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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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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古心兒 -【盛寵之侯門嫡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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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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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19:51:53 |只看該作者
第050章:嬤嬤梁氏

  「藥物雖能助興,可有些事情,還是悠著點兒得好。」

  安大夫的話,不急不緩,不緊不慢;可卻像是一塊巨石,砸在眾人的心上;堂下雖然都不是外人,但被這麼多人灼熱的視線掃視,洛永煦仍舊覺得有些窘迫;但回想起來,又很是氣憤。

  可不等他反駁,安大夫徑自取出筆墨,「老朽開張藥方,至於那孩子,保不保得住,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哎……」

  畢竟他們用的藥對胎兒本就不好,再加上兩人昨夜的貪歡激烈;胎兒能保得住,那就真的祖墳冒青煙,祭祖燒高香了。

  「這……安大夫,當真就沒有辦法了?」

  雖然才恍然大悟,自己昨夜竟是被下了藥了,這個認知讓他覺得很是不爽,可到底孩子是無辜的。

  「現在知道著急了?」安大夫瞧著洛永煦,心中很是不喜,遂沒好氣地,「早幹嘛去了!」

  洛永煦嚅了嚅唇,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保和堂,雖名為藥堂,可背後的勢力卻很是神秘,這位安大夫更是,面對皇子、公主都從未弱過半分氣勢;為人也很是正值,不然周姨娘也不會聽見洛傾雪主動提出請他來時,露出那般感激涕零的神色了。

  半個時辰過去,洛傾雪囑咐姜嬤嬤送走安大夫之後。

  孟氏揚起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哼,永煦不是為娘說你,你這後院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這周姨娘的膽子也太大了,今兒敢給你吃那下作的藥,難保不齊明兒就是要命的了。」

  「……」洛永煦面色也很是難看。

  昨兒夜裡他的確是宿在了西苑,兩人也的確很是盡興了一番;當時他只當是自己久未沾染女色,卻不想那個賤人竟然膽敢對她下藥。

  「娘,媳婦倒覺著未必是周姨娘;她既知自己有孕,又為何會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來。」姚佳氏沉默片刻,方才淡淡地開口道,「我看傾雪臉色很差,後日便是弟妹的斷七了,可別到時再出了狀況,還是讓她回房好好歇著吧。」

  這有些事情,讓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聽了,總歸是不大好的。

  雖然洛傾雪早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娃娃,可對姚佳氏的這份心她還是領情的。

  「嗯。」孟氏沉吟了片刻,斜睨了此刻全身繃緊的小孟氏一眼,點點頭,「雪兒,你就先回房吧。」

  「是。」洛傾雪低首垂眸,眸底情緒盡斂,神色平靜地盈盈福身道,「母親斷七在即,還望祖母、父親看在周姨娘服侍母親多年的份上,能對她從輕發落;傾雪告退。」

  一句話,聲調不急不緩,語氣不緊不慢。

  內室,聽到這話的周姨娘,原本痛苦猙獰的臉頓時愣怔了下,眼底猛然劃過一道什麼,無比的堅定。

  ……

  「小姐,您為什麼要幫周姨娘?」

  從榮禧堂回素瑤居的路上,姜嬤嬤很是不解;小姐是聰明人,定是能看出來此事小孟氏定牽扯其中,不管她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老太太定是會偏向她的;所以不管是不是周姨娘,不管那孩子是不是保得住,周姨娘的結果都不會很好。

  洛傾雪嘴角微勾,眉梢淺揚,帶著淡淡的悅色,「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看著順眼就幫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她與當年的自己何其相似;不管如何,孩子,總是無辜的。想著她陡然念頭一轉,想到謝姨娘昨兒提到的烏骨雞……補身……孕婦……原來她竟是想提醒自己這個嗎?那可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只是不知,她在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什麼看誰順眼?」

  一道清朗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將洛傾雪的思緒從深思中拉回來,她轉身看著那身似風柳,宛若青蓮般的男子,輕言莞笑道,「大哥,你怎麼在這兒?」

  「剛從玉琉山回來,傾寒在那裡守著,怎麼剛去了榮禧堂?」洛青雲眉梢微微挑了挑,「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洛傾雪臻首微擺,「沒事;望鄉台已經搭建好了吧?」

  「嗯。」洛青雲點點頭。

  「梁嬤嬤還是不肯回來嗎?」洛傾雪輕嘆口氣,轉身面對著百花爭奇,萬芳鬥艷的花壇;清脆的綠葉上還帶著點點晶瑩剔透的露珠,更襯得那青紫藍白的花朵兒越發的嬌嫩。

  梁嬤嬤與姜嬤嬤一樣,皆是當年太祖皇帝給予靜安太長公主的陪嫁宮女,後又成了馮望月的陪嫁嬤嬤;但與姜嬤嬤不同,梁嬤嬤在二十那年便成了自梳女,如今也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卻是孑然一身。

  洛青雲嘆口氣,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髮絲。

  「是捨不得母親吧。」洛傾雪聲音平和,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股感慨的味道。

  「那可不是,自母親去後她便一直守在玉琉山的陵墓邊上;所有事情都親力親為,當真是哎……」洛青雲輕嘆了口氣,忽然想是想到什麼,試探著開口道,「哎,待母親喪期過去,把她調入你的院子裡可好?」

  他之所以會開口,也不過是看在她這幾日的表現罷了。畢竟梁嬤嬤曾經對洛傾雪很是嚴苛,也不止一次嚴厲苛責她,讓她不要與馮素煙母女交往過密,這直接導致兩人的關系,形容水火。

  洛傾雪抿唇思忖了片刻,「也好。」

  終歸,就算是看在母親的份上,梁嬤嬤也是不會害她的,比起院子裡的那些丫頭,梁嬤嬤的確算得上是可信之人。

  「怎麼,面色不大好?」洛青雲清朗的眉宇微微顰蹙。

  「……許是昨兒夜裡沒休息好,大哥也忙了一上午,先回房歇著吧;雪兒也先回去了。」洛傾雪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不知為何心裡陡然浮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前世,母親的斷七禮她沒來得及參加,所以並不知期間到底發生了何事;可她分明記得,當她再次從相國寺回來時,馮素煙與宋芊芊已經搬進了鎮北侯府而梁嬤嬤……卻是不知所蹤……

  難道?

  「不好。」洛傾雪突然失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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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19:53:26 |只看該作者
第051章:不足之症

  洛青雲轉身正准備離開,聽到她近乎尖叫的聲音,趕緊轉身道,「怎麼了?雪兒,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事。」洛傾雪被自己的大膽猜測給嚇到了,可轉念卻又恢復過來,梁嬤嬤是什麼樣的性子她還能不知。

  據說當年她愛的人,征戰沙場,馬革裹屍,最後運回來的屍體都殘缺不全,她都堅強地撐了過來,或許當真是她想太多了。

  瞧著她魂不守捨的模樣,洛青雲眉宇顰蹙,心卻漸漸地沉了下去,「當真沒事?」

  「嗯,真的沒事,大哥你快回去吧。」洛傾雪對著他揮了揮手,「我也先回房了。」

  瞧著那腳步輕盈,快步離開的背影,洛青雲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還是這麼的說風就是雨,這性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改得掉;臉上仍舊帶著溫和的笑容,只是眸底卻越來越沉,越來越幽深。

  ……

  榮禧堂中。

  周姨娘的孩子,到底如洛傾雪所料,沒能保住;孟氏心頭慶幸之餘卻也大松了口氣,倒是沒再為難她,只打發了她回房好好靜養著;而洛永煦,眼瞧著孩子沒保住又加上昨兒夜裡自己被下藥的事情遷怒,對周姨娘也沒什麼好臉色,甩手便徑自離開了。

  周姨娘整個下身,鮮紅的血浸透了裙擺,半躺在孟氏讓人尋來的擔架上,望著洛永煦那難看的面色,冷硬的背影,想著他冷厲的眼神和話語,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涼。

  或許,或許她真的錯了。

  那個人,當初夫人花了那麼多的心思都沒能得到他的心;她又怎麼能奢望他能分一絲絲的愛憐給自己。

  呵呵……

  她低著頭,眸中含淚,癡癡地笑,這個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小姐了,對他百依百順到失去自我。她只需要等著,等著看看那個人知道一切之後是怎樣的懊惱和後悔;想到這裡,她眼底狠戾一閃而逝。

  「姑姑。」

  接受到孟氏不善的目光,小孟氏嘟著唇,臉上有些訕訕地。

  「哼!」孟氏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別以為這事兒我不知道就由得你胡來,馮氏尚未下葬,你難道是想將我們鎮北侯府架在火上烤不成?自個兒回屋好好反省反省。」

  眼瞧著孟氏怒氣匆匆地朝寢房而去,嬤嬤田氏、錢氏也趕緊跟了上去;小孟氏本能地縮了縮鼻子,朝後退了兩步,眼底卻盡是幸災樂禍。

  轉頭,瞧著整理完藥箱正欲離開的白青,她猛然像是想起什麼般,趕緊喚住他,「白大夫,等等。」

  「孟姨娘,可還有事?」

  轉頭瞧著小孟氏,白青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頭,可這位雖只是良妾卻是老太太的親侄女,他也只能按捺下性子,強壓下心頭的不悅。

  「……」小孟氏薄唇微微抿著,兩腮如桃,眸如秋杏,襯著小巧精緻的瓊鼻,倒也算得上是個清秀的可兒;她深吸口氣,薄唇蠕了蠕,「那,那個,白大夫,可否借一步談話?」

  白青薄唇微微抿著,思忖片刻很快,他抬起頭,帶著溫潤的笑意,「孟姨娘,請!」

  「白大夫,請。」小孟氏頓時心下一喜。

  雖說孟氏是她的親姑姑,這榮禧堂是孟氏的地方;但有些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的確很難說得出口。

  行醫者,正所謂望聞問切,幾乎是在孟氏開口的瞬間,白青就發現了她的問題。

  背著藥箱,雖小孟氏來到迎春園中,摒退左右之後。

  小孟氏這才腆著臉,對著白青將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

  「……」白青卻是沉默了。

  「怎麼,白大夫,可是有什麼問題?」瞧著白青那不懂聲色的模樣,小孟氏卻是急了,要知道她現在就一個女兒;就算是孟氏有心扶持她坐上侯府夫人的寶座,可沒有兒子傍身是萬萬不行的。她雖是長在深閨,卻也知曉月事攸關,實在馬虎不得。

  白青低首垂眸,斂盡眼底的波瀾,半晌才淡淡地,轉頭望著窗外那滿園開得正艷的桃樹道,「待看碧桃花爛漫,春日遲遲,可否?」

  「白大夫!」

  小孟氏頓時眼前晶亮,瞧著白青好似救命稻草般,「不知,可有什麼方法能治好?」

  「桃花雖沒,卻也當知碧桃紅杏易凋零的道理;這並非病症,亦無方可醫。」白青輕嘆口氣,瞧著小孟氏那深受打擊的模樣,想到孟氏,眼底一片黯然,好半晌才接著開口道,「孟姨娘,正所謂是藥三分毒,有些東西還是少用得好。」

  小孟氏頓時愣怔當場,她身子微微顫抖險些站不住,轉頭瞧著白青滿臉不可思議模樣,「你,你知道?」

  「……」白青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實在是練反駁都無力了。

  「不,白大夫求求你,你幫我想想辦法吧。」小孟氏深吸口氣,抬起手想要抓住白青的手筆,可想了想還是縮了回來,可整個人上身卻微微前傾著,瞧著他那一臉希翼的模樣當真讓人不忍拒絕。

  白青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久……

  「碧桃花卻是不可再用,至於這月事不足之症,若有足夠的烏骨雞,以烏靈、丹參與益母草相合,每日一碗,堅持半年或許有效。」白青半帶著感慨,半是嘆氣,「只是這烏骨雞太過難得,哎……」

  小孟氏原本眼中的亮色,隨著白青的話越來越暗,直至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跌坐在紅漆楠木的座椅上,呆呆地望著面前的地板,雙目無神。烏骨雞那可是彝族上貢的貢品,每年也就朝廷的一品大員能分到那麼寥寥可數的幾只,想要得到一隻都困難重重,堅持半年,當真是癡人說夢。

  就在小孟氏整個人氣餒挫敗時,白青卻又突然發話,「烏骨雞藥效主要在雞骨,而雞骨可反復熬制,如此說來,也不是沒有辦法。聽聞前幾日謝姨娘的娘家人送了兩隻烏骨雞來,孟姨娘可與謝姨娘商量商量,在下還有要事,就先告退了。」

  「……好,多謝。」小孟氏扯了扯嘴角。

  謝煙雨,她會那麼好心幫她?

