出,她捂著胸口。

  洛傾雪心中劃過一道冷然,不過臉上卻掛著既是擔憂的神色,「祖母,祖母,您沒事吧祖母。」

  「白青,白青!」洛永煦在裡屋又厲聲輕喝兩聲。

  「白大夫,快,快救救祖母。」洛傾雪卻是拉著白青的衣角,「快點兒啊,若是祖母有個什麼,你……你……」

  雖然不知道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可見到她那急切又帶著濃濃擔憂,急得都快哭了的表情,洛青雲還是有些不忍,走上前輕輕地拍慰著她的背,「放心,祖母會沒事的,別擔心。」

  「真的嗎?」洛傾雪抬起頭,清瘦的小臉泛著微微蒼白色,雙唇更是血色褪盡,那雙清澈的瞳眸印在臉上顯得格外的清晰,凝聚的水霧在眸底不斷的蘊散開來,那滴溜溜、濕漉漉的模樣,好似隨時都能滴出水來。

  那樣帶著希翼的眼神,誠懇的語氣,那樣的天真而又不失赤子之心讓人如何能忍心拒絕;洛青雲轉頭看著白青。

  白青薄唇微微嚅了嚅,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那股怎麼都揮之不去的怪異之感,點點頭,「大小姐放心,白青以性命擔保,老夫人會沒事的。」

  「那就好,祖母,祖母。」

  聽到白青的保證,洛傾雪那蒼白的面色總算是恢復了些,可拉著孟氏的手卻怎麼都沒有放開,而是緊緊地抓握著,「祖母,您不要有事,您千萬不要有事啊。」

  「大小姐,您還是到旁邊休息吧,這裡讓老奴來就行了。」田嬤嬤瞧著白青的動作,偶爾也需要遞送一些東西,這樣的活計自然是不能讓洛傾雪來做的。

  洛傾雪卻固執地搖搖頭,「不,我沒事,我……我……」

  「……」田嬤嬤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輕嘆口氣。

  「祖母,您沒事吧?」

  瞧著這樣一幕,宋芊雪也愣怔住了;她雖然也是待字閨中的女兒家,可她卻沒有洛傾雪的好命,有望月郡主當娘,有靜安太長公主做外祖母,甚至還有太祖皇帝這樣大的靠山;這大宅後院的醃臢事,她也大抵是明白的,只是今兒真真切切的瞧見了,卻是好久都沒回過身來。

  她臻首微微抬起,側眼掛著那一幕,然後輕輕扯了扯宋老夫人的衣角,「祖母,祖母……」

  「嗯。」

  宋老夫人回過神來,整個人卻是不由得倒退兩步;好不容易才在宋芊雪並老嬤嬤的攙扶下穩住身形卻是全身發軟,胸口上下起伏著,「作孽啊,作孽啊;老天爺,我家廉青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才能遇上這樣不守婦道的媳婦。」

  「祖母,您別生氣了。」宋芊雪微微蹙了蹙眉。

  「……廉青啊……作孽啊……」宋老夫人那被歲月雕琢的臉上,此刻老淚縱橫,手上捏著的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兩下,搖搖頭,嘆口氣,「我宋家當真是作孽啊。」

  宋芊雪抿著唇,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啊——」

  內室驟然又傳出來一陣尖利的痛呼聲,緊接著是急促的喘息聲。

  饒是向來有些潔癖的洛永煦此刻也顧不上自己被鮮血濡濕的袍子,染滿鮮血的手緊緊地抓著馮素煙的,「煙兒,沒事的,會沒事的;你要挺住啊。」

  「娘,娘,您沒事吧,娘?」宋芊芊立在床頭的側邊,看到馮素煙那緊緊咬著牙痛不欲生的模樣,急切地輕呼兩聲;可心底卻不知為什麼有股莫名的快感。

  只是那種感覺太飄渺,一閃而逝,之後又只剩下濃濃的擔憂;她素來知道自己的娘與姨丈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甚至也隱隱的知道自己或許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但有些事情當真放到檯面上的時候,她卻仍舊有些接受不了。

  憑什麼,憑什麼同樣是鎮北侯之女,洛傾雪就能過得那般光鮮亮麗;富貴榮華,尊榮無雙,是榮享二品公主俸祿的平安和樂郡主,而她宋芊芊卻是克死親生父親的不祥之女。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這一切都是因為馮素煙,如果她不是下賤的賤婢生的庶女,她又怎麼會過得這麼清苦,那些人又怎麼敢對她冷嘲熱諷,都怪她,都怪她。

  感受到下體一陣陣的濕熱,小腹絞痛陣陣襲來,好似有什麼東西要脫離自己的身體般,那種感覺她真的非常熟悉;這麼多年與洛永煦暗地裡偷偷的往來著,孤男寡女,哪能沒有擦槍走火的時候;只是那個時候馮望月還在,她尚且需要在他面前維持善良、善解人意的形象;所以都會選擇偷偷將孩子打掉;只是,從來沒有哪一次如這次般,疼得讓她恨不能就此死過去。

  「啊——」

  馮素煙猛然直挺挺地坐起又好似撐不住倒下去,雙手緊緊地抓著床單,牙齒死死地咬著,唇間已經隱隱透出了猩紅的鮮血;「阿煦,阿煦,救我,救我……」

  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坐上鎮北侯夫人的寶座,她還沒有過上那人上人的生活,她還沒有將馮望月踩在腳下,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煙兒撐住,你撐住!」瞧著馮素煙那額頭上不斷冒出的豆大的汗珠,洛永煦也是急了,扯開嗓子對著外間狠狠地厲喝兩聲,「白青,白青,死了嗎?聽不見!」

  白青身子微微怔了怔,可手上卻是仍舊不停的,給孟氏把完脈之後,面色沉了沉,「怒火攻心,傷及肺腑,如今卻是牽扯到五髒,老夫人只怕是……」

  「祖母她怎麼了?」洛傾雪一把抓住白青的手,無人看到在孟氏的手腕內側有個針孔大小的創口,一枚冰針隨著血液不斷地循環著,她下的藥她自然是明白的;不會讓孟氏就這麼安樂地死去,自然也不會讓她好過;往後讓她有氣無力,絕大部分的時間呆在床上就好了。

  白青搖搖頭,「老夫人的病短時間內只怕是好不了了。」

  「那怎麼辦?」洛傾雪蹙了蹙眉。

  「大小姐若當真有心,可以嘗試著尋找玄門醫術的傳人,若是能找到傳說中的玄醫聖手汝霖大師,或許老夫人還有救。」白青低著頭,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波瀾,說著收拾藥箱,提起剛欲走向內室,他頓覺手腕兒一緊,「本候叫你,你聽不見嗎?如果煙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白氏一族給煙兒陪葬!」

  白青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頓時越發的難看,臉色一片慘白,身子也愣怔著。

  「洛候爺當真好大的口氣。」宋老夫人深吸口氣總算是回過神來,她面色很是難看;她道是這麼多年來為什麼一直相安無事,可最近馮素煙、宋芊芊這兩個小賤蹄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甚至還藉口被懲罰打了板子,然後鬧著分家;原來是看馮望月不在了,想與洛永煦重圓舊夢嗎?

  馮素煙,果然賤人就是賤人;她垂著眼瞼,臉上帶著無比的威嚴,「來人吶,去將靜安太長公主請來,這事兒,我想她老人家還是有必要知道才好。」

  洛永煦的身子頓時怔了下,「宋老夫人,您……現在煙兒危在旦夕難道您就不能放過她?好歹她還是你們宋家的媳婦!」

  「放過她?」宋老夫人嘴角微微勾著,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帶著濃濃的不屑,「洛候爺也知道她還是我們宋家的媳婦兒?哼,別告訴我洛候爺不知道,馮素煙那個賤人腹中的孽障到底是誰的種!」

  『嗡——』

  洛永煦的腦子頓時怔了怔,他身子微微顫抖著,拉著白青的手不由得又緊了緊,「此事我們容後再說,先讓白青給煙兒診治了再說。」

  話音落地,他拉著白青就朝著內室走去。

  床上,馮素煙抱著肚子在床上滾做一團,雙手死死地抓著床單,嘴裡咬著宋芊芊臨時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碎布,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珠將枕巾都浸濕了。

  「快,快給煙兒看看,孩子還……有沒有……」救!

  洛永煦急切地將白青摁到床榻旁邊的矮墩上,可說到最後,最後那個字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清醒,同樣是他的孩子;當初周姨娘流產的時候他也是在場的,可心裡卻從未覺得有過這般的痛苦。

  馮素煙不斷地掙紮著,痛呼聲,聲聲都像是擊打在他的心上般,他強忍著上前的沖動,只不斷地催促著,「白青,到底怎麼樣了?」

  「……」白青眉宇微微顰蹙著,三指搭在馮素煙的腕兒間;可馮素煙因為疼痛而不斷地掙紮著,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的探脈,他眉頭緊鎖。

  「到底怎麼樣了,你說啊!」洛永煦一把將白青抓起來揪著他的前襟,「煙兒到底怎麼樣了,你這個庸醫!」話音未落,他一把將白青掀翻。

  白青雖然醫術尚可,可到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模樣的男子,被洛永煦這麼一扔,整個人直直地撞到桌子上,桌上的茶壺水杯,稀裡譁啦掉了一地。

  「咳,咳咳——」

  他捂著胸口,抬手輕輕擦了擦嘴角的猩紅,鼻翼間猛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視線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屋內的擺設,最後視線落到那床頭不起眼的銅爐上,垂下眼瞼,心中了然。

  看向躺在床上不斷掙紮的馮素煙,他低著頭,「宋夫人不斷掙紮,奴才無法探脈;老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洛永煦原本也是急了,此刻猛然回過神來,臉上不由得有些訕訕的;可那種感覺只是短短片刻,他又惱了起來,「你這狗奴才,當真以為本候沒有了你就不成了是不是?」

  事實上,的確是的。

  馮素煙以寡婦之身有孕,這件事情本就不宜鬧大;原本他時想著先說服孟氏將馮素煙抬入鎮北侯府之後再說,到時候再找個機會告訴孟氏馮素煙有孕的消息,到時候那孩子或說是早產,誰也沒有證據說什麼;就算有人懷疑,他也能推說過去;可現在,他實在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鬧到這個地步。

  想著,他飛快地褪去長靴,跨步上床,將馮素煙摟入懷中,鉗制著她的雙手,對著白青道,「還不快來給煙兒把脈。」

  「是。」白青恭謹地應聲,語氣沒有絲毫的波動。

  良久,白青閉上眼,現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必要再計較什麼了,耳邊聽著素煙那聲聲痛苦,可縱使再焦急,洛永煦也不敢再催白青了。

  只能等他再次睜開眼,這才聲音急促地道,「怎麼樣?孩子,孩子他……」

  「……」果然!

  白青嘴角微微勾著,視線掃過馮素煙那痛苦的表情,他聲音清冷帶著厲色,「宋夫人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可以再乾脆些的;添加了麝香的熏香,受痛的到時候也還是你自己而已。」

  『轟——』

  洛永煦頓時身子怔了怔,低著頭看著那咬著牙痛苦掙紮,不斷悶哼的馮素煙,他頓時瞳孔放大,「煙兒,你……你當真是……」

  「不,不會的;白大夫,你會不會看錯了;我娘不會這麼做的,不會的。」宋芊芊此刻更是顧不得;那個孩子可是關系著她們母女未來的保障啊;她不止一次地嫉妒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恨不能掐死他,可就算那樣,就算再想它死,那也不是現在啊。

  她還沒有成為鎮北侯府名正言順的小姐,她還沒有將洛傾雪踩在腳下,它怎麼可以沒有了?

