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1
發表於 2016-8-3 16:5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日子過得很快,過了三月三後,三月初五就是阿菀的及笄禮了。

    不過在笄禮前天,阿菀得知慶安大長公主成為她笄禮上的正賓人。

    一般女子舉辦及笄禮,正賓人都會由德才兼併的女性長輩擔任,像懷恩伯府老夫人、威遠侯府老夫人這一輩的女性長輩若是能成為正賓人,那是康儀長公主等十分樂意的。阿菀也以為這正賓人會在自家祖母或者是威遠侯老夫人等中選,誰知道卻是慶安大長公主。

    “娘,姑祖母怎麼會突然想當正賓人?您邀請的?”阿菀奇怪地問道。

    雖然未曾明說,但是現下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女莫茹是三皇子妃,而康平長公主的女兒是太子妃,康平和康儀兩位長公主的交情不錯,瑞王世子又是康儀長公主的未來女婿,和鄭貴妃一係並不怎麼和睦……種種原因下來,其實慶安大長公主與康平長公主等人在政治上是站在對立面的,便是血脈至親,扯上了那個位置,也只能站在對立面。

    當然,這種事情大夥心知肚明,平時交往時該幹嘛就幹嘛,因皇帝還年輕,絲毫不會表現出來,但是某些時候的堅持卻不可少的。像阿菀的及笄禮所請的正賓人,康平長公主一開始是屬意威遠侯老夫人的,壓根兒沒想到過慶安大長公主。

    慶安大長公主的身份足夠尊貴,又是皇帝的姑母,要給阿菀當正賓人,那也是一種福份,前提是要忽略其中的彎彎繞繞,讓大家心服口服。

    慶安大長公主會將孫女送進京來,當這三皇子妃,證明她的野心也不小,與他們遲早會撕破臉面的,所以這些年來的交往除了維持表面上的和睦外,事實上卻並不常走動。

    康儀長公主翻看著管事嬤嬤呈給她的禮單,無奈地道:“前些天,在宮裡遇到慶安姑母,當時和她聊了下,她問我你的笄禮的正賓人可有人選,我還沒給威遠侯老夫人傳話,只說有卻還沒有邀請,她便說若是不嫌棄,到時候給你當正賓人。”說到這裡,康儀長公主的神情有些古怪。

    慶安大長公主在宗室中的地位自然是極高的,甚至壓威遠侯老夫人一頭,有她給阿菀當正賓人,康儀長公主心裡也是高興的,前提是裡面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就好了,這讓她難得有些糾結。

    幸好,後來康平長公主得知阿菀笄禮上的正賓人是慶安大長公主時,她​​雖吃了一驚,不過倒是沒有多想,還對妹妹勸解道:“慶安姑母也算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了,有她當正賓人,對阿菀也好。”

    聽到康平長公主的話,康儀長公主這才歇了其他的心思,便這麼定下了。

    不管慶安大長公主是基於什麼原因自動提出給阿菀當正賓人,對外來說,於阿菀都是有好處的,康儀長公主便欣然接受了。

    阿菀聽完,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但既然定下了,便不好說什麼。

    明天便是阿菀的及笄禮了,阿菀坐在母親身邊,看著她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明天笄禮上的事宜,也算是趁機和她學習。以後她和衛烜成親,等衛烜繼承瑞王府後,她便是瑞王府的當家主母了,管家中饋等事宜自然要熟悉,在她十歲後,康儀長公主便開始教導她這方面的東西,有時候孟妡過來時,便將兩個姑娘一起教,康平長公主對此十分放心。

    可以說,自從六歲以後,阿菀是和孟家的孩子一起混著長大的,比懷恩伯府的姐妹們還要親,所有對於姑娘家該學的東西,同樣也是和孟妡一起學的。

    在公主娘這兒待了會兒,阿菀看看時間差不多,便回思安院歇息了。

    離開之前,康儀長公主將一份禮單給她,說道:“這是各府送來的禮物擬成的禮單,你拿去看看,有什麼不懂再來問我。”

    阿菀聽話地應了一聲。

    剛回到思安院,便聽丫鬟來報孟妡過來了。

    孟妡是阿菀笄禮上的讚者,贊者一般由笄者的好友或姐妹擔任,孟妡便當仁不讓了,對能成為阿菀的贊者,孟妡十分興奮。

    所以,在阿菀笄禮前夕,孟妡便耐不住又跑到阿菀這裡蹭床了。

    “阿菀,今天又有很多人送禮物過來了吧?”孟妡趴在案几上,邊啃著果子邊歪著腦袋看阿菀,嘴巴動個不停,“我聽娘親說,京城裡凡是有些臉面的人都送禮過來了,比我大姐姐、二姐姐當初舉辦笄禮時還要隆重,你知道為什麼嗎?”

    在笄禮的前兩天,紛紛有人上門來送禮物,公主府也忙碌不停。

    阿菀正在看禮單,和丫鬟對著禮單上的東西,那些送來的及笄禮物,康儀長公主都讓人抬到思安院,放到她的小庫房裡了,說以後要給她作陪嫁的,正好讓她打理一下。阿菀手裡忙著,隨口道:“為什麼?”

    “因為烜表哥啊!”孟妡興奮地道:“你知道麼?烜表哥放話了,他很重視你的及笄禮,所以那些人自然不敢沒表示了,若是誰敢落你的臉,表哥他就要不客氣了。”

    阿菀:“……”

    阿菀聽到孟妡的話,又翻了下記錄好的禮單,看著那一長串的各府名字,忍不住沉默了。怨不得這兩天上公主府送禮物的人那麼多,先前她還以為是自家公主娘的面子大,卻不知另有乾坤,敢情都是因為衛烜這廝在外頭吆喝,阿菀可以想像,她又出名一回了。

    想到這兩日公主娘看她時的那種曖昧揶揄的眼神,阿菀終於明白了,可憐她當時還蠢蠢地看著公主娘,然後被公主娘摟到懷裡揉來揉去、憐愛地搓了一頓也不知道是為毛,還以為公主娘突然童心大發,想要玩一下女兒,還乖乖地忍了。

    阿菀很想咬一幾口那熊孩子,真是怎麼囂張怎麼來。

    “表哥呢?不知道到時候會送你什麼禮物?”孟妡湊過來看禮單,嘖嘖地聲地點評著。

    這些都是各府提前送來的禮物,與公主府的交情不是那麼深的人家都會提前送過來,而親朋好友的禮,會等到及笄禮那日才會送來,這便是親疏有別了。

    “……不知道。”阿菀回答得有些不肯定,她很擔心衛烜到時候真的讓人趕著二十隻白鵝過來給她。

    就在阿菀的擔心中,到了三月初五這日,公主府十分熱鬧。

    這天的公主府賓客絡繹不絕,十分熱鬧,被邀請的人都紛紛上門來了。

    就在眾人進門時,便見瑞王府的下人抬頭一盆用綢布包著的一丈高的東西進了公主府,等到下人將那綢布拉開,露出了裡面亮晶晶的寶石樹時,當場簡直閃瞎了所有來賓的眼睛。

    一丈高的寶石樹​​啊?這是什麼概念?而且這寶石樹中所用的寶石都是西域有名的玉血石拼成,更是震撼人心。

    西域的玉血石是時下京中流行的一種用來做各種裝飾及女子首飾的寶石,當那一丈高的寶石樹​​閃閃登場時,可見震住了多少人,讓人感覺到瑞王府的財大氣粗及土豪程度。

    看到那寶石樹,所有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瑞王世子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喜愛壽安公主,連這種東西都捨得送過來,弄這一棵寶石樹,還不知道如何勞民傷財,真是個敗家玩意兒!

    不過這次倒是冤枉衛烜了,這寶石樹絕非他的主意,而是瑞王自個的意思。去年在瑞王府別莊,瑞王為了讓阿菀早點進門好能管束住他家到處闖禍的臭小子,便對阿菀說過,等她及笄時,要送她一株西域寶石做成的寶石樹,到時候便答應嫁過去——阿菀自然沒答應。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瑞王自不會說笑,大手一揮,就讓人送過來了,絲毫不擔心讓人說他財大氣粗、莽夫習性。

    於是生平第一次,在瑞王給兒子背了無數的黑鍋後,終於輪到他家臭小子給他背了回黑鍋了。

    寶石樹就放在前院一個開闊之地,所有來客進門後,都能看到,不出意外地差點閃瞎眼睛。不過倒是很多人對這株寶石樹感興趣,當即在那裡欣賞起來,陽光落在寶石樹上的那些玉血石上,宛若紅水晶般晶瑩剔透,暈染出一片柔和的喜慶紅芒,十分漂亮。

    慶安大長公主也帶著各府的女眷們也去看了,紛紛讚歎。

    跟在慶安大長公主身邊的兩個莫家姑娘也抬頭看著那株一丈高的寶石樹​​,兩人的神色各異。

    莫六姑娘看了一會兒後,忍不住扭頭看向堂妹莫七,說道:“瑞王世子對壽安郡主可真好,這株寶石樹恐怕千金也買不來吧,聽說這幾年通向西域那邊的路也不好走了呢。”

    莫六姑娘會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大夏朝與西域之間還隔著草原,草原上生活著西北草原各部游牧民族,也是大夏人口稱的蠻子,其中草原中的一個叫狄族部落的勢力最大,牢牢地佔據著大​​夏與西域之間的那條商路,想要打通這種商路可不容易。

    所以,西域雖然盛產各種寶石,可卻極少流通到大夏,使得西域玉血石價格居高不下。而現下,瑞王府一送就送一株一丈高的西域寶石樹,如何不教人震撼。

    震撼之餘,也有心思靈敏的人很快了然,憑著瑞王府早些年在西北那邊的征戰,什麼好東西沒有?所以方能出手如此土豪,瑞王府不僅有權,更有錢,當年瑞王可沒在西北那邊少撈。

    所以,這種事情還真是嫉妒不來。

    莫七嘴巴抿直,看了莫六一眼,淡淡地說道:“壽安郡主自然是好福氣了。”只是縮在衣袖中的手有些收緊。

    莫六似非笑非地看著這堂妹,然後掩嘴一笑,不再撩她。以前她便覺得這七堂妹對瑞王世子十分關注,現下終於肯定了她對瑞王世子的心思,還真沒想到這堂妹會對京城中人人都避之如魔鬼的瑞王世子另眼相待,這讓她想到了小時候瑞王世子曾和瑞王一起下江南到鎮南侯府給祖母賀壽的事情。

    恐怕,那時候發生了點什麼事情吧。

    **

    思安院裡,阿菀聽丫鬟說了瑞王府送的那株西域寶石樹的事,頓時頭皮發麻。

    瑞王果然財大氣粗,說送就送了,他要不要這麼心急吧?就算他這麼大手筆,她娘親也不會讓她今年就嫁過去的。

    不過,她該慶幸的是,衛烜沒有讓人趕著二十隻白鵝進府來給她麼?

    “阿菀,前面準備好了,咱們走啦~”孟妡笑盈盈地走過來,挽著阿菀一起出門,順便也和阿菀說了一遍放在前院給人瞻仰的那株寶石樹, “烜表哥果然出人意料。”

    阿菀撇了下嘴,給衛烜正名:“不是表弟送的,是瑞王舅舅送的。”

    孟妡誒了一聲,奇怪道:“怎麼可能?我還以為是烜表哥送的呢,瑞王舅舅這麼大把年紀了,應該不會不著調地搞這種了吧​​?”

    偏偏就是瑞王不著調地搞出來了。

    阿菀只能說人不可貌相。

    一路說著便到了前院廳堂,懷恩伯府的女眷及各府觀禮的夫人們都到了,慶安大長公主被人簇擁著坐在主位上,身上穿著公主禮服,頭上戴了假髻,插著貴重的頭面,整個人顯得十分精神。

    阿菀和孟妡過去給她行禮,然後又與諸人見禮,最後是幾位被邀請過來觀禮的同年齡的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阿菀在和莫家的兩個姑娘見禮時,發現莫家排名第七,名莫菲的姑娘看她的目光依然有些兒怪異,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是一種審視,就如同第一次在小青山的莊子見她時的眼神。

    阿菀對人的視線很敏感,只可惜她和莫七見面不多,也搞不懂為何她每次都用那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讓​​她有點兒莫名其妙,因和她不熟悉,也不好冒然詢問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2
發表於 2016-8-3 16:5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笄禮結束後,吃過宴席,來觀禮的賓客們紛紛離開了。

    瑞王妃是最後離開的,她拉著阿菀好一陣稱讚,然後對康儀長公主笑道:“壽安是大姑娘了,看到她這可人的模樣兒,我真是愛得不行,心裡就盼著壽安將來進門後,我這老婆子終於能輕鬆輕鬆了。”

    瑞王妃這話別有深意,康儀長公主第一時間聽出來了,知道瑞王妃這是同她示好,將來若女兒嫁到瑞王府後,瑞王妃便會放權,由女兒來管家。一般新婦進門,且婆婆年紀不大,不會放權給媳婦的,好不容易熬成婆,也捨不得手中的權。然而瑞王妃卻能如此乾脆,讓康儀長公主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

    “你太抬舉她了,她小人家懂得也不多,到時候恐怕還要你幫看著,就要你擔待著一些了。”不管心裡怎麼想,康儀長公主面上笑得極為得體。

    瑞王妃笑道:“你也太謙虛了,壽安是個好孩子,我都巴不得她快快進門來,心裡也踏實一些。”她沒巴望,巴望著的是家裡那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瑞王妃想到今早臨出門前瑞王的叮囑,就覺得無比的心塞。

    果然,聽到她這意有所指的話,原本拉著她還挺親熱的康儀長公主眼神變了。瑞王妃覺得自己真心冤枉,她也知道康儀長公主如何寶貝這女兒,捨不得那麼早將她嫁人,自己哪裡會這般不長眼睛地來尋晦氣?還不是被逼著來說的?

    想現在就叼走她寶貝女兒?想得美!康儀長公主心裡冷哼,面上卻仍是笑意盈盈地打著太極,“她還有很多要學的,我都不好意思讓她太早出閣,就怕她很多規矩都沒學好,到時候要讓你操心教她。”

    不,她很樂意教的,只要能早點過門就好了。瑞王妃面上也笑意盈盈:“康儀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是聽說壽安是個極孝順的孩子,都懂得幫你管家了,想來是你教得好。”

    “你太抬舉她了……”

    阿菀:“……”

    這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的,明明都是笑瞇瞇的,為毛她總覺得寒毛直豎呢?

    可能是因為兩人話裡暗藏的機鋒,讓阿菀對於她們當著自己的面談論她幾時嫁的事情,絲毫沒有任何害羞感,不過為了不讓人看出異樣,阿菀低頭作害羞狀,心裡暗暗給公主娘打氣,讓她堅持住,別讓瑞王府現在就來撬牆腳,她還想在家裡留個幾年,不想現在嫁太早呢。

    最後還是康儀長公主段數比較高,瑞王妃絲毫沒能撬開她的嘴得到一句承諾,只得遺憾地走了。

    瑞王妃走後,今日來觀禮的賓客也走得差不多了,康儀長公主擔心女兒累著,便讓她先回去歇息,等改日再來清點禮單。

    阿菀與父母告辭後,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羅曄和妻子一起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婷婷裊裊,款款而行,纖弱如柳,已經可以看出少女獨特的韻味,不知怎地,突然有些心酸。

    當初那樣小小的一團,脆弱得都不敢抱她,甚至太醫都說可以活不過成年的孩子,現在卻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指不定很快就要嫁人了,想起這十幾年來的呵護陪伴,眼淚差點要掉下來。

    康儀長公主也感慨良多,今兒女兒及笄,告訴世人,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若非她不捨得,怕是已經可以出閣了。不過康儀長公主到底沒有那般感性,回頭見丈夫星目水光微閃,忍不住心裡好笑,卻沒有多說什麼,只當作沒有見到,挽著他回了正院。

    *****

    阿菀回到思安院後,由著丫鬟伺候她梳洗,又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後,便靠坐在窗邊的榻上窩著不動了。

    青雅去端了一碗銀耳蓮子羹過來。

    阿菀看了眼碗裡的銀耳蓮子羹,銀耳肥美,蓮子乳白,再放了兩顆紅棗點綴,光是色澤的搭配就十分好看。可是吃了兩口,她突然就覺得膩了,忍不住道:“我想吃烤羊排……”

    想吃烤羊排、螺絲雞、八寶雞、香水魚、東坡肘子、麻婆豆腐、毛血旺、蒜香排骨、手抓牛肉……好多好多想吃的東西……

    一切又香又油又辣的東西都想吃,她已經忌口了十幾年,嘴裡都淡出個鳥來啦!上輩子縱使有心臟病,在口腹之欲上,偶爾都能得到滿足,可是這裡是全程都是清淡清淡再清淡!調味料缺少不說,還要限制她的飲食,簡直不能忍。

    青雅不知道她怎麼垂頭喪氣的,聽到阿菀說想吃烤肉,忍不住勸道:“郡主,烤肉油膩又熱氣,對您的身子不好,不僅會壞了您的腸胃,而且容易臉上起疹子……”

    阿菀:“……我寧願長疹子!”

    青雅見她執迷不悟,閉了閉眼睛,不再搭話。

    阿菀見青雅不理自己,甚覺無趣,再吃了半碗銀耳蓮子羹,便讓她轍下去了,趴在榻上不想動。

    古人吃食清淡,所以阿菀這輩子所見的人中,都沒見長青春痘或者什麼斑紋的,看著就賞心悅目。阿菀自然不想長痘痘,對自己這張乾乾淨淨的臉挺喜歡的,可是架不住嘴饞啊!她現在身體比小時候好太多了,能蹦能跳能吃能喝,也不怎麼生病了,覺得可以不用像小時候那樣忌口了。就不知道太醫懂不懂做一些下火茶,吃了油膩熱氣的東西,一杯下火茶就搞定……

    等哪天能自己作主了,一定要將所有想吃的東西都好好嚐嚐。

    懷抱著美好的願景,阿菀不一會兒便在榻上睡著了。

    青雅進來見到,忍不住搖了搖頭,也不去叫她,輕手輕腳地拿了條毯子過來蓋到她身上,又小心地退出去。

    三月的風吹過窗台,窗口上那小盆篁竹葉子輕輕搖晃著,和著窗外的那叢青竹一起,發出簌簌聲響。

    天色將晚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窗口邊,他往屋子裡看了看,低眸看到睡在榻上的人時,那雙漂亮的眸子劃過一絲光亮,然後撐著窗口,修長的身體輕盈地躍起,從窗口躥了進來,赭紅色的衣袂掠過,悄無聲息地落到榻前。

    他站在榻前看了很久,然後撩起衣袍坐到榻邊,將手撐在榻上,低頭俯視著榻上睡著的人。他的動作很輕,彷彿連風也未帶動絲毫,就怕會吵醒了榻上的人。

    她的呼吸輕輕淺淺的,在將暮未暮的天色中,膚色顯得越發的潔白,精緻的眉宇平靜安寧,讓人也打從心裡沉澱起來。

    他看了很久,目光不錯地盯著那張沉睡的容顏,終於忍不住湊過臉,將唇輕輕地印在那微啟的柔軟的唇瓣上。

    *

    阿菀醒來時,感覺到四周一片昏暗,隱隱看到面前坐了個人,腦子還有些遲鈍,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醒了?”低沉的男聲響起。

    等她腦子終於清醒時,阿菀猛地坐起身來,因為起得太急,榻邊坐著的人還好心地扶了她一把。阿菀擁著披在身上的毯子看他,下意識地道:“你怎麼在這裡?”說著,又看了下窗外的天空,都已經天黑了。

    這讓阿菀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傢伙又爬牆了!