  哼,她不拉她後腿就不錯了;不過烏骨雞,她卻是志在必得,可到底有什麼辦法既不暴露自己的問題,又能順利地拿到烏骨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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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19:54:11 |只看該作者
第052章:伯母提醒

  洛傾雪坐在花廳的軟榻上,隔著小香几跪坐在地對面的錦笙正左手撂著寬大的衣袖,右手捏著散發著墨香的徽墨,不斷地研磨著。

  擱在兩人之間的小香几上,赫然放著一本打開平攤的梵經。

  「唰唰唰——」

  洛傾雪提筆,沾上點墨,大氣磅礡的行書躍然紙上;那一系列動作宛若蜻蜓點水,又似遊龍驚鳳般;筆勢遒勁自然,飄灑有致,再細瞧那字體哪裡像是出自閨閣女子之手。

  「小,小姐,您……」錦笙很是詫異,她怎麼不知小姐何時竟學會了這麼一手漂亮的行楷,便是比這兩位少爺也不差的。

  洛傾雪繼續題目,筆勢翩然,直到落下最後一個字元這才將狼毫筆擱在筆架上,抬起頭,望著愣怔的錦笙,蹙了蹙眉,「怎麼,有問題?」

  「嗯。」錦笙本能地點頭,不過很快她又搖了搖頭,只是愣愣地瞧著那抄寫好的經文。

  順著她的視線,洛傾雪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抄寫好的經文,那氣勢恢宏,華麗大氣的行楷,她也不由得愣住;重生不過幾日,她的記憶感覺都還停留在重生前,那時她為了幫雲景疏,很多時候都模仿他的筆跡,上奏摺請書,久而久之,竟習慣了這樣的寫法。

  「撕——拉。」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瞧著洛傾雪毫不猶豫地拿起剛抄寫好的經文,順手撕成了碎片的模樣,錦笙愣怔,然後失聲叫道。

  「沒什麼。」洛傾雪深吸口氣,「繼續研磨。」

  錦笙嚅了嚅唇,眼中帶著惋惜,那字體雖然不如簪花小楷秀美,但卻更為有氣勢呢,不過小姐的心思,豈是她這個小丫鬟可以猜測的,遂淡淡地應答著,「是。」

  「今日之事,不許告訴任何人。」洛傾雪將碎片一點點扔到香爐裡面,瞧著不時閃爍過的點點火光,她眼神清幽深邃,讓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聞言,錦笙先是愣怔了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是,奴婢明白。」

  「嗯。」洛傾雪抬手,將梵經翻到首頁,繼續提筆,「繼續研磨吧。」

  錦笙點點頭,只是瞧著香幾上的宣紙和洛傾雪的動作,她不由得再次愣怔住。

  只見那雪白宛若冰晶般的宣紙上,一行清婉秀麗,精美雅致的簪花小楷,宛若流水般潺潺而出。早就知道夫人的簪花小楷在整個雲都都負有盛名,被她悉心教導的小姐書法定不會太差,但她卻是第一次見到小姐寫出這麼美的簪花小楷,而且這……這筆跡怎麼那麼熟悉呢?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瞧見過這樣的筆跡,就聽到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咚,咚咚!」

  洛傾雪蹙眉,放下筆抬頭,朝著門外,面帶不悅,「怎麼回事,不是讓不要打擾的嗎?」

  「小姐,大夫人來訪。」錦書的聲音略低帶著淡淡的啞色。

  「大伯母?」洛傾雪抿著唇,眼瞼低垂,思忖片刻這才淡淡道,「嗯,讓她到堂屋休息片刻,我立刻就來。」

  「是。」錦書應聲而去。

  洛傾雪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淨手之後整理衣衫,確定沒有任何不妥之後,這才對著錦笙道,「走吧。」

  ……

  主僕二人從花廳出來,穿過一段雕梁畫棟的回廊,緩步而行。

  「雪兒見過大伯母。」洛傾雪入屋,對著姚佳氏微微福身。

  姚佳氏則感激從座椅上站起,在空中虛扶一下,「雪兒這般客氣做什麼,咱們在自個兒家裡不興那麼多規矩的。」

  開玩笑,就算洛傾雪是她的晚輩,但她好歹是有品級的郡主,又深蒙兩代帝王的聖恩,比起什麼敕命封誥都沒有的自己,身份不知尊貴幾何。雖然洛傾雪本著晚輩本分行禮問安,可她卻沒有坐在那裡大喇喇等著她見禮的道理。

  「大伯母說笑了,禮不可廢。」兩世為人,她早已經不是那個什麼人情往來都不懂的洛傾雪了,又怎會不知姚佳氏心頭所想,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罷,沒必要擺到檯面上來。

  姚佳氏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面上卻是略帶著嬌嗔,「雪兒可真不愧是你母親教導出來的,與她一般知書達理。」

  「……」洛傾雪卻是沒有再答話,漠然了片刻才開口道,「大伯母今兒怎地有空過來我這素瑤居?」

  「怎麼不歡迎啊?」姚佳氏故意瞪了她一眼,卻明顯是帶著親熱的味道。

  洛傾雪只能在心中搖搖頭,這是姚佳氏與她示好,她也沒道理將人拒之門外,薄唇微微抿著,仍舊面無表情可整個人身上的氣勢卻是溫和了不少,「大伯母說笑了,就怕您貴人事忙,沒時間來我這破敗院子。」

  「雪兒這說的什麼話,誰不知這素瑤居可是當年太長公主特地遣人為你改造的;你這是破敗院子,那大伯母住的豈不是草棚了?」姚佳氏拉著洛傾雪的手,兩人並挨著坐在軟榻上,她拍了拍洛傾雪的手,「不過話說回來,近來府上之事的確頗多;若是大伯母有什麼地方怠慢了,你可千萬別客氣,缺什麼差什麼,差人去賬房說一聲就成,千萬千萬別委屈了自個兒。」

  洛傾雪點點頭,「雪兒明白的。」

  「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好的。」瞧著洛傾雪臉上的真誠,姚佳氏的心也軟了不少,說起話來倒是隨意了幾分,「話說回來,今兒伯母過來也是有事的,後日便是你母親的斷七禮了,所以我特地過來一趟,與你說說這斷七禮的流程,別到時候出了岔子。」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合攏的紙箋,遞過去,「我瞧著你近來精神也不大好,你母親雖然去了,可這日子還得過下去,府上如今……哎,瞧我說這些作甚,這是伯母整理的斷七禮大概的流程,都給你寫下來了,有空時記得多看看。」

  「多謝大伯母,勞您費心了。」洛傾雪雙手接過紙箋,低著頭,卻是瞬間紅了眼眶。

  「……哎,你這丫頭,既然喚我一聲大伯母,還這般客氣做什麼。」

  瞧著她的模樣,姚佳氏搖搖頭,深宅大院中沒有了母親的孩子,便是擁有世子和郡主尊榮的洛傾寒、洛傾雪兄妹,又何曾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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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我聽不懂

  馮氏尚未斷七,老夫人就已經盤算著要將小孟氏扶上位;二叔洛永煦又與馮氏的庶妹糾纏不清,還有那溢香閣的謝姨娘最近與娘家也走得很近。這些人,哪個是好相與的來著?

  好在,還有靜安太長公主撐著,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出格了;而她,也只能做到不偏不倚罷了。

  洛傾雪手中捏著紙箋,抬起頭對著姚佳氏笑了笑。

  「大伯母還有其他事情要安排,今兒就先這麼著,你身子不適也得多休息休息,瞧瞧這小臉都瘦成……」

  姚佳氏說著,正准備起身告辭,就瞧見錦書又匆匆而來,對著洛傾雪道,「小姐,孟姨娘來訪!」

  「她?」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好看精緻的秀眉蹙成一團,「她來做什麼。」

  「這,既然孟姨娘來了,那大伯母就先走了啊;你自個兒注意休息,別太累著了。」姚佳氏可不想與小孟氏對上,畢竟對方的後台可是如今這鎮北侯府的首座。

  洛傾雪點點頭,心中更是了然,不過她也沒有立場要求人家為她做太多不是,「那傾雪就不遠送了。」

  姚佳氏這人心眼並不壞,可卻有些小計較;不過也無傷大雅就是了。

  堂屋大門口。

  姚佳氏與小孟氏擦肩而過。

  「原來大嫂也在啊。」小孟氏皮笑肉不笑地,「怎地,妹妹才來你就忙著走呢。」

  姚佳氏面色不太好看,嘴角勉強地扯了扯,「府上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小孟氏心頭雖然急切,不過瞧著姚佳氏對她客客氣氣的樣子,倒是心頭大好;原本因為月事不足而引起的煩悶也去了大半,「那大嫂您先忙吧。」

  洛傾雪領著錦笙走到門口,剛好聽見兩人的對話,她面色頓時一沉,俏臉含怒,「不過區區妾室也焉敢稱呼大伯母為大嫂?」

  「……」

  姚佳氏見狀,趕緊藉故想要開溜,而小孟氏卻是沒想到洛傾雪竟然會當場給她難看,沉著臉,卻想到自己今兒來的目的,只能生生地將這口氣給咽了下去,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大小姐說得是,婢妾受教了。」

  「……」

  見狀,洛傾雪眉梢輕輕挑了挑,立在台階上,閉眼輕睨了小孟氏一眼,這反應……實在不像是她的個性啊,胸口有些悶得慌,就好似一拳出去打在了棉花上;可既然人家示弱,她也沒有再緊抓著不放,畢竟現在還不是與孟氏撕破臉皮的時候,「俗話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望孟姨娘日後謹言慎行,切莫墮了我鎮北侯府的名頭。」

  小孟氏頓時內傷了,險些噴出一口老血,可為了烏骨雞,她忍了。

  「大伯母既然還有要事,那傾雪就不遠送了。」

  瞧著姚佳氏那站坐不安,欲走卻又走不掉的模樣,洛傾雪很是好心地開口替她解圍道。

  姚佳氏轉頭,被洛傾雪那清澈透明卻幽暗深邃的雙眸瞧得毛骨悚然,好似自己被個小輩看穿了般,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這,既然如此,大伯母就先告辭了。」

  「您慢走。」洛傾雪微微抿唇,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斜睨著小孟氏,「倒是不知孟姨娘今兒前來,所為何事?本小姐還要為亡母抄寫經文,可不似孟姨娘這等清閒。」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赤裸裸地暗示小孟氏對主母的不敬。

  小孟氏雖然愚笨了些卻並不是傻,細細咂摸著回過神來,頓時有些惱怒,為了烏骨雞,她再忍。

  「大小姐您這是說的哪裡話,夫人亡故,婢妾也是傷痛;知夫人斷七將近,婢妾特地抄寫了百遍金剛經,期盼夫人來生投個好人家,平安順遂,一生無憂。」小孟氏倒極是會說話,至於那百遍金剛經,自然是子虛烏有的;不過金剛經嘛,到時候讓下人抄出來就是,至於為何是金剛經,因為除了金剛經她實在不知除了它以外的其他經文了。

  洛傾雪揚眉,面色倒是好看了很多,「孟姨娘有心了;佛語有雲,金剛楞嚴不分家;既然已經寫了百遍金剛經,那楞嚴經也寫了吧,不然可是不祥呢;想來以孟姨娘的善良大度,定是不會拒絕的吧?」

  金剛楞嚴,前者安撫亡靈,後者可供超度;當然也只有在佛法登堂入室的大師才能做到。

  雖說她這話有擠兌孟姨娘的意思,畢竟楞嚴經可是號稱佛家最長經;就算抄寫一遍也需不少時間,更別說百遍了;可追根究底,如若不是她自個兒送上門來,她又怎會又這樣的機會。

  「……」小孟氏深吸口氣,「大小姐說得是,婢妾回房後便立刻著手抄寫。」

  「那就好。」洛傾雪莞爾淺笑,語氣淡淡的,似是絲毫不在乎又似帶著淡淡的嘲諷道,「聽聞楞嚴經可是佛家最長經,共三冊九卷十八章,孟姨娘可得抓緊時間了;既然你對母親有這份心,那本小姐也不好再耽誤你的時間,不送了。」

  小孟氏這才悠然回過神來,抬頭看向洛傾雪,臉上竟是帶上了怒意,胸口上下起伏著,怒火中燒,可是為了烏骨雞,她忍……實在是忍不住了。

  「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洛傾雪嘴角微勾著,輕言莞笑,「不是孟姨娘自己說的,對母親逝世很是傷心,所以特地抄寫經文為母親祈福的嗎?」

  「……」

  小孟氏死死地咬著下唇,卻無力反駁。

  「孟姨娘能有這份心,本小姐很是欣慰呢。」

  眼角掛著不遠處出現的一行人影,洛傾雪輕揚眉梢,心底猛然浮現出一個想法,頓時眼前一亮,「只是百遍楞嚴經所需花費的時間實在不少,我也不好再耽誤孟姨娘的時間,免得誤了你對母親的這份心意不是。」

  「你故意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小孟氏再沒回過神來,那就不正常了,她黑著臉,瞧著洛傾雪,自己連來意都尚未來得及出口就被這小妮子耍得團團轉,果然跟她娘一樣,賤人!

  洛傾雪卻是一副懵懂模樣,「孟姨娘,你再說什麼,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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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你待如何?

  「洛—傾—雪!」小孟氏實在是忍無可忍,厲聲呵斥著,「你耍我?」

  洛傾雪嘴角微彎,帶著淡淡的笑意;現在才看出來麼,可當真是——笨吶。

  瞧著她並不答話,反而悠悠然睨著自己的模樣,小孟氏頓時心頭浮起一股怒火,尤其是她那與馮望月如出一轍的表情,好似看什麼都淡淡的,可是卻好似將什麼全都看在眼底般,張口就道,「洛傾雪,你別太過分了。」

  「放肆!」

  眼瞧著那遠處一行人漸漸靠近,洛傾雪臻首微抬,斂盡眸底的波動,語氣淡然卻帶著一股不容違逆的氣勢,「本郡主名諱豈是你能喚的!」

  「……」小孟氏被洛傾雪周身陡然上升的氣勢駭住,尚未回過神來便聽見洛傾雪那清脆、頗有氣勢的嗓音宛若潺潺流水般,「世人皆知我雲都洛府乃詩禮簪纓之家,祖上雖然棄筆從戎可到底,底蘊仍在,豈容得你一介妾室這般放肆。來人吶……」

  不等洛傾雪把話說完,小孟氏頓時朝後退了兩步,仰起頭面色很是難看,厲聲斥責,「洛傾雪,爾敢!」

  殊不知,她這樣的做法正中下懷,洛傾雪心頭一喜,可面上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語氣鄭重嚴肅,「不尊夫人,不重嫡女,區區妾室也敢直呼本郡主的名諱;這要是讓聖上知道了,還以為我鎮北侯府是那等無禮之徒!」

  字字鏗鏘,句句有力,讓小孟氏面紅耳赤卻無從反駁。

  她昂著下巴,站在階梯之上,俯視這小孟氏,就憑她也妄圖染指母親曾經的位置?就算母親不在了,那個位置也不是誰都能坐上去的。說著,眼角的視線掛著素瑤居湖心長廊的對面處,她眉梢挑了挑,剛才隔得遠遠的瞧得不甚清楚,可現在看清了,嘴角朝上勾了勾,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哼,洛傾雪你今兒敢動我試試看!」

  小孟氏很是氣勢淩人,因為之前憋了好久的氣終於撒了出來,「我告訴你,別以為有個郡主的稱號就了不起了,連封地都沒有的空頭郡主,有個屁用,還真當自己是個人了,哼!你今兒要是敢動我……」

  「動了你又如何?」

  含血憤天的小孟氏卻沒有發現,這聲音的主人儼然已經換了一個人。

  她依舊很恨地瞪著洛傾雪,「哼,你要是敢動我,我……」

  「你想如何?」

  不等小孟氏把話說完,一道凝重威嚴又飽含怒火卻生生壓下去的嗓音再次響起。

  小孟氏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轉頭瞧著面色黑沉,目帶凶光的雲靜安;整個人好似晴天霹靂般頓時愣在當場,好久才回過神來,趕緊跪倒在地,「……婢,婢妾參見太長公主千歲。」

  「哼。」雲靜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甚至連眼神都吝於給她一個,瞧著面無血色的洛傾雪蹙了蹙眉。

  跟在她身旁的洛永煦雖是面色尷尬,卻也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道,「岳母大人,嫻娘也是有口無心,您就大人大量……」

  「身為我皇家尊榮無雙的郡主,也豈是那些下等賤婢可以侮辱的;改日外祖母給你遣個教養嬤嬤來,這些東西你娘沒來得及教你的,我這個做外祖母的可不能任由你給別人欺負了。」

  雲靜安只當做沒聽到般,一隻手搭在趙嬤嬤的手臂上,整個人動作優雅,語氣卻帶著濃濃的嘲諷道。

  「讓外祖母擔憂掛懷,是傾雪不孝。」

  接到洛永煦遞過來的眼神,洛傾雪心中劃過一絲涼意,嘴角微微勾著,眼底的嘲諷越來越盛也越來越濃;既然是他讓自己求情,那邊遂他的心意又何妨!