  「更何況如果奴才沒有記錯,老爺您……早就已經沒有了讓女人受孕的能力,其中是非曲折,老爺您自己好好想想吧;奴才先告退了。」白青聲音清冷。

  宋芊芊卻是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馮素煙,然後猛地倒退兩步,好不容易扶著床欞這才站住腳步,她娘真的,真的……

  「不,不會的,不會的。」

  此刻馮素煙也怔住了,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洛永煦的啊,她算過日子,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啊——」

  小腹陣陣的絞痛,讓她沒有開口為自己辯駁,可那愣怔的雙眼卻明顯地道出她的不敢置信。

  「哼,原來當真是不知道跟誰春風一度留下的孽種!」

  語氣雖然有些無力,帶著虛弱;可其中卻不乏慶幸和大松了口氣的感覺。

  宋芊芊抬起頭望過去,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宋芊雪已經攙扶著宋老夫人,洛傾雪、田嬤嬤攙扶著身子仍舊虛弱無力的孟氏,洛青雲、洛傾寒兄弟,全都已經出現在了內室。

  「永煦,你給我下來;你們這個樣子像什麼話,若是讓人瞧見了……」孟氏面色很是難看,「往日裡,月兒待她的好;她竟然全都忘了,當真是良心被狗吃掉的人,你還管她做什麼。」

  洛永煦此刻整個人都愣怔著,想到白青說過的話,想到林太醫說過的話,他的身子僵硬著,低下頭看著滿臉痛苦色的馮素煙,難道當真是她做的嗎?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難道這個孩子當真不是自己的,所以她才會想以這種方法將孩子拿掉,這樣就死無對證了是嗎?

  「阿煦,阿煦,我沒有……我……我真的沒有!」

  馮素煙深吸口氣,不顧疼痛拉著已經下床穿好靴子的洛永煦的衣角,雙眸含淚,殷殷切切地看著他,「阿煦,你信我……你信我。」

  「不,不——我要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洛永煦此刻整個人腦子渾渾噩噩,陡然發生的這些事情讓他實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他到底應不應該相信馮素煙,到底應不應該?

  「哼!寡婦有孕,馮素煙,你好,好得很!」宋老夫人深吸口氣,氣得更是面色通紅著,轉頭對著那下人狠狠道,「讓你去請靜安太長公主過府,怎麼,耳朵聾了?還是你以為這別院給了那賤女人,本夫人的話你們就可以不聽了?」

  「奴婢不敢,奴婢立刻就去。」

  那名丫鬟原本因為洛永煦的話而頓住了腳步,此刻聽到宋老夫人的厲喝,而剛才那堅決如鐵的洛永煦竟然沒有絲毫的動作,她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宋芊雪眉宇微微蹙著,卻有些不贊同,「祖母,這……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讓靜安太長公主摻和進來,不太好吧?」

  馮駙馬與靜安太長公主都已經和離了,她應該不會管這件事情的。

  「家醜不可外揚,這家醜,可不僅僅是我們宋家的。」宋老夫人眉宇間飛快地劃過一抹狠厲之色,「這等不守婦道的媳婦兒,我們家廉青可要不起。」

  宋芊芊猛地抬頭看著宋老夫人,馮素煙也雙眼帶著愣怔,無神地看著她。雖然早就明白,早在小腹絞痛難忍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完了,已經完了。

  「哼。」宋老夫人輕喝一聲。

  不等她再開口,孟氏卻急切地打斷她的話,「這……芊雪小姐說得是,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既然是宋家的家事,那我們鎮北侯府就不摻和其中了;平喜,還不快帶上你家老爺,我們就現行告辭了。」

  後面一句話卻是對宋老夫人說的。

  只是事情當真能這麼簡單的嗎?

  宋老夫人心中冷笑著,看著急切地欲離開的孟氏,冷聲道,「這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洛老夫人這般急切的離開難道是因為心虛嗎?」

  「……我……」孟氏抬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

  「望月郡主下葬不過短短半月,呵呵,若是老身沒有記錯,前幾日該是望月郡主首次上墳的日子吧,只是不知道當時洛候爺身在何方呢?」宋老夫人嘴角微微勾著,「望月郡主屍骨未寒,洛候爺便於這水性楊花的賤人勾搭到一起;算算月份……」她陡然輕笑一聲,這事情既然宋家已經脫不了干係,那洛家又豈能置身事外,「這孩子,該不會是在望月郡主尚未下葬,屍骨未寒之際有的吧?」

  孟氏面色陡然愣了愣,「宋老夫人,慎言!」

  「慎言,老身正是慎言才口下積德。」宋老夫人面色微微沉著,「當年洛候爺與這朝三暮四,不貞不潔的賤人之間,鬧得如何的沸沸揚揚;若是老身沒有記錯,新婚隔天,洛候可是曾鬧過休妻呢,也難為望月郡主能忍下這口氣來;如今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想不懷疑都難呢。」

  洛傾雪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著;心中卻是劃過一道冷意。雖然宋老夫人出現是個意外,但好像事情不僅沒有偏離她之前設定的軌道,反而變得更有趣了呢。

  再抬起頭,臉上的冷意盡褪,反而是那副皺著眉頭的模樣;有些不解,抬起頭天真地望著宋老夫人,「懷疑什麼?」

  「……你閉嘴!」孟氏沒好氣地狠狠瞪了洛傾雪一眼。

  洛傾雪頓時縮了縮脖子,「哦,我,傾雪失言,宋老夫人勿怪。」

  「呵呵,望月郡主當真將你保護得很好。」宋老夫人看著洛傾雪點點頭,「只是,有些事情,平安郡主還是知道得好;人總不能一輩子都這麼天真的。」

  洛傾雪低下頭,她當然知道;只是這個道理,卻是她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受盡傷痛之後才明白的;沒有誰是誰的誰,沒有誰能天真單純一輩子。

  「……」只是低下頭,卻沒有言語。

  「老身只是懷疑……」宋老夫人聲音幽幽。

  「宋—老—夫—人!」孟氏厲聲,如今這樣的清醒,別說是宋老夫人就算是她都有些懷疑;可偏生事情涉及到了鎮北侯府,她不會允許那樣的情況發生的。

  宋老夫人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孟氏,「洛老夫人這麼緊張做什麼?還是說,洛候爺與那個朝三暮四,不貞不潔的賤人之間當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氏胸口本就絞痛著,此刻更是沒有精神與她爭執。

  「唔,唔……啊……」

  馮素煙仍舊躺在床上,不斷地掙紮著,小腹絞痛陣陣,身下更是陣陣熱流,屋內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越來越重;讓人都隱隱有些受不住了;可她分明能清晰的感受到,小腹裡那塊肉緊緊地牽連著自己,要掉卻怎麼都掉不下來的撕扯著。

  「痛,好痛——」

  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饒是見怪場面的宋老夫人和孟氏都不由得蹙了蹙眉;唯有洛傾雪此刻心中更是極大的快意,報復的快感。

  孩子,你們看到了嗎?

  娘給你們報仇了!

  洛傾雪深吸口氣,怔怔地瞧著馮素煙那痛苦的表情,一絲一毫都不放過,痛嗎,當初她也是這樣的痛;甚至更痛;她的那雙兒女,多麼的乖巧,多麼的惹人疼愛,那可是她活在那世上唯一的念想啊;她心中冷沉沉的笑著,帶著濃濃的悲傷和哀痛;視線再落到宋芊芊身上時,更是……恨,那從骨髓裡面透出來的恨意。

  她不會要了她的命,宋芊芊,她不是做夢都想嫁給雲景疏嗎?

  今生,她依舊會成全了她;只是,她絕對不會再以鎮北侯府嫡次女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成為雲景疏的側妃;或許侍妾也是不錯的;雲景疏不是最喜歡她那楚楚可憐,弱柳扶風的模樣嗎?只是不知道,若是沒有了那張膜,呵呵!

  洛傾寒眉宇微微蹙著,雙生子之間的感應,他明顯地察覺到洛傾雪此刻心中的疼痛,那樣的心酸,那樣的無助,可又帶著一股讓他不明白的哀傷,透出來的點點殺氣。

  「妹妹……」他抿著唇,擔憂地看著她。

  「別傷心,不值得。」洛青雲也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感受到兩人安慰,洛傾雪這才深吸口氣,從前世那痛苦的過往中回過神來,低著頭眼淚吧唧吧唧的;既然他們誤會了,那就讓他們誤會下去好了。

  「傻丫頭,為這種人有什麼好值得流淚的。」孟氏有些不耐煩,「你當人家是親人,可別人呢,把你當做眼中釘呢。」

  洛傾雪心中頓時劃過一道涼意;果然,鎮北侯府誰看不明白,唯有當初的母親和她傻傻的,沉浸在這兩母女蛇蠍心腸編造出來的美夢中吧;只是可笑、可恨、可嘆,當初他們竟然就那麼驀然地看著她們一步步走進死亡陷阱裡。

  孟氏,孟氏……

  「是,傾雪知道了。」洛傾雪聲音幽幽,好似帶著啜泣,可又好似帶著一股濃濃的詭異,與平日的感覺很不相同。

  瞧著這一幕,宋老夫人搖搖頭。

  原本恍恍惚惚不知道去哪裡晃蕩一圈的洛永煦再次立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小腹的絞痛已經快虛脫的女子,只是那蒼白的小臉,脈脈含情的雙眸,還有那纖細的身姿再也勾不起他絲毫的憐香惜玉;現在他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問題。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嗡——』

  原本因為流產脫力,心理和生理雙重的壓迫下,已然思緒有些不清醒的馮素煙聽到這話,只覺得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大力地敲響了銅鍾般,嗡嗡的,只能看到旁邊那些站在床前的人;臉上或帶著嘲諷,或帶著鄙夷,或者帶不屑,或帶著惱怒……她卻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了。

  腦子裡不斷的回響著洛永煦的那句話。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這個孩子,是誰的?」

  「是誰的?」

  「誰的?」

  「……」

  「哈,哈哈。」馮素煙在心中不斷地大笑著,她雙眼微微瞇著,死死地咬著牙關,強忍著小腹那陣陣襲來的疼痛,努力地抑制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她就想看看,看看這個男人他到底是有多無恥才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孩子是誰的,他難道不是最清楚嗎?