    “我翻牆進來的,沒讓人看到。”衛烜老實地說,雙眼盯著她的臉。

    天色變暗,阿菀不太看得清他的臉,只隱約能分辯他的輪廓,不過卻聽出了他語氣裡的忍耐。

    “你來幹嘛?這麼晚了,若是讓人看到……”阿菀無奈搖頭,“回去吧。”

    衛烜沒吭聲,見阿菀起身,腳伸到榻下摸索著穿鞋子,他彎腰將鞋子拿起來要給她穿上時,被她制止了。

    阿菀覺得自己沒殘到要讓人幫穿鞋的地步,特別是讓個異性給她穿,有點兒不好意思。她自己穿好鞋後,便又催他離開,可是衛烜一直沒吭聲,讓她頗為無奈,只好將他趕屏風後頭躲著,走出去叫丫鬟進來掌燈。

    青雅守在外面,聽到阿菀的叫喚聲,趕緊進來,很快便點亮了桌上的燈。點好燈時,青雅下意識地往房裡看了看,最後目光定在了屏風後,雖然沒有什麼異樣,但她心里肯定衛烜就在那裡。

    阿菀看到青雅的神情,便知道青雅估計是知道衛烜過來了,不過這個忠心的丫鬟對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就算不習慣也被某人給折騰得習慣了,生怕被人發現於阿菀的名聲不好,所以每回都自動守在外面。

    “我餓了,先去傳膳罷。”阿菀對青雅道。

    等青雅出去後,阿菀轉到屏風後,看著雙手抱臂無聊地靠站在那裡少年,光線有些昏暗,但是卻能清晰地看清楚他昳麗的面容,遠比白天時還要蠱惑人心。阿菀心跳漏了一拍,總覺得此時有些危險。

    “你到底來幹嘛的?”阿菀扯了下他的衣袍問道。

    這回衛烜不再當啞巴了,而是伸手抱住她,將臉拱到她的肩膀上,就像小時候那樣說道:“我想表姐了。今日是你的及笄禮,真好呢…… ”

    阿菀一時間不知道他話裡是什麼意思,隨意地唔了下,拍拍他的背,對他道:“餓了麼?”

    “餓了。”他老老實實地說。

    事實上,從早上開始,他便心神不寧,無數次在腦子裡幻想著阿菀插笄時的模樣,可惜姑娘家的笄禮是男賓止步,觀禮的都是女眷,他抓心撓肺一樣地難受,也沒辦法親自去看一眼。直到笄禮結束後,終於尋到了機會,就偷偷地跑過來了。

    阿菀對他總是有著超乎想像的耐心,這大概便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福利了,沒有怎麼斥責他突然發神經冒然跑來的行為,對他道:“用完膳後,就回去吧。”

    衛烜胡亂地點頭,沒有給正面回答。

    青雅很快便將晚膳呈上來了,雖然時間晚了一些,不過因為青雅事前讓人去廚房那兒說了一聲,晚膳便一直留著。而且青雅還特地多裝了一盅飯過來,菜也多拿了兩個,若是阿菀自已是吃不完,不過加上衛烜這個正在長身體的少年,恐怕又不夠吃了。

    阿菀並沒有為難青雅,衛烜偷偷跑過來,若是讓人知道,她家公主娘恐怕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所以青雅能幫著瞞下,也算是好了。

    擺好膳後,青雅又帶著丫鬟退到門外候著,沒有讓人進來伺候他們用膳。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錯過了晚膳時間,或者是有個好胃口的人陪著吃飯,晚飯阿菀比平時多吃了一些,而且讓阿菀感覺到驚喜的是,今天廚房難得做了一道糖醋排骨,讓她吃得更香了。

    青雅先前雖然勸阿菀別好那口腹之欲,省得腸胃不適,可是晚飯時仍是讓廚房多做了一道糖醋排骨,讓阿菀心裡暖暖的,覺得青雅真是個貼心的好丫鬟,萌萌噠~~

    膳後,阿菀繼續催衛烜離開,不過衛烜又有了藉口:“剛吃飽,翻牆很難受的,表姐容我消食再走罷?”

    他說得可憐,阿菀無言以對。

    於是這麼一縱容,直到阿菀就寢時間了,衛烜這廝還沒走呢。

    阿菀撫了撫胸口給自己順氣,忍耐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難道你的禮儀廉恥都還給先生了麼?”

    他從來就沒有禮儀廉恥這種東西,能達到目的就好!若不是怕她不喜,甚至忍不住會……盯著她淺淡的唇色,衛烜喉結滑動了下,還是沒敢輕易伸爪子。他知道自己正在挑釁著阿菀的忍耐力,但是心裡卻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她能容忍自己到什麼程度,每次一見到她時,如何也阻止不了這種瘋長的念頭。

    罵他無廉恥也好、失心瘋也罷,他就是想要抓住她、佔有她,甚至時常會像個發病的人一般偷窺著她,收藏她的貼身之物。

    不過,看到阿菀忍著睡意坐在那兒,他心裡又不捨了,忙道:“你先睡,我等晚些再走。”

    阿菀被他弄得快沒脾氣了,沒好聲氣地道:“都到宵禁時間了,城裡可比不得莊子,若是被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人給抓住了,可就丟臉丟大了。”

    “他們不敢!”衛烜嗤笑道,眼裡一片涼薄,五城兵馬司的人怕他怕到遠遠看到赭紅色的衣服就跑了,豈敢過來抓他?所以便是宵禁時間,他大搖大擺地走在街道上,也沒人敢過來攔他——不過可能會被人偷偷上報罷了。

    看他的眼神,阿菀就想以頭搶地。明明小時候最多只是個小霸王一樣的熊孩子,某些時候還是挺萌挺乖的,怎麼現在長大了,卻變成了個中二病一樣要毀滅世界的黑暗少年?到底哪裡出錯了?

    就在阿菀拿他沒轍,想著要不要生氣轟他出去時,衛烜突然湊了過來,小聲道:“阿菀,你若是能親、親、親……我一下,我就走。 ”

    “……”

    阿菀看著連昏暗的光線也遮掩不住臉紅的少年,特別是連個“親”字都說得吞吞吐吐,舌頭都要卷不直,心裡十分無語。若是按正常情況來看,這時候作為一個女孩子是應該生氣的,可是此時卻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根本生不起氣來。連討個親吻都要臉紅,純情成這樣,還想夜探姑娘家閨房,他不會是連男女成親後要幹什麼都不懂吧?

    想到這裡,阿菀輕鬆了許多,心情一放鬆,根本沒將面前的少年當回事,朝他勾勾手,見他臉紅紅地湊過來時,便伸手捏了捏他漂亮的下巴,心裡感慨了一下這皮膚真細膩,便湊過臉在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啾了一下。

    根本是將他當成小孩子一般地親個臉頰了,完全沒壓力的那種。

    衛烜:“……”他想要的不是這種親啊!

    就在阿菀要退開時,衛烜突然側過臉,唇恰好壓到她的唇上,並且在阿菀心裡一驚要退開時,他已經伸手扣住她的腦袋,將自己的臉壓了過去。

    壓了會兒,他便飛快地退後,不用阿菀催,說了一句“我走了”,已經推開了窗跳了出去,然後再將窗給掩回原來的樣子。

    阿菀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氣喝成的動作,連十秒鐘都沒到就消失了,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什麼毒蛇猛獸,將他給嚇走了。

    所以說,到底這熊孩子今天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

    慶安大長公主府,正院。

    慶安大長公主坐在炕上,目光沉沉地看著跪在面前的孫女。

    慶安大長公主活到這把年紀,孫女很多,但是卻並不是個個都疼愛的,只有幾個能得她另眼相待。以前是莫茹,等莫茹出閣後,便是七丫頭莫菲。

    今天去康儀長公主府給其女壽安郡主作正賓人,慶安大長公主自然是存了私心的。雖然多年並未回京,可是她對京城的事情還是略知一二,不管是當年暗中助文德帝登基,還是後來瑞王世子出生後的十年間的事情,她可以自豪地說,沒有人能比她看得更清楚了,也因為看得清楚,所以她才會主動提議去給壽安郡主當這正賓人。

    比起性子豪爽、身份尊貴的康平長公主,慶安大長公主對康儀長公主這侄女更看好,平時不聲不響,卻是個極有手段的,同時也看得清局勢,所以甘於平凡,不會事事出頭,甚至能將太后哄得時常招她進宮說話。便是下降一個沒落的懷恩伯府的嫡次子,生了一個病殃子的女兒,慶安大長公主從來不小看這侄女。

    康儀長公主是個明白人,值得拉攏,於日後大有好處。

    想到這裡,她低垂眸看向面前跪著的孫女,終於開口道:“菲兒,你長大了,也該收收心了,瑞王世子已經定了親,與你是不可能的。 ”

    莫菲聽到祖母輕淡的聲音,身子猛地一抖,咬了咬唇,說道:“祖母,您就疼孫女一回,幫幫孫女吧!孫女真的……真的念了他十年,當年若不是他救了孫女,恐怕菲兒就不在人世了……”

    慶安大長公主見孫女伏在自己腿上輕輕啜泣,嘆了口氣,說道:“癡兒啊癡兒,這世間之事千變萬化,你以後就會知道,你所執著的一份良緣、傾世美貌、絕世功業,很快都會變得併不重要……”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3
發表於 2016-8-3 16:5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天邊魚肚白泛起一絲絲光亮,正是清晨時分正好眠之時,瑞王府的角門響起了敲門聲。

    守門的門房正打著瞌睡,聽到敲門聲時,忍不住嘟嚷了一聲,這大清早的,何人有這膽子來敲瑞王府的門擾人清夢?慢吞吞地去打開一條門縫,當見到門前一襲赭紅色衣服的少年站在那裡時,門房嚇得手一個哆嗦,瞬間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將門打開。

    “世子,您回來啦!”門房點頭哈腰,笑得十分諂媚,恭恭敬敬地將他迎進門來。

    衛烜根本沒他看一眼,抬步進了門。

    衛烜身後穿著一襲灰色侍衛服的俊美少年——路平笑盈盈地看著門房,親切地對他道:“福叔,世子一直在府呢,所以不是回來。”

    門房:“……”他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睜眼說瞎話,路侍衛果然深諳此道。

    衛烜並沒有理會路平的忽悠,甚至也沒什麼隱瞞,大搖大擺地回府,直到在垂花門處被等在那裡的瑞王給攔下了。

    “去哪裡了?”瑞王沉著臉,皺眉看著夜不歸宿的兒子。

    “你管不著!”衛烜十分不給面子。

    瑞王臉皮抽動了下,將他上下一打量,懷疑地道:“你不會是學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去怡香院那等地方風流快活了吧?也不瞧瞧自己現在才幾歲,立得起來麼?小心本王讓人去告訴壽安。”

    路平:“……”

    這話太惡毒了,這是當老子的能對兒子說的話麼?路平瞅了瞅,幸好現在還是清晨,周圍除了那父子倆,便只有他,倒也不用擔心這父子倆的德行被人看見。至於自己,路平已經決定就像嘴巴都被打壞,也絕對不會說的。

    衛烜的臉也瞬間陰了,森然地看著他,用更惡毒的聲音道:“臭老頭,你還是擔心自己中年不舉吧!我可不像你,女人玩多了,小心以後到地下後,看我母妃不抽死你。”

    瑞王:“……”這熊孩子到底像誰?

    路平:所以說,這父子倆都是一樣的德行,誰也怨不了誰。

    瑞王抹了把臉,說道:“行了,老實說,昨晚去哪裡了?”

    “出城去了。”衛烜淡淡地說道。

    瑞王眸色微深,看著站在清裡霧氣中的少年,蹙著眉思索了下,然後伸手按在他的腦袋上,說道:“別做過頭了,你老子我還想要安享晚年,可不希望脖子上的東西隨時不保。”他真擔心這臭小子哪天覺得膩味了,想要去搶太極殿上的那位子坐坐,到時候一家都完蛋。

    衛烜點頭,嗤笑了一聲,像是嘲笑他的軟弱一樣,見他臉色微變後,方慢條斯理地道:“你放心,我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不會連累到你的。”

    可誰知瑞王聽後不僅不放心,反而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伸手拽住兒子的衣領,將他扯到一旁,方說道:“臭小子,你嫌自己活得太長了麼?”說著,他輕輕地拍了下兒子的肩膀,果然感覺到他的身體有瞬間緊繃,雖然很輕微,但瑞王早些年也是騎馬打仗之人,如何沒察覺到,不由怒道:“又傷著了?”

    “一點小傷罷了。”衛烜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瑞王一看他這種神情就想抽死他,於是按在兒子肩膀上的手勁又使了點兒,見他額頭冒出冷汗來,嗤笑道:“這就是一點小傷?”

    衛烜終於忍無可忍地一腳踹過去。

    瑞王微微一閃便躲開了,衛烜也不是真踹,見他躲開了便收回腳,冷著臉看他,不滿地說道:“既然知道我受傷了,你還用力按下去,都說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卻是個狠心的。”

    瑞王被他說得哭笑不得,嘿了一聲,又想往他傷上按了,不過被衛烜機靈地躲開了。見他轉身就要走,瑞王突然道:“若本王讓你今年娶壽安進門,你是不是能安份一些?”

    衛烜沒有回頭,長長的睫宇輕顫,冷淡地道:“等你和姑母他們議好了婚期,我會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王了。”

    “臭小子!”

    衛烜懶得理會他怎麼想,帶著路平回了隨風院,等丫鬟路雲沉默地捧上清水後,便將她揮退,將身上的衣服褪下。

    當赭紅色的外袍褪下後,露出裡面的白色中衣,便見到肩膀的部位已經被血色暈染出一片。等將中衣解開後,露出纏著肩上的繃帶,血已經將繃帶層層地染紅了。衛烜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剪刀剪開繃帶,露出裡面一道猙獰的傷痕,皮肉都翻了起來。

    路平守門外,正擔心著時,突然聽到主子的叫喚,忙進去幫他處理肩膀上的傷。

    路平這幾年與衛烜常在外面奔走,生死之事也不知道看過多少回,受傷​​次數不知凡已,便是自己身上也落下很多各種傷痕,他能眨也不眨眼,唯獨每回看到主子身上的傷,都有點兒驚悸,甚至有時候覺得這少年不僅不會害怕,反而在享受著那種窒息般的快意。

    路平邊小心地幫他清理傷口換藥,邊瞄了眼少年沈靜無波的表情,若不是他的嘴唇抿起,讓人以為他根本不會疼。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路平小聲地道:“主子,昨兒捉的那個人……”

    “先找個地方安置好,以後自有用處。”

    聽到這話,路平張了張嘴,很快便應了聲是,想起昨晚在搖曳的燈下看到的那張臉,路平仍是有些愣神。他沒想到世間會有這般相似之人,也不知道主子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讓他心裡又湧上一種莫名的心情,總感覺他跟隨的這個少年神秘得無法理解。

    等路平包紮好傷後,衛烜將衣服穿好,微微抬起下頜,很快便恢復了平日那副囂張到不可一世的模樣兒。

    路雲再次進來時,聞到屋子裡殘存的血腥味時,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朝衛烜施了一禮後,便默默地過去收拾東西,將那套沾了血的赭衣和中衣抱起,再端起了那盆血水,悄無聲息地出去,將血水倒到院子裡的那株海棠花下後,又將沾了血的衣服拿到偏房去焚毀了。

    梳洗完畢,衛烜一撫袖子,便對路平道:“走,進宮。”

    路平忍不住道:“主子,您不休息一下麼?”昨晚一個晚上在外面奔走,又受了傷,路平真擔心他熬不住,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根本不拿自己當回事,怎麼危險怎麼來,甚至偶爾會透著一種讓他心悸的興奮感。

    總感覺主子每次幹些危險事情時,情緒都不太對呢? (這叫蛇精病犯了!)

    “不用,我很好。”

    路平只得閉嘴。

    *****

    早朝結束後,衛烜便到太極殿給文德帝請安,待了一會兒方離開,然後轉道去了東宮。

    東宮正殿裡,當朝清貴無雙的太子此時正毫無形像地趴在榻前,看著榻上被裹得嚴實的小團子。

    此時皇長孫殿下已經​​滿三個月了,每天酣吃酣睡,在太子妃的照顧下,茁壯成長,比起從小就體弱多病的父親,皇長孫殿下真是個讓人欣慰的健康的小包子,太后和帝后都很高興,總算是安下一顆心了。

    太子也很高興,兒子長得好,健健康康的,不用擔心他夭折將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皇家幸事。他逗了會兒兒子,可惜皇長孫剛喝完奶,正想要困覺了,對搔擾他睡覺的父親絲毫不理會,想睡就睡,淡定得很。

    太子逗了好一會兒,見兒子都不理他,頓時有些氣餒,對坐在一旁翻看宮務的孟妘道:“阿妘,灝兒怎麼一天到晚都在睡?”

    皇長孫滿月時,便有了大名,是文德帝親自所取,名為“衛灝”,可見文德帝對第一個孫子的重視。一般孩子都要滿周歲時才取大名,然後記入族譜中,取大名之前都是叫小名,或者是賤名,可是皇長孫愣就是不一樣。

    康平長公主當初也擔心孩子取大名太早,被鬼差盯上怎麼辦?民間有說法,孩子未及周歲時神魂未穩定,容易被路過的鬼差招了魂兒,應該先取個小名兒混叫著的,不過皇帝任性起來,哪裡是你能拒絕的?最後只能作罷?

    “嬤嬤說小孩子就是這樣,要多睡才會長大,你別去吵他。”孟妘頭也不抬地道,翻著手裡的冊子的速度飛快,也不知道她看進了多少。

    太子嘴裡應著,但是動作卻不是那麼回事,繼續搔擾,直到皇長孫耐不住父親的搔擾,小嘴微微嘟起就要乾嚎時,太子趕緊收回了手,小包子見沒人搔擾了,脾氣去得也快,繼續酣睡了。

    這時,徐安進來稟報太子夫妻,瑞王世子過來了。

    太子聽罷,便起身來,對看過來的孟妘道:“孤去和烜弟說說話,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讓奶娘照顧灝兒就好。”

    孟妘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准喝酒。”

    太子:“……是。”

    宮人:“……”太子妃總是將太子管得死死的,這算不算懼內?

    不過看到太子妃平平靜靜地望過來,宮人們繼續該幹啥就幹啥,就算太子懼內,那也不是他們該多嘴的事情。所以出了東宮後,太子仍是清貴端方、太子妃仍是賢良淑德,一對皇家恩愛的榜樣夫妻。

    衛烜來到東宮,和太子一起喝了幾盞茶,說了點朝堂的事情,便施施然地離開了,太子親自將他送到門口。

    這一幕自然被很多人看到了,后宮的女人們對東宮的事情素來關注,等聽到衛烜很快離開了,並不怎麼關注。衛烜這些年來的行事,沒什麼章法,明明應該與鄭貴妃這姨母更親近,但他卻和三公主、五皇子交惡;若說他與太子親近吧,也不見得他和太子有多好,每次去東宮,也是一會兒就離開了。

    連三皇子也弄不懂衛烜到底在搞什麼,或者是圖什麼?倒是文德帝這些年來,依然寵愛他如昔,沒有皇子能越過他,更不用說太后簡直將他寵上天了。

    將衛烜送走後,太子進了書房批閱了會兒折子,等批閱完後,便繼續去搔擾他家的小團子了。

    “烜弟剛來到來說,他昨兒在京郊一處莊子裡,看到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姑娘。”太子抱著兒子坐在炕上,邊和另一邊坐著的孟妘說道。

    孟妘來了興致,說道:“聽說烜弟長得比瑞王嫡妃還要出挑,若非他一身男子漢氣慨,都要讓人以為他是個姑娘家了,京城中難有公子有烜弟這等美貌。以前還有人說,若是烜弟是個姑娘家,還不知道如何的傾城傾國呢。”

    太子聽得有些不是滋味,心說長得像個姑娘家偏偏又一臉蠻橫煞氣的傢伙有什麼好?連小姨子孟妡都說他這姐夫長得才好看呢,太子妃應該喜歡他才對,怎麼對衛烜這般抬舉?