  她壓低了嗓音,不似之前的清脆反而染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外祖母,您可別再生氣了,您有所不知,說起來今兒孟姨娘過來也是好心呢。」

  「就是,就是,岳母大人,您瞧……」

  眼瞧著小孟氏仍跪在地上,洛永煦到底有些不忍;孟貞嫻與他說得上是青梅竹馬,年幼時他也是極喜愛這個表妹的,雖然不若對馮素煙那般恨不能放在心尖尖上疼著寵著,可瞧著她受這麼大的委屈,卻仍舊心裡有些悶痛。

  「……哦?」

  雲靜安倒是有些好奇了,她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瞧著洛傾雪,「怎麼,這都到屋門口了,不請外祖母進去坐坐?」

  「是傾雪疏忽了,外祖母,父親請!」

  洛傾雪朝洛永煦遞過去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心中卻是幸災樂禍著,「姜嬤嬤,立刻備熱茶,茶點。」

  「是。」姜嬤嬤應聲而去。

  洛傾雪已經親自接過趙嬤嬤的活計,攙扶著雲靜安朝著堂屋內走去,而洛永煦愣了片刻,瞧著跪在台階下方的小孟氏猶豫了下,也跟了進去。

  眼睜睜地瞧著這一幕,小孟氏被氣得險些一口血噴出來,想到自己今兒來這素瑤居的目的,更是……

  那洛傾雪當真狡猾,哼!果真不愧是馮望月那個賤人的女兒,若非那個賤人突然在她和表哥之間橫插一腳,她又何苦委屈自己成為妾室,以姑姑對自己的疼愛,表哥對自己的感情,她早就是這鎮北侯府真正的女主人,尊貴無比的鎮北侯夫人,尤其能被人這般欺辱作踐!

  在洛傾雪一行進屋時,見失態不對的喜翠趁機趕緊離開,前往榮禧堂搬救兵,而小孟氏縱使再恨也只能跪在地上。

  「岳母大人,您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洛永煦心裡雖然焦急,可瞧著明顯面帶不悅的雲靜安也只能按捺著性子,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道。

  「哼,怎麼,沒事本宮還不能過來瞧瞧本宮的外孫和外孫女不成?」

  雖是四十有餘的年紀,可因為生在皇家,自有吃穿住行從未被苛待過,保養得也好,如今瞧著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雲靜安今兒身著一襲淺色宮裝,頭上也去了富貴華麗的釵環,只用一隻芙蓉浮雕的白玉分心固定住;這樣的打扮分明素雅精緻,可那通身的氣勢卻是分外逼人;只見她嘴角帶著一抹清冷的笑,一雙深邃的眸子掃過,洛永煦只覺得自己好似被看透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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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19:56:33 |只看該作者
第055章:不會虧待

  洛永煦很是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笑得很是勉強,「岳母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

  「哼!」雲靜安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只用眼角斜睨了他一眼,當真以為她是洛傾雪那小丫頭麼,想要忽悠她,他還沒那本事。

  「……」

  洛永煦嚅了嚅唇,臉色訕訕的;許是因為他對馮望月沒有感情,許是因為內心覺得虧待了馮望月;又許是因為其他各種各樣的原因,反正他在面對雲靜安時總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

  「外祖母,父親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瞧著洛永煦受挫的模樣,心裡很是解氣;可想到前世,他最後的結局卻……心裡又不禁有些不忍。有些事情,前世今生都尚未明瞭過,或許她也應該好好去查一查的。想著,洛傾雪低首垂眸,斂起眸底的波動,抬起頭,微微笑著。

  「你呀!」雲靜安親暱地抬手戳了下洛傾雪的額頭,她眼角斜睨著洛永煦,這麼好個女兒竟然還不知道珍惜,日後可有得他後悔的;不過念頭一轉,瞧著洛傾雪,「你剛說的,那賤婢來素瑤居做什麼?」

  一時間,整個素瑤居堂屋內,鴉雀無聲。

  洛永煦緊張兮兮地瞧著洛傾雪,生怕她再說出什麼話來。

  「呵呵,說起來孟姨娘也是好心,真是難為她了。她只道是母親生前與她情同姐妹,如今母親斷七在即,她親自抄寫了百遍金剛經,還准備抄寫百遍楞嚴經為母親祈福呢。」

  洛傾雪語氣帶著感慨。

  洛永煦眼底卻劃過一抹狐疑,小孟氏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她與馮望月情同姐妹?是恨得牙癢癢,恨她不能早死,死了還恨不能敲鑼打鼓,大肆慶賀的姐妹吧。她居然會親自為馮望月抄襲金剛經和楞嚴經?要知道那楞嚴經可是號稱佛家最長經,共三冊九卷十八章,別說百遍,就是一遍也需要花不少時間的。

  似是看穿了洛永煦心底的想法,洛傾雪薄唇抿了抿,低首垂眸,聲音清冷中卻又帶著一絲絲的委屈,「這話可是孟姨娘自個兒說出來的,父親若是不信,在場這麼多人可都是聽見了的。」

  「……」

  洛永煦沉默片刻,不待他發話,雲靜安卻是惱了,「哼,怎麼主母過世,她身為妾室連經文都抄寫不得了?這月兒剛去,你就這般擺臉色給傾雪看,還是當著本宮的面,若是本宮不在了,你們還不把傾雪給生吞活剝了去;你們要是不想要月兒的骨血就直說,我太長公主府正好閒置著,來人吶,把傾寒和青雲那小子給本宮找來,既然洛家容不得人,就都跟本宮回公主府去。」

  「親家這是說的哪裡話。」

  接到消息的孟氏形色匆匆,甚至都未來得及好好梳妝打扮,帶著田氏、錢氏兩位嬤嬤便急匆匆地敢來,誰知剛入門就聽到雲靜安一通大發雷霆的話,更是讓人心頭咯噔一聲。

  這話若是讓旁人知曉,指不定怎麼編排呢。嫡妻新故,便寵妾欺辱嫡女,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洛永煦寵妾滅妻呢!

  遂孟氏趕緊開口阻止道,轉頭看向低著頭,嘴角低垂,清澈水亮的雙眸帶著委屈,透著無辜的洛傾雪;心中對小孟氏生出了些許不滿。不過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雪丫頭,你可切莫與你父親置氣。你是我鎮北侯府的嫡出之女,堂堂正正的郡主之身,其實那些個地位卑微之人能欺辱得了的,親家您說是不是?」

  「哼。」

  雲靜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到底她對洛永煦,對洛家還是有怨的。

  「祖母說得是。」洛傾雪低著頭,聲音輕輕柔柔的,那低眉順眼的模樣落在洛永煦眼中,竟像極了當初馮望月初嫁過來時。

  水的柔,水的媚,水的清……

  那溫柔的眉眼,輕柔的話語,永遠以他為尊的態度,讓他不禁心頭微動;像是有什麼觸動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般,「岳母大人,剛是小婿失言了,還請您切莫再生氣,寒兒和雪兒都是月兒留下的,永遠是我鎮北侯府的嫡子嫡女,我定不會虧待了他們去的。」

  「……」聞言,孟氏朝著洛永煦遞去個贊揚的眼神,這小子總算沒有火上澆油。

  可雲靜安是這般好忽悠的嗎?

  她是最驕傲的皇室公主,身為皇女受盡父皇恩榮;父皇過世,皇兄上位後對她也是百般愛憐;如今皇侄身居九五之尊之位,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若非因為馮望月,她何曾需要與他們這般虛與委蛇。

  她昂著下巴,挺著胸膛,雙手交握在小腹前,端正地坐在圍榻旁,動作優雅,氣勢尊貴,「哦?這話聽著倒是耳熟,當初你們老侯爺遣人來給我的月兒提親時,也是這般說的吧……永遠是洛永煦的結髮嫡妻,定不會虧待了她去;呵呵……」

  說著,她兀自突突地笑了起來,只是襯著那一襲素雅清淡的淺色宮裝以及白玉髮飾,不管怎麼看都有種悲哀淒涼之感;一時間整個房間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只覺得呼吸都異常困難;孟氏嚅了嚅唇,剛想說點兒什麼緩和下氣憤,卻只聽見雲靜安接著道。

  「我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當年整個雲都誰人不知月兒溫婉賢淑之名,多少達官貴胄,王侯公子與他提親,要不是瞧在……哼,本宮又如何會同意……」說著她惡狠狠地瞪了洛永煦一眼,就算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以她太長公主的名頭,說句不好聽的,馮望月還愁嫁不出去嗎?天家的女兒從來都不會愁這件事情。雲靜安面色黑沉著,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小香几上,「當初你們那般信誓旦旦的與本宮保證,可結果如何呢?月兒的死本宮尚未與你們算賬,哼,你們竟敢打起月兒的注意來了。」

  孟氏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剛喜翠慌慌張張也沒說清楚,難道是嫻娘在洛傾雪門口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這般想著,對小孟氏更是惱了,可更惱的卻是洛傾雪,竟然學會起告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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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19:57:18 |只看該作者
第056章:靜安之怒

  「親家這話言重了吧。」

  孟氏嘴角扯出一絲勉強的笑,連帶著語氣也低沉著,很是沒有底氣的模樣;到底形勢比人強啊。

  雲靜安輕哼,「言重?要是不嚴重,後日月兒的斷七禮上,是不是就會看到區區妾室竟染指起主母的斷七禮來了?就算我家月兒嫁入你洛家,可也不是能任由你們洛家作踐的。」

  「……」孟氏抿著唇,面色很是難看,心也越來越沉。

  那日,榮禧堂中,她本是想讓眾人明白她的態度。洛永煦正值壯年,嫡妻過世之後自然是會再娶的,鎮北侯府不能沒有女主人,但在這些人當中,她最看好的卻是小孟氏,到底血脈相連,她是當年鎮北侯夫人,自然也希望侄女能與她一般。那讓姚佳氏提點小孟氏的話,原本也只是敲打,畢竟鎮北侯府也不可能真的讓妾室操持過世主母的斷七禮,可偏偏她這些年積威甚重,姚佳氏竟是當了真,小孟氏也洋洋自得,處處指手畫腳不說,竟然讓這件事情傳到了雲靜安的耳朵裡。

  瞧著孟氏沉默不語的模樣,雲靜安更是心中氣惱,「怎麼,月兒生前,你們洛家不待見她,連死了也不讓她安生不成!本宮倒是要去問問皇帝,這等尊卑不分的家族當真適合留在朝廷與他效力嗎?」

  「轟——」

  一句話宛若晴天霹靂。

  瞧著孟氏與洛永煦那陡然慘白的面色,洛傾雪猛地抬起頭,清澈水亮的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亮色,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就算她心頭覺得歡快至極,可面上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副震驚模樣,急聲道,「外祖母,不可!」

  「你……」雲靜安沒想到洛傾雪竟然會幫他們說話,更是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雙眼更是惡狠狠地瞧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娘當初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你,你竟然幫著外人這般作踐你娘,你對得起你娘的生養之恩嗎?」

  洛傾雪低首垂眸,整個人身上的氣勢低到了極致,反而散發出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憂傷,眼淚吧唧滴落到裙擺上,雪白的孝服被水色蘊散開來,「雪兒沒忘。」

  「沒忘就好。」雲靜安聲音冷厲,不過面色倒是好看了許多。

  「可是外祖母,您忘了母親也是洛家之人,也姓洛。若是洛家恩榮不再,母親身為洛家婦,又當如何?」洛傾雪一字一句,聲音輕緩,「更何況,母親致死都放不下父親,您這般做法若是母親在天之靈知曉,也不會安息的。」

  「哼!」

  雲靜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倒是沒再說什麼。

  孟氏總算是大松了口氣,看著洛傾雪,臉上帶著滿意之色;可坐在旁邊的洛永煦卻始終低著頭,眉宇緊蹙,神色複雜,若是仔細定能發現他所發出的那幾不可聞的嘆息。

  「親家,這,只是個誤會。馮氏乃永煦的結髮嫡妻,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我鎮北侯府雖算不得什麼顯赫望族,但也是有名的百年世家,自是不會做出那等自打臉面的事情來。」

  雲靜安端著茶杯,輕輕地呷了一口;「哦?」

  「那是自然。」孟氏趕緊點頭道,生怕雲靜安又說出什麼讓人難堪的話來。

  畢竟,她是三朝受盡恩寵的公主,以她與太祖皇帝的感情,與聖上的關系,只需一句話就足夠讓他們鎮北侯府吃不了兜著走了,她哪裡還敢說什麼;不過,這口氣,她可不是會白白咽下去的。

  「那本宮怎麼聽說,鎮北侯府正准備與侯爺續娶?」雲靜安輕輕冷冷的一句話,讓洛傾雪也再也忍不住抬起頭,瞧著洛永煦眼中滿是詫異。

  前世,雖然他也是續娶了馮素煙,雖然其中具體細節因著被禁足在相國寺她不是很清楚,但至少是在母親下葬之後的;這洛永煦,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吧。

  孟氏也顰眉蹙頞,「親家這說的是哪裡話,我鎮北侯府如今上上下下都因著馮氏的喪事忙活,哪有時間准備續娶之事。」

  「那本宮怎地聽人說瞧見鎮北侯府得洛侯爺在錦繡坊定制了新嫁衣呢。」雲靜安面色清冷,聲音更適冷厲,「這不是欲娶新婦,難道還是娶兒媳不成;這青雲尚未議親,傾寒也年方十二,本宮倒是奇了,不入洛候與本宮解釋解釋如何?」

  原本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得洛永煦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頓時抬起頭來。感受到屋內眾人火辣辣的視線,他眉宇微微顰蹙著。

  這件事情怎麼會傳入太長公主耳朵裡的?