  哀莫大於心思,馮素煙的眼神頓時黯然了,垂下眼瞼,心也漸漸沉寂了;她爭了這麼久,雙手沾染了無數的鮮血,陷害了那麼多的人,最後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是那樣一副黯然的表情落在洛永煦的眼底,卻是默認,那孩子,原來當真不是自己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馮素煙,算我洛永煦看錯了你!」

  「……」

  看到這樣一幕,屋內眾人卻是心思各異。

  接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雲靜安,尚未進屋就先聽到那癲狂的笑聲,隱隱夾雜著陣陣壓抑的痛呼,隱隱的啜泣;剛入房門,迎面撲來的那血腥的味道,讓她不由得蹙了蹙眉。

  「公主,這……這等汙穢之地,您還是別進去了,您的身子可金貴著的,若是沖撞了,那可怎麼得了?」孫嬤嬤面帶擔憂。

  雲靜安擺擺手,「什麼沖撞不沖撞的,傾雪那丫頭還在裡面呢。」

  「見過外祖母。」「見過太長公主。」

  覺察到雲靜安入屋的動靜,眾人頓時齊齊福身。

  雲靜安擺擺手,看到那失魂落魄,笑得癲狂的洛永煦;神色異常,哀痛悲傷的洛傾雪,面色嚴肅的宋老夫人,眉宇微微顰蹙的孟氏,還有那躺在床上,咬著牙,哀莫大於心死的馮素煙,以及立在旁邊像是被嚇住了的宋芊芊。

  「到底怎麼回事?」雲靜安冷聲,聲音帶著無比的威嚴。

  「今兒請太長公主過來也是做個見證。」宋老夫人深吸口氣,雙手交握在小腹,抬起頭,「向來公主也沒有忘記,當年望月郡主、馮素煙與洛候爺之間的感情糾葛。」

  「嗯哼!」雲靜安面色微冷,「月兒已經去了,正所謂死者為大,本公主往後不想再聽到這個問題。」

  「……是。」宋老夫人點點頭,很是恭謹,「只是老身以為有些事情,太長公主,洛老夫人,甚至洛候爺,你們應該會感興趣。」

  雲靜安眉梢淺揚,雙眼半瞇著,看著宋老夫人。

  「馮素煙,不守婦道;以寡婦之身身懷六甲,罪犯七出,論理當遊街浸豬籠。」宋老夫人身子顫了顫,「但我宋家丟不起這人,更何況此事牽扯到鎮北侯府,想來洛老夫人與老身的想法是一樣的。」

  孟氏低著頭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只是因為身子虛弱,那有氣無力的冷哼,委實沒有什麼威懾力。

  宋老夫人見她沒有反駁,這才繼續道,「……所以,按宋家家法,賜罪婦人馮素煙幽閉之刑!」

  「譁——」

  在場眾人,無論主僕,皆是一片譁然。

  宋芊芊甚至有些接受不了,整個人依著床欄,朝後猛退了兩步,頭重腳輕地看著宋老夫人;幽閉,幽閉!

  「不,不要,不要!」她猛然覺得四肢無力,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跪行到洛永煦面前,抱著他的雙腿,「姨丈,我求求你,芊芊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娘會死的,會被打死的。」縱然對馮素煙有怨,有恨;可到底是她的親娘啊,宋芊芊哭得梨花帶雨,可這次卻不是裝的了。

  幽閉啊,用木槌狠狠地捶打女子的腹部,認為造成子宮脫落;針對女子的宮刑;受刑者,十死九傷。

  馮素煙整個人強忍著疼痛,對於宋老夫人的話像是沒聽到般,她就那麼怔怔地抬頭看著洛永煦。

  「姨丈,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娘。」

  「姨丈,您難道忘了嗎?您答應姨母要照顧我娘,照顧芊芊的,難道您都忘了嗎?」

  「姨丈,求您了……」

  宋芊芊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洛永煦卻毫無反應,冷冷地低頭,看了她一眼,面色清冷,想到自己再不能生育的事情,更是怒從中來,「她自己做的事情,敢做就要有受到懲罰的覺悟。」

  聞言,雲靜安眉梢微微挑了挑。

  宋老夫人更是像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怪物般,不過這樣也好;既然洛永煦沒有異議,洛老夫人更不可能有,她轉頭看向雲靜安,「太長公主以為如何?」

  「既是宋家家規,本公主自然沒有異議。」雲靜安不鹹不淡地說出兩句。

  宋老夫人深吸口氣,看著躺在床上仍舊死死地忍著疼痛,被褥已經被血液浸濕,此刻雙唇沒有絲毫「既然如此,那采蓮,安排行刑吧。」

  「是。」被喚作采蓮的卻是一直跟在宋老夫人是身後瞧著約莫三十來歲模樣的女子;她面無表情地躬身出去。

  宋老夫人眉宇微微顰蹙著,對著雲靜安及孟氏等人道,「太長公主,洛老夫人請吧。」

  「……」雲靜安冷笑著,看著采蓮領著兩個粗使嬤嬤,很是粗魯地將已然疼痛得虛脫過去的馮素煙從床上抓起來。

  這時,原本哭倒在地上,宛若一灘爛泥的宋芊芊卻猛然從地上爬起來,撲向那些人,「放開我娘,你們放開我娘,啊——」

  「啪——」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

  宋芊芊被那粗使嬤嬤一巴掌扇到旁邊,「礙事!」

  「芊雪,你帶平安郡主去廂房歇著吧。」宋老夫人遲疑了下,到底她們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這樣血腥的場面,還是不要讓她們瞧見得好。

  雲靜安眉梢微微揚著,她怔怔地瞧著洛傾雪,又落到宋芊芊的身上,「不必了,有些東西,讓這些年輕人看看,也好。」

  「……」宋老夫人怔了怔,也只能將意見咽回喉間,「是。」

  從房間裡出來,主屋外面那不大的花園裡,此刻兩名小廝已經飛快地立好了十字架,待他們出來的時候,馮素煙已經被五花大綁;手臂大張綁在橫著的木棍上,胸口上方、雙腿也被麻繩纏得密密麻麻的,唯有小腹上沒有任何的捆縛。

  「娘,娘——」宋芊芊被人拖出來,此刻不斷地掙紮著。

  「放過我娘,祖母我求求您,放了我娘吧。」

  「姨丈,啊……」

  雲靜安冷冷地看著她,「給我住嘴!我女兒可沒有這等不要臉的妹妹。」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斜睨了洛永煦一眼,「本公主可不記得本公主什麼時候多了個女兒。」

  「……」

  宋芊芊頓時被怔住,身子顫了顫。

  「啟稟太長公主,兩位老夫人,已經准備好了。」

  看得出來采蓮是個嚴謹麻利的婦人,此刻正雙手交握小腹,聲音恭謹地低著頭對著幾人道。

  宋老夫人轉頭看向雲靜安。

  「瞧著我做什麼,本公主今兒來只是做個見證,宋老夫人隨意。」雲靜安擺擺手。

  「是。」宋老夫人躬身,然後看著馮素煙那已經被血液濡濕的衫裙,眉宇微微顰蹙著,兩眼泛著厲色,「行刑。」

  扛著諾大的木槌早已經侯在兩側的小廝,立刻應聲,「是。」

  「咚——」「咚咚!」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人木槌高高揚起時,一人剛好落下;此起彼伏;節奏韻律都掌握得剛剛好。

  「啊——唔——」

  馮素煙強忍著,原本絞痛的小腹受到外力,此刻更是疼痛的;她當真恨不能整個人就此痛死過去。

  「來人,給我潑水。」瞧著馮素煙那有些不太清醒的時候,宋老夫人一聲令下,采蓮立刻著人端來說,朝著馮素煙直接潑過來;十字架所在的地方,頓時滿是血水。

  「啊——」「啊!」

  馮素煙再也忍不住,小腹,哪裡還想有什麼東西不斷地撕扯著,撕扯著好像要生生從自己的肚子裡脫落般。

  「譁——」驟然一個已然成型的男嬰從她裙底滑落出來。

  「啊!」

  宋芊雪驚呼著別開腦袋。

  洛傾雪卻是冷然,果然還是個男丁;只是……她怔怔地看著那剛成型,只能看出隱約輪廓的胎兒,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錯了胎;要怪就怪你有個蛇蠍心腸的娘和姐姐!

  兩名小廝頓時也怔住了,轉頭看著宋老夫人。

  「繼續!」幽閉,可不僅僅是幫她順利流產的,要將女子肚子裡的那塊肉生生打下來才作數呢。

  「是!」

  痛,好痛,痛到極致;馮素煙甚至連咬牙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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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9:36 |只看該作者
第087章:是誰的,素煙的結局

  「洛永煦,哈,哈哈……」

  馮素煙深吸口氣,強忍著小腹傳來像是快要死去般的疼痛,她陡然仰天大笑,那樣的笑聲,淒厲帶著濃濃的埋怨和哀傷;周身縈繞著漆黑,宛若地獄般的陰霾。

  透過那隱隱約約的薄霧,視線好似看到了當年。

  桃花滿山開,微風起,夭夭桃瓣,隨風翩躚;那一襲月牙色衫裙的女子,林間舞得正歡。

  她立在桃園的外面,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裡面的人,三三兩兩。

  「妹妹若是喜歡,這院子姐姐送你可好?」不知何時,那林家舞動的女子出現在她身旁,拉著她的手,笑得輕柔,帶著真誠。

  思緒流轉,又是一年夏月時。

  城外青丘處,出遊最是大好時節,可她身為庶女哪有要求出門的權利;眼睜睜地看著嫡母為那個溫柔的女子張羅著聚會,她也只能羨艷不已。

  「妹妹若是喜歡,與姐姐一道可好,放心,我會與母親說的。」

  再之後,那女子嫁人了;鎮北侯府洛家的嫡次子;她是不羨慕的,嫡次子而已,長子承爵,那個女子就算嫁過去也不過是次媳而已;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心裡多了些許的陰暗,憑什麼她要過得比自己好,憑什麼?

  可就在她被許給宋家的病秧子沖喜時,她卻在新婚前夕,拉著自己的手,「妹妹,若是受了委屈便告訴姐姐,姐姐定不饒了他。」

  後來,後來的後來,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報應,馮素煙,這都是你的報應。」朦朦朧朧間,她好似又看到記憶中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臉,每每當她不開心時,當她有要求時,總是無條件地滿足她的臉;只是卻不再是她記憶裡溫婉的笑意,卻再也沒有那樣淺笑著看著她,反而帶著猙獰的笑容,那雙眼裡充滿了憎恨。

  「馮素煙,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馮素煙,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了!」

  「馮素煙,你這個蛇蠍毒婦!」

  「……」

  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住,「啊,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是洛永煦,都是他,你去找他,去找他,不要來找我,不要!」

  眾人猛然抬頭,看著那突然癲狂像是得了失心瘋般的馮素煙,眉宇微微顰蹙著;她到底再說什麼,什麼不是她?

  「……唰!」

  聞言,洛永煦的身子明顯怔了一下,視線從馮素煙那蒼白的臉上,慢慢下移,血紅色的衫裙,甚至還有猩紅不斷的從裙擺下面流出;那塊全身通紅,皺皺巴巴的肉,依稀能夠看清的五官;猛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倒退兩步,好不容易才在平喜的攙扶下穩住身形。

  「宋老夫人,這,夠……夠了吧。」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帶著微微的暗色。

  宋老夫人面色很是難看,狠狠地瞪著洛永煦;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生前被那賤女人克死,死了還要被戴綠帽子,這是怎麼大的恥辱,她沒面微微沉著,聲音也帶著陰陽怪氣,「哦?剛才洛候爺不是還聲聲譴責的嗎,怎麼現在就開始憐香惜玉起來了?」

  「宋老夫人,慎言!」孟氏沉著臉,飛快地看了雲靜安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頓時有些忐忑,好久……雲靜安沒有發火,她的心這才沉了沉。

  洛永煦抿著唇,牙關緊咬,有些不忍地別過腦袋去。

  「娘,娘……」宋芊芊趴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咚!」「咚,咚!」

  耳邊是那一聲聲敲在小腹上的悶痛,入眼是那不斷揚起又落下的木槌;這些平日裡別院裡的下人,她能感受到他們那沒有絲毫保留的力氣,這是為什麼呢?

  眼前有黑色的點點不斷地聚集著,快要死了嗎?

  可為什麼要能感受到小腹那撕扯般的疼痛,那般好像要將那塊肉生生從自己的身上撕扯下來,她知道那是什麼;那個人也定然是知道的,因為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所以就被放棄了嗎?