    孟妘是個心思活泛的,衛烜不會無緣無故地進宮來就為了說一個姑娘和他長得像,這不是活活地打自己的臉麼?想到小時候模糊間聽到的事情,孟妘突然有了個猜測。

    “阿燁,其實那個姑娘並不是像烜弟,而是像早夭的康嘉公主吧?”

    太子吃了一驚,忍不住看她,低聲道:“你知道?”

    康嘉公主便是太后早夭的女兒,後來文德帝登基後,封賞宗室時,便將那個未能活到成年的同胞妹妹追封為康嘉公主。太后之所以如此疼愛衛烜,蓋因衛烜的長相和當年的康嘉公主極為相似,彌補了太后心中的愧疚。

    這事太子也是查了很久,再加上衛烜的故意提點才知道的,這也是衛烜投誠的一個舉動。不然這幾十年前的事情,當年宮裡的老人都不在了,憑太子現在的勢力根本查不出來。

    而現在,出現一個如此肖似的人,而且還是女孩兒,若是讓她出現在太后面前,不必想也知道太后的選擇。想到這裡,太子忍不住摸著姆指上的板指,眸色微深。

    孟妘淡淡地點頭,瞇著眼睛想了會兒,對太子道:“讓烜弟派人看好那姑娘。”

    太子是個聰明的,聽到孟妘的話,便知道她心裡有計較,笑著點頭。

    這話題便如此止住了,夫妻倆皆沒有太放在心上,轉而談起其他事情。

    過了幾日,便聽說瑞王突然給妹夫羅曄下帖子請他去喝酒,而這酒喝完的結果便是第二天京城裡突然傳出了衛烜和壽安郡主的婚期定下的消息,婚期就在今年秋天。

    當京城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時,不由得面面相覷,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瑞王的酒果然不能沾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4
發表於 2016-8-3 16:5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章

    當阿菀得知自己和衛烜的婚期在今年定下時,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公主娘早就說了,要多留她幾年,怕是要像康平長公主放話的那樣,十七歲再讓她出閣,是不可能會答應讓她今年就出嫁的,況且公主娘也捨不得。而駙馬爹更是個感性的人,疼她不比公主娘少,自然也不會捨得太早嫁女兒。

    所以,阿菀直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弄錯了,便叫來善於打聽消息的青霜問道:“你仔細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外面都傳遍了?”

    阿菀這麼說著時,旁邊侍立著的幾個青字輩的丫鬟也目光緊緊地盯著青霜,畢竟她們都是伺候著阿菀長大的,等以後阿菀出閣了,她們會是陪嫁丫鬟,自然也很關心主子的出閣時間,好提前作好準備。

    至於陪嫁丫鬟的身份,那就真的只是單純的陪嫁,屆時到瑞王府幫襯主子的。青字輩的丫鬟們早就被余嬤嬤特地調教過了,爬床那是要不得的,所以打從心裡沒有爬床的概念。

    “奴婢今兒出門給姑娘買味珍齋的點心時,就聽很多人說郡主和瑞王世子的婚期定下了,還是瑞王和駙馬定下的,他們說得有板有眼,奴婢覺得應該是真的。”

    “我爹?”阿菀又吃了一驚,心說駙馬爹不會這麼不靠譜吧?

    事實上,等聽完青霜說的話時,阿菀知道駙馬爹有多不靠譜,就這麼被瑞王這老流氓給坑了。

    “昨日瑞王給駙馬下帖子請駙馬去喝酒,聽人說兩人當時都喝得醉薰薰時,瑞王便和駙馬商量世子和郡主您的婚事,瑞王希望郡主能在今年過門,駙馬當時喝醉了,不僅應下,而且還親自去簽字畫押,甚至收了瑞王的聘禮中的一尊玉佛……”

    阿菀木然,當聽到簽字畫押時,便知道瑞王絕逼是有提前預謀好的,駙馬爹這是被坑了。

    想罷,阿菀便起身,讓青雅為她更衣,然後理了理臂釧,便往正院而去。

    剛到正院,阿菀便見到守在院子裡的畫扇等丫鬟,正奇怪她們怎麼都蹲在院子裡不進去伺候時,就見畫扇小心地走過來,同她行禮後,輕聲說道:“郡主現下可是要來找公主的?”

    阿菀點頭,看了眼畫扇等丫鬟小心的模樣,心思電轉,很快便明白了,不過仍是問道:“怎麼了?”

    畫扇好小聲地說道:“駙馬現在還宿醉未醒,公主​​正在照顧他呢,看著有點兒生氣的樣子。”

    阿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公主娘生氣,公主娘總是笑得很溫柔,便是遇到為難的事情,也不會顯露出多餘的情緒,一直給人的感覺是溫溫柔柔的,簡直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以夫為天,從來不會讓情緒流於言表,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簡直堪稱小白花中的戰鬥機,無人能及。

    而阿菀覺​​得,這種看起來不會生氣的人,其實生起氣來才叫恐怖的。

    這不,連畫扇這些丫頭都不敢靠近主臥室,就生怕遭了殃。

    “郡主,公主正和駙馬正忙呢,您還是先回去罷。”畫扇體貼地勸道。

    阿菀想了想,覺得畫扇說得對,公主娘現在估計正忙著和駙馬爹談談人生和理想,沒空理會自己,於是很體貼地不去打擾他們,同畫扇說了一聲,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雖然離開了,不過阿菀仍是惦記著這事情,幸好到了傍晚,康儀長公主遣了畫扇到思安院叫阿菀到正院用膳。

    阿菀一聽,便問道:“畫扇姐姐,阿爹可還宿醉?”

    畫扇微笑道:“郡主放心,駙馬雖然還有些難受,不過喝過醒酒湯後,現在好多了。”

    哦,看來今天駙馬爹被公主娘修理得挺慘的,阿菀心里為駙馬爹點一排蠟,整了整衣襟,便過去了。

    到了正院時,便見丫鬟們正在點燈。此時還未到掌燈時間,天色並不算暗,不過在室內的話,卻比白日時稍稍暗了一些,擔心傷眼睛,所以便提前點上了燈,弄得一室亮堂堂的。

    在這亮堂的光線中,阿菀一眼便看到神色萎靡的駙馬爹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雖然那張臉仍是很帥,不過精神卻比平時頹廢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宿醉難受呢,還是被公主娘修理的,在他眼巴巴地看過來時,看著就像只可憐的小狗一樣。

    而公主娘如同往常一般,端莊嫻雅地坐在丈夫身邊,面上帶著柔和的笑容,見到阿菀過來,便朝她招手叫她到身邊後,說道:“聽丫鬟說你下午沒用多少點心,可是餓了?”

    阿菀並不餓,雖沒吃點心,可是她有吃旁的零食。不過見駙馬爹可憐巴巴地看過來,阿菀馬上貼心地道:“是有些餓了。”

    康儀長公主自是不會餓著女兒,便讓人先傳膳。

    羅曄暗暗鬆了口氣,抬頭就看到女兒正背著妻子朝他狡黠地笑著,像隻小狐狸一樣可愛,讓他忍不住也回了個笑容。不過想到自己幹的糊塗事,笑容頓時僵了下,然後差點淚崩——辣麼貼心可愛的小棉襖,竟然被他這麼給允嫁了,好傷心啊!

    康儀長公主和阿菀很快便注意到丈夫(駙馬爹)的神情,母女倆頓時皆無語,阿菀想安慰一下駙馬爹,不過礙於公主娘在,不好多說什麼,免得駙馬爹會更慘。

    為了轉移點公主娘的注意力,晚膳時阿菀很努力地吃飯,並且對康儀長公主說道:“娘,太醫說我的身體好多了,不必像小時候那般忌口了,我想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以後讓廚房給我做好不好?”

    康儀長公主不為所動地道:“你忘記了上個月你多吃了一碗香酥排骨然後腹疼之事了?太醫說你的脾胃還有些虛弱,得慢慢地將養著,不宜吃過於油膩之物。乖,等過幾年你好些了,就不必忌口了。”

    說完,康儀長公主用公筷夾了一筷子白灼青菜到女兒碗裡。

    所謂白灼青菜,根本就是白水煮了,撈起來後再灑點兒細鹽香油,時不時吃一頓還好,但天天吃,絕逼會吐的。

    阿菀:又是沒味道的青菜,她都快要成草食性動物了!好想吃紅燒肉!香酥肉!

    而且這還不夠,她家駙馬爹也忙不迭地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還朝她笑了下,讓阿菀覺得自己白幫駙馬爹了。

    用完膳後,一家三口坐到花廳處喝茶,伺候的丫鬟嬤嬤都被遣到外面守著。

    氣氛有些凝滯,康儀長公主手端著茶盞沒說話,羅曄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盞,依然是蔫頭蔫腦的,顯然宿醉仍難受著。阿菀見父母不出聲,自然也不好冒然出聲,賣萌這種事情,是要看場合的。

    幸好,康儀長公主沒有沉默太久,她開口道:“阿菀秋天就要出閣了,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幸好嫁妝早就準備好了,不必費心準備。嫁衣倒是要做,讓府裡的繡娘從現在開始趕工,三四個月的時間也夠了,剩下倒是不怎麼急……”

    阿菀:真的要嫁啊……

    羅曄垂著腦袋,愧疚地道:“阿媛,都是我的錯,是我喝多了,才會答應瑞王今年讓他們完婚……不如,我親自去給瑞王賠罪,同他商量一下,將婚期再推兩年,等阿菀十七歲再出閣吧。”

    阿菀看向駙馬爹,見他臉色澀然,便知道他說這話十分考驗他的三觀道德。君子一諾千金,既然答應的事情,便是拼上性命也不可反悔,這是一種讀書人的氣節​​,阿菀以前不懂,來到這個世界後,接觸得多了,方知道古代讀書人對於承諾看得有多嚴重,甚至重逾性命。

    康儀長公主淡淡地道:“現下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過去賠罪要求推遲婚期,豈不是讓人看笑話?到時候阿菀的名聲也要受到連累。”何況她可不認為瑞王會答應,對於這位兄長,康儀長公主還是了解的,說他是個老流氓可真沒冤枉他,才會手段使盡,鬧得人盡皆知,讓她想挽回也無法。

    阿菀眨了下眼睛,馬上明白了為何這事情會一夜之間便傳遍了京城,敢情這是瑞王的手筆,不愧是被朝臣暗諷流氓的男人,這行動力果然槓槓的。這讓她忍不住想要撫額,她從來不知道瑞王會這麼盼著她嫁過去,對他有什麼好處? (瑞王:好處可大了,可以用兒媳婦來牽制不省心的熊兒子!)

    羅曄聽罷更愧疚了。

    康儀長公主是個心有成算之人,既然事情變成這樣了,便不會再想著怎麼推遲,反而抓住機會,開始為女兒謀算好處。縱使她對這個日期並不滿意,想開了後,便不再多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

    不過,康儀長公主心裡算計,女兒嫁過去也沒什麼,但是要圓房,還是得推遲個把年,得讓女兒的身子骨長得壯實一些。

    見父母已經開始討論起她的婚事來,阿菀原本想旁聽一下——現代姑娘的臉皮就是辣麼的厚,不過顯然康儀長公主認為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宜旁聽,愣是將她給趕回思安院了。

    回到思安院,阿菀仍是有點兒云裡霧裡,感覺並不怎麼真實,甚至在沐浴時,她坐在沐桶中,摸了下自己胸前正在發育的小籠包,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才十五歲,放在上輩子,還是個初中生呢。

    初中生就要嫁人了?

    一路神思不屬,直到阿菀披散著頭髮坐在床上,呆滯地看著桌上的搖曳的燭光,被一陣從窗外吹進來的夜風弄得打了個哆嗦時,阿菀才發現到就寢時間了。

    摸了摸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阿菀覺得自己應該先睡個覺。

    於是她躺在床上,等丫鬟幫她放好青紗羅帳,將門關上後,她便閉上眼睛,催自己入眠。

    萬籟俱靜,當一聲咯啦脆響響起,縱使十分輕微,仍是讓阿菀捕捉到了。

    她心有所感,想也不想地直起上半身,扒開床帳往外探頭時,剛好看到了從窗口翻進來的人。

    桌子上點著一盞被剪去燈心的八角宮燈,光線幽幽暗暗的,只能讓人看清楚個大概,自然也讓阿菀看到了爬窗進來的某人。

    這廝又夜探姑娘家的閨房了!絕逼有做採花賊的能力!

    “阿菀……”

    阿菀扒著帳子,只露出個頭在外面,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沒好聲氣地道:“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過來做什麼?”

    衛烜站在那裡,彷彿有些手足無措,吶吶地道:“我聽父王說了,咱們的婚期定下了……”

    少年的聲音有些低沉,阿菀看他那模樣,心情也挺那啥的。他背對著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阿菀由己推彼,覺得他也許也是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不太適應,所以才會三更半夜翻牆過來尋自己,心里便釋然幾分。

    這麼想的阿菀並不知道,自己這是習慣性地為某人開脫,這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怕之處,讓她容易對他放下戒心,甚至心軟。

    不知道自己正在心軟的阿菀朝他招手道:“過來坐。”

    衛烜一聽,趕緊過去,就想爬上床時,被阿菀伸出一根手指,冷酷無情地指著床前的腳踏處。

    果然沒有那麼美好的事情!衛烜懨懨地坐在腳踏上,心裡越發地盼著快點成親,同時不免有些埋怨家裡的老頭子,既然都設好坑讓羅曄乖乖跳下去了,幹嘛不坑得乾淨利落點,直接將婚期定在下個月呢?要等到中秋過後,總覺得好漫長。

    於是接下來,兩個剛定下婚期的未婚夫妻便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腳踏上開始聊起天來。

    今晚的衛烜給阿菀的感覺就像個神經敏感纖細的少年,彷彿阿菀的話說重一點,就要傷害到他純純的少男玻璃心,讓阿菀差點想要以頭搶地。

    “阿菀你是不是不高興?”

    “你又知道了?”

    “嗯,我感覺到了。”因為阿菀今天發呆的時間比平時久。

    “……”她沒有不高興,只是一時間很茫然。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他的聲音更低落了。

    “……沒有。”

    “你都停頓了下,一定是的。”他的聲音更委屈了。

    阿菀探頭,見坐在腳踏上的少年曲起腿,將臉埋在雙腿間,姿勢看起來就像流落街頭的可憐小破孩一樣,讓她很想嘆氣。

    “真的沒有,以前不是說過了麼?長輩們安排就好,我不會反對的。”阿菀認命地說,她早就認命了,讓自己習慣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早早地就給自己做心情建設,以平常心去看待這樁婚事。

    何況,她並不討厭這個少年,甚至比起那些陌生的男性,和她一起長大的衛烜她更熟悉,將來與其嫁個不知道什麼秉性模樣的男人,還不如是一起長大的衛烜。或許她該慶幸的是,他們早就定了親,一起長大,不用像這時代的那些女子一樣,養在深閨中,為自己將來會嫁什麼樣的男人而憂慮,甚至所嫁非人。

    所以她現在看得很開。

    “真的?”

    “真的,比你送我的珍珠還真。”

    就在這話落下時,阿菀突然被躍起身的少年撲倒了,而且不給她反應,他抱著她像隻小獸一樣在寬大的拔步床上滾過來滾過去,用來表達他愉快的心情。

    阿菀腦子懵懵的,木木地由著他像隻小豬一樣,將自己當成豬欄拱著,儼然忘記了斥責,耳​​朵裡滿是他的歡快的笑聲,壓得低低的,應該是怕外面守夜的丫鬟聽到。

    “阿菀,我真高興,我太高興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點起來!

    阿菀拍著他。

    少年繼續滾,阿菀被他弄得渾身熱乎乎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不想陪他幼稚地滾來滾去,終於用力地將他像狗皮膏藥一樣撕下來,“自己滾,別拉我!”

    衛烜爬了起來,又貼到她後背,熱烘烘的身體貼著她纖細的背部,用愉快的聲音說:“我高興嘛,阿菀你終於答應嫁給我了。”說著,伸手攬住她的腰,將臉膩到她的後背蹭著,就像隻小動物一樣愛膩著人。

    阿菀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隻膩人的寵物一樣,根本沒法將他當成男人看——而且他才十五歲,也因為他幾次純情且幼稚的表現,心裡已經認定了他其實並不懂男女之事,覺得就算自己嫁過去,估計也是蓋棉被純睡覺的。

    這麼一想,不由覺得挺安全的,嫁過去也沒什麼。 (你會後悔的!)

    最後,阿菀還是將依依不捨地少年給趕走了,雖然他看起來挺純情無知的(?),不會幹什麼越矩的事情,但是阿菀還是怕他待太久被人察覺出來,於他們的名聲都不好。阿菀知道名聲的重要性,可惜衛烜是個膽大妄為的,不管她說了幾次,他當著自己的面好好地答應以後不會這麼幹了,但是下次依然會爬牆過來,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就算她氣得揍他也不改。

    氣到最後,阿菀都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或許,以後嫁過去了,就不用擔心他冒險爬牆過來了?

    這想法一起,阿菀不禁滿臉黑線,自己竟然墮落到竟然只有這麼點要求了麼?

    躺回床上,阿菀直接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決定睡覺,什麼都不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5
發表於 2016-8-3 16:5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由於晚上花了些時間安撫一個純情少年的玻璃心,導至阿菀睡得遲了一點兒,第二日還未睡飽,便被一個喳喳呼呼的小姑娘叫醒了。

    阿菀呆滯地坐在床前,看著巴在她身邊嘴巴一直動個不停的少女,仔細看時,發現她的目光焦矩並不集中,所以也對那在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完全無視了,根本沒有聽進耳裡。

    “阿菀,你有沒有聽我說?”孟妡將臉逼近她。

    一張放大的俏臉幾乎要頂上自己的臉,那小鼻子都噌過來了,阿菀下意識地往後退一些,淡定地道:“聽到了。”自然的神情,絲毫讓人看不出先前她還在神遊中。

    孟妡聽罷,嘆了口氣,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姨父怎麼會答應讓你今年出嫁呢?這也太早了,我娘說姑娘家成親太早會傷身子的,就算姨父不知情,姨母應該也是知道的,姨母才不會同意讓你嫁這麼早呢。對了,聽說姨父當時喝醉了,所以被瑞王舅舅給設計了,是不是這樣?我娘說,瑞王舅舅是個老流氓……”

    正伺候阿菀洗漱的丫鬟動作紛紛頓了下,然後偷偷瞄了眼啥話都敢說的福安郡主,不禁有些汗顏。

    阿菀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腦袋,“別胡說,讓人聽到不好。”就算瑞王真是個老流氓,也不是她們這些晚輩能說的,若是傳出去,對她的名聲可不說,世人會認為她誹議長輩,是個不孝順的。

    在這個流言都能殺死人的世界,名聲於一個姑娘來說,重過性命,雖然阿菀很想表達一下自己對那些陋習的不屑,卻也不得不遵守這個世界形成的規則。

    “我才沒胡說呢,我爹娘都這麼說的!放心,我只在你面前說,我才沒那麼傻到處說嘴呢。”孟妡反駁道,雖然是個話嘮,但是她是個有原則的話嘮,除了在最信任的姐妹幾個面前,她在外面可是個人人稱讚的貴女,不會多嘴饒舌。當然,她也樂意和阿菀說話,原因是阿菀不僅是個很好的聽眾,而且也能守得住話。

    “阿菀,我娘說瑞王舅舅想讓你早點過門,所以才會特地請姨父去喝酒,灌醉了姨父讓他答應你們的婚期後,又用心險惡地讓人放出流言,弄得滿京城皆知,到時候姨母想要推遲婚期也不能了。”

    阿菀在丫鬟的伺候下淨臉,聽到孟妡的話,心有戚戚。瑞王行事光明正大,讓人一目了然的陽謀。可偏偏就是這光明正大的陽謀,讓人無可奈何。瑞王這是算準了康儀長公主絕對不會讓女兒的名聲受損,所以這計策用得真是挺好的,康儀長公主即便明知他的目的,也只能照著做了。

    “用早膳了麼?”阿菀突然問。

    孟妡張了張嘴,被阿菀突然打斷了話,讓她一下子卡殼了,“沒有。”

    “那一起用膳吧。”阿菀愉快地說著,牽著小話嘮叨一起出門,果然讓她閉嘴了。

    剛出了臥室門,卻見餘嬤嬤捧了幾本賬冊過來給阿菀,順便告訴阿菀,康儀長公主吩咐,今兒不用她去上房請安了,讓她在自個院裡歇著。

    阿菀很自然地應了,心裡暗忖,駙馬爹昨晚依然被修理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沒法起床,真可憐,繼續給他點蠟。

    不用去給父母請安,阿菀便帶著孟妡一起在思安院用早膳。

    早膳後,便到小書房裡去看賬冊。這是康儀長公主對女兒的訓練,讓她跟著管家看賬,阿菀的心算能力不錯——相信學過加減乘徐的人都有點心算能力的,而阿菀的心算恰好比普通人高了一點。自從挖掘出阿菀的這項技能後,康儀長公主便放手讓女兒去算賬了。

    孟妡探頭看了一眼,眨巴了下大眼睛,驚奇地道:“阿菀你在幫你娘管賬麼?”