  那日,他因著心疼馮素煙受了委屈,便瞞著眾人去見了她,誰知她卻不依不撓的,那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臉上,雙眼紅通通的,波光瀲灩,像是隨時可以流下眼淚的樣子,還有那弱柳扶風的模樣,都讓他心疼到了骨子裡。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為了安撫馮素煙的不安,他這才答應馮素煙要在讓錦繡坊最好的繡娘給她繡一套新嫁衣。與馮素煙見面後回來,瞧著那快打打烊的錦繡坊,他也是瞧著沒人了才鬼使神差地進去了,又怎麼會……

  「怎地,說不出話來了?」雲靜安聲調陡然拔高,讓她本就逼人的氣勢顯得越發的淩厲。

  「……這,會不會是那人看錯了?」孟氏瞧著洛永煦那心不在焉又不敢置信的模樣,想到馮素煙那狐媚的樣子,心下惱火可是又不能發作,只能強憋著口氣,小心翼翼道。

  「看錯?哼,手握左軍大權的洛候爺,這雲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何況,難道在洛老夫人眼中,本宮會是那等無理罔議之徒?」

  雲靜安冷冷地睨著坐在對面的孟氏和洛永煦,「月兒嫁入鎮北侯府不過十餘年便去了,讓本宮不得不白髮人送黑髮人;正所謂人有旦夕禍福,本宮認了;但月兒五七尚未結束,小靈柩還停在你鎮北侯府的大堂,可你洛永煦竟然膽敢公然前往錦繡坊定制嫁衣,你們可有將本宮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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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20:03:21 |只看該作者
第057章:斷七禮,素煙陰謀起

  「……」靜,寂靜!

  房間內所有的人都頓時沉默了下來,那些下人甚至不禁屏住了呼吸。

  正所謂天子一怒,天下縞素;伏屍百萬,血流漂櫓。

  雲靜安雖然不是天子,但對於她們這些卑賤的下人來說,卻有著不亞於天子的威懾;畢竟天顏難見,天家帝王與她們來說就是天邊邊的那朵浮雲只可遠遠遙望,甚至窮其一生連遙望的機會都沒有;而雲靜安卻是實實在在地掌握著她們的生殺大權。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頓時,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孟氏一句話被噎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憋得面色通紅;斜眼瞧著洛永煦那瞬間變白的面色,微微抿著的雙唇,以及那懊惱的模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是將這筆爛賬算到了馮素煙的頭上,她深吸口氣,心一橫咬著牙,「太長公主明鑑,這永煦也定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馮氏新喪,整個鎮北侯府都傷痛不已,老身保證,在馮氏三年喪期內,永煦絕不續娶。」

  「……」轟!

  洛永煦猛地抬起頭看向孟氏,臉上微微色變,眼底的不敢置信一瞬而逝。別說他,就連洛傾雪也沒有想到,外祖母不過是藉故發怒,表達一下不滿,也許是為了讓自己與哥哥往後的日子能好過些,卻達到這樣的效果。

  三年不續娶!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足夠改變太多、太多的事情。

  洛傾雪低首垂眸,嘴角噙著清寒薄笑,心中卻早已經樂翻了天;馮素煙,宋芊芊,哈哈,任是她們機關算計又如何,她倒是想要看看她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表情,是多麼的讓人解恨。

  「既然洛老夫人這般說了,本宮再揪著這件事情不放便顯得太小家子氣了。」雲靜安涼薄的唇開開合合,雖然仍舊面無表情,神色冷冽,可那稍微柔和下來的目光卻昭示她對孟氏所作出承諾的滿意,她微微頷首著,「既是如此,那此事就此揭過;不過這繁華世界,萬千紅塵,洛候爺身為朝廷重臣,還是修身養性得好,別被狐狸精迷去了心智,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孟氏哪敢反駁,只能連連頷首道,「太長公主說得是,老身定會好好教訓他的。」

  「謹遵岳母大人教誨,永煦明白了。」知曉事情已經容不得他違逆,就算他反抗,別說雲靜安就連孟氏也是不會允的;別說之前孟氏對素煙本就心生不喜,現在若他再出口反駁,只怕素煙往後的日子更難了;想明白這些,他也只能應承下來。

  至於馮素煙那裡,他相信以她的溫柔和順、善解人意定是能明白的;更何況為亡妻守重孝三載與他的名聲也是有好處的。這般想著,他心裡倒也好受了些。

  雲靜安點點頭,轉頭瞧著洛傾雪道,「剛本宮來時可巧了在門外碰上了孟姨娘,聽說她為月兒抄寫了百遍金剛經和楞嚴經,也難為她了;不過,這對月兒的心意是一回事,對傾雪不敬又是另一回事,好歹也是本宮的外孫和外孫女,本宮可不希望再在這這鎮北侯府瞧見有什麼不長眼,尊卑不分的人了。」

  「太長公主教訓得是。」孟氏低著頭,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

  身為鎮北侯府的老夫人,年輕時她尊榮無比,老來也是手握中饋大權,著鎮北侯府可是她說了算,何時受過這般委屈。她暗自氣惱小孟氏扶不起的阿斗,可心裡卻將這筆賬算到了洛傾雪的頭上。

  感受到那兩道淩厲的視線,洛傾雪仍舊保持著低首垂眸的動作,心中卻是冷然一片;她與孟氏前世今生都早已經是水火不容之態,便是再添上這一筆又如何,總歸她不敢在明面上有動作的。

  瞧著孟氏吃癟的模樣,雲靜安終於滿意了,笑了,然後點點頭,「既是如此,那今兒就到這兒吧。對了,月兒生性善良溫婉,生前更是待那幾個妾室宛若姐妹,她如今亡故,讓她們多抄寫幾遍經文吧,也算是全了她們這段情分;想必月兒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這是自然。」孟氏頷首,神色帶著微微忌憚,面上卻不得不做出恭謹模樣。

  「嗯,那本宮就先告辭了。」雲靜安視線掃過洛傾雪,最後意味深長地落在孟氏身上。

  孟氏身子頓時愣怔了下,直到雲靜安離開後好久,她才回過神來,轉頭側身瞧著洛傾雪,神色極是複雜。

  「姑姑,姑姑,您可要為嫻娘做主啊,嗚,嗚嗚……」

  孟氏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陡然聽見一陣尖利的哭聲,轉頭卻是之前跪在地上的小孟氏,見雲靜安離開便起了來,撲到孟氏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姑,您不知道,大小姐她……她實在太欺負人了;姑姑,嫻娘雖嫁給表哥為妾,可當初……」

  「夠了!」瞧著小孟氏說得越來越歡,孟氏趕緊厲聲呵斥道,「你沒事來這素瑤居做什麼,還不滾回你的迎春院去。」

  她要是不來這素瑤居惹是生非,她又怎麼會被雲靜安那般作踐。多少年,已經多少年沒有人以那種教訓的語氣與她說話了。

  小孟氏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抬起頭瞧著孟氏,眼中疑慮,困惑,不解,「姑,姑姑?」

  「姑什麼姑,既然已經嫁入鎮北侯府,便是我鎮北侯府的人,這麼叫讓旁人聽見了像什麼話。」孟氏今兒是真的惱了,說話也帶上了三分氣性。

  小孟氏低著頭,眼眶中淚珠兒打著轉轉;以往只要她提起當年那件事情,姑姑定時什麼事情都是依著她的,可謂是百試不爽;今日竟頭一次失利還被厲聲斥責了,想著貝齒輕咬下唇,「姑……老夫人,我……」

  「……」倒地是自己血脈相連的侄女,孟氏剛是在氣頭上,現下氣消了,瞧著她那眼眶紅紅,要哭不哭的模樣。

  春日的微風含著涼,帶著冷,輕輕吹過;花園裡百花迎風起舞,蝶兒翩飛。

  小孟氏卻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抬頭飛快地看了孟氏一眼然後又快速低了下去,那可憐兮兮,又帶著委屈,當真是讓孟氏不由得心疼到了骨子裡;剛想扶她起來細細撫慰一番,可轉念又想到剛才雲靜安臨走時的話,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冷。

  「後日便是你們主母的斷七禮了,還不快回去為她祈福抄經,跪著做什麼。」孟氏強壓下心頭泛起的微微心疼,冷聲道。

  「……姑姑!」小孟氏頓時失聲叫了出來,而後猛然像是想起什麼,捂著唇,囁囁嚅嚅,「老夫人,我,我……」

  孟貞嫻本是她看著長大的姑娘,又與自己最心疼的小兒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瞧著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到底孟氏還是心疼的;只是,心疼又如何,與鎮北侯府的權勢比起來,與洛氏一族的興衰比起來,別說一個孟貞嫻就算是千百個孟貞嫻加起來都是沒用的。

  她硬起心腸,「馮氏溫柔和順,生前從未苛待過你們半分;她重病而亡,你們為她祈福抄經難道還委屈了?」

  「婢妾不敢。」小孟氏低著頭,絲絲地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兒中擠出幾個字。

  「……」

  孟氏深吸口氣,轉身對著田氏、錢氏兩位嬤嬤冷聲,「還不快走,等著作死呢。」

  「是。」兩人趕緊應聲跟上去。

  洛傾雪用力地抿著那仍舊沒有半絲血色的唇,抬起頭;清秀的眉毛緊緊地顰蹙著,清澈透亮宛若山澗最幹淨溪水般的眸子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她,似有話要說,又似帶著無盡的哀傷般;霧氣漸漸聚集,彌漫。

  「雪兒,我……」洛永煦張了張口,將到了舌尖的話又咽回喉間;他要怎麼說,又該怎麼說;說他想要娶她的姨母做繼室,還是說他饑不擇食,竟在馮望月尚未下葬時倒錦繡坊定制要娶新婦的嫁衣?他沉吟了半晌,在洛傾雪那清澈帶著明媚哀傷的眼神低下,終於忍不住,落荒而逃,只扔下一句,「罷了,有些事情待你大些,你會明白的。」

  瞧著洛永煦那快步離開的背影,洛傾雪唇角微勾,嘴角不斷地上揚。再次看去,那張不足成人半個巴掌大的俏臉上,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哀傷;反而帶著一股讓看的人從心底浮起一股涼意。

  「小姐,您……沒事吧?」錦笙和錦書兩人相顧無言,良久她才骨氣勇氣,小心翼翼的道。

  洛傾雪愣怔地看著孟氏與洛永煦離開的方向,心底滿是嘲諷和不屑,深吸口氣轉身道,「讓人把這階梯洗幹淨了。」

  「……」

  錦笙和錦書再次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錦書蹙眉,狹長的眼眸帶著滿是疑惑。

  「我怎麼知道。」錦笙輕輕挑了挑眉間,用眼神示意道。

  「我們四人你與小姐最是親近,你不知道誰知道?」錦書不甘落後,眉頭緊鎖的模樣,倒很是有那麼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書卷氣。

  「……那就是字面意思!」錦笙朝房間努了努嘴,又指了指灑掃丫鬟所在的方向。

  錦書立刻會意地點點頭,順便遞給她一個保重的眼神;自從小姐這次從相國寺回來,脾氣便越發的捉摸不定了,哎!

  ……

  回到花廳。

  洛傾雪仍舊不急不緩地以簪花小楷抄寫著梵經,一種佛教流傳最久卻也是最難的經文;清遠贈予她的。

  「小姐,您說孟姨娘今兒上門是為什麼呢?」錦笙左手捋著右手的寬袖,右手捏著青墨緩緩研磨著,臉上卻盡是疑惑;夫人生性溫婉和順,待誰都是極好的;但孟姨娘與夫人卻一向是水火不容的;連帶著也恨極了小姐;今兒她怎麼會主動前來著素瑤居。

  洛傾雪手中的筆仍舊不緊不緩地,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薄唇開合,聲音卻是極冷,「管她來做什麼。」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榮禧堂周姨娘流產時小孟氏那幸災樂禍卻又帶著些許嫉恨的複雜眼神,結合她身上散發出的若有似無的碧桃香,若她沒有記錯;迎春院裡,種滿的碧桃樹也到了開花時節了吧。

  桃花雖有美容養顏,利膚美體之功效;雲都甚至整個天下的貴婦人們,都喜採摘春日裡新鮮的桃花,呼朋喚友,相互吹捧。卻殊不知,有雲:桃花,性走洩下降,利大腸甚快,用以治氣實人病水飲腫滿、積滯、大小便閉塞者,則有功無害;但若久服即耗人陰血,損元氣;對女人來說尤是如此。

  瞧那小孟氏兩腮含羞,面帶桃花的模樣,想來是喝了不少了吧。桃花性寒,又耗人陰血,若她沒有猜錯,她必是已覺察到自己的月事不足之症;至於她為何回來素瑤居,目的已經呼之欲出了。

  謝姨娘昨兒前腳才剛把烏骨雞給送來,今兒就有人上門討要了,呵呵。

  「……」

  聽著那低低沉沉,聲音分明,可仔細聽來卻又為不可查的笑聲,錦笙身子打了個寒顫;手上研墨的動作頓時停住,低下頭怔怔地瞧著洛傾雪;只見她仍舊不急不緩地抄寫著梵經,甚至連動作都未有絲毫變化;好久,她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剛才肯定是自己幻聽了,嗯,絕對是!