  呵呵,是啊!

  「娘,娘!」「姨丈,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耳邊,宋芊芊那已經沙啞的嗓子,不斷地嘶吼著,乞求著,可那樣的聲音卻好似從天邊飛來的般,那麼的飄渺,那麼的遙遠。

  看到馮素煙那已經有些迷糊的神智,洛傾雪雙眼半瞇著,嘴角斜勾帶著三分邪魅,當真以為只要暈過去就能不去感受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嗎?想得太美好了!

  洛傾雪眼中飛快地泛起一抹厲色,從髮間取出亦非不時之需的繡花針,她嘴角微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微不可查地輕哼,縮在袖中的手飛快地將上好的傷藥磨到繡花針上,捏著蘭花指,朝馮素煙胸前的大穴飛射而去。

  「咻——」

  銀針劃破空間發出一聲非常非常輕的哨響,可還是被敏感的洛青雲察覺到,他身子微微側了側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妹妹,你還好吧?」洛青雲壓低了聲音道。

  「沒事。」洛傾雪低下頭,微微蒼白的面色,不斷顫抖著的肩膀,就算是旁人瞧見了也只會以為她是不忍看到馮素煙受到那樣的刑罰而擔憂傷懷,誰也想不到,面前的這一切竟是這個尚未及笄的商女主導的。

  宋芊芊趴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馮素煙,那揚起又落下的木槌,耳邊聲聲悶響;還有馮素煙那微微下垂的腦袋,手上全是擦傷,原本整齊的頭髮也披散著,整個人好似個瘋婆子般。

  「啊——你們走開啊,走開啊!」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宋芊芊猛然從地上爬起來,不顧暖秋和暖冬的阻止,竟直直地朝著被綁縛在十字架上的馮素煙撲過去。

  「咚——」

  小廝揚起的木槌此刻已經來不及阻止,那木槌就重重地落在宋芊芊的背上;她張口噴出一注鮮血,然後整個人撲倒在馮素煙的身上,朝著底下滑下去。

  「……這,老夫人……」

  揚著木槌的小廝頓時就慌了,神情慌亂地看著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轉頭看向雲靜安,卻看到她沒有絲毫的表情,這才淡淡道,「把宋芊芊給我拖下去,繼續行刑。」

  「不,不要,不要打我娘,不要!」

  宋芊芊只覺得被木槌擊中的背心,喉頭有一口腥甜浮上來,嘴角不斷滑落的猩紅;她只承受了那麼一下,可是自己的娘,她,她……

  「娘,娘!」

  不知道為什麼,馮素煙頓時覺察到胸口被什麼刺了一下,然後原本已經神飛的思緒竟然回籠了些;她深吸口氣,努力地睜開眼,卻在看到那神色狼狽,嘴角還吐著鮮血的宋芊芊時,瞳孔頓時放大。

  「芊芊,芊芊,你們這是做什麼?芊芊有什麼錯,你們要這麼對她……唔……」

  說到最後,因為那不斷落下的木槌,再次悶哼一聲,後面的話全都給咽回肚子裡。

  洛傾雪癟癟嘴,嘖嘖,可當真是母女情深呢,這平日裡怎麼沒看出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母女天性?

  「咚——咚咚——」

  耳邊那不斷落下的悶響還有節奏地響起,隱隱夾雜著聲聲悶哼,略微有些虛弱,有氣無力的。

  「譁——」

  原本面色蒼白的馮素煙,身下驟然血水像是瓢潑般,譁的一聲,然後第二塊肉終於滑落出來。

  「嘔,嘔!」

  宋芊雪終於忍不住,扶著洛傾雪,趴在她肩膀上,朝著旁邊,單手捂著唇,不斷地嘔吐著。

  洛傾雪也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轉頭,閉上眼。

  「行了,將院子收拾了。」

  不管是雲靜安,宋老夫人還是孟氏,都早已經是過來人;幽閉之刑,在達官貴胄的後院可不少見,只是大都為了保全顏面沒有說出來罷了;馮素煙這還算是好的,至少還留著一條賤命;要知道有不少人可是被生生打死了的。

  「是!」那兩名負責行刑的小廝其實也有些忍受不住,胃裡更是翻江倒海的;可主人家的事情哪有他們這些下人置喙的餘地,只能低著頭應聲。

  宋老夫人轉頭對著雲靜安道,「太長公主,請!」

  「嗯。」雲靜安點點頭。

  因為主屋裡因為之前馮素煙流產的呆過,整個屋子裡氤氳著全是血腥的味道,所以宋老夫人直接將他們迎到外院的花廳,雖然隔得遠了些,可至少沒有那些汙穢的東西。

  洛傾雪則是輕輕地不斷地拍慰著宋芊雪,還將身上銀珂特地給她做的鹽津梅子貢獻出來,宋芊雪的面色這才好了些。

  到了花廳,眾人坐定;在宋老夫人的示意下,剛被行刑過後的馮素煙,以及宋芊芊也都被帶來了;只是不得不說這宋家別院的下人行事效率頗高,馮素煙面色已經是一片不正常的白色,就那麼虛弱的趴在地上,很明顯已經換了一套衣衫,只是因為內裡的傷口,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的,至少現在聞不到明顯的血腥味道了。宋芊芊也是跪在馮素煙的身旁。

  「宋老夫人,你這是?」雲靜安有些不解。

  「馮素煙這等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賤人,這樣的媳婦,我們家廉青可要不起。」宋老夫人面色微微沉著,之前若不是礙於要讓馮素煙付出代價,她早就代子休妻了。

  這話一出,整個花廳的人一片譁然。

  馮素煙猛的抬起頭,看著宋老夫人。

  「犯婦馮素煙,水性楊花,以寡婦之身有孕,罪犯七出;縱使廉青不在了,我也絕不容許你再給他戴綠帽子,這是休書你自個兒拿去吧。」

  話音剛落,宋老夫人從采蓮手中接過休書,狠狠地扔到地上。

  馮素煙身子微微顫抖著,伸出蒼白的手,因為之前受過那樣慘烈的刑罰,縱使洛傾雪暗地裡給她使過藥,可她的身子到底有些撐不住,趴在地上,手微微顫抖著。

  淚,宛若雨下。

  「嗚,嗚嗚。」馮素煙趴在地上,淚水像是決堤的湖,不斷地沖刷著那蒼白的臉,落到那休書上,點點蘊散開來;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竟然浮現出那張雖然比不上洛永煦卻也是英俊秀挺的臉,挺拔的身姿,永遠帶著輕柔的笑意,「素煙,是我拖累你了。」

  「素煙,若是我不在了,咳,咳咳……我放你自由。」

  「我知道你喜歡的洛候爺,可是我娘她……對不起!」

  「……」

  那個總是對自己溫言細語的男子,那個總是對自己百般呵護的男子,那個總是任勞任怨的男子……眼淚吧唧吧唧,不斷地往下掉。

  「是,是我對不起廉青。」許是因為沒有了力氣,聲音帶著些許的哽咽,帶著氣聲。

  「呸!」饒是宋老夫人也再也忍受不住,「我可不是我們家廉青那個傻小子你說什麼都信;怎麼現在人家不要你了,所以就懷念起廉青來了?沒那麼好的事情!」

  「……」馮素煙趴在地上,卻好似沒聽見般。

  宋老夫人卻是不擾了她,轉頭瞧著雲靜安道,「今兒之所以特地請靜安太長公主過來,實則還有第二件事情。」

  「嗯哼。」雲靜安端坐在座椅上,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三分優雅,七分從容,淡淡地呷了口茶,放下茶杯之後,攏了攏寬袖這才抬頭看著她。

  瞧著這樣一幕,宋老夫人在心中點點頭,果然不愧是皇家備受寵愛的靜安太長公主,瞧瞧這從容不迫的姿態,淡定從容,帶著優雅和威嚴。

  「馮素煙這般不貞不潔,水性楊花的女子;我想請靜安太長公主做個見證,讓宋芊芊與我家廉青,滴血……驗親!」宋老夫人一字一句。

  「什麼?」孟氏聞言,頓時身子怔了下,轉頭面色難看,「宋老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人死不能復生,您這般……怕是有些貿然了。」

  宋老夫人嘴角微微勾著,「是與不是,滴血驗親,一切都明瞭了。想必當年新婚隔日,洛候爺便要求休妻再娶的消息,太長公主還沒有忘記吧。」

  「……」聞言,雲靜安原本就不太好看的面色,頓時沉了沉。

  「既然當年尚在閨中的馮素煙就是這幅招蜂引蝶的作為,當年我家廉青又常年臥病最後竟然直接……老身實在懷疑得緊,這宋芊芊到底是不是我們宋家的血脈。」宋老夫人一字一句,字字鏗鏘,句句在理。

  雲靜安端著茶杯,嘴角微微勾著,「那依宋老夫人的意思是……」

  「廉青雖然不在了,可屍骨還在。」宋老夫人咬著牙。

  「正所謂逝者已矣,這宋芊芊是不是宋家的骨血,本公主想,問問孩子的娘不就什麼都明白了。」雲靜安這話說得輕飄飄的,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讓洛傾雪都不由得在心中豎起了大拇指。

  宋老夫人面色微微沉著,若是馮素煙會說,她還用得著提出這種方法?不過想了想也是,遂轉頭死死地瞪著馮素煙,「你說,宋芊芊到底是誰的孩子?」

  「誰的孩子,哈,哈哈……」

  馮素煙陡然輕笑出聲,無力地趴在地上,因為之前的淚和汗,臉上的妝容早已經花掉,後來被下人拉出去簡單的梳洗了一番,此刻卻是能明顯地看到她臉上的淚跡斑斑。

  「……」洛永煦面色微微沉著,對於宋芊芊的身世他自然是知曉的,只是若是在現在這種時候揭露出來,只怕是不太妙。

  「馮—素—煙!」

  「孩子是誰的,洛候爺,您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一男一女,兩句話同時在花廳響起,卻是一石驚奇千重浪。

  洛永煦面色難看,眼神帶著陰沉,咬著牙,深吸口氣,「馮素煙,你胡說什麼!」

  「哈,哈哈,我胡說?」馮素煙嘴角微微勾著,「洛永煦啊洛永煦,是我馮素煙看錯了你;你待我這般無情,我又何必還要替你隱瞞,芊芊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你自己心裡清楚。」

  洛傾雪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話不成話,「宋芊芊,比我小……三個月。」

  語氣抽噎,帶著不敢置信,甚至還有著微微的不能接受,她抬起頭看著洛永煦,含著淚。

  「唰——」

  花廳內,眾人的眼神齊刷刷的看向洛永煦;如果,如果馮素煙說得是真的,那……那這意味著,洛永煦和馮素煙是在望月郡主懷孕的時候勾搭上的?

  十二年前啊,那豈不是新婚不久之後?