    “不是。”阿菀翻著賬本,隨意地答道:“我娘說,這些都是以後給我的陪嫁產業。”

    孟妡:“……”為毛阿菀總是可以這樣平靜地說這種讓人害羞的事情呢?

    “你真的今年就要出閣啊?姨父姨母也同意了?”孟妡不死心地問道。

    “嗯,我爹娘昨日已經商議好了。”

    “那姨父沒事吧?”孟妡好奇地問,覺得康儀長公主那般厲害的人,姨父這次幹這種不靠譜的事情,一定會生氣的。

    雖然康儀長公主在外面的名聲很好,但是孟妡時常跑阿菀這裡玩,相處的時間多了,小動物第六感也知道康儀長公主笑臉下的彪悍,可想而知若是惹毛了她會有多慘。孟妡自從聽說羅曄同意了瑞王提議今年讓阿菀和衛烜今年中秋後完婚之事,就一直同情著羅曄。

    都說康儀長公主是個賢良淑德的女性,以夫為天,丈夫決定的事情從未反對,搞定了羅曄也算是搞定了康儀長公主,所以這次瑞王出馬搞定了羅曄,這婚事也算是定下來了。但也只有他們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

    “沒事,就是宿醉難受。”阿菀輕描淡寫地說,決定給駙馬爹點面子。

    聽罷,孟妡臉上露出一副憐憫的神情,看得阿菀直想笑。果然,稍微了解康儀長公主性格的人,都會覺得這次羅曄必會被修理得很慘,就算阿菀不說,大家也可以腦補,駙馬爹的形像沒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阿菀邊看賬本,邊一心二用地應付著話嘮,看得旁邊磨墨的青雅佩服不已,心裡糾結著郡主這麼一心二用,會不會算錯啊?不過也沒聽管事說賬本被算錯過……

    等孟妡說過癮了,終於又想到了讓她今兒一早就跑過來的事情,悶悶地問道:“阿菀,你今年真的要出閣了?”

    阿菀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平時活潑的小姑娘有些蔫蔫的,心裡了然,伸手拍拍她擱在桌上的腦袋,說道:“就算我出閣了,也仍然在京城,你想我了就過來找我不就行了?以後又不是見不到,和現在沒什麼不同的。”

    孟妡想了想,突然高興起來,不過她的高興不到幾息時間,又垮下臉,心裡憤憤地想著,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同,至少到時候在衛烜的地盤,她就算想去蹭阿菀的床也蹭不到了,因為到時候阿菀的床要給大魔王給霸了。

    雖然沒有成親,但小姑娘也知道,夫妻是要睡在一起的。

    等阿菀看完賬本後,見小姑娘懨懨地趴在那兒,問道:“怎麼了?”

    孟妡瞅著她,“阿菀你就要嫁人了,我還不知道怎麼樣呢,等到十月,娘親說也要給我舉辦笄禮,到時候就要給我……”

    見她俏臉微紅,阿菀接著道:“要給你找夫君了麼?”

    “阿菀!”

    看她臉紅炸毛的樣子,阿菀感嘆著年輕真好,她就沒辦法像孟妡一樣說到這種事情來個臉紅心跳、羞澀掩面奔走之類的少女事,果然她心態老了麼?

    將賬本放好後,阿菀攜著她起身去院子裡散步,邊安慰道:“別擔心,你娘那麼疼你,會給你挑個對你很好的夫君的。”

    孟妡才不擔心未來的夫婿對她好不好呢,若是那男人對她不好的話,她二姐姐會宰了他的,為了不讓二姐姐兇殘地宰了妹夫,所以孟妡決定也要選一個對她好的男人。

    等孟妡離開後,阿菀終究還是有些擔心駙馬爹,便去了正院,得知駙馬爹正在歇息,阿菀先是看了下天色,然後再看著公主娘悠悠然地坐在那兒欽點著她的嫁妝單子,讓阿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康儀長公主見到女兒過來,不給她腦補的機會,招手叫她過來,攤開一本冊子,點著上面的東西,和她說起來。

    等阿菀被公主娘指點著看完了一本冊子,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公主娘這是又在給她特訓了。

    “以前我還想著,還能多留你兩年,慢慢來教,現在看來卻是不行了,只能讓你這段時間多學點。”康儀長公主摸摸女兒的臉,眼神複雜,“為人媳婦和為人子女是不同的,作姑娘時在家裡那是嬌客,千好萬好,嫁了人後,便是別人的媳婦了,縱使婆母再和善,也沒辦法將你當親生女兒疼,該做的事情不少,還要做好,不能落人口實……”

    阿菀見她心情不好,趕緊摟住她,撒嬌道:“就算嫁人了,我也是娘親的女兒,我想娘了,或者是娘親想我了,我就回來陪您。”

    康儀長公主心裡熨帖,嘴裡卻嗔怪道:“說什麼傻話?哪有出嫁後頻頻往娘家跑的?少不得要給人說閒話,屆時瑞王府的臉面過不去,你也要遭殃。”

    阿菀聽得真不是滋味,心裡罵著這變態的規矩陋習,明明都嫁得那麼近,竟然像隔著星河的牛郎織女一般,沒事竟然不能輕易回娘家,豈可修!

    接下來的日子,阿菀差點忙成狗,公主娘彷彿要在她出嫁前的這幾個月,將她認為以後對阿菀有用的東西都塞到她腦子裡,讓阿菀第天都忙得團團轉。

    婚期定在中秋,現在已經四月底了,這期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三書六禮是絕對不能少的,聽起來不多,但是細節講究起來,絕對可以將人逼成了狗。也因為如此,所以這個夏天,阿菀這一家子並沒有去莊子避暑,都留在京城裡了。

    進入五月份時,京城熱得像蒸籠一樣。

    因為白天忙著學習,晚上又熱得難受,所以阿菀不覺有些苦夏的症狀,無比地期盼著能下場雨,涼快涼快。

    這天晚上,空氣悶熱得不行,阿菀在床上翻來翻去地睡不著時,突然聽到了窗口處傳來熟悉的聲響,撩起紗帳探頭一看,發現某位世子爺今晚又來爬牆了。

    “阿菀……”

    阿菀爬起身來,邊用扇子搧涼,邊問道:“大半夜不睡覺過來做什麼?”

    “我很久沒見你了,想你。”

    阿菀:“……”你以為你說幾句煽情的話,我就會忽略了你的年齡了麼?毛頭小子也想學大人說情話不成?

    一心認定某位世子爺是個純情玻璃心少年的阿菀根本沒將他的話想歪,繼續道:“聽說婚前見面不吉利,以後不要隨便跑過來。”

    果然,就見少年的眉頭擰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糾結,阿菀看得心裡直樂。自從婚期定下後,康儀長公主就不准衛烜像以往那般隨便上門了,所以衛烜只得晚上翻牆進來。阿菀每次見他過來,都要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發現。

    聽到阿菀的話,確實讓衛烜糾結不已。以前他不信這個邪,但是事關他和阿菀一輩子的事情時,他還是遲疑了,不過今天都爬過來了,還是撈夠本再走吧,大不了以後他暗搓搓地過來偷窺過過癮就好,不出現在阿菀面前。

    於是心裡有了變態計較的少年蹭過去,就要​​伸爪子抱阿菀時,被她冷酷無情地拒絕了:“熱死了,你離我遠點。”

    衛烜:阿菀好兇!

    阿菀讓他坐腳踏上,拿扇子給他扇了下,問道:“說吧,你來這裡做什麼?”

    衛烜趁她不注意,伸手拽住她的裙擺在手裡,嘴上卻道:“我好久沒見你了,就是想你嘛。還有,也想問問你,康儀姑母和母父近來可有計劃要去哪裡?”

    “什麼?”阿菀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

    “我是說,羅姑父可有計劃要出京去辦什麼事情、或者和姑母去訪友之類的。”衛烜含蓄地道。

    “沒有。”阿菀拍了下他的腦袋,“我娘說我們的婚期定下了,所以這段時間都要待在京城裡忙這事情,不會去哪裡,我爹也沒空去訪友。”她爹已經萎靡了很久了,相信會繼續萎靡下去,哪有心思去幹其他事情?

    聽到她的話,衛烜鬆了口氣。

    自從和阿菀的婚期定下後,他每天都過得既愉快又焦心,天天都在翻著黃曆數著將阿菀娶進門的日子,數著數著,便數到了上輩子康儀長公主夫妻去世的日子。

    上輩子,康儀長公主夫妻便是在今年七月中旬時去世,衛烜不得不防。他可不願意讓阿菀再歷經一次喪父喪母之痛,所以務必要保住他們。

    上輩子他與阿菀的交集不多,一切皆是他一廂情願,癡纏不休,後來又因為大家年紀大了,阿菀從來不會在私下和他見面,每次都是他想方設法地製造機會去見她,甚至在發現他對她產生了那種男女間的慾望時,阿菀便對他冷冷淡淡的,盡可能地與他疏遠。也因為如此,所以他並不知道七月份時,康儀長公主夫妻到底是因何事離京,又去幹了什麼。

    當時他接到康儀長公主夫妻身死的消息後,阿菀已經在衛珺的陪同下,趕去了望坡鎮迎回父母的靈柩,等他策馬追去時,卻見到在望坡鎮中放置著康儀長公主夫妻靈柩的靈堂裡,阿菀吐血倒在衛珺懷裡,四周哭聲一片,滿目蒼涼。

    也因為父母之死的刺激,阿菀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就這麼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6
發表於 2016-8-3 16:5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上輩子的事情,於衛烜而言,起初是擺脫不了的噩夢,蝕心蝕肺;後來是他心底的一塊痊癒後的疤痕,雖然已經不痛了,卻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而這噩夢的根源,便是阿菀的死亡,是他到死時都無法釋懷的事情。

    阿菀的死,衛烜仔仔細細地查過,那時十五歲的阿菀雖沒有現在的健康,卻極少再生病了,如果這麼養下去,太醫說到她二十歲,孕育子嗣應該沒問題。可是,康儀長公主夫妻的突然死亡,是摧毀阿菀身體的一個原因。

    悲傷過度,加之接踵而來的喪事操辦及守靈等原因,生生熬著,直到康儀長公主夫妻下葬後,阿菀已經病倒了,足足養了一年身子才好一些。而一年後,阿菀被太后召進宮,遇到三公主時,被三公主惡意推進御花園的湖里,又病了一場……

    昏暗的燈光下,少年的眼睛掠過森然寒意。

    “你到底怎麼了?突然跑過來問這些?難道是我爹娘那兒有什麼事情?”

    少女清柔的聲音傳來,在安靜的夜中,如同柔軟的鵝毛拂過人的心坎一樣,心臟幾乎沉醉。衛烜有種不願醒來的醉意,將腦袋輕輕地靠在床沿邊,安靜地感受著她的氣息,沒有人知道,光是感受到她的呼吸,都讓他沉醉感動。

    她是鮮活而健康的,就陪在他身邊,沒有離開,更沒有到一個讓他永遠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阿菀覺得今晚的少年有些不對勁,莫名其妙地跑過來,然後詢問她爹娘近期是不是要出門辦事或訪友之類的,阿菀聽到他的話,第一時間琢磨著,是不是有人想要對付她爹娘,讓衛烜知曉了什麼,所以特地過來問她。

    當然,也許可能也是自己​​腦補多了。

    “什麼怎麼了?”衛烜抬頭看她。

    阿菀見他滿臉無辜的樣子,有種想要擼起袖子胖揍他一頓的衝動。所以她很不客氣地伸手戳了下他的臉,這張臉無疑是過份漂亮的,正是粉嫩的少年時期,輪廓柔和,還未成長成青年,那種介於少年及男孩之間的一種最純粹乾淨的美,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雖然這種美可能在成年人眼裡,是一種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但是阿菀卻偏愛這種乾淨的美好。

    自家的小孩養得這般好,讓她也有點驕傲呢。

    “若是沒什麼事情,你幹嘛突然過來問這些話?”阿菀又戳了他幾下,“別忽悠人,你有幾斤兩我還不知道?”

    不,他有幾斤兩阿菀絕對不知道!甚至她一定不知道他時刻在覬覦她,想對她做一些讓她哭泣的邪惡事情。視線滑到少女白晳修長的脖子上,只露出一小截卻比全部更吸引人,在燈光中那張臉更顯美好無瑕,他的喉結滑動了下,怕自己忍不住,趕緊移開目光。

    只是眼睛可以強迫不看,但是屬於少女身上的幽香卻若隱若現,無處不在地撲入鼻翼中,提醒著她的存在,讓他的身體慢慢地躁熱起來。

    生怕被她發覺異樣——到時候阿菀絕對會將他趕走的,他不著痕跡地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地道:“自然是沒什麼事,我只是擔心姨父突然接到朋友的來信然後出門訪友或者是有什麼事情出門,到時候他趕不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到時候你豈不是要難過?我可不想咱們的婚禮發生什麼意外。”

    聽到這話,阿菀只能暗暗翻了個白眼,覺得他在瞎操心,想到他這兩年來的表現,巴不得趕緊娶她,倒是也能了解一點。

    當下阿菀沒好聲氣地道:“你想多了!我爹現在可沒有心情出門訪友,其他的事情再重要,也沒有他女兒的婚禮重要,所以他這段時間都不會出門,你就安心吧!”說著,阿菀又捏了捏他的耳朵——衛烜坐在腳踏上,腦袋剛好到她腰部位置,阿菀捏他耳目捏得十分順手。

    可惜她不知道,在她的手捏住他的耳朵時,少年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還有,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父王幹的好事了?我爹現在心情很不好,都是拜你父王所賜。”阿菀說著,用力掐了下他,決定幫她可憐的駙馬爹出一下氣,掐不到瑞王不要緊,掐他兒子也一樣,這叫父債子償。

    衛烜咳嗽了一聲,彷彿很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父王會做這種事情,我先前已經去和姑父、姑母賠罪了。”心裡卻給他家老頭子暗暗打氣,幹得好!繼續努力!

    阿菀聽罷,忍不住好笑,這熊孩子依然懂得如何討她爹娘歡心,因為他特地上門來請罪,使得她爹娘對他更滿意了,一腔怒火只往瑞王身上燒去,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而對即將要娶走自家寶貝女兒的衛烜卻如春風般柔和,沒有像以往那般橫挑眉毛豎挑眼的。

    或許,還有當時衛烜保證婚後待她好,有空就陪她回娘家有關?

    阿菀當時看罷,實在是想捂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阿菀心裡升起的疑惑很快便被衛烜給揭過去了。隨著夜色漸深,阿菀不得不催他離開,雖然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挺想心軟的,可再心軟也不能讓他在這裡過夜。

    並非是因為什麼男女大防——一個連討要個吻都臉紅得要死的少年讓阿菀覺得沒啥危險性,主要是怕他得寸進尺,所以一開始就不能太過縱容。這種事情某人絕對幹得來!

    衛烜還是被阿菀趕走了。

    輕鬆地避開了公主府巡邏的侍衛,黑暗的角落裡,少年的身影如同一隻夜貓般輕盈,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中,從容離去,未驚動任何人。

    這種潛伏躲避的功夫,還是他上輩子在軍營中和一個小老頭學的,那老頭在邊境中待了一輩子,人看著瘦伶伶的沒什麼用,卻有這一手祖傳的功夫,若是他想,連皇宮的守衛也發覺不了他。聽說他祖上是個盜墓的,直到大夏開朝後,才金盆洗手,改回正當營生,但是這手藝卻一代代地傳下來,以便亂世到來時,能幹回本行業混口飯吃。

    衛烜救了他一命,於是這老頭為了報恩便教他了。

    上輩子在軍營中,衛烜學到了很多東西,一身紈絝習性釋數褪盡,三年的征戰,讓他成為一名北方蠻夷部落懼怕的殺伐果決的修羅,手上沾滿了敵人的鮮血,澆築了那方草原。

    雖然記憶很痛苦,卻在這輩子醒來後,將那些東西帶了回來,造就了現在的衛烜,讓他早早地退去了那無用的紈絝習性,走上另一條路。

    這輩子,他只想讓阿菀生活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不願阿菀多思多慮弄壞身子。上輩子的事情只需要他一個人承擔便好,作為一個男人,自然要為心愛的人擔當起一切。所以那些事情,便由自己去處理罷。

    然後,她只需要養好身子,陪著他一起慢慢地變老,然後死同穴。

    站在黑暗的皇城中,衛烜抬頭看向天上的星子,突然笑了一下,笑容猙獰狠辣。

    *****

    時至六月份,三皇子妃莫茹肚子已經九個月大了。

    自從她懷孕滿七個月後,皇后便免了她進宮請安,讓她在府裡好生安胎。莫茹當時溫順地向皇后謝了恩,眼角余光恰好瞄到皇后明顯得意的神情,還有嫡親婆婆鄭貴妃平淡神色下的晦澀。

    當時她心裡是近乎平靜到沒感覺的。

    這種情緒十分稀奇,讓她突然對祖母當時的話有了些許領悟,然後不再虐待自己和孩子。

    而在她的肚子顯懷時,無法伺候丈夫時,她也很平靜地給三皇子安排了伺候的人,由他選擇到哪個側妃或者妾侍院子裡,心裡泛不起絲毫的波瀾。

    有時候,她會摟著女兒,摸著肚子裡的孩子在心裡對他們說:娘親會做得更好,爭取給你們更多的東西!屬於她的,沒人能拿走。

    在她安胎的那段時間,三皇子後院熱熱鬧鬧的,兩個側妃和幾個侍妾你來我往,鬥個不停,她隔岸觀火,倒是瞧出了不少趣事。若是以往,她心裡難免會難受泛酸,可是這人一想開,換一種心情來看事情,便會發現其中的可笑之處。想到自己曾經也是她們中的一員,莫茹當時心裡是難受的,然後便釋然了。

    在她忙著安胎,將管家事宜交出去,什麼都不管時,果然出了事情,三皇子寵愛的陳側妃暴斃了,留下了一個女兒。

    可惜,三皇子知道這事情后,沉默了會,便讓人好生安葬陳側妃,又乾脆利索地處置了幾個參與的妾侍後,便將陳側妃留下的女兒抱到莫茹身邊讓她養。

    對於這庶女,莫茹並沒有什麼想法,而且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女兒,並不想多養一個,所以她拒絕了。當然,她並未冒冒然的拒絕,而是給了一個很完美的藉口,自己現在還懷著孩子,精力有限,無力為力。

    三皇子只好作罷。

    最後那庶女沒有給另一個同樣有女兒的劉側妃養,而是安置在後院中,先由嬤嬤們照顧著,似乎是要等莫茹生下孩子後,三皇子讓她一起抱到身邊養。

    莫茹當時只是笑了笑,沒有搭腔。

    不過通過這次的事情,也讓她更看清楚了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祖母當時勸她的話有了更深刻的認知,浮躁的心情慢慢沉澱下來。

    這一段時間,莫茹過得很好,原本因為安胎時交出去的管家權雖未回到她手裡,但是劉側妃已然不敢像先前那般自作主張,偶爾會恭恭敬敬地過來詢問她的意見,等她出了月子,總會交回她手上的。

    就在莫茹日子過得舒心滋潤,只等著肚子裡的孩子出生時,堂妹莫菲過府來探望她。

    對於這個家族中身份最尊貴的堂妹,莫茹起初是有些嫉妒的,不過因為她們姐妹間相差的歲數過大,相處時日並不多,最後釋然了。自從理解了祖母的意思後,莫茹的心理有了巨大的變化,對於祖母養在身邊的堂妹莫菲也寄予了極大的期盼。

    “七妹妹今兒怎麼過來了?只有你一人?六妹妹呢?”莫茹邊叫丫鬟上茶果,邊笑著問道。

    莫茹勉強地笑了下,說道:“六姐姐這些日子身子不適,在家裡休養呢。我今兒無事,便過來看看四姐姐了。”

    姐妹倆敘了會兒家常後,莫茹將丫鬟揮退到廳外守著,打量莫菲的神色,說道:“你怎麼了?”