  重生一次的人何其敏感又何其敏銳,可洛傾雪卻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並未說什麼。前世悲慘種種的經歷告訴她,有些人,有些事,能說出來的不一定是真的,擺到檯面上的也並不一定就能相信;反而是那些醃臢的事兒,倒是件件不假。

  時光匆匆,歲月如流。

  待洛傾雪再從書卷中抬起頭來時,窗外已是近黃昏。春日的太陽,遠沒有夏日的灼烈,掛在天邊的殘陽餘暉帶著星星點點的金紅,像是要給大地披上一層薄紗;靜謐難得,她肆意地伸了個懶腰。

  「小姐。」錦笙蹙著眉頭,「這餘下的明日再寫吧,您已經忙了半晌了。」

  「不妨。」洛傾雪罷了罷手,望著窗外,思緒放空,「前兒謝姨娘送來的烏骨雞怎麼處理了?」

  錦笙眉宇微微蹙著,眼底帶著些許疑惑,小小的鼻翼抽了抽,小姐這思緒也未免太跳躍了些;心中腹誹著面上卻是不敢表現出來,只輕聲恭謹道,「姜嬤嬤瞧著那兩隻烏骨雞長得不錯,又是肥實的;正打算宰了給小姐補補身子呢。嬤嬤說,這烏骨雞可是難得的女子補身之物,這謝姨娘倒是有心了。」

  「人麼,哪能沒有心的,姜嬤嬤這話說得可笑。」

  洛傾雪故意嘴角微揚,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若瞧得自己卻能發現那眼底盡是冷然,略微思索;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語氣嚴肅,「後日便是母親斷七閉墓的大日子,此時殺生太過不祥;那兩隻烏骨雞還是讓銀葉好好養著罷,也算是為母親積福了。」

  「可是小姐,這……」被她那淩厲的視線斜睨著,「你只照我的話告訴姜嬤嬤,她會明白的。」

  聞言,錦笙硬生生將到了舌尖的話又咽回喉間,恭謹地應答著,「是,奴婢明白。」

  是夜,黑風凜凜,春寒料峭。

  用罷晚飯,洛傾雪遣走了欲留下來守夜的錦書,整個人懶懶地窩在臨窗的羅漢床上,手上握著卷經文,薄唇開合間梵音裊裊,整個人原本因為重生而來的不安,焦灼,浮躁好似都沉澱了下來般。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吭,吭吭。」

  陡然門邊傳來兩聲清脆的敲擊聲,被打斷的洛傾雪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起,也沒有什麼動作,只語氣淡淡的,「都說不用守夜了,退下吧。」

  「……」

  屋外之人愣怔了半晌,許是因為重生一次的緣故,洛傾雪變得格外的敏感,話說了幾遍,心裡便浮上了一股不悅,頓時俏臉微沉,連帶著語氣也不怎麼好,「怎麼本小姐的話還不聽了是不是?」

  「大小姐,是我!婢妾紅梅。」

  好久,直到洛傾雪都有些不耐之後,門外這才響起帶著些許沙啞,壓抑的聲音。

  原本半躺在羅漢床上,倚著憑几的洛傾雪陡然坐直了身子;手上還握著一卷泛黃的經文,可好看清秀的眉宇卻是蹙成一團;周姨娘?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

  一時間,兩廂無話;僅余那紅漆雕花楠木的大門,隔著心思各異的兩人。

  「罷,進來吧。」

  直到小香几上裊裊的香煙散盡,洛傾雪抬起手挑了挑燃盡的燭火燈芯,淡淡道。

  「吱——呀。」

  木門開合,周姨娘身著素色簡單的布衣,面色蒼白,唇無血色;原本宛若圓月般大的臉上也染上了些許憔悴,她披著略嫌陳舊的披風,提著燈籠,隻身前來;對著洛傾雪盈盈福身道,「婢妾見過大小姐。」

  「屋內只有我們兩人,這些俗禮免了也罷。」洛傾雪淡淡地,可人卻仍舊端坐在羅漢床上,並沒有動作。

  「謝大小姐。」周姨娘勉強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推拒。

  「坐吧。」洛傾雪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不知周姨娘這麼晚了來我這兒,所為何事?」

  周姨娘低著頭,心裡也是極亂的;昨夜,她並非沒有察覺到事情的不對,但她區區侍妾又怎能拒絕侯爺的邀歡,現在想來只怕竟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不僅失了孩子,更是失了侯爺的心。想著,她只覺得心尖尖都發涼。縮在袖中,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中,她低著頭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傷痛和憤懣,「婢妾多謝大小姐今日相護之情。」

  「……不必,看在你侍奉母親多年的份上,僅此一次;退下吧。」洛傾雪興趣缺缺地擺擺手,今兒榮禧堂之事也只是情勢所逼,幫她也只是順便而已。

  周姨娘卻有些著急,她抿著唇,心一橫,「婢妾想跟大小姐做個交易。」

  「哦?」洛傾雪倒是來了興致,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噙著清寒淺笑,語氣淡淡的,似是玩味,似是審度,「交易?周姨娘拿什麼與本小姐交易?」

  周姨娘心裡自然也知道,可想到自己肚子裡那尚未成型的孩子,心裡像是刀割般的疼痛;念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她費盡心力,才有了這麼個孩子,才讓以後的日子有了點兒盼頭,可是卻不想……

  她死死地咬著唇,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苦痛和難受,以盡量平靜卻仍舊帶著濃濃哀痛的沙啞嗓音道,「我用我的命。」

  「嗯哼。」洛傾雪眉梢淺淺地揚起一個弧度,帶著微微的審視,聲音卻是冷冷的,「我要你的命做什麼。」

  「大小姐,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婢妾知道您也想對付老夫人,只是奈何形勢不如人,這才與她這般周旋,為的,是夫人留下的那筆豐厚的嫁妝吧。」周姨娘的語氣不急不緩,顯然很是自信。

  洛傾雪嘴角微勾,她是想拿回那筆嫁妝不假;卻並不是因為她貪財。照師父的話說,玄門傳人最不缺的便是銀子,隨便一顆榮養丸也能賣出個千八百兩的;只是那些東西是母親留下的,沒得便宜了那些個白眼狼。想著,她眸色暗了暗,薄唇開合,卻只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我憑什麼相信你。」

  「……」周姨娘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雙手死死地抓握著座椅的扶手;雙目充滿了血絲,貝齒死死地咬著牙,絲絲血紅自唇間流出。

  留在洛傾雪以為她不會說話的時候,卻聽到那含恨帶怒的聲音,「婢妾的仇人是孟貞嫻,小姐的對手是老夫人,說到底,咱們的目標是一樣的。」

  「……那又如何?」洛傾雪語氣淡淡的。

  「婢妾可以無條件為小姐做三件事。」周姨娘再次開口,從牙縫兒裡擠出一句話;「若小姐能助婢妾報仇雪恨,婢妾這條命便是小姐的。」

  洛傾雪眉梢淺揚,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淡,也越來越冷,伸手在茶杯裡沾了水,在桌面上寫出幾個字,朝周姨娘挑了挑眉,「你過來。」

  周姨娘走進,看到那一行字,整個人瞬間愣怔了下,本就蒼白的面色竟在那一剎那間蒼白得近乎透明,原本的些許自信此刻蕩然無存,就連說話也變得磕磕巴巴,「小,小姐,您……」

  「怎麼,好奇?」洛傾雪揚眉。

  「婢妾知錯。」

  原本洛傾雪正准備接著說下去,誰知周姨娘竟猛然上身前傾,只聽見「砰」的一聲悶響,等她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周姨娘已經雙膝跪倒在她面前道,「小姐,婢妾自知罪孽深重,求小姐恕罪。」

  「呵呵,這件事你若是辦好了,那一切都好說。」洛傾雪淡淡地揚眉淺笑,又沾了茶水,唰唰唰地寫出一行大字,清秀雋永的簪花小楷可周姨娘卻不由得額前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直到洛傾雪落下最後一筆她才失聲叫道,「小姐,這,這……這可是夫人的斷七禮!」

  洛傾雪點點頭,似笑非笑,「母親的斷七禮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只需按著本小姐的話去做,至於其他,本小姐自有安排。」

  「……」可周姨娘卻難得的沉默了。

  按理,只是這麼一件小小的事情,能讓洛傾雪答應與她合作她該義無反顧地答應下來;可,可當年她已經為了自己的死心對不起夫人了,難道,難道現在還要因為小姐而讓夫人連死了都不得安生嗎?

  答應……不答應……

  兩道不同的聲音在心底不斷地彌漫著;她抿著唇,仔細地瞧著洛傾雪,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她此話是當真的,亦或者這是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機會只有一次,你可想好了。」洛傾雪懶得理會周姨娘心中的千回百轉,只語氣淡淡的,「時辰不早了,考慮好了就早點兒回房歇著吧。」

  周姨娘的心裡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直到她瞧著洛傾雪臉上不似作假之後,這才咬著牙,心一橫;左右在這鎮北侯府中,一個傷了身子不能有孩子又被侯爺厭棄的賤妾,她這一輩子算是毀了,若能在死前得償所願於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博弈。

  「好,這件事情婢妾會辦好的,請……大小姐,靜候佳音。」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周姨娘卻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

  洛傾雪微微頷首,「即使如此,本小姐也提醒你一句,百遍金剛楞嚴,外祖母親自發下的話;別到時候吃了悶虧也不知曉。」

  話音剛落,她明顯察覺到周姨娘的身子僵了一下。

  「多謝大小姐。」周姨娘的聲音比起之前倒是好了很多,只是其中帶著的憤懣和咬牙切齒卻好似在昭示著什麼般。

  「春深露重,小心路滑;時辰不早,本小姐也不多留你了,慢走不送。」洛傾雪聲音不急不緩的,又似飽含深意。

  周姨娘對著她點頭示意,然後這才緩步退出屋子。

  「吱——呀!」

  擱置在羅漢床旁的鼎爐上,裊裊香煙已經淡的沒有了味道,小香几上的燭火晃動了下,然後一切又恢復如常,好似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般。唯有她手中握著的那約莫小指大小的紙箋昭示著一切。

  第三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顰眉蹙頞,心裡卻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個隱在暗處不斷提醒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好似隨時都監視在自己周圍,卻又總能知曉針對她的所有事情;這個人……

  到底是,敵?是,友?

  他這般提醒自己,又到底有什麼目的?

  想了許久,夜已深;窗外蟲鳴聲聲,躺在床上的洛傾雪卻久久不能入眠。

  ……

  三月二十八日。

  臨近春末,已近夏初;可天卻壓得很低很低,好似讓人都喘不過氣來般;烏雲低垂,山河落淚。

  不過寅時初刻,天剛剛泛白;鎮北侯府大門外,洛傾雪與洛傾寒、洛青雲三人並列著走在捧著排位的洛永煦身後;隊伍緩緩向城門口行進著;在他們身後,左右兩列共十八名身著白色布衣,簪著白花的丫鬟提著竹籃,朝道路兩邊不斷地撒著冥花。漫天飛舞的雪白合著吹拉彈唱的哀樂,好似要將人所有的苦痛全都釋放出來般。

  聲聲哀傷,句句沉痛。

  十六名身著黑色衣褲的小廝抬著小靈柩,旁邊嬤嬤舉著挽聯,細雨霏霏,好似也在惋惜著一個好人的逝去。

  親人別,友人故,愛人離……

  玉琉山上,孟氏、姚佳氏早已經等在那處,與前來觀禮的雲靜安、馮素煙母女以及一眾賓客呆在臨時搭起來正對著望鄉台的木棚中。

  望鄉台,思鄉嶺;傳說中人死後的靈魂在斷七這日,閆君仁慈,特許他們可以在這裡遙遙眺望陽間的親人們;做最後的道別。

  此刻,望鄉台前,送別舞跳得如火如荼。臨時搭建供主家休息的木屋裡,姚佳氏卻是坐立不安,手心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她單手抓著座椅的扶手,整個人不斷地朝著小靈柩喪葬隊伍前來的方向望去。

  「慧姐姐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瞧著姚佳氏那著急上火的表情,馮素煙眼中精光飛閃,卻只是轉瞬便帶著一抹哀傷又略帶擔憂的神色,「今兒可是姐姐的大日子,慧姐姐你……」

  聞言,孟氏轉頭瞧著姚佳氏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在這個時候若是發生點兒什麼意外,那丟的可是整個鎮北侯府的臉面,更有可能為此開罪太長公主,想著她語氣也很是難看,「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有。」姚佳氏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心裡卻很是忐忑。

  這都已經卯時兩刻,還有一刻鐘就要開始准備,辰時斷七禮就要開始了,怎麼清遠大師還沒有來?昨兒她不是差人來說,已經請了清遠大師來主持斷七禮的嗎?