  雲靜安的面色沉了沉,宋老夫人、孟氏所有人的面色都很是難看。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洛侯爺,你敢否與宋芊芊滴血驗親?」宋老夫人抬起頭,左右宋家的臉已經丟盡了,若是能拉洛家下水,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了。

  洛永煦沉著臉,卻沒有說話,「……」

  「你敢不敢!」宋老夫人厲聲。

  「宋老夫人,此事乃你宋家家事,又何必牽扯上我鎮北侯府!」孟氏面色也有些陰沉,馮素煙,都是這個馮素煙,居然害得自己的兒子……哼。

  雲靜安抬頭看著洛傾雪那傷痛的眼神,眉宇微微顰蹙著;雖然洛永煦的所作所為的確過分,他那般待月兒也實在是太過了,但若是現在揭露出這件事情來,皇城中的那位又如何能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收回洛家兵權的大好時機,只是……

  她看了看洛傾雪和洛傾寒,他們還小,縱使心有抱負可到底年紀擺在那裡;踩低捧高,在雲都這個地方並不少見,甚至本就是那些人的行為准則;如果她不是快離開了,或許還能護住他們,縱使洛家沒有兵權在手,有她在,他們也不會過得太差了;可現在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不得不為他們打算下;傾雪那丫頭到底太年輕,還是冒進了。

  若是她現在已經及笄,或是已經有了可靠的夫家,就算這件事情暴露出來,傾寒也能夠接下兵權了,到時候也能護住她的一生一世,那她就不用擔心了。

  「宋老夫人,這件事情還是先考慮考慮吧。」雲靜安再次抿了口茶,語氣淡淡的,「不管如何,鎮北侯還是朝廷命官,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到時候事情鬧大,大家臉上都很難看。」

  「哼!」

  聽見雲靜安這麼說,孟氏頓時也有了底氣,「宋老夫人,這馮素煙可是你們宋家的媳婦;更何況這孩子算算日子,也是在宋廉青還在的時候有的吧。」

  言外之意,要怪也是怪你自己的兒子滿足不了自己的媳婦,這才讓她紅杏出牆。

  宋老夫人頓時面色微變,「洛老夫人,你不要得寸進尺。」

  「行了,本公主也有些乏了。」雲靜安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最後意味深長地斜睨了洛傾雪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宋老夫人,「若是宋老夫人當真懷疑宋芊芊不是宋家的血脈,待她及笄之後再做處置吧;宋家也不缺這點兒銀兩,不過三年而已。」

  宋芊芊及笄之後,傾雪、傾寒也應該能獨當一面了。

  感受到雲靜安那探尋的目光,洛傾雪縮了縮脖子,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定然都瞞不過這位火眼晶晶的外祖母,只是當真讓她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面,卻仍舊有些訕訕的。

  「傾雪身子不好也早些回去歇著吧。」雲靜安轉頭看著她,視線卻是落到洛青雲和洛傾寒的身上,「你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外祖母可不希望再經歷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了。照顧好你們的妹妹!」

  洛青雲、洛傾寒兩人頓時心頭都有些動容,「是,外祖母。」

  「嗯,瞧著你們這樣兄弟同心,我也就放心了。」雲靜安深吸口氣,半帶著感慨,「趙嬤嬤、孫嬤嬤,我們走吧。」

  「恭送太長公主。」

  孟氏眉頭微微蹙著,「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先告辭了。」

  「哼。」宋老夫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恕不遠送。」

  憑什麼到最後,明明是宋、洛兩家的事情最後卻只有他們宋家顏面盡掃,好在這件事情知道的都是自己人,想著她掃過在場眾位下人,惡狠狠道,「今日之事,誰若是膽敢私底下嚼舌根子的,直接亂棍打死了去。」

  「是,奴婢不敢!」眾人立刻跪了下去。

  「哼。」宋老夫人居高臨下看著馮素煙,「既然太長公主開口了,念在你是宋芊芊生母的份兒上,本夫人也不好做得太過;不過你既然是已經被休棄的了,所有宋家名下的財產,那我們宋家理所當然的要收回來;這宋家別院,暫時就交給宋芊芊了。」說著她轉頭狠狠地瞪了宋芊芊一眼,「你最好祈禱你是廉青的骨血,不然,哼!」

  因為之前看到那樣的刑罰,宋芊雪面色仍舊有些蒼白著。

  從宋家別院處來,她有些不解,「祖母,您為何不趕走馮素煙,還讓她住在宋家別院。」

  「宋家,丟不起這人!」宋老夫人也很是無奈。

  若是當真將重傷的馮素煙趕走,不用他們說,別人就會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宅後院的事情說好保密也好,說好打探也好;她這麼做也只是想保住宋家、送廉青最後的一點顏面罷了。

  宋芊雪低著頭,不再說話。

  鎮北侯府,榮禧堂。

  洛傾雪兄妹三人,洛永煦都被孟氏直接帶到了榮禧堂中,此刻堂屋中。

  「洛永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孟氏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一口氣提不上來又捂著胸口狠狠地咳嗽著,「你這個逆子,逆子!你是想讓我洛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是不是?你是覺得我洛氏一族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不折騰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洛永煦低著頭,他當時也是被沖昏了頭腦,也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明明,明明他是去宋家別院興師問罪的,可最後為什麼會發展成那個樣子,他也不知道。最後若不是靜安太長公主出口解圍,他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該如何收場了。

  孟氏深吸口氣,雙手撐著茶几,看著洛永煦,「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

  「孩兒明白了。」洛永煦囁囁嚅嚅。

  他現在都無法忘記馮素煙最後那樣的眼神,她竟然,竟然將他是宋芊芊的生父的事情說了出來;她竟然真的就那般無情。

  「傾雪,還有你們。」孟氏深吸口氣,語氣倒是柔和了不少,「說到底,他到底是你們的父親,你們別……怨恨他。」

  自古以來,情字最是擾人;沒有人明白,也沒有人懂的;若是能由得自己,誰都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洛傾雪低低的應聲。

  心裡卻是在想著雲靜安臨走前那個眼神,帶著探尋,帶著微微的失望;她只是將事情揭發出來,雖然她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的順利,順利得簡直讓人無法想像;甚至還有些出乎意外的圓滿;當然若是最後雲靜安不站出來阻止洛永煦與宋芊芊的滴血驗親,那她可謂是成功的報復了這兩個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外祖母要出來阻止嗎?

  等宋芊芊及笄,她好像了然了些什麼,又好像有些不解。

  「行了,累了一天你們也早點回去歇著吧。」孟氏瞧著洛傾雪那溫順的模樣,想了想,無力地罷了罷手。

  「是,祖母您也早些歇著吧。」洛傾雪低眉順眼。

  ……

  待他們三人走後,孟氏看著仍舊站在原地的洛永煦,揚起手,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呼過去。

  「啪——」

  空中一聲脆響,田嬤嬤被驚了一下,趕緊阻止道,「老夫人,您,您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逆子,逆子!」孟氏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強撐著破敗的身子,順手抄起雞毛撣子,狠狠地朝洛永煦身上打過去;雞毛撣子在空中劃過,發出「嗚嗚」的輕鳴。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我打死你!」

  「那馮素煙是什麼人,早讓你跟她劃清界限,劃清界限,你就是不聽。」

  「你是不是要氣死老娘你才開心啊,嗯?」

  「……」

  洛永煦被動的承受著那並不算太疼的責打,低著頭,始終沉默著;這件事情的確是他處理得不好,可孩子已經沒有了,馮素煙又已經那樣,他們之間真的徹底完蛋了。

  不過就算沒有這件事情,他們之間也早已經是不可能了;這麼多年了,他竟然才發現原來他對馮素煙一點都不瞭解;難道她以前的善良溫順,難道她以前的溫柔小意全都是作假的嗎?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天地願結連理枝。」

  當初那樣的信誓旦旦,那樣情深不渝的誓言;難道當真全都是假的嗎?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孩子,他早就已經沒有了讓女子懷孕的能力;猛然回想起來,不對,周姨娘不是也懷孕了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啊——」

  原本失魂落魄的洛永煦猛然雙手抱頭,整個人蹲在地上,不斷地搖頭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

  從榮禧堂往回走,洛青雲、洛傾寒默契得都沒有離開而是跟在洛傾雪的身後,隨她一並回到素瑤居中。

  「老奴見過大少爺,少爺,小姐。」姜嬤嬤早已經在門邊候著了。

  洛傾雪點點頭,側首看著絲毫不為所動的洛青雲、洛傾寒,想了想轉頭對姜嬤嬤道,「吩咐下去讓人在花廳備膳。」

  「是。」姜嬤嬤應聲退下去。

  回到堂屋,坐定。

  「錦書,備茶。」洛傾雪轉頭,示意錦笙退出房間;她這才松了口氣般,看著洛青雲和洛傾寒,「哥哥們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洛青雲抬起頭,眉宇間帶著些許的不贊同,分明有好多的不贊同,分明有好多的質問,分明……可到了最後卻只剩下一句話,「你什麼時候會武的?」

  「……」

  早已經做好被質問的洛傾雪,坐在椅子上身子頓時怔了怔,抬起頭望著洛青雲,她實在沒有想到他最後問的卻是這個。

  「不久,算算時間,剛好一個月而已。」洛傾雪低著頭,淡淡地笑著。

  「相國寺?」洛傾寒蹙了蹙眉頭,「母親斷七禮之前,在相國寺?」

  洛傾雪抿著唇,看了洛傾寒一眼,而後又低下頭,微微頷首著,「是。」

  早就明白的,她和洛傾寒是雙生子,很多時候,洛傾寒會比洛青雲更懂她,更能快速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這種感覺,真的很……無可奈何;她並不想讓這最親的兄長之一承受與她相同的痛苦;前世的那些苦痛折磨,她寧願,寧願自己獨自承受,然後默默的鎖在心底最深處。

  其實,有些事情她好像懂了;外祖母的擔憂,她也有些明白了。

  若是洛家失了兵權,鎮北侯也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空頭爵位,到時候在雲都這個人踩人的地方,洛家勢必會被邊緣化,甚至漸漸的被排擠出名流勳貴的圈子;再也沒有了翻身的機會;那樣的話,不管是她還是哥哥,最後的日子只怕都不會好過。

  可是她又怎麼會明白,跟兩位親兄長,跟那些堂哥堂弟們的性命比起來,她更寧願讓洛家沒落下去;左右以她的能力養活他們足夠了;更遑論他們都是有才有德之輩,就算不得皇帝重用,至少某個差事養活自己並不算難得。

  鎮北侯府的虎符,它給了洛家多少的權勢同樣就給了洛家多少的危險。

  帝王的猜忌最是要命的,因為那虎符,最後整個鎮北侯府,整個洛氏一族,全都家破人亡,難道還不夠嗎?