    莫菲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四姐姐,昨兒妹妹隨祖母進宮,後來遇到了三公主,三公主她……”

    莫茹忍不住皺眉,忍耐地看著堂妹,等她將話說完。

    “聽說三公主這一年來都被貴妃娘娘拘在宮裡學習規矩,很少到宮外走動了。三公主對妹妹說,她心裡煩悶,約妹妹一起去看馬球。妹妹當時應了… …”

    “恐怕不只是看馬球吧?”莫茹冷笑道,“聽說孟灃時常邀請朋友去打馬球,可有這事?”見莫菲啞口無言,臉色更冷了,“七妹妹可和祖母說了?”

    莫菲點頭,“妹妹已和祖母說了,祖母說讓我到時候就稱病在府裡。”

    莫茹滿意地點頭,眼睛一轉,又對她道:“以後三公主不管和你說什麼,你都莫要應,省得到時候自己倒霉。她是公主,無論做了什麼,自有皇上護著。祖母年紀大了,比不得當年了,咱們作孫女的,自該體諒她老人家。”

    莫菲抬頭看她,目光微閃,沉默了下,問道:“四姐姐,就算三公主想要嫁給孟灃,也全憑她喜好麼?”

    莫茹笑了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康平長公主的面子皇上自然是要給的,但是……呵,那位是天下之主,自然與常人不同,所以三公主才能這般肆無忌憚。”

    莫菲眼神微微發亮。

    等莫菲從三皇子府回去後,聽說不小心失足落水,當天便感染了風寒,足足病了半個月才好,和三公主的約定自然也作廢。

    ****

    京城中有幾樣娛樂是極受貴族子弟歡迎的,打馬球便是其中之一,孟灃更是打馬球的好手,時常邀著一群好友去打馬球消磨時間,甚至組織了馬球隊。

    這日,孟灃又邀請了一干好友去城西的馬球場,打算來場馬球賽,卻未想在這裡遇到了一襲赭衣的昳麗少年。

    他施施然地走來,閒逸修然的步子,卻讓那群圍在孟灃身邊的勳貴世家子弟驀然僵硬,先是目光發直地望著少年介乎少年與男孩間的昳麗面容,然後被周圍的同伴暗暗地掐了一把回神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悄無聲息地往旁挪去,恨不得離那赭衣少年遠點。

    所有在京中行走的勳貴子弟都知道,暗紅色的赭衣是瑞王世子衛烜的標誌,遠遠瞥見時便要迅速躲起來,免得不小心多看了他一眼,都要被他收拾一頓。明明是個天生煞星,卻長得這般艷麗無雙,也不怨怪別人要多看一眼,而多看一眼的下場往往很慘。

    縱使美色惑人,但是那美人太過兇殘,終於嚇退了很多人。

    孟灃身邊一下子成了真空地帶。

    他也不在意,笑看著衛烜走來,然後在所有人看勇士的驚悚目光中,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故作親暱地湊到他耳邊,笑道:“未來的新郎官怎麼會來這裡?你也來比一場?”

    衛烜伸手一彈,孟灃只覺得一隻手疼得像火灼一般,不由自主地就鬆開了,然後聽他充滿了惡意的聲音響起:“可以啊,洗乾淨脖子等我打你吧。 ”

    別人打馬球是打球,衛烜打馬球是打人,疼得緊。

    孟灃趕緊搖頭,訕笑道:“表弟,說笑了,我們這些小蝦米怎麼會是你的對手呢?你要練手的話,就去侍衛營吧,那裡的人皮粗肉厚,耐摔。”一個侍衛營也消耗不了這廝的精力,他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衛烜卻下定決心要和他比一場,伸手扯住他,像拖著牲口一樣將他拖走了。

    馬球場的觀眾席上還有一些來觀看的各府貴女,遠遠的看到一個赭衣少年像拖牲口一樣拖著她們的男神走了,頓時嗷嗷叫起來,叫囂著要讓人去給那敢欺辱孟灃的少年好看,讓他知道他和男神之間的雲泥之別。

    不過,等有機靈的丫鬟小聲地提醒那位是瑞王世子後,所有的姑娘頓時閉上嘴,目光擔憂糾結地看著遠去的兩人,心裡糾結著自己是要勇敢地拯救男神好呢,還是先保全自己好?生命和男神,哪個重要?

    就在這種糾結中,馬球場上的兩人已經手持著馬球棍開始了比賽。

    而比賽途中,京城貴女們心目中的男神果然是被那個混世魔王分分鐘虐成了狗,看得那群姑娘們再次嗷嗷叫了起來,恨不得擼起袖子去屠魔!她們情緒激動,儼然忘記了自身安危,紛紛擠到了球場門口。

    可能是眾人情緒太激動了,就在孟灃被衛烜一棍子挑下馬後,恰巧往球門口摔了過來,然後男神孟灃摔到了一個被人擠出來的姑娘身上,並且被那姑娘反手一把托住他的腰,硬是牢牢地抱住了,阻止了那股讓兩人摔倒的衝力。

    被公主抱的孟灃:“……”

    被驚呆了的眾人:“……”

    衛烜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挑了下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7
發表於 2016-8-3 16:5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康平長公主的長子孟灃定親了。

    這消息一傳出來,所有人都忍不住愣了下,然後下意識地詢問孟灃定親的對像是不是三公主。當得知孟灃定親的對像是兵部侍郎——柳侍郎的女兒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愣了下,紛紛追問事情怎麼會如此突然。

    在京城勳貴、朝臣等人的心裡,孟灃雖然是個家勢人品皆不俗的女婿人選,奈何三公主這幾年來行事作風甚是霸道大膽,將他視為香餑餑對他癡纏不休,使得康平長公主幾次欲為長子所安排的好事都被三公主給攪黃了。這些在勳貴中都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便是有人心動想將自家女兒許給孟灃,也因為想到三公主而打退堂鼓。

    三公主此舉甚是霸道,也不是沒有沒有御史藉此找話題,可惜在文德帝壓下後,便沒人再不識趣地提這話了。文德帝近幾年來積威更甚,內閣輔臣已不如十年前般能說得上話,眾人自然是要收斂自己的鋒芒,不敢再當那出頭鳥。

    雖然礙於康平長公主,文德帝也意思意思地斥責了一翻,奈何比起姐妹來,疼愛的閨女顯然更重要,那種斥責根本沒能讓三公主收斂,康平長公主幾次被氣得胸悶後,便也撂開手,決定不幹了。

    她便是讓兒子打光棍,也絕對不會讓三公主進門!

    於是孟灃的婚事便這樣拖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孟灃都十九歲了,眼瞅著翻了年就要及弱冠之齡,和他同年齡的勳貴世家子弟的孩子都可以打醬油發,他不說有媳婦,連房里人都沒一個。幸好孟灃性子灑脫豪爽,並不在意此事,獨自一人瀟灑之極。

    三公主霸道,皇帝態度曖昧,康平長公主強硬,孟灃灑脫……種種原因下來,大家都要以為孟灃恐怕年近而立都要娶不到媳婦,可誰知,突然卻定親了,速度那叫一個快,甚至事前根本沒有傳出風聲。

    很多人都在糾結,紛紛打探後,終於打探清楚後,頓時哭笑不得,甚至也有些同情孟灃。

    若說三公主霸道讓人不喜,那麼與孟灃定親的柳家姑娘那叫力大無窮,能一手扛起個大男人,孟灃這作丈夫的以後威嚴何在?如何振夫綱?若是夫妻發生了口角時,恐怕孟灃會被未來的夫人一巴掌煽飛出去吧?

    當日在馬球場之事,因為觀眾太多了,根本瞞不住。孟灃與衛烜切磋馬球技,被衛烜一棍子挑下馬後,恰巧被“英雄救美”了,被個姑娘抱了個正著。眾人聽後,紛紛感嘆柳家姑娘雖說不是力大無窮,但能在這種情況下抱住個大男人沒摔倒,這力氣也是不俗的。

    雖說孟灃是被人家姑娘不小心救下了,可是作為個男人,也是要負責任的,於是第二日,康平長公主府便派了官媒去柳侍郎府裡說親。而柳侍郎是個極為固執之人,既然兩人有了接觸,即便是個意外,為了女兒的清白,自然也很爽快地允婚了。

    於是孟灃的婚事不到一天時間就搞定了,又花了一天時間請欽天監算吉時,婚期便定了在明天春天。

    這速度之快,根本沒讓人過多質疑,等眾人得到消息時,什麼都成定局了。

    阿菀聽說這事情時,正被公主娘抓著學習,學得頭昏腦脹時,於是便趁機去了康平長公主府,權當休息一下。

    阿菀剛到康平長公主府時,便在院子裡看到孟家兄妹倆正一人抱著隻白鵝蹲在那裡說話,伺候的下人們離得有些遠,望天望地,當做沒看到那對兄妹倆詭異的姿勢。

    孟妡見到阿菀過來,很高興地朝她揮手,叫她過去。

    孟灃沒有妹妹的厚臉皮,見到阿菀過來,面上有些尷尬,忙站了起來,和阿菀見禮。

    阿菀給孟灃行禮後,便笑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天氣熱,怎麼不進屋子裡涼快涼快?”

    孟灃輕咳一聲,說道:“阿妡說三毛四毛不喜歡待在室內,便帶它們出來溜溜。好了,阿妡,既然阿菀過來了,都回屋子裡去罷,省得熱出病來。”

    孟妡還是聽她哥的話的,一抹額頭的汗水,乖乖地到水閣去了。

    等丫鬟上了茶果點心後,阿菀便對孟灃道:“我聽說表哥定親了,特地來恭喜表哥一聲,這下子姨母終於能放心了。”康平長公主為了長子的親事操碎了心,現在終於定下來了,也可以放下一顆心了。

    康平長公主為人還是挑剔的,能讓她定下來,證明她本人應該也是滿意柳侍郎府的姑娘吧。

    孟灃端起涼茶喝了口,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看著阿菀,嘆了口氣道:“我這還不是烜弟給害的?你以後嫁過去了,記得給為兄報仇!”說著,開始鼓動阿菀怎麼折騰衛烜,好出一口惡氣。

    正在灌茶中的孟妡插嘴道:“其實柳姑娘也沒那麼差。”

    阿菀看了她一眼,沒想到這個素來愛護兄長的小話嘮會幫個外人說話。

    孟妡見阿菀疑惑,湊到她身邊小聲地道:“我昨兒跟著我娘去了柳府,和柳姑娘說了幾句話,她雖然看起來瘦伶伶的,力氣可大著。”然後一臉你懂的表情。

    阿菀:“……”這麼暴力不好吧?

    “我沒說她差。”孟灃拍拍妹妹的腦袋,“只是烜弟當時真是害死人了,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多沒面子啊。”說著長吁短嘆。

    阿菀:“……”

    孟妡:“……”

    兩個姑娘都同情地看著他,阿菀小心地問道:“真的是表弟將你挑下馬的?”

    孟灃神色沉重地點頭,嘆著氣說:“別人打馬球都是追著那球打,偏偏烜弟打馬球就喜歡捅人,也不知道當時那群姑娘怎麼突然跑到球門口,就這麼摔過去了。為兄一世英明,就被烜弟給弄沒了,如今京城裡的人還不知道怎麼編排這事情呢,幸好這親事定下了,柳姑娘也不至於受到什麼流言傷害。”

    孟妡腮幫子鼓了鼓,挺想幫著她家大哥罵衛烜那個事兒精,可是見阿菀在這裡,到底不好當著阿菀的面罵,於是嘟嚷道:“大哥,你當時覺得很丟臉是不是?柳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千萬別因此而遷怒她,男人遷怒女人可不是什麼男子漢……”

    孟灃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說道:“你哥是這般小氣之人麼?”

    “不是。”她家大哥最是豪爽不羈,雖被一個女人救了,並且以那種丟臉的方式被個女人抱住,卻也不會太過生氣的。

    孟灃笑了笑,滿臉桃花朵朵開,室內伺候的丫鬟們都臉紅紅地低下頭,唯有阿菀和孟妡看慣了,有了免疫力,沒太大的感覺。

    孟灃陪兩人坐了會兒,見沒什麼事情,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離開之前,他笑著對阿菀道:“等你成親時,為兄會給你送份大禮。以後若是烜弟欺負你,你便讓人告訴我,為兄給你出氣,讓烜弟知道,你娘家可不是沒有兄弟的。”

    阿菀聽得噗哧一聲笑起來,大方地道:“知道了,到時候就有勞表哥了。”心裡卻道,衛烜若是真敢欺負她,她自不會像隻小白兔一樣乖乖地任由他欺負,雖然平時看著對很多事情不在意,可是有些原則卻是要堅持的。

    前提是,衛烜真的會欺負她麼?

    孟灃離開後,孟妡將丫鬟揮退到外面,開始和阿菀說起悄悄話來。

    “老實說,我有點擔心柳姑娘。”孟妡眉頭皺緊,“你知道三公主就是個討厭鬼,這些年一直在破壞我哥的親事,若是她知道我哥和柳姑娘定親了,還不知道她要怎麼對付柳姑娘呢。雖然說一個在宮裡,一個在宮外,她的身份擺在那兒,不會太明目張膽地出手,可就怕她來陰的,讓柳姑娘暴斃之類的……”

    阿菀拍拍她:“別腦補太多,她再無法無天,皇上可不會允許她做這種事情,何況宮裡還有二表姐在呢。”

    孟妡哼唧道:“二姐姐只是媳婦,有很多事情不好管的。而且……皇上到底還是個父親,不然這些年也不會由著三公主這般行事了……”說到這裡,她神色十分平淡,既已是事實,惱怒無益。

    阿菀聽了半天時間孟妡的嘮叨後,方回公主府。

    回到思安院後,阿菀想了想,便讓青雅磨墨,親自揮毫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瑞王府給衛烜。

    ****

    衛烜剛從外面回來,天氣悶熱,出了一身大汗,赭紅色的衣服雖然筆直如新,可是後背卻可以看到一大塊暗紅色,正是被汗水浸濕的。

    衛烜正準備去浴池衝把冷水澡時,突然見丫鬟路雲過來,默默地遞上了一封信。

    “誰的?”

    “壽安郡主派人送過來給您的。”

    衛烜漫不經心的神色變了,趕緊小心地拿過,然後揮退路平、路雲二人,自己坐在浴池旁的小杌子上,就著明亮的光線,將信打開瀏覽,動作十分小心,彷彿捧著什麼絕世珍寶。

    可惜,等他看完信後,指尖忍不住將那信給掐皺了,皺著眉滿臉不爽。

    阿菀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如此上心,太他娘的不爽了!

    雖然不爽,可是這是阿菀第一次如此拜託他,衛烜倒是沒有拒絕。

    將捏皺的信紙的一角小心撫平,衛烜將它折疊好後,放到一旁,便扒開衣服跳到浴池裡。

    等他清洗好自己,看了下天色,讓人給他更衣,​​直接進宮去了。

    衛烜在宮裡待的時不久,就走了太極殿和仁壽宮兩個地方,等到宮門下鑰後,方踩著夜色離開。

    踏著夜色,衛烜又一次去翻了公主府的牆。

    路平被打發去了公主府隔壁巷子裡的一處三進的院子裡等候,心裡忍不住暗暗嘆氣,又得提心吊膽地擔憂著某人會不會被捉包,真是小廝難為啊!

    阿菀正準備歇息,聽到聲音時,見到衛烜又翻窗進來,心裡浮現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怎麼就是一點也不驚訝他今晚會翻牆過來呢?果然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衛烜見她坐在床上,宛若在等他一樣,頓時心花朵朵怒放,馬上就蹭過去,再一次想要爬床時,被她冷酷無情地阻止了。

    “我又不做什麼,就在你床上坐坐也不行?”衛烜有些委屈地道。

    阿菀聲音挺平靜的,“有一就有二,若是我允了,你今晚恐怕就不肯走了。”

    衛烜無言以對,因為他確實會這麼幹!

    “行了,說吧,你又來幹什麼?”阿菀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別太萎靡,中秋過後就要舉辦婚禮了,兩個月不到時間,他就不能再等等?

    衛烜聲音懨懨的,“我今兒進宮去了,和皇祖母說了會兒話,皇祖母說三公主性情不定,以後讓三公主跟著她一起吃齋念佛。”

    阿菀:這招真狠!直接將人整去太后的小佛堂裡了!

    “你這樣……會不會惹鄭貴妃生氣?”阿菀有些擔心地道,“她屆時會去皇上面前說什麼吧?”若是皇帝覺得衛烜挑唆不喜,阿菀真有點擔心。

    衛烜嗤笑道:“她現在可是自顧不瑕了,哪裡有空閒管我的事情?明妃可是一直盯著她,她現在什麼都不敢做。而且還有幽閉在東六宮的衛炂呢,等明年衛炂成親後,才能被放出來,這段時間她要好生表現才行。”

    阿菀低頭,瞄見他嗜血的神色,心頭突然有些發冷,然後又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問道:“灃表哥那兒是怎麼回事?這柳姑娘……”是不是他安排的?