  馮素煙心裡很是得意,她倒要看看待會兒洛傾雪那丫頭要怎麼收場;哼,不過是個乳臭味幹的臭丫頭,竟然膽敢對自己不敬;哼,連馮望月那個短命鬼都不敢這麼對自己,果然是個小賤人。

  「嗯。」孟氏微微頷首,可臉上的神色卻仍就不太好看,只狠狠地瞪了姚佳氏一眼,然後起身領著田氏、錢氏,「你先去做准備吧,我去招呼客人。」

  馮望月生前是鳳都出名的美人,生得是美麗無雙,性格又極是溫潤,在整個雲都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再加上她太長公主獨女的身份,人緣自然是極好的;在斷七這樣的大日子,自然不少故人前來弔唁。

  「是,媳婦明白。」姚佳氏不敢嗆聲,只能聲聲受著。

  「夫人,送葬隊伍到了。」貼身丫鬟曉樂從屋外進來,小碎步跑到姚佳氏面前,壓低了嗓音道。

  姚佳氏抿著唇,額頭上甚至開始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襯著那一身雪白的衫裙更是面色蒼白,唇無血色,今兒的斷七禮若是出現無人主持的空缺,別說靜安太長公主那裡會怎麼樣,孟氏會如何對她,只怕到時候她會成為整個雲都名流勳貴圈子裡的笑柄,到時候誰還敢與她來往;更甚者,還會影響到整個姚佳氏族的女兒出嫁。

  想到這裡,她的心猛然提起來,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吞了口唾沫,這才道,「行了,我知道了。」

  「可是清遠大師還沒有來,夫人您要不要遣人問問大小姐?」身為姚佳氏的貼身侍婢,曉樂自然也是知曉其中曲折的。

  姚佳氏低頭抿唇,眼底愣怔地瞧著前面的地板,深吸口氣不知為什麼心裡總是七上八下,好似要發生什麼事情般。

  「……這,夫人,眼瞧著時辰就要到了,您可要快點兒做決定啊。」瞧著姚佳氏那愣怔模樣,曉樂是當真有些著急了。

  姚佳氏抿了抿唇,「這,也罷。」

  ……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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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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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20:04:53 |只看該作者
  時間如水淙淙,歲月劃過,了然無痕。

  天上烏雲漸漸彌漫開來,霏霏細雨也像是知曉眾人心中的傷痛般,洗禮著整個大地;天,漸漸明朗。

  卯時三刻。

  一個小丫鬟匆匆趕到房間內,俯身壓低了嗓音在孟氏耳畔說了幾句什麼,孟氏面色唰地一下陡然變白,抓在座椅扶手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死死地咬著牙關,強忍著不讓自己表現出絲毫的異常;可在場的眾人,哪個不是後宅裡摸滾打爬出來的人精。

  「洛老夫人若是有事就先離開也不妨。」其中一名身著月牙色繡木蘭花對襟開衫,下著天青色褶裙的中年美婦淡淡道;其他人也都點頭應和著,今兒可是大事,若是發生點兒什麼大家臉上也都不會好看。

  若是換了旁的人家,她們或許還有八卦的心思,看看熱鬧,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可今兒乃靜安太長公主獨女的斷七禮,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心情本就不好,誰還敢往槍口上撞?

  那可是三朝受盡寵愛的太長公主啊。

  孟氏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實在抱歉,老身先失陪了。」

  「洛老夫人也別太著急了。」另一位中年婦人對著她微微頷首,帶著安撫的淡笑。

  孟氏點點頭,只是從房間出來,整個人再也撐不住,臉唰地一下黑了下來,宛若天邊的烏雲般,「到底怎麼回事?」

  「……這,這……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聽大夫人說,主持斷七禮的清遠大師還沒有到,可斷七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丫鬟低著頭,雙手交握在小腹前,神色恭謹,聲音卻有些磕磕巴巴的。

  孟氏聞言,只覺得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誰告訴姚佳氏,清遠大師會出席今兒的斷七禮的?」

  曉樂沉著臉,「這,好像是大小姐。」

  「胡鬧!」孟氏聞言,壓低嗓音輕喝一聲,當初在相國寺時,洛傾雪那丫頭就說過,清遠大師拒絕了馮氏的斷七禮,她又怎麼會遣人與姚佳氏說這樣的話;到底是誰,竟然膽敢破壞馮氏的斷七禮,難道是那些人想破壞鎮北侯府與太長公主的關系?

  曉樂整個人頓時打了個寒顫,砰地一聲悶響跪倒在地,「老夫人息怒,此事大夫人也很是著急,求您還是先過去看看吧。」

  「哼,還不起來跪在地上,像什麼樣子!」孟氏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雖說此地偏僻沒有什麼人,可若是被旁人瞧見,指不定怎麼編排她呢。

  曉樂趕緊低下頭,「大夫人正在前邊安排斷七禮的事情,只是時辰快到了,這清遠大師……」

  「還不快帶我去,囉嗦什麼。」不等曉樂說完,孟氏趕緊打斷她的話。

  姚佳氏看到孟氏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快急得上火了,像是看到救星般,眸底一下子氤氳起了霧氣,「娘,我……」

  「清遠大師早在兩年前便不出席任何的祭祀活動你不知道?」不等姚佳氏開口解釋,孟氏直接劈頭蓋臉的一陣痛罵。

  「……娘,我,我……」姚佳氏也很是委屈,這事兒可是洛傾雪通知她的。

  孟氏此刻也是面色難看,到了現在這個時辰,要去哪兒找一個名望地位都不錯的大師來主持斷七禮?倒不是說以鎮北侯府的名聲找不到大師出面,關鍵是時間,還有不到一刻鐘就要開始了,那麼多的賓客冒雨前來弔唁觀禮;這……可不僅僅是丟臉的事情了。

  弄不好,鎮北侯府聲望大跌,直接開罪靜安太長公主不說,很有可能會影響洛氏一族在聖上心中的地位,進而影響到他們往後的仕途。

  其實在孟氏心中是有兩個人選的,馮氏去世,鎮北侯府夫人的寶座空懸,後院那幾個不安分的明面上雖然沒有做什麼,可暗地裡卻是無所不用其極;這事兒難道也是他們做的。

  哼,一個個當真混賬!

  「娘,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瞧著孟氏垂下眼瞼深思的模樣,姚佳氏更是急得,雙手不斷地摩挲著。

  洛永康此刻也趕了過來,一進屋就急吼吼地道,「阿慧到底怎麼回事,我聽說清遠大師還沒有過來。」

  「清遠大師,誰說清遠大師會來的?」孟氏面色很是難看。

  「……又是洛傾雪那丫頭,她,她怎麼敢,我找她去!」洛永康心思簡單,性子直;直接就以為是洛傾雪為了整蠱姚佳氏故意這麼說的,好讓她出醜。

  孟氏卻是輕喝一聲,「胡鬧!別忘了,今兒可是她娘的斷七禮!她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可是娘,我……」被罵了幾句,洛永康的腦子也漸漸清醒過來,視線掃過面色黑沉的孟氏,最後落在面色蒼白,眸底霧氣氤氳好似隨時能滴出水來般的姚佳氏,抿著唇,「那現在該怎麼辦?」

  孟氏狠狠地瞪了姚佳氏一眼,罵罵咧咧地,「怎麼辦?你問我,我問誰去;做事也不知道經過大腦,清遠大師不出席任何祭祀活動的事情,你們難道是今天才知道的?現在沒人來了,問我怎麼辦,早幹嘛去了?」

  「……」姚佳氏立在門邊,低著頭,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強忍住哭聲;肩膀卻是一抖一抖的;她怎麼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更何況,不是說洛傾雪與清遠大師私交不錯的麼,若非當時洛傾雪拿出清遠大師親自開光的手串,她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洛永康瞧著,頓時就心軟了,走過去將姚佳氏攔在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娘,斷七禮就要開始了,怎麼主持的大師還沒有來?」洛永煦從門外進來,洛傾雪、洛傾寒以及洛青雲兄妹三人也隨之而來。

  「怎麼回事,你問問你嫂子。」孟氏張口,怒氣匆匆的。

  洛永煦蹙眉,瞧著正被洛永康摟在懷中,肩膀還一抖一抖的姚佳氏,瞧著這情形,他張了張口……

  「老太太,康大哥,慧姐姐,姐夫,你們都在啊;這,眼瞧著就快辰時了,你們怎麼都呆在這兒?」

  馮素煙早就准備好,就待洛永煦進來之後算著孟氏他們大約將事情說得差不多了,然後這才慢慢地提著裙擺進來,然後對著洛傾雪兄妹三人道,「你們也別太傷心了,姐姐若是知道你們如今這般兄妹和睦,想來也會欣慰的。」

  只是話雖這麼說,可心裡卻是嘀咕著,這洛傾雪和洛青雲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想當初她和宋芊芊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挑撥,難道全做了白功夫不成?也不對啊,她記得前些日子洛傾雪不是還挺討厭他的嗎,每次說起都是咬牙切齒的。

  心裡嘀咕歸嘀咕,可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聞言,屋內所有人的臉色齊刷刷的黑如鍋底。

  「……」馮素煙視線環視一圈,瞧著他們一個個眉宇顰蹙的模樣也不由得蹙起了眉頭;跟在她身旁的宋芊芊也是,略微遲疑了下,輕聲道,「可,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孟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地嘆了口氣。

  「老夫人,您身子本就不好,還是先歇會兒吧。」田嬤嬤抿著唇,面帶憂色,同時對姚佳氏也有了意見,不過是主持個斷七禮竟然發生這樣的紕漏,簡直是不可原諒;她就算不懂,難道就不會問的嗎。

  馮素煙緩步上前,聲音清幽,似帶著濃濃的哀傷,又似無邊的苦痛,帶著壓抑的折磨,「這,老太太,不知可有什麼素煙能幫得上忙的?」

  「你能幫得上什麼。」洛永康沒好氣的道,轉頭對著身後侍衛模樣的人道,「韋箐,你立刻下山走一趟,以最快的速度;請玄青庵的覺遠大師前來。」

  「騎我的追風去吧。」洛青雲也趕緊接著道。

  追風是他的坐騎,一匹千金難買,有價無市的汗血龍駒;乃當初西域進貢的唯一一匹;當初太子、幾位皇子都眼熱得利害,人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准備向皇帝討要;誰知卻被偶然進宮拜見的馮望月瞧見了,當下欣喜至極。皇帝也很是開懷,這個表妹可難得向他開一次口呢,索性就直接給了她;最後落到洛青雲手裡,洛永煦還因此與馮望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

  韋箐點點頭,「多謝大少爺。」

  「辰時怕是趕不上了,但午時之前卻是能趕上的。」洛永康轉頭對著孟氏道,「等今日之事了了,咱們仔細與太長公主說說,想來她也是能理解的。」

  洛傾雪始終低首垂眸,斂起眸底的波動;洛傾寒一直瞧著她的神色,以為她是太過傷心,輕輕地握著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別太傷心了。」

  「嗯。」洛傾雪淡淡地應聲,只是不知為何聲音卻染上了濃濃的啞色;讓洛傾寒不由得心頭就疼了下,冰山似的面皮上竟然蹙起了眉頭。

  照理,男女七歲不同席,無論父母與兄弟。

  男女收拾不清於親兄妹之間同樣適用,當然卻沒有那般嚴苛;但今日是他們生母馮望月的斷七禮,屋內又都是自家人也就沒人說什麼了。

  馮素煙良久才聽懂了,抿著唇,似是遲疑,又似是試探著小聲開口道,「這,斷七禮都快開始了,怎麼還要去請覺遠大師?」

  「……哎。」良久,被洛永康摟在懷中的姚佳氏才眼眶紅紅地,細聲細氣地解釋首尾,說到最後,聲音裡甚至都帶上了哭腔。

  洛永煦聞言,更是揚起巴掌就要打洛傾雪,「你,你這個逆女,那是你母親,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姐夫,別,傾雪想來也不是故意的。」馮素煙趕緊開口阻止,「姐姐去了,她也是傷心的。」

  洛傾雪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起,卻盡是嘲諷。

  洛青雲與洛傾寒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姨母還請慎言,此事究竟誰是誰非尚未可知。」洛傾寒冷聲冷氣,「到底是哪個小丫頭去通知的,還煩請大伯母說清楚。」

  「雪兒向來懂事知禮,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更何況她與母親向來親厚斷是沒有做出這種對母親不敬的事情來;別是有人趁機落井下石,利用大伯母表達對母親的不滿罷。」洛青雲臉上依舊帶著溫潤,聲音也一如既往,可眾人卻都察覺到了那股宛若千年寒潭散發出來的涼意。

  這話中的深意也很是引人遐思;當年馮氏姐妹與洛永煦的情感糾葛誰人不知,這話一出,就差指名道姓了。

  馮素煙被兩人的話噎了一下,頓時眼眶唰地一下就紅了,霧氣不斷地朝眼底聚集著;貝齒緊緊地咬著下唇,轉頭看向洛永煦,聲音幽幽很是悲傷,「姐夫,姐夫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嗚,嗚嗚……姐姐生前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情來;你,你……難道你也是這般想我的嗎?」

  「青雲,怎麼跟你姨母說話的,道歉!」

  洛永煦對洛青雲本就不甚喜歡,此刻聽到他這般詆毀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更是,張口便厲聲呵斥道。

  「……」饒是洛青雲再好的脾氣,此刻也黑了臉,抿著唇沉默不語。

  「道歉,為什麼道歉?」洛傾雪猛然抬起頭,看向馮素煙的眼底有那麼剎那的殺意;那樣濃烈的黑暗氣息讓站在他身後在戰場上摸滾打爬許久的洛青雲都不由得愣怔了下,「大哥這話哪裡錯了,還是父親以為,當真是我洛傾雪……禽獸不如,做出這等讓親生母親無法瞑目的事情來?」

  洛永煦雙眸頓時泛起了凶光,手條件反射地揚起。

  「父親教訓,女兒不敢不從。」洛傾雪轉頭,將臉側到洛永煦面前;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孟氏本就不相信洛傾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現在瞧著馮素煙這般挑撥的話雖心生不喜可到底也沒說什麼,只轉頭對著洛永煦道,「永煦,今兒可是馮氏的斷七禮你想做什麼?望鄉臺上,馮氏可是看著的。」