  「是誰?」良久,洛青雲的話打斷她的沉思。

  洛傾雪抬起頭來,眉頭微微蹙起,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應該是誰教的她吧。她嘴角微微勾著,低著頭,深吸口氣,對他們,她不想有絲毫的隱瞞,右手輕輕摩挲著左手腕兒間的九璃珠,抿著唇,薄唇開開合合,冷冷的吐出一句話,「玄醫聖手,汝霖。」

  「什麼?」洛青雲和洛傾寒同時抬起頭,望著她。

  「呵呵,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有失必有得吧。」想到師父,想到那慈愛溫和的笑容,洛傾雪心頭滿是苦澀,「母親不在了,當整個雲都都在說,平安和樂郡主一無是處的時候,唯有師父他……」

  話未說完,淚卻先流了出來。

  「汝霖大師他……」洛青雲說著,卻不由得猛然怔住了,後面的話卻終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在了。」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抬起頭深吸口氣;閉上眼,兩行清淚猛然自眼角劃出,聲音帶著哭腔,「師父他不在了,母親不在了,師父也不在了……」

  都是因為她,她真的,真的不想再有人因為她而不在了。

  洛傾寒有些心疼地,抬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地拍慰著,「別哭,別哭。」

  洛青雲卻是低著頭,心中有萬千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你,太冒進了。」他在心中輕嘆口氣,可逝者已矣,人總歸要向前看的;今天的事情,是大家都沉浸在馮素煙竟然有身孕的消息中沒有回過神來;看著吧,只怕到了明日,就會有人來追問了。

  他們這麼一大家的人出現在宋家別院,不會有人不好奇的;更何況以孟氏的性子,只是現在未回過神來罷了。

  洛傾雪自然也知道,只是今天暖夏傳來的信竟然被他們撞見了,可現在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也沒有辦法。

  「我會讓人處理了的。」她低著頭。

  「是誰?」洛青雲再次開口,洛傾雪低著頭,抿了抿唇,「暖夏。」

  「她,可靠嗎?」洛青雲低著頭,「不行,暖夏必須盡快處理了,這等背主的奴才,她能出賣馮素煙,難道就不會出賣你?」

  洛傾雪嘴角微微勾著,帶著三分的邪氣,臉上還帶著淚,濕漉漉的眸子裡飛快地閃過一抹精芒,「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安排的事情,又豈會讓暖夏知曉與她聯系的是自己。

  「……」洛青雲卻是不解。

  「從頭至尾,暖夏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洛傾雪深吸口氣,「與她接頭的另有其人。」

  洛青雲點點頭,臉上原本的急切盡去,「不過就算這樣你還是要小心些,宋家不會善罷甘休的,還有祖母那邊,父親那邊,未必不會派人去查,還有那只信鴿……」

  「這些我倒是不擔心,只是大哥你……」洛傾雪蹙了蹙眉,有些抱歉地看著她,「只怕父親明日便會找上你了,你要怎麼解釋?」

  洛青雲卻似毫不在乎般,「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

  「可是……」洛傾雪還是有些擔心,畢竟他身份特殊。

  「行了,與其擔心我還不如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洛青雲深吸口氣,抬頭看著她,「下次可別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了,若是再有兩次,大哥這心臟都快給嚇出病來了。」

  聽出他是真的沒有擔憂和為難之後,洛傾雪這才稍微放心了些,然後抬起頭,看著他,「大哥放心,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妹妹都能把你救回來的;不然豈不是墮了我師父玄醫聖手的名頭。」

  「哎,只怕是這天下多少人要失望了。」洛青雲猛然又輕嘆口氣,然後看著洛傾雪,「往後,你玄醫聖手傳人的這重身份,最好永遠不要再提。」

  「我明白的。」她又不是傻子,若非是他們,若非前世他們是因她而亡,她連他們都是不會說的。

  「你知道就好。」玄醫聖手的招牌太大,以洛家如今的身份倒是不怕什麼,就怕頂不住上面那位的施壓,還有那些不要命的江湖走卒。

  ……

  千年的參天古樹枝椏上,白衣飄袂的男子慵懶地斜靠在枝椏上,看著手上屬下剛傳來的消息,眉宇淺淺的蹙起,擔著微微但有色。

  「怎麼,你的寶貝素素又怎麼了?」陸謹足尖輕點,輕輕地落在相隔不遠的粗枝上,雙手環胸,側依著大樹的主幹,斜睨著男子。

  容末不緊不慢地將那信箋整齊地折疊好,收回袖中,然後連眼皮都懶得抬,聲音冷冷的,「半月之內,若是收不回西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啊——」

  陸謹猛然驚呼一聲,「師兄,師兄,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容末卻是翻身,足尖輕點,輕輕落在地上,像是沒有任何重量般,輕飄飄的遠走;晚風中,衣袂翩躚,好似謫仙般;素素,到底還是太幼了,不過既然她想知道,那……那個人也該回去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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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1:59:55 |只看該作者
第088章:事後疑,素煙的後路

  風呼嘯著劃過;帶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優雅地劃出一個逗號,好似那翩飛的蝴蝶,扇動著翅膀,然後愀然飄遠。

  「娘,娘,您沒事吧?您千萬不要有事啊,娘!」

  一襲淺藍色衫裙的宋芊芊,淚雨漣漣,坐在床頭,親自給馮素煙喂藥著;昨天發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場夢,若非自家娘親真真切切的躺在床上,那虛弱的模樣,還有那被院子裡的下人燒毀之後捧回來的骨灰……她甚至都不敢相信,那居然是真的。

  一直對她們母女疼愛有加的姨丈,最後居然會那樣對她們;娘不是說過嗎?

  姨丈會接他們進府,她們從此就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再也不用受到那些人的鄙夷和白眼,再也不用擔負著克夫、克父的罪名;再也不用羨慕洛傾雪;不是都已經說好的嗎?

  馮素煙緊緊地抿著唇,面色很是難看,看著哭哭啼啼的宋芊芊,頓時火不打一出來,抬起手一巴掌將她手上的藥碗掀翻在地,「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

  「娘!」宋芊芊深吸口氣,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到底怎麼會是,洛家那個死老婆子怎麼會突然過來的,是誰,到底是誰去通風報信的?」

  「咚,咚咚——」

  馮素煙話音剛落,緊接著外面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以及丫鬟暖冬急切的呼喊聲,「不好啦,不好啦,夫人,小姐,暖夏她,她……」

  「那個賤丫頭又再鬧什麼麼蛾子?」馮素煙面色微微沉著;語氣很是不善,「暖秋呢,是不是以為本夫人不行了,啊?」

  暖冬年紀小,性子還比較活潑,平日裡馮素煙、宋芊芊母女待她倒是更好些;可現在猛然看到自家夫人那黑沉幾近扭曲的臉,頓時身子微微顫了顫,「奴,奴婢……」

  話未說完,眼裡的淚卻是再也壓抑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出來;站在原地,因為剛才的奔跑本就面色通紅,此刻更是臉色紅得能滴出血來,偏偏還不斷地有眼淚沖刷著。

  「哭,哭什麼哭!」馮素煙直被她弄得心煩意燥,順手抄起床頭的枕頭給她扔過去,「本夫人還沒死呢,你哭喪啊你……」

  暖冬整個人頓時被怔住,嚇得再也不敢哭出聲來只能小聲抽噎著。

  「暖夏那死丫頭怎麼了,哭哭啼啼的,呸!」馮素煙面色很是扭曲,「真是晦氣。」

  「……」暖冬身子頓時怔了怔,聽到馮素煙的話,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瞪大了眼睛,急促地深吸幾口氣,這才緩過神來,「暖夏她,她跑路了。」

  終於,好不容易喘過氣來一口氣講話說完之後,整個人默默地立在床前,頭也不敢抬,生怕會將這兩位姑奶奶的怒火燃燒到自己身上來。

  靜,寂靜,死一般的靜。

  自家夫人居然沒有發火?暖冬眉宇微微顰蹙著,這實在是不想自家夫人的性格啊,再加上,昨天發生的事情,自家夫人原本就怪異的性格更是變得如同在烈火地上曬上三天的炮仗一樣,一點就著;現在居然沒有發火,實在是很不正常。

  暖冬年紀本來就小,此刻更是心頭的帶著疑惑;她飛快地抬起頭,在看到馮素煙那黑沉,扭曲到極致的臉時,頓時心裡『咯噔』一下,趕緊低下頭來。

  只是,已經晚了。

  「砰——」一個巴掌大的盤碟狠狠地朝著她飛過來,砸到額頭上;暖冬只覺得眼冒金星,眼淚的眼眶中打著轉轉兒,可剛才的教訓卻讓她不得不緊咬牙關,死死地瞪著眼眶,不敢再讓眼淚落下來。

  馮素煙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賤人!賤人!」

  「暖夏一個人跑了?」宋芊芊倒是蹙了蹙眉頭,當初暖夏可是從人牙子手裡買來的孤女,在這雲都可謂是舉目無親,她能夠跑到哪兒去呢。

  馮素煙咬著牙,雙手死死地抓著被條,「是她,肯定是她,那個賤人,肯定是他告訴洛家那個死老婆子的,不然我們又怎麼會……我恨啊,恨啊,哈,哈哈……枉我馮素煙自認聰明一世,沒想到到頭來卻養出了一頭白眼狼;嗯……你呢,你也想跑嗎?」

  最後一句卻是對著暖冬說得。

  「奴婢不敢,夫人明鑑!夫人息怒,夫人饒命啊。」暖冬頓時覺得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頭磕在地上,不斷地求饒著;饒是平日裡那般活潑的性子,現在也不得不整個人戰戰兢兢的,生怕說錯了半句;要知道暖秋就是因為昨兒一個服侍不周就被,被……這位主子賜給馬房那最惡心的馬老三糟蹋了,她,她怎麼敢。

  馮素煙面色扭曲著,拼命地嘶吼著,「賤人,賤人!」

  「哐噹——」「譁啦——」

  屋內凡是馮素煙觸手可及的地方所有的東西全都被她給扔掉,也不管是什麼,花瓶,盤碟,所有的所有,也不管對面是什麼人。

  「啊——啊,夫人息怒,夫人饒命啊。」暖冬跪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自己不時地閃躲著。

  可這一幕看在馮素煙眼裡卻是一場的礙眼,「你居然還敢躲,你這個賤丫頭,說!你是不是跟那個白眼狼商量好了的?哼,想看本夫人的笑話,我告訴你,沒門!」

  「洛—永—煦!洛—傾—雪!我不會放過他們的,絕不!」吼道最後,原本身子就虛弱的馮素煙直接倒靠在床頭,胸口上下起伏著,面色尤其猙獰;饒是坐在床榻旁邊的宋芊芊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身子微微地朝後挪動著。

  斜眼瞧見,馮素煙頓時好不容易恢復的面色又垮了下來,狠狠地瞪著她,順手抓過她的頭髮,揚起手,一巴掌扇過去。

  「啪——」

  空氣中只傳來一聲熟悉的清脆響聲。

  「你也嫌棄老娘了,是不是?是不是?」馮素煙雙目大瞪死死地看著宋芊芊,「哼,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麼也想跟著你那個白眼狼、沒良心的爹去嗎?哈,哈哈,只可惜啊,人家不要你,不要你!」

  「啪——」「啪啪——」

  空中不斷傳來清脆的把掌聲,隱隱約約還夾雜著抽泣的聲音。

  「你去啊,你去啊。」馮素煙胸口上下起伏著,「都怪你,你看看人家洛傾雪,高貴優雅,要什麼有什麼,你呢?你呢!賤貨!」

  宋芊芊死死地咬著牙,眼淚吧唧吧唧的往下掉卻絲毫不敢掙紮;被馮素煙抓在手裡的頭髮撕扯得頭皮生疼,可是她卻不敢呼出聲來。

  「啪——」

  馮素煙再次揚起手,視線不由得落到了床頭上唯一倖存的香爐上,想到昨日白青的話,瞳孔頓時縮了縮,順手打翻仍然燃燒著的香爐,轉頭看向暖冬,厲聲責問,「屋子裡的熏香是誰准備的?」

  「……」暖冬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此刻被厲聲輕喝,整個人身子更是縮成了一團,「是,是宋府之前采買,然後搬到別院來的。」

  「……」

  馮素煙頓時沉默著,想到暖夏,她以前是負責她們母女身邊的瑣碎之事,是她,肯定是她。

  「娘,您,您怎麼了?」宋芊芊眼底仍舊含著淚珠,卻帶著被強制壓抑下去的濃烈的恨意,她抿著唇,聲音仍舊很是輕柔。

  馮素煙沒好氣地給了她一個白眼,「去,把暖夏那個丫頭給我找回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回來。」

  「可,可是娘,祖母已經將別院的下人都撤走了。嗚嗚,我們已經沒有可用的人了。」宋芊芊低著頭,眼淚再也壓抑不住,吧唧吧唧的,不斷的往下掉。

  自昨日之事之後,馮素煙已經不再是宋家的媳婦;至於宋芊芊……宋老夫人明顯也對她的身世產生了懷疑,現在能給她們母女提供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已經是看在雲靜安還有不得不維護宋家顏面的份兒上,又怎麼可能給她們留下那麼些下人讓她們驅使。

  馮素煙深吸口氣,這種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現在她當真是沒有什麼辦法了。想到宋老夫人昨日臨走時那狠戾決絕的眼神,還有雲靜安那意味深長的話,及笄……哼,不就是想為洛傾雪那個賤丫頭爭取時間嗎?