    “不是我!”衛烜也有些鬱悶地道:“孟灃這也太沒用了,竟然讓個姑娘家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抱住,說出去真是丟臉。”不過想到上輩子他到死時都沒有聽說孟灃成親,這輩子孟灃能提前了幾年定親,衛烜聳聳肩膀,覺得那小子挺幸運的。

    至於孟灃娶了個力氣大點的姑娘當妻子,那也沒什麼,屆時候三公主想要張狂,也不會輕易得逞。

    自覺自己竟然也能做好事的少年很快便將這事情撂開不提了,纏著阿菀和她說話,看她對自己的緊逼慢慢地放鬆防備,由他得寸進尺,心裡著實開心。

    於是這開心之下,色心又起,繼續討要一個吻。

    “你親我一下,我就走。”

    很好,這次沒有捲舌,衛烜覺得自己棒棒噠。

    阿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下巴,發現少年臉紅得像塗了胭脂一樣,偏偏一雙眼睛眨啊眨的,期盼地看著自己,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隨便地在他臉頰上親了親。

    衛烜自然是不滿意的,趁著阿菀沒防備時,又壓住她的唇,然後繼續趁她不注意時飛快地跑了,那叫一氣呵成。

    夜風吹過從屋簷上垂落的絲絛,阿菀呆滯地坐了會兒,然後很冷靜地掀開被子,很冷靜地躺下,再抓起枕頭將自己的臉埋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8
發表於 2016-8-4 00:0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翌日,宮里傳出了三公主自動請求到仁壽宮陪伴太后,每日到小佛堂虔誠抄寫經書、為皇上祈福的消息。

    這是對外的說法,但是稍微有些理智的人皆不會覺得三公主會是個主動去吃齋念佛的主,能讓她乖乖地到仁壽宮去,定然是太后和皇帝默許的。等又有人聽說昨日傍晚時,衛烜突然進宮,分別去了太極殿和仁壽宮時,能聯想的空間更多了。

    三皇子府。

    今日三皇子休沐,本是打算要好好地陪伴快要生產的妻子,卻未想會得到這麼一個消息。

    “真的是三妹妹自己請求的?母妃怎麼說?”三皇子臉色凝重地問。

    莫茹扶著腰,小心地靠坐在榻上,丫鬟體貼地在她腰後放了個靠墊,盡量讓她坐得舒服一些。聽到宮裡來的人來稟報三公主自動請求去仁壽宮陪伴太后之事,她臉上也露出些許詫異,心裡卻嗤笑,三公主是絕對不可能會喜歡陪著個老太太整天吃齋念佛,怕其中有什麼隱情罷,或許,這和孟灃突然定親有關。

    宮裡來的內侍答道:“殿下,昨晚太后突然將三公主召到仁壽宮後不久,太后便讓人去告訴貴妃娘娘,說是三公主自動請求留在仁壽宮​​陪太后娘娘,在那兒抄寫經書為皇上祈福盡孝心。貴妃娘娘讓奴才轉告您,讓您與皇子妃娘娘保重身子,三公主能陪伴太后左右,是三公主的福份,讓您莫要擔心。”

    三皇子的臉色稍緩,又詢問了一些,得知昨日衛烜也進宮的消息時,心裡已然明白了。

    等內侍得了打賞離開,三皇子沉下臉,突然拂手將桌上的茶盞掃落。清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乍然響起,讓莫茹嚇了一跳,她皺起眉頭,不過看到丈夫陰沉的臉色,她抿了抿唇,倒是沒有說什麼。

    “好一個衛烜!”三皇子聲音有些低啞。

    三皇子雖然氣衛烜如此不給面子,不過倒是未氣昏了頭,很快便收斂了面上的怒氣,又變成了那個謙和穩重的三皇子殿下,英俊的臉龐上絲毫未見先前的失態。

    莫茹見他如此快速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心裡突然有些發寒。她垂下眼睛,指揮丫鬟去收拾好地上的狼藉,便將室內伺候的人都揮退出去,扶著腰起身,走到三皇子身邊。

    三皇子見她走過來,趕緊扶住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位置上。

    “夫君莫要氣壞身子,瑞王世子素來便是這等脾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莫茹柔聲安撫道。

    三皇子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如同莫茹所說的,衛烜的脾氣他也是知道幾分,他厭惡一個人時,那便是要整死那人方罷休。雖他不知道這些年來,衛烜為何突然與自己的兩個同母弟妹形同仇人,若非有皇上鎮著,指不定衛烜真的會出手弄死他們。

    先前他還慶幸著,任衛烜再跋扈霸道,他還是有所顧忌,不敢對皇子公主出手,只能小打小鬧,可如今兩個弟妹接連出事,由不得他再心存僥倖。顧忌著皇帝,衛烜不會愚蠢地出手除去他們,但是他可以整得他們慢慢地失去帝心,形成喪家之犬般狼狽。

    縱使是皇子公主,未得聖心,在宮裡這個踩低捧高的地方,只能任人欺辱。

    喝了口茶嚥下那股澀然,三皇子突然開口道:“茹兒,你說衛烜他到底欲意為何?”

    莫茹聽他突然開口心裡著實詫異,她嫁過來幾年,丈夫素來不會同她說太多事情,一般比較喜歡同謝忻商量,只要她為他管理好內院便可。這會兒竟然問自己,略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妾身覺得,衛烜如此,不過是為了壽安郡主罷了。”莫茹直接點明。

    三皇子皺眉,似是不解,“壽安?與壽安何關?”他知道衛烜看重壽安郡主,但再看重,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將來娶進門後,也就那樣了。

    莫茹心裡笑了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在這個男人心裡,女人不過是依附男人的玩意兒,喜歡就寵一下,不喜歡便放著,從來不是個兒女情長的男人。所以他不會明白衛烜為何如此看重壽安郡主,甚至覺得衛烜為了個女人連他們這些至親都不要簡直是匪夷所思。

    可是,她卻很羨慕壽安郡主,不是哪個女人一輩子都有個男人如此珍惜惦記的,而女人所求的除了榮華富貴外,也不過是一份良緣,與心中的那個人一起白頭偕老。

    “聽說壽安郡主與康平長公主的幾個兒女從小一同長大,親如兄妹。孟灃這次好不容易定親,壽安郡主自然是不想這樁親事出什麼意外,衛烜應該也是因為壽安之故,方會進宮尋父皇、皇祖母。”莫茹看了三皇子一眼,十分含蓄地道:“三妹妹是個極好的姑娘,可惜她與孟灃無緣,夫君應該也知道三妹妹是個性情中人,恐怕知道孟灃定親時心裡極難受吧?”

    即便不進宮,她也能想像三公主得知孟灃與柳侍郎之女定親時的反應,心裡不禁慶幸自己現在懷著身子,不用進宮請安,也省得面對三公主。雖然那位是嫡親的小姑子,但莫茹可不知道這天下還有這般不知羞恥的姑娘,心裡頗為不屑,皇家的臉面都被她丟盡了。

    三皇子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見妻子面
上帶著笑容,一隻柔軟白嫩的手輕輕地搭放在高高聳起的肚子上,神色微微緩和了一些。

    “我聽說,烜弟與灃表弟交情不錯。”三皇子說道,心裡並不覺得衛烜是為了個女人而特地讓太后將三公主拘起來,定然是為了孟灃。

    莫茹垂眸,她的丈夫啊……優點極多,在旁人眼裡,是個優秀的男子,是京中眾多夫人們眼中的乘龍快婿。可是她卻覺得,這男人偶爾也有些剛愎自用。

    三皇子終究是不放心,同莫茹說了一聲,讓丫鬟進來給他更衣,​​他要進宮一趟。

    莫茹挺著肚子,將他送出門,目送他離開的背影,莫茹想了想,也讓人送份消息到安慶大長公主府。

    雖然她也盼著三公主倒霉,可是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這一生,她和三皇子綁在一條船上,自然要為他謀劃。

    *****

    康平長公主一早聽到宮里傳來的消息,瞬間神清氣爽,便攜著女兒到隔壁去尋找妹妹說體已話。

    見了康儀長公主後,康平長公主笑著拍拍她,說道:“康儀,你這女婿選得好,你素來是個有眼光的,姐姐不如你!”

    康儀長公主臉上帶笑,心裡卻頗有些無奈,這女婿並不是她選的,是自己撞上來的。不過她也沒有想到,衛烜能做到這程度,手法頗為狠辣,實在不像個十五歲的少年。單是他能哄得住太后和皇帝,使其地位數年不變,無皇子能越過他,便讓康儀長公主心生感慨。

    旁人只看到太后和皇帝對衛烜的縱容,讓他尊榮​​無限,卻不知道衛烜為了維護這種摻雜著其他東西的縱容,付出了什麼代價。康儀長公主不知道衛烜暗地里為皇帝什麼,可是每次他出京一兩個月回來,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在悄然轉變,可見所做之事十分凶險。

    為了維護住這份來自帝王的寵信,衛烜必須拿捏好一個度,十分考驗著一個人的智慧手段,並且付出比旁人所見的還要多的東西。人人都說他是個混世魔王、紈絝子弟,卻難看出他每走一步都極其小心,不能言說的幸酸。

    “難為烜兒為灃兒做到這一步,待明年灃兒順利成親,我可得好生感謝他。”康平長公主繼續道:“這也都託了阿菀的福了。”

    雖不知道衛烜是如何說服太后和皇上的,但是衛烜能做到這一步,康平長公主已經滿意了。只要三公主不出來禍害別人,讓兒子能順順利利地成親便好。而衛烜能出手,也是因為阿菀之故,不然以那小魔王的性子,根本懶得理踩你會如何,這點自知之明康平長公主還是懂的。

    “姐姐莫要說這種話,阿菀和灃兒、阿妡情同兄妹,都是自家親妹妹,何必計較太多。等明年柳姑娘進門,姐姐就好生準備著當祖母罷。對了,阿妡十月份要舉行笄禮了,很快也要議親了,姐姐可有什麼人選?”

    隨著康儀長公主拋出來的話題,​​姐妹倆又開始湊到一起說起兒女的親事來,讓原本還想蹭在這裡傾聽長輩們談話好挖掘八卦的孟妡跺了跺腳,捂著臉跑去找阿菀了,留下康平長公主姐妹倆笑個不停。

    孟妡去思安院找到阿菀時,便神神秘秘地湊過去,詢問道:“阿菀,烜表哥是怎麼說服太后和皇上將三公主關起來的?”

    這個問題阿菀昨晚也詢問過衛烜了,可惜衛烜並未給答案,讓阿菀差點想掐他的脖子,鬧到最後仍是沒能問出來。

    “我也不知道,你若是見到他,自可以去問問。”

    孟妡縮了縮脖子,堅決地道:“那我還是不要知道了。”然後她很快又高興起來,“那個討厭鬼被外祖母關在仁壽宮裡了,希望能將她關到給她選好駙馬,直接嫁過去為止,省得又來破壞我大哥的婚事。”

    阿菀想,覺得若是皇家真的要臉面的話,估計這次皇帝不會像以往那般對三公主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文德帝以往縱容三公主,不過是因為康平長公主並未幫孟灃定親,由著三公主去胡鬧,如今孟灃和柳姑娘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之事,若是再讓三公主胡攪蠻纏,那可真是缺德了,這種得罪人的事情可不好做。

    聽完阿菀的分析後,孟妡想了想,最後嘆了口氣道:“有時候我真不知道當皇帝的人是怎麼想的,咱們那位舅舅好生難懂。”說著,心裡不免有些為太子夫妻擔心。

    阿菀點頭,確實,皇帝還真不是普通人能了解的一種生物。

    ****

    三公主的事情被人在私下說了幾天后便過去了,當然,因為這件事情,也讓世人對衛烜在太后及皇帝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個深刻的認識,看到他時恨不得直接繞道走,就怕自己不小心撞上他,然後各種倒霉。

    衛烜我行我素慣了,世人對他的評價如何不甚在意,每天往返侍衛營和王府,天天都要翻一次黃曆,數著日子。

    轉眼便到了七月份。

    七月初,三皇子妃莫茹生下了一個男孩。

    這個在衛烜上輩子的記憶里金貴無比的皇長孫如今不僅委屈地成了排行第二的皇孫,而且身子也比上輩子孱弱,與現在已經六個月大、長得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皇長孫比起來,有點兒不討喜。

    文德帝聽完宮人的轉述後,雖然也賞賜了生育有功的三皇子妃,但到底比不得皇長孫出生那會兒的賞賜,讓有心人覺得皇帝心裡還是看重太子妃所出的皇長孫。

    衛烜聽說這些事情后,面上笑得云淡風清,眼裡有釋然。

    歷史終究是不同了,而他也很快要迎娶阿菀了,而不是像上輩子般求而不得,甚至遠離京城。

    到了七月中旬時,京城突然下起了暴雨。

    不僅京城,京城外很多地方都下起了暴雨,雨勢之大,十年難得一見。等大雨持續下了三天后,也讓朝臣們開始擔心起來。

    果然,幾日後便聽說了很多地方發生了洪水,河堤決堤,多處城鎮莊稼被大水淹沒,百姓流離失所。各處的災情一件件地報上來,文德帝急得嘴裡都起了水泡,太子也跟著忙得腳不沾地,宮裡宮外的氣氛都有些壓抑。

    大雨下了十來天才停,此時四處災情嚴重,朝廷少不得要派人去賑災,而衛烜便是主持賑災的人員之一。

    聽說衛烜被任命去賑災時,瑞王等人少不得要為他擔心,畢竟他現在才十五歲,年紀尚輕,擔心他沒經驗,幹不好這事情。

    衛烜也皺起眉頭,心裡算了算,然後對他家老頭子說:“一個月時間足矣,我會在婚禮前盡量趕回來。不過若是有誰給我拖後腿,我少不得要動手懲治一翻,屆時京里就要麻煩你了。”

    誰敢不長眼睛拖後腿耽擱了他回京成親的日子,他遇佛殺佛!

    瑞王:“……”這熊孩子到底清楚自己是在幹什麼嗎?

    看著熊兒子面上一片殺氣騰騰,瑞王簡直心塞得不行,忙扯住他叮囑道:“你給本王省點心,便是不如意也不准隨便殺人,免得你回京時還要被人參一筆,你老子我還要辛苦地給你擦屁股。”

    衛烜瞥了他一眼,嘲弄地道:“他們安份守已,我自然不會做什麼!若是他們敢搞小動作,那可怨不得我了!父王也知道,素來這賑災之事油水極多,我可是知道這次賑災的隨行人員中,被塞了很多人進來。”

    所以,這也是文德帝將他塞過來的原因。他好比文德帝手裡的一把利劍,並不怕他去得罪人。

    瑞王聽罷,便知道他已經打聽清楚,想了想,只能拍拍他,隨他去了,心裡已然做好了將來給他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人家說生個兒子好養老,偏偏他生的這個兒子卻是個討債鬼,專門敲骨吸髓的。

    ****

    對於衛烜要去賑災一事,阿菀也是極擔心的。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自然災害之後,最容易發生細菌性傳染疾病,衛烜又是去前線賑災,阿菀真擔心他不慎被傳染。所以在得知這事情時,第一時間便例了好幾張單子的藥物,讓人備好,屆時讓衛烜一同帶過去。

    只是阿菀剛準備好,就等他出發前送過去給他時,衛烜晚上又來翻她家的牆、爬她的窗了。

    “阿菀,我明天要出發了。”衛烜仗著將要分離,所以這次終於成功爬上阿菀的床,將她摟了個滿懷,心滿意足地在她脖頸間吸了口氣。

    看在他要離開的份上,阿菀默許了他像隻小狗一樣黏人的行為。

    “路上小心,凡事別爭著出頭,注意休息和衛生,飲食上要小心,別喝了不乾淨的水……”阿菀開始嘮嘮叨叨起來,順便將自己上輩子所知道的注意事項都一股腦兒地說出來,恨不得塞進他腦子裡。

    衛烜安靜地聽著,等聽到阿菀說的幾種匪夷所思的防災措施時,他的臉上沒什麼變化,心裡卻已經了然。

    果然,阿菀上輩子所在的那個世界,應該是一個比大夏朝更好的地方,至少那裡的人更自由,能學的東西更多,甚至不拘於男女,讓女子也能接觸那些只有男人才能學的東西,想想都讓人心動不已。

    不過,那個地方再好,他卻去不了,更無法見識。

    所以,阿菀還是乖乖地待在這裡,待在他身邊就好了。

    等阿菀覺得將自己記得的東西都說了一遍後,便問道:“記住了?”

    衛烜眼睛轉了轉,有點兒勉強道:“你說得太多了,我沒法都記住,你再說幾遍好不好?我會仔細地記在腦子裡的。”說著,他十分殷勤地去倒了杯水過來給她潤喉,一副打算連夜奮戰的模樣。

    阿菀:“……”

    最後,衛烜在阿菀這裡待得比平時多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走。

    臨行之前,他捉住阿菀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道:“你放心,我會在婚禮之前回來的,到時候我來迎娶你。”

    阿菀愣了下。

    就這麼愣神的功夫,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臉,然後嘴唇被堵住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09
發表於 2016-8-4 00:00: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文德二十一年七月,天降暴雨,大夏綏河一帶決堤,兩岸百姓流離失所,瑞王世子奉命護送賑災銀糧等物南下賑災,並督查各州府官員賑災。

    爾後不過十來日,京中便得到消息,瑞王世子在賑災途中,任性行事,突然斬殺數名官員,朝野俱驚,紛紛譴責其無視祖宗家法,殘暴不仁。

    瑞王世子性情暴戾,行事斷案全憑喜好,仗著皇帝寵信,拿皇帝之令大行其道,遇到不合他脾氣的人或事,便任性行事,甚至只憑著一些不足以成證據的東西將一些當地官員直接捆了扔牢裡,張狂之極,幾個因反對他的官員更是被他當場斬殺,弄得當地官員戰戰兢兢,人人自危。

    瑞王得知這消息時,頓時眼前發暗,腦子浮現一種“終於來了”的想法。

    果然熊兒子不給他惹禍便會皮癢!

    接著,得到消息的御史也紛紛上奏彈劾瑞王世子衛烜,奏章摞滿御案。三皇子一派和一些自詡剛正秉直的朝臣更是興奮不已,紛紛落井下石。唯有太子為此奔走,瑞王也頂著朝臣的壓力,咬牙頂著,處處為其子開脫,朝中頓時一片熱鬧。

    文德帝看著桌上彈劾衛烜的御史奏章,目光深沉,然後將之留中不發,從旁邊翻出了一份秘折。

    楊慶端著茶過來,小心地看了眼那份秘折,垂下眼靜立在一旁,心裡隱約明白,衛烜世子此次行事張揚殘暴,應該是得了皇帝的吩咐。雖然世人皆罵瑞王世子無法無天、殘暴不仁,彈劾他的奏章不斷,他卻知瑞王世子最後定然無事。

    稍晚一些,楊慶見到滿眼血絲的太子,忙上前給他請安。

    太子托起他,低聲詢問道:“父皇可看了那幾份緩河州府傳來的奏章?可有說什麼?”