  「……哼!」

  洛永煦揚在空中的手頓時握成拳頭,用力地收回來狠狠地一甩寬袖,黑著臉語氣不善,「那現在該怎麼辦?」

  話音落地,室內頓時一片默然。

  「……這,若是老太太與姐夫不嫌棄,素煙倒是有一個人選。」良久,馮素煙才猶豫著,淡淡地開口道。

  「哦?你有人選,誰?」頓時孟氏也顧不上對馮素煙的厭惡,若是她能幫著解決今日的難題,那她就當真謝天謝地了。

  馮素煙薄唇微微抿著,「我,之前在相國寺我與芊芊苦求清遠大師未果,廉青去得早,我與芊芊都是身無長物之人,所以請了苦濟寺的悟明大師;當然是比不上覺遠與清遠大師的。」

  「那他現在可在?」孟氏也顧不上了,趕緊問道。

  「在的,就在外面的賓客席;原本以為用不上了,可又不好讓人家大師白跑一趟。」馮素煙低著頭,抬手輕輕地攏了攏耳畔的碎髮,小聲地略帶不好意思道。

  孟氏聞言,頓時眼前一亮,「那立刻請悟明大師進來。」

  縱使這悟明大師他們誰都沒有聽說過,可總比斷七禮放了空擋不得不推遲來得好。

  姚佳氏和洛永康臉上也帶著希翼和感激的神色,馮素煙低著頭,「區區小事就不用勞煩老太太了,暖秋你立刻去請悟明大師進來。」

  「是。」暖秋應聲而去。

  洛傾雪的嘴角卻是淡淡地揚起,帶著濃濃的嘲諷之色,「姨母倒是准備得充分。」

  「姐姐自幼待我極好,今兒是姐姐的大日子,我這做妹妹的自然要考慮得多些。」馮素煙低著頭,聲音輕輕柔柔的。

  「……」洛傾雪還想說些什麼,可孟氏卻開口打斷了她,「馬上就到辰時了,雪丫頭卻准備最後一支送葬舞吧。」

  「芊芊也為她姨母特地准備了祭祀舞呢。」馮素煙趕緊開口替宋芊芊爭取機會,要知道今兒前來弔唁之人非富即貴,若是今日能在臺上露面,那可是能在這麼多名流勳貴面前留下好印象,還能順便打壓下洛傾雪,何樂而不為。

  原本孟氏開口就後悔了,洛傾雪的舞姿一向平庸,雖不說多拙劣卻絕對算不上出彩;此刻馮素煙開口,想到她為鎮北侯府解了圍,倒也沒有那麼討厭她了,點點頭,「也好,那讓芊芊先跳吧。」怎麼說,這最後一舞也得由洛傾雪來的。

  「謝謝老太太。」宋芊芊原本以為她不會同意,此刻聽到她允了很是意外,趕緊開口道謝。

  「行了,都去准備吧。」孟氏罷了罷手,到底年紀大了,剛才那麼驚險又擔憂此刻竟有些撐不住了。

  田嬤嬤眉宇微微顰蹙著,「老夫人,您沒事吧?」

  「不妨事。」孟氏擺擺手。

  很快,便輪到宋芊芊的送葬舞了。

  因為斷七禮主持人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姚佳氏又恢復了往日的沉著穩重,在她的安排下,舞姬們訓練有素地退場。

  眾位賓客,男女用白紗帳隔開,但都能清楚地看到望鄉台前,一名白衣飄袂的少女,頭上簪著白花上前,小巧不堪一握的腰肢盈盈向下輕撫,寬袖交錯,整個人瞬間躍起;廣袖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她肌膚本就白皙,此刻更是蒼白;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哀傷,更是讓人恨不能將她摟入懷中好好呵護一般,襯著那哀傷沉痛的嗩吶聲樂,眾人竟覺得心頭有股說不出來的……壓抑。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平安和樂郡主,長得可真是美。」有人小聲嘀咕著。

  「不知道就別亂說,那是望月郡主庶妹的女兒,宋廉青的遺腹子,好像叫什麼宋芊芊的。」

  「……那她怎麼上來了?」

  「呿,聽說平安和樂郡主空有美貌其實不過是個花瓶,什麼都不會,自然不敢上來獻醜。」

  ……

  女賓那邊此刻也是。

  一名梳著少女髮髻,身著淺色軟煙羅裙,瞧著約莫二十六七的女子雙眼瞧著望鄉台前,看得很是認真,「廉青雖然去得早,可這女兒當真不錯。」

  「……小姐說得是。」立在她身後的丫鬟悄然嘆了口氣,緩緩應聲道。

  「果然不愧是出名的才女,這舞只怕與當年的太長公主有得一拼了。」有人半帶著感慨道。

  「嘖嘖,可惜了;那平安和樂郡主可當真是……」

  「自個兒生母斷七禮,連送葬舞都要請別人帶跳,這種女兒,要來何用。」

  「那可不是……」

  「……」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宋芊芊雙手交錯,寬袖一甩,以一個完美的動作結束了舞姿;若非這樣的場合不適合喝彩,只怕眾人都會激動不已;從他們發亮的眼神中已經可以看出一切。

  就在他們各種貶低洛傾雪,太高宋芊芊的時候。

  陡然,嗩吶聲樂的音色驟然一變,比之前更為低沉,更為哀怨,帶著濃鬱到讓人甚至覺得呼吸都困難的沉痛;二胡南弦,絲竹弦樂,一切都好似仍在耳畔,可一切卻又好似浮游天外般。

  「快看!」陡然不知道是誰輕喝一聲。

  眾人隨即朝著望鄉台前望去,只見一名女子,與宋芊芊的白衣飄袂不同,簡簡單單的白色麻布製成的齊腰襦裙,外面套著的斬榱已經明明白白地昭示著那女子的身份;鬢間並排簪著兩朵雪白的小花,不施粉黛;可卻讓眾人覺得,那冰肌玉骨,宛若明珠甘露般精緻無雙的女子為這烏雲密佈,黑沉沉低壓壓的天空平添了一抹亮色。

  她就好似一個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般,如詩如畫,如夢如幻;可她那緊縮的清秀眉宇間沾染的那抹濃得好似化不開的憂傷卻好似重鼓,隨著她跳躍的腳步敲擊在眾人的心上般,讓人不由得想伸出手為她撫平那眉間的哀傷。

  陡然間,樂聲變,由之前的悠遠空明,飽含沉痛;漸漸揚起,好似帶著祝福和祈願,讓人只覺得好似心靈都被洗滌了般,忍不住想要哭泣,卻又忍不住為逝者祈願,祈願她來生順遂無虞。

  再加上那抹純淨宛若冰雪的影兒,細雨霏霏,好似模糊了她的容顏,只見她陡然憑空騰起,好似飄逸的白雲般;帶著對逝者的思念,輕盈的纖腰下劃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好似一切迎著朝陽,帶著希望;那樣優美的舞姿,那樣絕美的容顏,那樣濃鬱的憂傷……

  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契合,美輪美奐卻又如此的聖潔。

  此舞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一回聞!

  眾人此刻心中都不由得浮現出這句話,原本的哀傷,漸漸地淡了;好似望鄉臺上真的有那麼一個人般,她對著她淡淡微笑,好似在訴說著,自己對她的思念,讓她放心,讓她能走得沒有絲毫遺憾。

  此刻在後面,原本聽到眾人的反應以及聽到他們的討論聲之後很是滿意的宋芊芊;此刻卻面色扭曲,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洛傾雪又是洛傾雪;她不是不會跳舞的嗎?什麼時候又會跳這麼好看的舞了,竟然完完全全將自己特意准備的祭祀舞的風頭給壓了下去。

  「連跳個舞都能輸給洛傾雪,沒用的廢物。」馮素煙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揚起手,深吸口氣卻到底沒落下去。今日這麼多的賓客,若是真的打下去,到時候只怕不好收藏。

  宋芊芊卻只能低著頭,死死地咬著嘴唇,心裡卻是將這恨全都轉移到了洛傾雪的頭上。

  ……

  「這就是你說得什麼都不會空有美貌的花瓶郡主?」

  「……我什麼時候說過。」剛才說話的人此刻卻是愣怔了,趕緊開口反駁道,「平安和樂郡主不愧是望月郡主的女兒,這舞說是傾城傾國也不為過。」

  「若是能再看一遍,便是死也值了。」

  「……小姐,這平安和樂郡主的舞跳得可真好。」之前那丫鬟也不由得慨嘆著,若是在她之前,宋芊芊也不差了;可著一前一後有了對比,頓時就宛若雲泥之別。

  文韻詩微微頷首,臉上的表情仍舊淡淡的,無悲無喜,「這舞名為相思,如今會的人已經不多了。」

  她沒說的是,當年的靜安太長公主便擅長跳這相思舞,馮望月跳得也不差,但洛傾雪跟她們比起來,卻更顯青出於藍。

  此相思非彼相思,卻是流雲國流傳下來最古老的祭祀之舞之一;在場稍微上了年紀的人自是都能認出來的。

  「郡主這相思一舞,倒是頗具禪意,馮施主若能看到,定當欣慰。」身著蟬衣,披著金紅雙色袈裟;長得慈眉善目,寶相莊嚴的德霄,此刻雙手不斷地數著念珠,對著洛傾雪微微頷首道。

  洛傾雪薄唇微微抿著,清秀的眉宇間卻沾染著一抹沉痛和濃得化不開的憂傷,「今日亡母斷七之禮便有勞大師了,大師請。」

  「嗯。」德霄點點頭。

  送葬舞畢,斷七禮始。

  「悟明大師,有勞了。」馮素煙對著悟明雙手合十道。

  身著禪衣,披著袈裟的悟明只道了聲,「阿彌陀佛,老衲自當盡力而為。」

  孟氏這才大松了口氣,轉頭卻是找不到洛傾雪,蹙了蹙眉,「斷七禮已經開始了,洛傾雪又跑哪兒去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德霄雙手合十,「老衲應平安和樂郡主邀請前來,只是路途遙遠有些耽擱,好在沒錯過馮施主的斷七禮,還望洛老夫人,洛候爺恕罪。」

  孟氏愣怔了下,抬頭看向洛傾雪,眼中帶著疑惑和探尋,嘴裡卻是說著,「德霄大師言重了。」

  「就是,您這是說的哪裡話。」洛永煦也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馮素煙見狀,清秀的小臉頓時一沉,看向洛傾雪面色不善,不過她腦子一轉,淡笑著,「雪兒你也真是的,既然請了德霄大師前來怎地也不說一聲,讓你祖母和父親先前那麼焦急,也讓慧姐姐和康大哥白著急了,你這孩子……」

  聞言,其他幾人的面色也很不好看,尤其是看向洛傾雪,眼神中盡是責問;大抵是說著,她既然請了德霄大師為何先前不說,害他們白白著急上火的。

  「姨母這話說得蹊蹺,之前不是您說,是我拿母親的斷七禮開玩笑的嗎?」洛傾雪心中冷笑著,「更何況,我有開口的機會嗎?」

  「……」眾人頓時默然,尤其是洛永煦,想到自己之前的行為,更是……

  馮素煙心裡很恨的,可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般,「雪兒這是說得哪裡話,能請到德霄大師為姐姐主持斷七禮我們都很高的,只是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可不許再自個兒藏著掖著,也得告訴你祖母和父親才是。」

  「姨母這話說得漂亮,好話壞話都讓您說了。」洛傾雪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轉頭看向望鄉台,「您若當真問心無愧,可敢當著母親的面再說一次!」

  馮素煙頓覺心裡咯噔一下,轉頭看向望鄉台時;卻只見那暗沉的天空中,墨色染黑的流雲不斷地在空中劃過,漸漸地組合成一張人臉;眉眼如畫,杏眼含嗔;小巧精緻的瓊鼻,無處不精緻的五官,卻顯得異常的優雅溫和,不正是馮望月又是誰;只是那平日裡溫和的眉眼,現在帶著十足的怒氣;陡然那櫻桃小嘴張開,竟是血盆大口。

  「啊——」

  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之前的話卻怎麼都不肯再說;只身子微微顫抖著,好似隨時都能被風吹倒般。

  洛傾雪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不顯;轉頭瞧著洛永煦,那清幽深邃的眸子裡,好似壓抑了許多複雜的神思,聲音悠遠空曠,帶著哀傷,帶著沉痛,「母親離開,女兒自是傷痛;只沒想到,原來在父親心裡,我洛傾雪竟是這般豬狗不是,禽獸不如的品性;呵,呵呵……」

  明明是輕笑,可那其中帶著的悲傷和淒涼卻讓在場眾人都忍不住想哭;甚至已經有稍微感性一點的丫鬟用手絹不斷地擦拭著眼角。

  「妹妹,別太傷心了;母親看了,會難過。」洛青雲上前,聲音分明溫潤如玉,可說出的話,卻讓在場眾人不由得再次倒抽一口涼氣。

  洛傾寒也是,攬著她的肩膀,「不管發生了什麼,哥哥都會一直陪著你。」

  自當年那件事情之後,便一直冷漠宛若冰山般的洛傾寒,也就在面對洛傾雪時,他才能露出偶爾的一點溫柔。

  「……」洛永煦抿著唇,面色難看,卻始終不發一語。

  「寒兒,雪兒,你們怎麼能這麼說你們的父親呢。」馮素煙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道;只是不等她說完,孟氏就開口打斷了她,「雪丫頭,此事你切莫與你父親計較;他就是那般急躁的性子;再說父女倆哪有什麼隔夜仇。傾寒和青雲也是,難道我鎮北侯府還能任由雪丫頭被欺負不成。」說著還使勁地朝洛永煦遞眼色,畢竟時辰不早,靜安太長公主隨時都會來;這當初在素瑤居內發生的事情她還記憶猶新,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洛永煦低著頭,紅唇微微抿著,讓他給自己的女兒低頭,將他的臉面往哪兒擱;瞧著他這般反應。

  「呵,呵呵。」清脆幽深,帶著沉痛壓抑的低笑聲,空曠渺遠好似從天外傳來一般。

  洛傾雪慘淡一笑,「我,我明白的。」

  「雪丫頭,你……」孟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洛永煦一眼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祖母知曉你向來是個好孩子,你父親他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說出那樣的混賬話來。你可切莫再與他計較,再者你娘可是在那裡看著呢,難道你想讓她走得不安生嗎?」