  及笄之後,論及婚嫁;便是到時候洛氏一族式微又如何,便是到時候洛永煦聲名盡毀又如何,便是看在靜安太長公主的份兒上,未婚的夫家不敢也不能提出退婚的。

  想到這裡,馮素煙眼底頓時劃過一抹厲色;「暖夏那丫頭走了,我們還有多少銀子?」

  「……」暖冬身子縮了縮,卻不敢抬頭。

  「怎麼,啞巴了?」馮素煙眉宇微微顰蹙著,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

  暖冬咬著牙,囁囁嚅嚅,「自暖,暖春姐姐不……不在之後,銀錢一向是暖夏姐姐打,打理的。」

  「什麼?」馮素煙頓時瞳孔微縮,看著暖冬,「你什麼意思?」

  宋芊芊的心也緊緊地懸了起來,要知道她們母女在宋家的地位不高,份例的月銀自然是沒有多少的;但這並不代表著她們沒有存款;恰恰相反,便是整個宋家後院的那些女人只怕也沒有她們母女來得富裕,因為洛永煦,也因為馮望月。

  她們母女兩人當初之所以會爽快的答應宋家老夫人分家的條件;一來,因為宋家老夫人給的的確不算少了,畢竟對於這樣一個不喜歡的媳婦,又只有一個女兒,這些東西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二來,她們母女本來的存款也多,就算是這一輩子什麼事情都不幹也不愁吃穿了。可現在居然告訴她們這麼殘忍的事情,她們兩人頓時都怔住了。

  「你,你的意思是說……暖,暖夏她……」宋芊芊雙眼緊緊地盯著暖冬,吞了口唾沫,剩下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那樣的猜測對於她們的她們來說實在是太殘忍,無異於雪上加霜。

  暖冬跪在地上,仍舊低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牙齒的上頜骨和下頜骨不斷地顫抖,「奴,奴婢……暖,暖春姐姐她,她……」

  那樣因為嫉妒的恐慌而句不成句,調不成調。

  「哐噹——咚!」

  床頭的銅質燒藍熏香爐本打翻,隨即是一聲悶響,然後緊接著而來的一聲悶哼。

  暖冬捂著額頭,原本就眼中打著轉轉的眼淚再也壓抑不住,「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吞吞吐吐的做什麼,到底怎麼回事,快說!」馮素煙沉著臉,狠狠地瞪了暖冬一眼,要不是因為身子受了重傷,此刻沒有力氣支撐她下地,只怕暖冬早已經不僅僅是額頭手上這麼簡單了。

  暖冬抿著唇,狠狠地吞咽了口口水,指尖傳來的溫熱的熱流,還有鼻翼間隱隱約約的血腥,她知道自己的額頭已經被熏爐磕破,可是現在她卻不敢表現出絲毫的害怕和恐懼;她不住地做深呼吸,強壓下心頭的顫抖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暖,暖夏姐姐已經將,將所有能變賣的東西變賣了,全都換成了銀票,帶走了!」

  「轟——」

  馮素煙和宋芊芊頓時只覺得頭頂陣陣悶雷的響聲;如果說昨天那場噩耗是晴空霹靂,那今天這場災難絕對是滅頂之災。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馮素煙很是不敢相信,她狠狠地瞪著暖冬。

  宋芊芊也轉頭,眼中帶著希翼,濕漉漉的眸子那般仔細地瞧著她;那樣灼熱而又專注的眼神,卻沒有讓暖冬感到絲毫的欣喜,反而是顫抖,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了,她咬著牙,深吸口氣,狠狠心,張口簡而言之,「暖夏姐姐,已經將府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變賣帶走了。」

  「……」

  馮素煙頓時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床頭,雙眼無神,一片死灰。

  原本帶著希翼,緊緊盯著暖冬的宋芊芊也頓時沒有了力氣;臉頰被馮素煙扇得火熱,心卻是沉了沉;良久才深吸口氣,聲音顫抖著,「那,那我們府上如今還有,還有……」她吞了口唾沫,艱難地問出後面的話,「還有多少銀子?」

  聞言,馮素煙也是看著暖冬;心中卻盡是苦澀;想她馮素煙雖然只是庶女,可日子卻過得比小家族裡面的嫡女也是不差的;尚未出嫁時,嫡母雖然對她不喜,可待她卻從不苛刻;嫡姐對她更是疼愛呵護到了骨子裡,哪裡考慮過自己竟然會有缺衣少食的一天。

  暖冬低著頭,「如今賬上唯有三十一兩並六分銀子。」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許是接二連三的打擊,馮素煙深吸口氣,無力地罷了罷手。

  宋芊芊卻很是慌亂,她轉頭看著馮素煙,聲音沙啞,很是無力,還有那濃濃的無助感,「娘,我,我們……」

  如今宋家是不可能再管她們的,她們母女二人就算有了宋家別院這麼個容身之所,可怎麼來維持生計卻是個難題;難道要讓她們如那些貧寒人家的女子去繡房接秀活兒嗎?

  在這個時代,女子唯一能夠做的活計,除了那些骯髒的皮肉生意,便只有繡娘還算是正當的了。

  馮素煙深吸口氣,轉頭看著宋芊芊那通紅的臉,心裡猛然動了動,想到了那個人……或許,她可以求助她……

  「行了,你先回去上點兒藥,剛才是為娘太沖動了。」

  「我,我知道了。」宋芊芊頓時身子縮了縮,她可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娘親服軟的時候;以為她又要發火,趕緊起身道,「那,娘您好生歇著,芊芊下半晌再來看你。」

  馮素煙有些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宋芊芊頓時身子微微顫抖著,朝她福了福身,趕緊退出房門了去。宋芊芊一走,暖冬自然也跟著走了,整個屋子裡就只剩下馮素煙一人。

  強撐著身子從床上下來,昨日發生那樣的事情;小產再加上幽閉之刑,她現在還能活著,還能有把子力氣強撐著,扶著茶几桌椅一步步艱難的挪動已經算是上天有眼了。

  慢慢地,挪動幾步之後;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潤得蒼白的臉越發的白皙,幾近透明;嘴唇上也隱隱地起了皮;她轉頭看著那距離自己三五步之遙的桌子,只能無力地吞了吞口水,轉身朝著衣櫃慢慢地挪過去。

  就在她險些製成不住的時候,終於從衣櫃中找到一個約莫拇指大小的煙火,她深吸口氣,歇了好久,這才強撐著,挪到窗邊的軟榻上,拔出煙火的塞子,用盡全身力氣朝天上一拋。

  「咻——」

  隨著一聲尖利的哨響,看到那煙火在宋家別院的上空燃爆之後,她這才無力地靠在軟榻上,嘴角微微勾著,蒼白的臉上,竟然不由得笑出了聲。

  「呵,呵呵!」

  那樣的笑聲,帶著濃濃的自嘲,帶著濃濃的哀傷,帶著濃濃的沉痛,可笑、可悲、可嘆;她馮素煙竟然又有這樣的一天;回想,當初,最初的最初,她壓在心底十餘年的秘密,她費盡心機,到頭來得到的到底是什麼?

  報應,報應!

  或許真的這就是報應吧,哈,哈哈!

  想到昨日洛永煦那樣的聲聲責問,想到那些人最後那樣的嘴臉;她就等著看看,看沒有了馮望月的洛永煦到底還能逍遙到幾時;看看,看看她洛傾雪最後又到底會落得怎麼樣的下場!

  穿著單薄的中衣,髮絲淩亂著,雙腿曲著縮在胸前,雙手環抱著,將頭靠在膝蓋上;髮絲淩亂,因為之前強撐著力氣的關系,被汗水濕了的,此刻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異常的狼狽而又楚楚可憐。

  只……如今再沒有了憐香惜玉的那人。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閒閒地看著窗外,那依舊翠綠的樹葉花圃,還有外面院子裡那十字架被撤走的地方,現在還遺留這的木樁;隱隱能夠發現尚未清理幹淨的血腥氣息,她緊緊地抿著唇,眉宇微微顰蹙著。

  昨日,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突然得讓向來精明的她竟然都忘記了思考。

  洛家老夫人,宋家老夫人,這兩人的同時出現,還剛好撞上那樣的場景;分明是將她這院子的事情掌握得分毫不差,並且不給她留一絲活路的舉動。

  暖夏,暖夏……

  她不過是個身無所依的賤丫頭而已,又掛著奴籍;就算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膽敢卷款私逃,可她絕對不信她背後沒有人給她出注意,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誰?

  洛永煦?不,不可能。她能感受到,最開始他的情緒雖然隱隱有些不對,可後來那些話卻不似作假的,更何況這樣的事情,揭穿之後對他可沒有半分好處。

  難道是宋老夫人?

  馮素煙薄唇微微抿著,眉宇顰蹙,良久搖搖頭,以宋老夫人的個性,即使發現她有了身孕也只會派人悄悄的將她肚子裡的孽種打掉,而不會選擇這般大張旗鼓的方法;畢竟,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那時她的頭上可是掛著宋廉青未亡人的身份。

  那麼最後,就只剩下了洛家……

  馮素煙低著頭,眉宇不斷地顰蹙著,洛家,洛家,可到底是誰呢?

  洛青雲,洛傾寒,洛傾雪……亦或者是那個聖上欽賜的貴妾謝煙雨?

  洛永煦對她的情誼,縱使她的身份擱在那裡,可馮望月不就是活脫脫的教訓嗎?什麼身份地位,什麼名利權勢,對女人來講,最後終躲不過的是夫君的恩寵。

  她得了洛永煦的寵愛,所以謝煙雨也有嫌疑;但最讓她懷疑的卻是洛青雲,這個馮望月撿來養大的孩子,她就從來沒有看透過;不管在誰面前,他總是表現得溫和有禮,處處謙和忍讓。這樣的人若不是太過軟弱無能,就是太有城府心機。

  很明顯,洛青雲絕對不會是前一種,她早就知道洛青雲的可怕,所以當初與宋芊芊一起用盡各種辦法讓洛傾雪與洛青雲心生間隙;事實上,洛傾雪那賤丫頭就跟她娘一樣的好騙,可最後為什麼,為什麼只是短短幾天。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太猛,她沉浸在馮望月死去的喜悅中,卻已經太久沒有時間靜下心來想一想了;這般思索著,洛傾雪對她們母女的態度,那般天翻地覆的變化,絕對與她之前偶爾發脾氣的故作疏離不同,難道會是她?