    楊慶笑道:“殿下莫憂,皇上先前已經看了,不過皇上並未有所示意,若是殿下想知道,可進去親自瞧瞧。”這些事情太子遲早會知道的,楊慶也不瞞著,權當賣太子一個面子。

    太子笑了笑,溫和地道:“有勞公公去通傳一聲。”

    楊慶應喏,便轉身進了太極殿。

    等太子從太極殿出來,臉色有些沉吟,回到東宮時,便見太子妃正抱著皇長孫在大殿中玩耍。

    殿中央鋪著手工編織的柔軟的毯子,七個月大的皇長孫穿著輕薄透氣的綢布做成的小衣服,小小的身子趴在地毯上,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和小腿,像隻小烏龜一樣,四腳八叉地趴在那兒,努力地用肚皮及四肢向前爬行著。可惜力氣不大,很努力才蹭出那麼一丁點,反而弄得自己滿頭大汗,累得小臉都發紅了。

    孟妘坐在旁邊,拿帕子給兒子擦擦汗,將手裡一顆彩色鑲鈴鐺的小皮球放在兒子面前一臂之處滾動著,叮叮噹當地吸引小傢伙的注意力。小孩子喜歡色澤鮮豔的東西,鈴聲也很容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為了心愛的小球球,大夏朝尊貴的皇長孫殿下又嘿咻嘿咻地朝前爬著,兩條白嫩嫩的小腿一蹬一蹬的用力,努力地想要抓著那隻彩色小皮球。

    太子進來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好笑,他剛走到那對母子倆的面前時,他身上的明黃色的太子朝服瞬間便吸引了皇長孫的注意力。

    “呀呀~~”皇長孫朝父親叫得歡快,雙手揮舞著,顯然是已經認出了這個每天都會陪他玩耍的男人。

    比起性情古怪的娘親時常喜歡玩弄兒子,皇長孫殿下比較喜歡天天都要抱他、會溫柔和他說話的父親。每次太子一出現,他就會目光跟著太子轉,伸手要他抱。為此,孟妘很淡定地道,定然是太子身上的衣服色澤太鮮豔了,才會鬧得兒子比較喜歡親近他。

    所以現下看到熟悉的明黃色,皇長孫興奮了,拋棄了永遠也拿不到的小球球,朝父親那兒蹭去。

    太子就著宮女端來的水淨了臉和手,又擦汗了水漬,才坐到乾淨的毯子上,將像隻小烏龜一樣努力地朝他爬過來的兒子抱了起來,扶著他坐好。

    七個月大的孩子已經能坐得很穩了,而皇長孫殿下顯然是個極有追求的孩子,還不會翻身就想坐,會坐了又想爬,等以後會爬了估計就想著要走了。剛到父親面前,皇長孫殿下十分兇殘地伸爪子,抓住了父親衣服上的絲絛,用力扯著,張嘴就要咬,被太子製止時,更兇殘地一腿蹬到他胸口上,讓太子十分無奈地將他抱遠一些。

    孟妘見他陪兒子玩耍,便自己親自端了碗酸梅湯去餵他,讓他喝一些解暑,說道:“殿下今天回來得有些早。”同時又看了看他,發現他今天的心情不錯,一改這段日子的凝重。

    太子朝她笑了下,溫聲道:“方才孤去太極殿見了父皇,聽父皇說了下緩河州府的賑災事宜,因為有烜弟在,賑災的銀糧大多數已經分發到了受災的百姓手中,百姓大多已經被安置妥當,只有少部分銀糧被一些當地官員私吞了,烜弟現下正在處理此事。”

    孟妘微微挑了下眉頭,沒想到會聽到這個消息。雖說后宮不干政,但前朝和后宮仍是有某些聯繫,朝堂發生點什麼事情時,也會影響到后宮的人,這段日子,孟妘抱著兒子去給太后、皇后請安時,聽著那些嬪妃們聊天,偶爾也會涉及到朝堂的一些事情,特別是關於衛烜被彈劾之事。

    先些日子傳回來的消息只說在賑災時,衛烜全憑心情行事,膽大妄為,多數隨行官員遭了他折騰,甚至心情不好時直接殺人,讓眾人叫苦不迭,除此之外便沒別的消息了。現下聽太子之意,孟妘若有所悟,覺得衛烜弄的這一出,倒是有些蔫壞蔫壞的。

    私吞賑災銀糧可是大罪,若是揭發出來,輕則丟官重則性命不保,衛烜看似胡鬧,卻胡鬧出這些事情來,怕是到時候那些為了壓制衛烜而彈劾他的朝臣、勳貴要生生被打臉了吧。

    起先沒有什麼消息傳來,應該也是眾人不想鬧大,皆瞞著不報,畢竟能被派去賑災的官員都不是笨蛋,更沒有愣頭青,裡頭的事情彎彎繞繞,大多數人被塞過來都想撈些油水,就看多或少罷了,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只要面上過得去,倒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卻不想衛烜這個煞星竟然沒有收下送上來的好處,反而唯恐天下不亂,怎麼高興怎麼來,仗著皇帝寵愛,一開始就胡鬧,等眾人發現衛烜的目的時,已經來不及了。

    孟妘突然怔了下,看向太子。

    “怎麼了?”太子扶著皇長孫的下腋,教他站立,見他總想雙腿飛起踹自己,忍不住拍了拍他肉肉的小屁股。見孟妘望過來,神色有異,太子不禁問了一聲。

    孟妘搖了搖頭,最終沒有開口詢問衛烜是不是在幫皇帝做事。俗話說法不責重,自來這種賑災之事裡面彎彎繞繞,衛烜不會不知道,但他仍是選擇揭發出來,得罪的人可不少,恐怕這裡面已經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若真是皇帝的意思……孟妘心裡暗暗抽了口氣,有點為阿菀擔心了。這種得罪人的事情衛烜幹得越多,以後怕是不得善終,將來阿菀怎麼辦?

    想罷,她又看向正和兒子一起玩耍的丈夫,抿了抿唇。

    *****

    自從衛烜離開後,阿菀心里便開始七上八下,每日就算被公主娘折騰得頭昏腦脹,仍是沒能讓她停止擔憂。

    衛烜倒是會隔幾天讓人傳回些消息給她,可惜都是“安,勿念”之類的,根本沒啥意義,反而讓阿菀更擔心了。

    幸好,還有孟妡這個話嘮時不時地給她傳遞外頭的消息回來。那一刻,阿菀實在是愛死這個喜歡到處打探八卦消息的小話嘮了,總能第一時間挖出消息來,有了準確消息,得知他安好,比什麼都不知道要好。

    不過,孟妡卻不開心,特別是當得知衛烜竟然真的會殺人時,小姑娘嚇得臉都煞白了,暗暗撫著心坎,努力回想著自己以前有沒有得罪衛烜的地方,她要趕緊補償,免得被那大魔王哪天翻舊賬將她給殺了,那就死得太冤了。

    衛烜在賑災途中幹的事情傳回來,京城裡的人對他沒一句好話,都是譴責他殘暴、任性妄為之類的,連帶的阿菀這個即便要嫁給衛烜的人也被人扯出來說了一回,同情她的、嘲笑她的人都有,讓阿菀這個宅在家裡默默備嫁的低調人士又成了京城的話題人物。

    對於外面的事情,阿菀很淡然,她表面上看著很冷靜,唯有夜深人靜時,會在床上翻來滾去的睡不著,十分煎熬。

    她知道衛烜殺過人,在他十三歲時,有一回他突然消失一個月回來時,阿菀在他身上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時,還有那股殘存的冰冷殺氣,阿菀便有所猜測。所以這回聽到他殺人的事情,阿菀心臟又抖了下,卻沒有太大的反應了。

    她總該要相信他的。

    幸好,衛烜這次沒有辜負她的相信。

    中秋前,朝廷又有了消息傳來,這次賑災被扯出了私吞災銀之事,衛烜所殺之人都是與此有關,並且將一份詳細的名單傳回了京城。文德帝看罷,當即震怒,將那批官員貶的貶、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這事很快便平息下來,可是衛烜的名聲卻更臭了,甚至在宗室和勳貴中的名聲比以前還差,這其中的原因,莫過於私吞賑災款之事中被涉及到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的利益皆因為衛烜而受到損害,會欣賞他才有鬼。

    孟灃看著下屬傳回來的消息,微微嘆了口氣。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文德帝固然是個明君,卻也是位帝王,衛烜選擇成為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劍,怕是這一生走得會更累,死後卻不知道史書會如何評論他,怕是名聲臭不可言罷。

    “大哥,烜表哥什麼時候會回來?”

    孟灃掩住手中的信件,見妹妹趴在旁邊看著自己,不禁笑道:“你問這作甚?你前些天不是怕他怕得要緊麼?”說著,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鼻子。

    孟妡拍開他的手,嘟嚷道:“我這不是為阿菀擔心麼?你瞧,還有五天就要舉辦婚禮了,到時候他趕不回來,阿菀豈不是要給人笑話?”

    “不會的。”孟灃自信滿滿,以衛烜那性子,便是爬也要在婚禮前爬回來。雖然對他的性子挺無奈的,但孟灃多少都有些了解,甚至覺得衛烜這一生,縱然狂妄恣雎,唯有阿菀成為他的魔障,​​讓他一生萬劫不復。

    孟妡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高興地問:“大哥得到什麼消息了?”

    “沒有?”

    孟妡大怒,覺得自己被自家兄長惡意玩弄了,踹了他一腳,又扮了個鬼臉,說道:“我要去告訴阿菀,你不地道,竟然玩弄我們的信任。”說著,趕緊拎著裙子跑了。

    孟灃:“……”

    *

    孟妡跑開後,便去了隔壁公主府尋阿菀去了,順便將她哥的話說給阿菀聽,安慰道:“你別擔心,烜表哥一定會準時回來娶你的。”

    阿菀:“……我不擔心。”

    “騙人,你眼底都有些青色,一定是擔心得睡不好。”孟妡很犀利地指出。

    阿菀揉了揉額頭,無奈地說道:“不是,是我娘最近教的東西太多了,不好消化,連睡夢中都是我娘嚴厲的臉,太受刺激了,睡不好。”

    孟妡聽得摀嘴直笑,“你慘了,你這話讓姨母知道你說這種話,姨母非要罵人不可。”

    阿菀聳聳肩膀,決定不和她計較這些。

    隨著婚禮的日期越來越近,公主府和瑞王府都緊張地籌備婚禮,雖然衛烜並不在京,卻也沒有因此而影響什麼。

    當然,對外看來是沒什麼影響,私底下康儀長公主卻很擔心衛烜趕不回來,屆時女兒就要成為笑話了,為此她頭髮都要愁白了。相比之下,羅曄倒是有些樂觀地認為,若是衛烜趕不回來,婚期就推遲,若是能推到兩年後就更好了,到時候女兒就能在家裡多留一些時間了。

    阿菀和康儀長公主都被駙馬爹(丈夫)的樂觀精神弄得哭笑不得,然後直接無視了他,讓羅曄不禁有些沮喪,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男人,以後再也不沾酒了。

    可能是為了和羅曄作對,在婚禮前三天,衛烜終於風塵赴赴地歸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10
發表於 2016-8-4 00:0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聽到衛烜回來的消息,兩家長輩都精神大振,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繼續準備婚禮了。

    當然,羅曄可能很失望,可惜康平長公主為了女兒的婚事忙瘋了,根本沒心情照顧他的情緒。反正自從他喝醉酒被瑞王坑過後,這段時間他便一直處在一種低迷狀態中,比起妻子康儀長公主很快便看開,著手為女兒準備婚事,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還是沒辦法看開。

    阿菀得知衛烜回來的消息時,也鬆了口氣,當天便收到了衛烜讓人送來的信件,主要是報平安的。

    信寫得極短,且字蹟有些潦草,讓她猜測他寫這封信時,應該正在路途中,而且在趕路,時間不多。阿菀仔細看了會兒,指甲修得圓潤的手指尖滑過上面的字,這字雖潦草,但卻感覺到與往昔不同,甚至筆鋒處鋒芒畢露,咄咄逼人,頗有風骨,顯然比以前他寫給她的那些信裡的字跡好多了。

    阿菀這些年來頗好習字,對很多字體專研了一翻,對此算是有幾分講究,深信字如其人的說法。

    所以,這才是衛烜真正的字吧?以往他給她寫的那些信,應該都是他特意往幼稚上寫的。

    微微嘆了口氣,阿菀看了看,讓人端來火盆,將那封信燒了。

    青雅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要將這封信燒了,以往瑞王世子也不是沒給主子送過信,皆被她收了起來用匣子裝著,若說因為什麼男女大防之類的,並不必如此,畢竟兩人已經定了親,有了名份,根本不必計較這些。

    將信燒完後,阿菀又托腮想了會兒,對青雅道:“青雅,今晚你守夜吧。”

    青雅怔了下,很快便明白了,忙應了一聲。

    果然,到了晚上阿菀就寢時,某個剛回京的人又迫不及待地來公主府翻牆爬窗了。

    阿菀就坐在床前,青紗羅帳被金色掛勾挽起,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床的正中央,雙手擱放在雙膝上,雙腳輕輕地點在床前的腳踏上,身上穿著一襲素雅的長裙,頭髮未挽,潑墨般散下,襯得她在燈光下的臉龐更精緻美麗。

    而那種等待的姿勢,看起來宛若正在等待丈夫夜中歸來的小妻子一般。

    衛烜可恥地臉紅了,心情激動得手指尖都有些發顫,恨不得直接撲過去將她揉進懷裡……幸好理智制止了他。

    “阿菀,我回來了。”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但是卻透著濃濃的歡欣。

    阿菀朝他點頭,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遍,“一切可順利?”

    衛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蹭過去坐在她身邊,然後伸手攬住了她的腰,發現她未拒絕後,便開始發揮得寸進尺的精神,雙手都纏到了她的腰上,然後將她緊緊地摟到了懷裡。

    阿菀有些黑線,果然不能太放縱他,不然就會得寸進尺。不過想到他剛回來,一路上辛苦了,便決定讓他多抱一會兒。

    這一抱,便抱了一刻鐘,直到阿菀忍無可忍地擰著他的耳朵,終於將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她身上的少年撕開了,再冷酷無情地指著腳踏處,讓他坐在那兒,省得他又得寸進尺。

    “阿菀你真是狠心,枉我在外面一直在想你……”他的聲音哀怨極了。

    阿菀感覺到臉上有些發熱,怕他繼續說下去,趕緊轉移了話題,開始詢問他在路上的事情,就怕他沒有照顧好自己,或者受了什麼罪。幸好除了趕路辛苦了些,他倒是沒有受太大的罪,至於他在賑災途中所做的事情,兩人都有志一同地忽略過去,沒有提及它。

    衛烜不願,阿菀不想。

    等說得差不多了,衛烜又眼巴巴地看著她,說道:“還有三天……我就要娶你過門了。”

    阿菀臉上又有些發熱了,讓自己保持平常心,面上很是冷靜地應了一聲。

    室內只點了一盞宮燈,並且燈芯還被剪了,光線並不怎麼明亮,不過於衛烜而言並無大礙,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阿菀臉上的神色,發現她平靜得讓他忐忑,不禁說道:“你、你不會反悔吧……”

    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阿菀呼了一巴掌。

    “反悔個屁!”

    衛烜:“……”

    “都說由長輩作主了,就不會反悔!而且我娘這般疼我,我要是反悔不願的話,我娘早就想法子解除婚約了!懂麼?”阿菀又揍了他一巴掌,積壓在心裡一個月的擔憂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出來。

    天知道這一個月,她有多擔心,晚上幾乎都睡不著,生怕他在外面受傷了,或者是喝了不乾淨的水感染怎麼辦。偏生他每次寄的信回來只有短短幾個字,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外頭又是一堆不利於他的流言,她能撐著,也算是自己的心態好了。

    所以,看到他擺這副委屈的模樣,再想想自己為他擔心,就忍不住手癢,好想揍他。

    衛烜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爆發的阿菀,阿菀從來都是理智冷淡的,極少會失控。可是這會兒,她為了自己而失控……心臟突突地跳著,不知道她怎麼了,不過倒是將她的話聽進耳朵裡,瞬間雙眼發亮,然後再也忍不住,躍起身直接撲了過去……

    安靜的夜裡,突然房裡響起了一陣悶響聲,讓正坐在門口守夜的青雅眼角跳了跳,暗暗地掐了下手掌心,又繼續淡定地坐著。不過,心裡還是對剛才那突然的悶響有些在意。

    還有三天就要舉辦婚禮了,應該不會……那麼急吧?

    衛烜再次被阿菀冷酷無情地趕走了。

    他自知理虧,陪著笑臉,小聲地道:“那、那我明晚來看你,你好生歇息,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不行!”阿菀揉著後腦勺,咬牙切齒地道:“我娘說,婚前三天,未婚夫妻是不能見面的,不然會不吉利,難道你想要我們以後……”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手給摀住嘴了,同時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額頭與她相抵,聲音是男性特有的沙啞:“那我不過來了,我們這輩子都要好好的,一起白頭偕老!”他一臉堅定的表情。

    阿菀:“……”她誆他的,他也信?

    衛烜很快便離開了,阿菀坐了會兒,然後摀住有些發燙的臉,翻身上了床,淡定地睡覺。

    *

    而衛烜回到王府的隨風院後,縱使身體很累,精神卻亢奮得睡不著。

    現在,什麼都改變了,不僅康儀長公主的命運改變了,太子夫妻的命運改變了,連皇長孫也換了個人……最讓他高興的是,阿菀對他的感情也改變了— —雖然阿菀沒有多說,但他仍是感覺到阿菀心裡對他的在意。

    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上輩子,在七月的暴雨之前,康儀長公主夫妻有事離京,便死在那場雨夜中。而這輩子,他們一直待在京城裡,為女兒準備婚事,無暇外出,將原本命運的軌跡改變了。

    阿菀的父母現在好好的活著,阿菀也將要嫁給他了,一切皆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

    衛烜面上帶著微笑,輕輕地撫著一隻先前在阿菀那裡拿走的阿菀特地做給他的香囊,然後珍而視之地將之鎖進了一個匣子裡。

    匣子裡放著的皆是阿菀送他的各種東西。

    *****

    衛烜回來了,不僅兩家長輩心中大定,阿菀的心情也大定,三天后便要舉辦婚禮。

    這三天時間依然十分忙碌,阿菀白天要被公主娘抓著學習,晚上要被余嬤嬤抓著去做美容美體等事宜。

    貴族女子十分著重婚前調理,以前孟妘出閣那會兒,阿菀隱約有些了解,等輪到自己時,才知道簡直是讓她三觀再重組一回。從三個月前開始,余嬤嬤便著手為她調理身子,每隔幾天晚上都會讓她泡得香噴噴的,泡得多了,那種味道便會自發地留在肌膚上,微微一出汗時,竟然自動泌出一種淡雅的香味。

    當阿菀感覺到自己身上自內而散的香味時,頓時囧了,終於知道香妃是怎麼來的了,原來還可以這樣弄。

    三個月下來,短時間內看不出成效,但是這麼一點點地積累,效果卻是顯著的,阿菀現在都覺得自己又香又嫩又滑,皮膚像剝了殼的蛋一樣,自己照著鏡子時都忍不住摸上兩把。

    想到自己被調理得這麼嬌嫩香滑,就是為了給一個男人摸……特別是那個男人還是衛烜時,阿菀又想以頭搶地。

    除了這些小糾結外,隨著婚禮的臨近,阿菀心裡也開始傷感起來,捨不得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親人。

    婚禮前一天,親朋好友紛紛上府來給她添妝。

    阿菀被丫鬟仔細打扮過後,便乖巧地坐在思安院裡裝淑女,然後以孟妡為首的一群姐妹朋友都湧過來看她,順便恭喜她。

    可能是近來衛烜在京中的名聲太可怕了,眾人並不怎麼敢打趣阿菀,紛紛恭喜了她明日將要出閣當新娘子後,便轉移了話題。唯有衛珠坐在阿菀身邊,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阿菀估模著,這小姑娘可能仍是覺得衛烜不好,不想讓她受委屈。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好不好各人心中自有數。

    阿菀拍拍小姑娘的腦袋,讓她笑一個。

    衛珠擠出一個笑容,拉著阿菀的手不說話了,阿菀見她心情不太好,拍了拍她的手作安撫,也不再勸她什麼。

    “沒想到六妹妹比我們還要早出閣。”羅寄悠笑嘻嘻地感慨了一聲,然後扭頭看向蹲在阿菀身邊正捧著點心啃得像隻小倉鼠的羅寄茱,故意說道:“七妹妹,你能不能別吃了?看著像什麼樣子?”