  洛傾雪低著頭,那表情就連她這個老婆子瞧了都忍不住覺得心酸;剛失去母親,父親卻又……哀莫大於心死,或許就是如此。

  「滴答……滴答……」

  清澈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單薄的身子,小巧的肩膀不住地抽動著。

  「妹妹。」洛傾寒眉頭緊鎖,聲音雖然清冷,可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心疼和寵愛。

  洛青雲脾氣雖好,可此刻臉上也不由得帶上了些許怒意,「這是我們洛家的家事就不勞姨母您費心了,正所謂來者是客,您還是請吧。」

  「青雲你……」馮素煙一副受傷心痛的模樣,「你怎麼能這麼對姨母說話;傾雪那般做法,讓老太太、姐夫還有康大哥,慧姐姐都那般焦急,難道不應該教訓嗎?這往後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只是馮素煙話未說完,姚佳氏與洛永康已經領著去熟悉場地的德霄大師回轉。

  「女施主言重了,此事乃因老衲閉關之故,一直未有給郡主答復;今日才得到清遠師侄的口信。」德霄仍舊慈眉善目,氣定神閒;也不生氣,語氣也異常的平緩,不驕不躁。

  馮素煙面色頓時僵了下,隨即訕笑著,「呵呵,原來如此,倒是我們誤會了雪兒;這斷七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悟明,怎麼見了夕日的師祖也不叫打聲招呼嗎?」不等她把話說完,德霄閉著眼,淡淡地開口。

  眾人回頭,這才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溜到牆邊兒,正准備溜走的悟明頓時被抓包了,他面色很是難看,「悟明拜見師,師祖。」

  「哼。」德霄揚起手,眾人什麼都未察覺到卻只聽見一聲悶哼,而後悟明捂著胸口,五官都蹙到一起,面色很是痛苦的模樣,「當年你屢犯戒律。不受清規被逐出相國寺時是如何保證的?」

  悟明低著頭,不敢說話;眾人卻是疑惑地看向德霄。

  「師祖饒命,師祖饒命。」悟明整個人跪在地上,面色蒼白不斷地求饒著,「悟明已經知錯了,求求您,饒了我吧。」

  德霄閉著眼,聲音輕緩,「待過了今日,自個兒回相國寺領罰吧。」

  縱使已經不是相國寺弟子,但出了這種事情,到底還是他們監管不力,不過此刻斷七禮已經開始了,他也沒有時間再多做什麼。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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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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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9 20:05:24 |只看該作者
  斷七禮,很是繁瑣,也很是瑣碎。

  期間,親朋好友上前弔唁,上香祭拜;洛傾雪兄妹三人則始終跪在墓碑前,每來一個都要道謝,手上還不停地往銅盆中添著紙錢。

  「節哀順變!」「節哀!」「……」

  跪在陵墓前,聽著那一聲聲的安慰;細雨霏霏,天昏地暗;洛傾雪低著頭,手上機械地重復著一個又一個的動作;被洛青雲和洛傾寒牽著去扶靈;拜別母親的靈柩。

  斷七弔唁,祈福祭祀。

  德霄大師立在祭台之上,嗩吶聲樂驟然停息;原本或小聲,或談論的眾人也不由得閉上了嘴。

  瞧著那七尺高的祭台之上的那人,驚嘆,感慨,亦或者是羨艷;鎮北侯何德何能竟能請動相國寺久負盛名的德霄大師前來。難道是他與德霄大師有舊,還是望月郡主結下的善緣?

  就在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德霄大師立在那處宛若巍峨的高山,散發出一種淩人的氣勢,莊嚴肅穆,又好似能讓人從骨子裡沉靜下來。

  梵音裊裊,南音渺渺;陣陣禪音被德霄大師以內力加持送上高空,然後傾瀉下來,那浩渺無垠的大道之音,在眾人耳畔不斷地回響著;讓人們好似從裡到外都被徹底地洗滌過了般。

  所有的陰私,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所有好似在這片充滿禪音的土地上都無所遁形般。

  告慰亡靈,祈福來世;眾人心頭不由得浮現出這八個大字,果然大師之所以為大師,的確不負其名;想著,眾人的眼神不由得更虔誠了。

  祭祀已過,封陵閉幕。

  雲靜安立在那新封的墓碑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細細地摩挲著那漢白玉打造的墓碑,好似在撫摸女兒的側臉般,眼眶通紅,兩滴濁淚自眼角滑落,「月兒,你可當真是狠心吶;就這麼撒手塵寰,讓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怎麼就這麼……」

  「外祖母。」洛傾雪抿著唇,壓低的嗓音很輕很輕,可是卻讓眾人都能清晰的聽見。

  「我可憐的傾雪。」雲靜安一把將洛傾雪摟入懷中,「你母親到底是個狠心的,就這麼……去了,留下你們兄妹,可當真是……」

  「外祖母。」洛傾雪再次開口,聲音竟是染上了哭腔。

  母親逝去,還能有個風光的葬禮;這樣的場景,她又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死得淒淒慘慘,與孩子一起被燒成灰燼竟是連骨灰都沒留下;若非師父他……師父……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她的心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痛;整個人好似染上了一股歷經滄桑後的悲涼,那單薄的身姿,蒼涼的影兒,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地心疼。

  「外祖母,您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不然母親就算是走,也定不會安心的。」洛青雲好看的眉宇微微顰蹙著,聲音一如既往溫潤如玉,可熟悉他的人卻能很明顯地分辨出他語氣中的哀傷和沉痛。

  洛傾寒也走過來,將雲靜安與洛傾雪的手一起抓在手心,拍了拍。

  立在旁邊的洛永煦嚅了嚅唇,到底沒能說出話來;至於馮素煙與宋芊芊倒是想上前,只可惜在這樣的場合,尤其是剛經歷那樣的事情之後,再加上雲靜安的威懾力,她們也只能畏畏縮縮地,立在外圈。

  ……

  塵世浮華,歲月流光。距離那天已經整整三日了。

  因著斷七那日淋了雨,之前因為初初重生時又一直噩夢不斷,好不容易掛在心頭的事終於了了之後,竟然一病不起。

  抬頭,入目仍舊是一片雪白,上面以月牙色作底銀線勾勒的纏枝蓮紋的蚊帳;洛傾雪卻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漸漸地,思緒回溯,仿佛又回到了那日,馮望月斷七禮的隔天。

  「砰——」雲靜安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面色黑沉,很是難看,死死地瞪著馮素煙,「賤人,還不給我跪下!」

  馮素煙貝齒緊咬下唇,卻挺著腰板,「素煙不懂,我沒做錯什麼。」

  「放肆,竟然還敢頂嘴了。」雲靜安語氣狠戾,素手高揚,快速落下。

  只聽見一聲脆響,「啪——」

  「公主!」趙嬤嬤突然驚呼一聲,趕緊將雲靜安的手拿過來放到眼前,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物般,「就算要教訓人,讓老奴們代勞就是了,您怎麼能親自動手;瞧瞧,這手都紅了。」

  說著,轉頭惡狠狠地瞪了馮素煙一眼,那幽幽暗含著不滿的眼神好似在責怪著:沒事臉皮長這麼厚做什麼。

  馮素煙單手捂著側臉,「女兒沒錯。」

  「就憑你也敢在本宮面前自成女兒?」雲靜安眼底盡是不屑,「月兒在世時看在她的份兒上,本宮可以跟你不計較,但別以為本宮是傻子、瞎子、聾子!你的那些個把戲,當真以為本宮不知道了嗎?」

  馮素煙死死地咬著唇。

  「給我跪下!」雲靜安輕喝一聲,瞧著馮素煙沒有絲毫反應和動作,趙嬤嬤領著兩個丫鬟,對著她的腿彎處一踢,馮素煙瞬間跪倒在地,只是那緊要下唇的貝齒,那不甘的表情,怎麼都有股子委屈的味道。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緊接著是「砰」的一聲脆響,原本緊闔的大門被撞開,木門相互碰撞發出「哐噹哐噹」的響聲;瞧著那面色通紅,喘著粗氣的洛永煦,雲靜安俏臉一沉。

  洛永煦也自知有些失禮,不過吞了口唾沫,強忍著鎮靜了下這才緩緩道,「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哼。」雲靜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

  洛永煦有些小意地轉頭,瞧見被趙嬤嬤領人摁在地上的馮素煙,他只覺得心臟某處抽疼了下,抿著唇,「岳母大人,您這是做什麼,素煙她犯了什麼錯?」

  「妄圖破壞月兒斷七,還敢嫁禍給傾雪,你說她做了什麼。」雲靜安眉梢淺揚,「別忘了鎮北侯府給本宮的承諾,不然就算你是月兒的夫君又如何,月兒都已經沒了,當真以為本宮不敢拿你鎮北侯府如何了嗎?」

  「……岳母大人教訓得是,小婿自然不敢忘記。」洛永煦頓覺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只是素煙向來善良,與月兒關系親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傾雪,你說呢?」

  洛傾雪很是溫順地低著頭,「父親說得是,在姨母和父親心底,傾雪才是那個禽獸不如,妄圖破壞母親斷七的不孝女;父親有訓,女兒……不敢不聽。」

  「……」洛永煦眸色暗了暗。

  雲靜安更是,原本難看的面色又難看了幾分,「哼,你就是這樣當人父親的?傾雪會破壞自己母親的斷七禮?你怎麼不說是本宮去破壞的?她馮素煙善良柔弱,合著本宮與傾雪就是無惡不作,十惡不赦了?」

  「小婿不敢。」洛永煦低著頭。

  「哼,不敢,本宮看你膽子大得很嘛;髮妻新喪,身為姐夫竟與守寡的妻妹攪和一起,或許有些事情本宮是得好好考慮一下;免得有些人打著本宮的幌子作威作福,還敢欺負本宮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雲靜安語氣狠戾。

  馮素煙的面色唰地一下變了,「嫡母,素煙沒有,素煙真的沒有。」

  「放肆,本宮與你有何關系,記住往後見了本宮得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太長公主,行跪拜之禮;否則,這對皇室不敬的罪名,只怕你們整個宋府都擔待不起。」雲靜安語氣鏗鏘,擲地有聲。

  馮素煙卻再也硬氣不起來,她在宋府日子本就艱難;自馮望月去世之後更是雪上加霜,若是雲靜安再將她驅逐,那她和芊芊……她簡直是不敢想像,「嫡母,嫡母,素煙沒有,素煙真的沒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關本宮何事,別以為半夏畏罪自盡本宮就查不出來了。」雲靜安眉宇間彌漫著濃濃的殺意,她這一生就馮望月一個女兒,自是捧在手心小心呵護著,生怕她有半點不快,受了絲毫的委屈;著馮素煙竟然敢……

  馮素煙抿著唇,哭得梨花帶雨,讓站在旁邊的洛永煦更是心肝尖尖都開始疼了,若非場合不對,更是恨不能將她摟在懷中好生呵護一番。

  「外祖母。」就在真個屋子裡僵持著的時候,洛傾雪卻陡然開口。

  雲靜安轉頭,怔怔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半夏畏罪自盡,此事也沒有了證據;到底家醜不可外揚,此事暫且擱置吧,若最後查到是她,別說您,到時傾雪必手刃仇人,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洛傾雪一字一句,雖然沒有雲靜安的氣勢,可是卻字字鏗鏘有力。

  「如此,也好。」雲靜安點點頭,對洛傾雪的態度很是滿意,「不過半夏,別以為死了就沒事了,將她全家發配漠邊,世代不得再回雲都。」

  「是。」洛傾雪點頭應聲。

  馮素煙頓時整個身子僵了一下,只是她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低著頭,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此事交由順天府尹張大人吧。」雲靜安略微思索,「行了,今兒就到此;哼,最好祈禱別被本宮抓住把柄,不然……哼!趙嬤嬤,我們走。」

  想到那日,馮素煙的狼狽,洛永煦心疼卻無可奈何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

  「咳,咳咳。」想著,嗓子有些幹癢,洛傾雪捂著唇,輕輕咳嗽兩聲;腦袋也有些暈乎乎的。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聽到動靜的錦笙趕緊進來阻止道,「大夫說了,您這是邪風入體,身子本就弱,現下更是馬虎不得。」

  洛傾雪無力地罷了罷手,聲音還有些虛弱,「哪兒那麼麻煩。」

  那些又苦又臭又腥的藥汁,她實在是喝不下去了;若她此刻稍微有些體力,自個兒配置藥丸,不過三兩日就好了,可偏偏因為生病,馮素煙每日前來名為探訪實為試探不說,這些丫鬟更是在姜嬤嬤的耳提面命下將她當成個搪瓷娃娃般,連走一步路都跟著。

  「小姐,您怎麼能這樣;您這身子若是不好好養著,以後可是會落下病根的。」錦笙一邊嘟噥著,一邊將洛傾雪塞回被窩,順便試了試擱在床頭上藥汁的溫度,嗯還暖著,然後遞過去,「小姐,您該喝藥了。」

  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洛傾雪鼻翼一抽一抽的,卻不得不接過來,一口飲盡,趕緊撚了顆蜜餞放嘴裡,這才松了口氣道,「這樣好了吧。」

  「嗯。」錦笙開心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坐起,在她腰後墊了個軟枕,任由她半躺著;自個兒則是坐在床邊,拿過一旁的籮筐開始做女紅;可縫了不到片刻,似是想起了什麼她抬起頭,眉宇間帶著不解,「小姐,你生氣嗎?」

  洛傾雪不解地抬起頭,「嗯?」

  「就,就是銀葉,她……」錦笙沒有再說下去,洛傾雪卻是明白的,她抿唇淡笑著,「各為其主而已,有什麼好生氣的。」

  「可是當初若非小姐,她早已盡流落到那等下賤的地方了,可她居然背叛小姐,小姐您為什麼還要救她?」

  錦笙嘟著嘴,很是義憤填膺。

  當初斷七禮發生的那件事情,雖然最後以德霄大師前來而圓滿結束;可事情卻並沒有因為馮望月的斷七禮完畢而告一段落,反而在孟氏回府大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下令徹查。

  最後,送信的那小丫鬟半夏自然被挖了出來;但那時,半夏已經畏罪自盡,再往後的線索便斷了,查了幾日也沒查到什麼,事情便不了了之。而銀葉,自然也是因為她從中周旋才得以保全;在素瑤居中,唯有錦笙卻最是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她很是為洛傾雪抱不平。

  「救她?那可未必。」洛傾雪順手取過枕頭旁的書卷,低著頭嘴角微勾著,滿是冷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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