  不,不可能的。

  這麼想著,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縱使她對自己疏離又如何,還不是個乳臭味幹的臭丫頭而已,更何況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性格,難道自己還不清楚。

  所以,只可能是洛青雲。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呵呵,怎麼,不過短短月餘未見,當初意氣風發的宋夫人就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了?」一聲帶著濃濃戲謔和打趣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將馮素煙的思緒拉回現實。

  抬頭,看到那身著大紅色金絲勾勒,宛若涅槃火鳳般的女子,臉上仍舊帶著面具,聲音清冷;她抿了抿唇,眼神暗了暗,「坐。」

  「呵呵,現在來找本座,你可知道本座的時間可是寶貴得緊呢。」面具女子側身懶懶地往軟椅上倚靠,那副慵懶的模樣,竟沒有半分身在人家家裡的自覺;光是看著那柔軟的身段,脖頸下方那精緻白皙的鎖骨,以及若隱若現的渾圓;光是想著就能猜測到若是拿下面具,她的表情該是怎樣的妖媚惑人。

  馮素煙嘴角微微揚起,心中卻是濃濃的苦澀;與面前這人合作,當初是迫於無奈,現在卻是無異於與虎謀皮,只是她已經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若是暖夏沒有卷款私逃,或許她還能想辦法,宋家不會可以宣揚她被休棄的消息,她還可以找機會試著挽回洛永煦的心,當然……這次卻不是因為愛了;她原本緊蹙的眉宇間頓時劃過一道冷冽,眼底是濃濃的恨意和戾氣,她要報復他,狠狠地。

  待他再次愛上她,愛得無可自拔的時候,再狠狠地將他的真心丟棄在地上,讓他也嘗嘗曾經的馮望月,昨日的馮素煙所嘗到過的滋味。

  敏銳地察覺到馮素煙身上散發出的殺意和戾氣,面具女子眉梢淺揚,嘴角微微勾著,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玩味,「不說話嗎?既然如此,那本座就……」

  「幫我。」馮素煙深吸口氣,聲音清冷到了極致,好似千年寒冰般;與洛傾寒的冰冷不同,她卻是心死如灰之後,再沒有任何事情能撩起她心底的波瀾般,那種冷,刻骨噬心。

  面具女子側身,趴在軟椅的扶手上,雙眼一閃一閃的,微微撅著唇,聲音帶著些許的吳儂軟調,「幫你?呵呵,那本座,可有什麼好處?你知道的,本座這人可最是好說話的,但唯有一點,本座開門,可從不做虧本的聖意。」

  那樣悠揚的話,從那雙誘人的紅唇中吐出來;分明勢利到了極致,可卻讓人生不出半分厭惡來。

  馮素煙深吸口氣,她抿了抿唇,「我知道。」

  「嗯哼?」面具女子尾音微微上揚,「所以呢?」

  「幫我,我把這條命給你。」馮素煙低著頭,深吸口氣;「只要你能幫我報仇,我甘願為你做任何事情。」

  「哦?」面具女子倒是微微詫異了下,「你確定?」任何事情啊,她上下打量著馮素煙,昨日的事情雖然隱秘,雖然所有的下人都被封了口的,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還從來沒有不知道的;就在接到求救煙火的半刻中之後,下屬便將事情的所有都呈了上來。

  只是她也很是好奇,那暖夏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呢。連她的人都查不到,呵呵,倒是真的有點兒意思呢。

  馮素煙心一橫,牙一咬,「是,只要你能幫我報仇!」

  「咯,咯咯。」

  聞言,面具女子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而是捂著唇,嬌俏地笑出了聲;良久才看著馮素煙道,「宋夫人,哦不,現在應該喚你馮姑娘了吧。」

  「……」馮素煙眼瞼低垂,眸色頓時暗了暗。

  「不知你所謂的報仇是什麼呢?」面具女子可不管她,不過是無聊時的玩物而已;不過俗話說得好,這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馮素煙用得好了,那可會是一件大殺器呢;不管是針對宋家,還是洛家。

  馮素煙深吸口氣,並沒有答話。

  面具女子盈盈淺笑,「對付宋家,對付鎮北侯府?若是這般的話,呵呵,馮姑娘可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價呢。」

  宋家近年雖然已經漸漸沒落,可到底是經年傳承的世家;俗話說得好,爛船還有三分釘呢;至於洛家鎮北侯府,那可是如今炙手可熱,人人爭著巴結的;連皇帝都不得不對鎮北侯府敬畏三分,她何德何能。

  馮素煙低著頭,許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她仔細地思索著;對面前這女子,她瞭解得其實並不多,每次都是她主動到那胡同的老夫妻那兒去見她,這次也是迫於無奈的。

  「不,不用對付宋家和鎮北侯府。」她想清楚了,自己的仇要自己報才爽快,她抬起頭看著對面的面具女子,一字一句,「我只要你幫我安排好芊芊以後的生活,幫我改頭換面,讓我以新的身份進入鎮北侯府。」

  「……」

  聞言,許是有些詫異,面具女子抬起頭看著馮素煙,「進入鎮北侯府?怎麼,你還忘不了洛永煦?嘖嘖,本座可就不知道這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的,當初馮望月是這樣,你也是……你們姐妹可當真……」

  「……」馮素煙並沒有反駁,只愣怔而又專注地看著她,「你應是不應。」

  「咯,咯咯。」

  面具女子捂唇輕笑著,那宛若銀鈴兒的笑聲為整個房間都好似染上了一層歡快,「應啊,怎麼不應。」

  鎮北侯府,洛永煦雖然是個志大才疏的,可以往有馮望月在居然也將整個鎮北侯府經營得雖然不說鐵板一塊,但想要打探點兒消息還真有些麻煩;若是這馮素煙能夠進去,有沒有用先且不說,光是以她對洛永煦的瞭解,再加上這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她上下打量著馮素煙,雖然已經被幽閉,又因為流產身子而顯得有些虛弱,但到底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果然洛永煦會癡情於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馮素煙怔怔地看著她,許是沒想到她居然會應得這麼爽快。

  「聽說宋家在麗城有做別院,到時候我會安排宋家將宋芊芊送到麗城別院,以休養為名。」許是因為馮素煙的欲望太強,又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神太過灼熱,面具女子終於收住了笑聲,帶著幾分嚴肅。「當然,你也會一起被送過去。」

  宋家老夫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宋家的顏面;她們母女對於宋家來說那可是赤裸裸的恥辱;將她們送到麗城別苑休養,一來能夠避人耳目,二來也可以防止消息走漏;相信宋家老夫人也不是個傻子。

  馮素煙點點頭,並沒有開口,只繼續聽著。

  「半路,我會安排你不治身亡;然後給你改頭換面,讓你以新的身份出現在雲都,但……能不能夠順利抓住洛永煦的心進入鎮北侯府,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面具女子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懶懶地看著她,「本座可以給你身份、地位;但若是有了這些,你都還抓不住洛永煦的心,呵呵……本座手下可絕不留廢物!」

  明明前一刻還輕言淺笑,可後一刻便是果斷殺伐。

  那最後一句絕不留廢物的含義,可絕對不是將她驅逐那麼簡單;馮素煙心裡明白,不成功便成仁,若是自己當真不能順利進入鎮北侯府,她毫不懷疑面前這女子會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馮素煙的心頓時顫了顫,她是個惜命的;可如今,她早已經是走投無路,只能咬牙點頭應下了,「但你要保證,芊芊在及笄之前要好好的。」

  至於及笄之後,宋家若是不與她安排婚事,自己也是要想辦法的;她不要,不要讓自己的女兒也走上與自己同樣的路;她要讓自己的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入高門,過那種人上人的生活。

  「本座答應的時候,可有做不到的?」面具女子不屑地斜睨她一眼。

  「好。」馮素煙吞了口唾沫,「那你去安排吧,越快越好。」

  面具女子嘴角微微勾著,「怎麼,當本座是你家的下人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素煙不敢。」既然已經說出那樣的話,馮素煙很自然執下人之禮,強撐著身子從軟榻上爬起來,整個人無力地癱跪在軟榻下面,磕頭道,「求,主——人。」

  面具女子嘖嘖嘴,「果然是個懂規矩的,本座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樣既識時務又懂規矩的人了。」

  ……

  這廂,宋家別院中,馮素煙與面具女子達成協議;那廂,鎮北侯府中,卻是水深火熱。

  「砰——」

  今日洛永煦特地遣人去朝堂上告了假,說是身子不適;皇帝也是個大方的,直接免了他三日早朝;只是從皇宮回來之後,他越想越是不對勁。

  想著,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你說什麼?」他對著跪在身旁的平喜道。

  「回老爺話,奴……奴才打聽到,好,好像是聽說大少爺收到一封信說,說是您在宋家別院暈倒所,所以老夫人才帶著少爺小姐們一起過去的。」跪在地上的平喜頓時身子顫了顫,從昨天到今天,他只覺得每一刻鐘都好難捱;自家老爺的脾氣越發的暴躁了。

  洛永煦眉宇微微顰蹙著,「你說是青雲?」

  「是,花園中值班的丫鬟是這麼說的;據,據說昨日三皇子也在。」平喜低著頭,不斷地做著深呼吸,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

  「……」洛永煦頓時沉默了下來;對於亡妻撿來的這個甚至還霸佔了自己名義上嫡長子位置的養子,他不是非常的喜歡;連帶著這些年來也很少的關心。

  直到,那次他與自己提出,想要參軍;並且在邊關時連連立功,他這才分了他些許的視線和關注;只是他怎麼會收到那樣的一封信,那封信到底是出自誰之手。

  洛永煦眉宇微微顰蹙著,難道是他派人監視著自己?

  不,不可能的。

  如果當真是有派人監視自己,又何必大費周章的用信鴿,萬一信箋若是落到旁人手上那豈不是害人害己?可若不是,那為什麼偏偏那封信會落到他的手上。

  他想不通,身上的氣壓也越來越低;平喜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整個人更是;將頭都埋到了地上,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才罷休。

  「去,把大小姐還有兩位少爺給我請來。」洛永煦沉聲,想了想,「就說,好久沒一起用飯了,吩咐紅薔,趕緊讓廚房備一桌席面。」

  平喜低著頭,「是。」

  接到消息的洛傾雪兄妹三人,心中都無比的了然。

  「大哥,你……」洛傾雪仍舊有些擔憂,那件事情明明是她做的,可偏偏最後他卻一力扛到自己的肩上;她眉宇微微顰蹙著。

  洛青雲抬頭輕輕地替她扶開眉宇間的哀愁,「小丫頭不要學人家蹙眉……放心,大哥沒事的。」

  「可,可是……」洛永煦雖然不怎麼精明卻不是個沒腦子的,那封信出自誰之手,為什麼會傳給他,為什麼偏偏又是那樣的內容,這些事情若是不解釋清楚;他在府上的身份本就尷尬,若是再因為這件事情與洛永煦起了隔閡,那以後豈不是更……

  洛傾寒拉著洛傾雪的手,聲音冷冷的,「不擔心。」

  他轉頭看向洛青雲,眸色清澈,沒有絲毫的擔憂;他相信面前這個男子會將事情處理好的;他唯一擔心的是自己的妹妹會忍不住露出什麼破綻讓那個人看出來。

  「瞧,傾寒都說了,別擔心,嗯?」洛青雲抬手揉了揉洛傾雪的頭髮,「來,放輕鬆,笑一笑;不然待會兒若是父親瞧見,指不定以為是我們欺負了你吶。」

  洛傾雪有些無奈地噘了噘嘴,聲音嘟噥著,「人家哪有。」

  「好,好,好;妹妹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洛青雲臉上神色很是無奈,只是那眸中充斥著的寵溺卻不似作假的,他轉頭看著洛傾雪那與母親七分相似的容顏,想到自己最近查到的一些事情,頓時心裡不禁沉了沉;若是讓她知道當年的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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