    阿菀笑道:“我聽說五姐姐的好事也近了,屆時妹妹可要回去嘲笑你一翻。”然後又拿帕子給像隻小白兔一樣怯生生的羅寄茱擦了擦臉,笑道:“七妹妹喜歡吃,便給她吃多點,挺可愛的啊。”

    羅寄悠無奈道:“七妹妹再吃下去,又要發胖了。來之前,五嬸可是特地叮囑我,要看著她,別讓她吃太多,不然將來可嫁不出去。”

    一席話說得屋內的少女們都忍不住掩嘴笑起來,長得像白皮包子似的羅寄茱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今兒是六姐姐的好日子,我心裡一高興,就想吃多點。”

    孟妡也被她逗笑了,嘴快地道:“那明天阿菀出閣,你豈不是要多吃幾碗飯?”話剛落,就見羅寄茱似乎在考慮,讓她不由瞪大了眼睛,這姑娘難道真的這麼想的?不由得深深佩服,能吃也是福啊。

    有羅寄茱、孟妡等人插話,氣氛終於變好了一些,那些過來湊熱鬧的貴女們也跟著開始笑鬧起來,沒有先前的拘束。她們與阿菀和孟妡的交情都不錯,可惜阿菀明天要嫁的人是名聲響亮又可怕的瑞王世子,想到他近年來的豐功偉績,這群小姑娘早就被嚇過了幾回,自然不敢亂說話,就生怕傳到衛烜耳裡,她們家族長輩都要遭殃。

    所以在來之前,她們心裡其實挺同情將要嫁進瑞王府的壽安郡主的,特別是聽說這樁婚事當初是由瑞王第一個開口提出來定下的,心裡儼然認為定然是瑞王這老流氓強迫的——少女們真相了,所以對阿菀十分同情。

    當然,同情歸同情,她們卻不敢多嘴說什麼,皆隨風俗贈了阿菀禮物,然後便坐在一起說笑了。

    很快地,便有丫鬟過來稟報,太子妃親自過來給阿菀添妝。

    聽到太子妃竟然親自過來,在場的姑娘們皆吃了一驚,看向阿菀的目光不免有些羨慕。孟妡卻高興起來,拉著阿菀起身,要去給太子妃請安。

    孟妘的到來,確實讓公主府十分有面子,康儀長公主面上矜持的笑容更親切溫婉了幾分。正拉著孟妘說話間,便見阿菀和孟妡帶著一群少女們熱熱鬧鬧地往這兒來了。

    “見過太子妃!”

    規規矩矩地給太子妃請安後,阿菀和孟妡便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出現在這兒的孟妘,在孟妘開口說了聲恭喜後,阿菀便叫了一聲“二表姐”。

    孟家姐妹與阿菀親暱的模樣落到旁人眼裡,更加確定了壽安郡主與太子妃情同姐妹的傳言,也讓那些今日來添妝的人心裡多了些想法。

    熱鬧的添妝結束後,很快便天黑了。

    今日是阿菀在家的最後一天,明日,她便要披上嫁衣,離開這個家,離開寵愛她的父母家人,然後嫁給一個男人為妻,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

    想到這裡,阿菀心裡十分難受,捨不得父母家人。

    不僅她難受,康儀長公主夫妻更難受。

    晚膳依然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膳,但是此時餐桌上卻是一片寂靜,氣氛也十分壓抑。

    半晌,還是康儀長公主開口道:“先用膳罷,菜涼了就不好吃了,阿菀脾胃不好,不能吃涼了的飯食。”

    阿菀和羅曄皆悶悶地應了一聲,父女倆同時拿起筷子,可是卻沒有夾菜,而是機械地扒著面前的那碗白米飯,動作一致,看著就是一對蠢萌的父女倆,看得康儀長公主心裡的難受去了不少,嗔道:“你們難道只吃飯就飽了?”

    阿菀抬頭看她,扁了扁嘴,小小聲地叫了一聲娘親。

    羅曄也苦逼地看著妻子,生怕自己開口就要哭出來,男人流淚什麼的,總歸是不好看。

    “行了,阿菀只是嫁人罷了,以後又不是見不到,想她了就叫她回家不就行了。”康儀長公主說道,極是霸氣。

    羅曄聽罷心情終於好了許多。

    阿菀則對公主娘側目,以前不是說出嫁女不好輕易回娘家,不符合規矩麼?公主娘你果然喜歡雙標啊!

    康儀長公主很淡定地接受了女兒異樣的視線,她只有一個女兒,養得這般大,自己捨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甚至從未與她分離過,習慣了關心她、愛護她、保護她、擔心她,哪裡容許突然有一天,她嫁人了就因為那狗屁的規矩不能時常見她了?自然要霸氣一點兒,不然想女兒想到難受了都不好輕易去見,那是自己活受罪!

    所以說,公主娘真的很雙標不解釋!

    幸好衛烜以前也承諾過,等成親後,會時常帶阿菀回來看他們,這才讓康儀長公主心裡好受一些。

    康儀長公主很快便看開了,留下還未看開的丈夫羅曄差點想要淚崩,怕被人笑話,努力抑住眼淚,低頭扒白飯。

    用過膳後,阿菀便回思安院。

    等她沐浴出後,余嬤嬤又帶著兩個宮廷出身的嬤嬤過來給她保養身子,手上沾著一種特製的藥用香膏在她身上塗塗抹抹,那味道極為清淡,並不是那麼教人難忍。不過讓她覺得難忍的是,被保養到身下某個私秘的地方時,她臉紅得幾乎要滴血,雙腿夾緊,恨不得以頭搶地。

    縱使經歷過好幾次了,仍是沒辦法適應,這絕逼太毀三觀了。

    “郡主,放輕鬆,嬤嬤不會害你的。”余嬤嬤溫聲安撫著,臉上掛著極為溫柔的笑容。

    阿菀:“……”哪有人一邊笑一邊往別人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地方摸的?真猥瑣!

    雖然猥瑣了點兒,但是這種全身保養的事情,連公主娘也押著她要幹的,阿菀只好忍耐了。

    等艱難的一個時辰過後,阿菀重新沐浴一翻,正準備睡覺安撫一下她受傷的小心靈時,便見公主娘帶著畫扇過來了。

    畫扇手裡捧著一個紫檀鑲金的盒子,將之交給康儀長公主後,便退下了,只留下母女倆在屋子裡。

    “來,阿菀,過來娘教你一些事情。”康儀長公主朝一身噴香的女兒招招手。

    阿菀疑惑地走過去,坐到公主娘身邊後,便見她很淡定地打開那盒子,然後從裡頭抽出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絹畫,畫上的色澤在燈光下看來,十分明麗鮮豔,等那張絹畫完全攤開來後,上面的圖畫也呈現在阿菀面前。

    好一副高清妖精打架圖!

    阿菀囧了。

    “這是宮裡最好的畫師所畫的避火圖。”康儀長公主依然很淡定地拉著女兒坐到榻上,展開那副絹畫,開始了婚前教育,“雖然你和烜兒年紀還小,今年不宜圓房,不過這種事情也該知道一些。不用害怕,你聽娘仔細說……”

    阿菀:她沒害怕,只是……為毛公主娘你能這麼淡定呢?連哪種姿勢比較舒服什麼的也能淡定地為她講解,她突然很不好意思啊……

    *****

    這邊阿菀風中凌亂地被公主娘抓著婚前教育,瑞王府裡,衛烜也經歷著所謂的婚前教育,不過他沒阿菀的淡定,反而大發雷霆。

    衛烜的親生母親去得早,瑞王妃這作繼母的也不好管他,甚至從未想過提前給他放幾個房里人教導他人事。而在衛烜十三歲時,太后便特地將幾個內務府調教好的教導人事的宮女送過來給衛烜,可惜他眼裡只有阿菀,看都沒看一眼,竟然直接將那幾個嬌滴滴的宮女打發去幹粗活了,簡直是暴殄天物。

    而這一切,也說明了某位京里人人懼怕的混世魔王其實是個對男女情事什麼都不懂的可悲童男。

    瑞王原本並沒有想到這些,還是瑞王妃提點了幾句,一拍腦袋,才想起自家熊兒子都要成親了,竟然啥都不懂,豈不是讓人笑話?

    於是瑞王便讓人尋了宮廷最好的畫師所作的避火圖,讓人送去隨風院給兒子,讓他自己研究一翻。那般清晰的避火圖,凡是男人,應該都會看得懂了,不必太過擔心。

    “這是什麼?”衛烜狐疑看著桌上的鑲金嵌玉的華麗錦盒。

    “世子,這是王爺讓人送過來,叮囑您一定要看的東西。”路平說道,心裡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送過來的管事看起來很慎重的樣子,讓他也慎重幾分。

    衛烜想了想,揮手讓路平到外頭去,然後打開了錦盒。

    不一會兒,路平便聽到裡頭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眼皮狂跳,似乎挺暴躁的模樣兒,難道出什麼事情了?或者是王爺送了什麼刺激他發病的東西過來?

    正想著,就見一襲赭紅色衣服的少年挾著一身熊熊火焰衝出來,將那錦盒一把塞到自己懷裡,就著廊下的燈籠,可以看到少年猙獰如惡鬼的神色,十分駭人。

    “去告訴老頭子,爺才不看這種傷眼的東西!滾!”

    路平:“……”

    等瑞王聽完路平轉述的話時,瞬間驚呆了,然後為了確認一下自己並沒有送錯東西時,還親自打開錦盒檢查里面的東西,確實是宮廷畫師所作的最好的避火圖,而且是最接近真人的絹畫,畫風精美而糜麗,哪裡傷眼了?

    難道本王的兒子腦子有問題?

    想到這裡,瑞王不禁有些擔心了,如果兒子腦子有問題,視這等夫妻之事如毒蛇猛獸,認為其傷眼以至於不舉的話,以後壽安嫁過來豈不是要守活寡?屆時他如何對得起妹妹康儀?

    衛烜不知道自家老爹的流氓想法,若是知道的話,絕對會跑過去兇殘弒父。等路平將東西送走時,仍不解氣地將書桌給踹斷了一條腿,可見力氣之大,已經超出正常人水平了。

    除了阿菀,他才不看旁的女人,噁心死了!

    所以,瑞王不知道,就是因為那絹畫繪製得太真實太糜麗了,讓某人打從心裡噁心上,方覺得傷眼之極。

    衛烜氣了好一會兒,直到想到明日就可以娶阿菀進門了,終於平靜了幾分。

    抬頭看了下夜色,夜空中星子閃爍,明日定然是個好天氣。

    這讓他又想翻牆見阿菀了。

    *****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阿菀便被人叫醒了。

    今日是她出閣的日子,從一大早開始,整個公主府都忙碌起來。

    待用了早膳時,阿菀聽說懷恩伯府的幾位伯母過來幫襯,姐妹們也一同過來了,很快康平長公主也攜著女兒過來,連孟婼也被宋硯送了回來,說是要親眼看著妹妹出閣。

    房裡的姑娘們擠在一起,十分熱鬧,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紛紛恭喜阿菀,​​笑臉中透著一股歡快氣息。今日是阿菀的大喜日子,無論她們心裡有什麼想法,都不會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等到謝嬤嬤領著喜娘進來要給阿菀絞面上妝時,姑娘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只留下了孟妡、衛珠等幾個陪坐在一旁。

    今天的孟妡一反過去的話嘮,變得十分安靜。衛珠也是心不在嫣,她們皆呆呆地看著喜娘為阿菀絞面洗臉,然後慢慢地上妝,將原本已經美麗的面容裝點得越發的出眾美麗,這是姑娘家一生中最美麗最幸福的時候。

    孟妡看著看著,眼眶便紅了,吸了吸鼻子,忍住不哭。

    衛珠也低下頭,看著阿菀穿上了大紅色的嫁衣,心裡也有幾分惆悵感嘆,想到自家大哥自從聽說阿菀和衛烜的婚期定下後,時而失神發呆的模樣,心裡酸酸澀澀的難受。

    等喜娘為阿菀上好妝,指揮青雅等丫鬟欽點稍會婚禮上用到的​​東西時,孟妡終於忍不住撲過來摟住阿菀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阿菀被她哭得心裡澀澀地難受,拍拍她道:“哭什麼呢?不過是出嫁罷了,又不是見不到了,以後想我就去瑞王府。”

    孟妡悶悶地道:“可是我以後都不能和你同床共枕了,沒人給我蹭床了,姐姐們都嫁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好難過……”說著說著,突然就張嘴大聲哭了起來。

    阿菀:難道她的價值就是給她蹭床的?

    最後還是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過來後,方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接走了。

    康平長公主摟著女兒,笑著對阿菀道:“阿菀莫見怪,當初她兩個姐姐出閣時,她也是哭得像隻小花貓,這是捨不得你呢。”

    阿菀被她哭得心裡難受,其實也知道今日她將要離開這個家,孟妡的哭聲更讓她明白罷了。

    等康平長公主將女兒帶走後,衛珠也尋了個藉口離開了,屋子裡只剩下伺候阿菀的丫鬟和康儀長公主母女倆。

    “娘,您怎麼來了?前面不忙了麼?”阿菀問道,體貼地從丫鬟手裡端過一杯茶呈給她。

    康儀長公主滿臉複雜,接過茶喝了口道:“有你大伯母她們在招呼著呢,沒事的。”然後將茶盞遞給丫鬟,她起身去拿了一把梳子,按習俗給女兒梳頭。

    這自又是一翻讓人難受的離別愁緒,阿菀還沒出這個門呢,已經被弄得幾次要掉眼淚了,幸好有全福太太在旁邊勸慰著,不然哭花了妝就難補妝容了。康儀長公主也實在受不住,為女兒梳好頭後,便擦著眼淚出去了。

    等到吉時,外頭便響起了劈哩吧啦的砲竹聲,還有人們的歡呼聲,聽起來熱熱鬧鬧的。

    喜娘和青雅等丫鬟又少不得一翻忙碌,阿菀手裡被塞了一柄玉如意,便被謝嬤嬤和青雅扶了起來,聽得謝嬤嬤說道:“郡主,要去給公主駙馬辭別了。”

    阿菀腦子空空的,木然地點頭,頭戴著鳳冠,被揣扶去了廳堂。

    康儀長公主夫妻此時便坐在廳堂的上首位置,夫妻倆皆是眼眶紅紅的,等到阿菀跪下給他們磕頭拜別時,羅曄終究是沒忍住,當著眾人的面哭了。

    秉著“反正都已經丟臉了,那就無所謂了吧”的破罐子心情,羅曄拉著女兒的手,俊目含淚,差點就要哭著說“女兒咱們不嫁了,爹養你一輩子”這等煽情的話——駙馬爹絕逼會幹得出來,便被康儀長公主眼疾手快地掐住他的腰間一塊軟肉,讓他疼得瞬間閉了嘴。

    於是,阿菀被蓋上了大紅色蓋頭,被堂哥背著出門了。

    鞭炮聲陣陣響起,阿菀趴在堂哥背上默默地掉眼淚——被駙馬爹剛才那副生離死別的悲慘神情給鬧的,真是太心酸了。直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周圍一陣驚呼聲傳來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她被某位世子爺當眾給從堂哥背上撕了下來,然後被他霸道地親自抱著送進花轎了!囧!

    要不要這麼狂拽酷霸叼啊!

    而且這位世子爺更狂拽酷霸叼的是,當花轎到達瑞王府大門前,不是喜娘和陪嫁丫鬟揣扶她下轎,依然被某人給抱了下來,然後直接抱著跨火盆進了瑞王府……

    可想而知,明天京城又有話題可以說了。

    婚禮流程不必贅言,在一陣陣熱鬧的氣氛中,阿菀終於被送進了新房。

    當蓋頭被一桿纏著金紅色綢緞的稱桿掀起來時,眼前一片明亮,阿菀第一眼便看到站在面前、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的明麗少年。他穿著一襲緋紅色的新郎官袍子,襯得肌膚越發的白晳,眉眼精緻,修長的身姿,立在那兒,整個新房都成了他的背景色。

    不過,再漂亮,當看到他那痴然的模樣兒,讓她無端地想到了“痴漢”這個詞,心裡不禁有些想​​抽搐。

    可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便是到了此時,她竟然能十分冷靜,根本害羞不起來腫麼辦?

    喜娘是個機靈的,當作沒看到他的失態,忙機靈地道:“請新郎官坐在旁邊。”

    衛烜很順從地坐到了阿菀身邊的位置,然後又拿那雙眼睛炙熱地盯著她,盯得她臉皮都有些不控制地發熱——主要是那視線太讓人受不住了。

    幸好,這室內的人都知道衛烜的兇名,不敢多說什麼,按著婚禮的流程一一行事,直到喝了合巹酒和各種象徵吉祥如意的果子食物後,終於結束了。

    而衛烜也該出去敬酒了。

    衛烜根本不想出去,正想任性地不賴在新房裡時,卻被早有預料的瑞王派來的小廝給請了出去,讓他的臉色有些發黑。

    “阿菀你先坐著,我稍會就回來。”衛烜叮囑道,然後又看向周圍的人,冷聲道:“照顧好世子妃。”

    丫鬟們紛紛應聲是,態度恭敬非常。

    衛烜離開後,阿菀便頂著鳳冠,無聊地坐在那兒數白鵝。

    這種時候,會有皇室和宗室的女眷們過來尋她說話,一是讓新娘子認認婆家人,二是讓新娘子可以放鬆心情。可惜衛烜兇名在外,並且得罪人不少,所以過來的宗室女眷們看著很親近,卻無形中透著一股疏離。

    而皇室的女眷中,太子妃孟妘和三皇子妃莫茹都來了,有她們兩人在旁調節氣氛,一時間也和樂融融。且有太子妃孟妘親自給阿菀介紹在場的女眷,倒是沒人敢不給面子,阿菀也將這些人認得個七七八八。

    那群女眷們待得差不多後,便告辭離開了。

    等她們離開後,青環便端了一碗肉糜百合枸杞粥過來給阿菀墊墊肚子。粥的米粒熬得軟糯噴香,百合也去了藥味,枸杞作為點綴,混合在一起,吃起來十分清爽,可見廚子做得很用心,不是一時半會做好的,應該是事前做好。

    “這是世子吩咐廚子提前做好的,就怕郡主餓壞肚子。”青環抿嘴笑道。

    以謝嬤嬤為首的其他丫鬟皆忍不住抿嘴微笑,而瑞王府的丫鬟多是沉默冷淡,不發表意見。

    吃完了肉糜百合枸杞粥,阿菀便在丫鬟的伺候下去淨房沐浴更衣,然後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衣裙回到了新房,坐在那張鋪著大紅色的鴛鴦喜被的大床上等衛烜回來。

    當聽到外面響起的腳步聲時,阿菀便知道衛烜回來了,不由得挺了挺背脊。

    衛烜喝了一些酒,白晳的面容浮現幾許紅暈,但是一雙眼睛卻黑得發亮,不見絲毫的醉態,雙眼如若勾魂一般,直勾勾地看著她。

    丫鬟們快速地收拾好東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並且體貼地將門關上。

    阿菀見少年站在那裡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縱使再淡定,也不禁有幾分毛骨悚然,總覺得下一刻,自己就要被他吞吃入腹一般。

    她深吸了口氣,很冷靜地朝他勾了勾手。

    衛烜很快便坐到她身邊,手也不老實地勾住她纖細的腰肢,在阿菀看不到的地方,指尖又激動得有些發顫。

    男性醇厚的氣息​​從他身上傳來,帶著一種霸道的侵略性,侵襲著她的呼吸和理智,讓她更不自在了。

    不過雖然不自在,但阿菀面上還是努力地撐著,盯著他的雙眼,很冷靜地對他道:“坐好,我們先來談談人生吧!”

    衛烜:“……”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5:0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