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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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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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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4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翌日大早,不用人叫,阿菀便精神熠熠地起床了。 |

    在伺候衛烜穿衣服時,她踮起腳,捧著他的臉仔細看了看,滿意地在他紅潤的臉蛋上親了下,“很好,沒有黑眼圈,精神也不錯。”說著,又趁機摸了一把,這皮膚養得真好。

    衛烜略略彎腰,讓她看得更仔細一些,笑道:“今日要回去給岳父岳母請安,自然是要精神一點的。我很乖吧?”所以昨晚他就算很激動,卻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阿菀在他臉上獎勵地親了下,要退開時,卻被他趁機親了過來。

    等青雅帶著丫鬟捧著洗漱用具進來時,敏感地發現她們世子妃臉上的紅暈及微腫的唇瓣,頓時明白了什麼,心裡有些尷尬,只得當作不知情,該幹嘛就幹嘛。

    用過早膳後,帶上提前準備好的禮物,阿菀和衛烜去給瑞王夫妻請安後,便一起坐車回娘家了。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帶夫婿回娘家的日子,街道上車來人往,甚至路邊有些店鋪也未因過年而歇業,反而開門迎客,地上有昨晚留下的紅炮碎紙,門邊掛著貼著福字的燈籠,更添了幾分熱鬧。

    阿菀掀簾看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對衛烜道:“對了,好像今兒母妃並不打算回娘家?可有這事?”

    剛才他們去給瑞王夫妻請安時,夫妻倆看樣子今兒並不打算出門。瑞王妃李氏係出名門武安侯府,可惜子孫不爭氣,在皇帝那兒也排不上號,如今在京城裡名聲漸漸不顯,比不得先帝在世之時。

    衛烜拉著她的手把玩,隨意地道:“好像聽說她出閣前和家裡有些齟齬,與父母長輩不甚親近,已有好幾年的年初二未曾回娘家了。”見阿菀感興趣,繼續道:“聽人說,當年母妃出閣前,家中長輩不慈,傷了她的心,後來家中弟子鬧事,她幫忙收拾了幾次爛攤子後,便給娘家放話再也不管他們了。 ”

    雖說大夏以孝治天下,可是若是家族長輩不慈,子女又何以為孝?所以像瑞王妃這種例子的也不是沒有,作子女的固然不可不孝,但是若長輩公然不慈,子女只要盡到了那份心,便也可以了。瑞王妃一生都端著個穩字,在對待娘家之事時干脆利落,雖然後來讓人詬病,可是因為她處理得好,倒是省了瑞王府許多麻煩事兒。如此,無論太后和瑞王都對她滿意幾分,對武安侯府也冷落了幾分。

    聽完瑞王妃娘家的事情時,馬車正好到了懷恩伯府。

    待他們下車時,便見到懷恩伯府的大少爺羅弘和管家等在那裡,見兩人下車,羅弘忙帶著管家迎上來施了一禮,笑​​道:“六妹妹、世子,你們可算是來了。”

    管家忙躬著身子行禮,嘴裡奉承道:“知道世子和世子妃今日要回來,老夫人早早地打發大少爺和小的過來了,公主和駙馬已備好茶水在廳裡等著你們。”

    雖然衛烜和阿菀的身份比懷恩伯府高,君臣有別,按理說懷恩伯府的人須要出門來相迎方是,可是康儀長公主輩份更高,但也是為人媳婦。最後便決定,讓長房的大公子羅弘和管家來迎。

    衛烜看了眼羅弘,施施然地道:“有勞大舅兄了。”

    羅弘受寵若驚,他常在京中行走,自是知道外界對這位世子爺的評價,此時能得他一句客氣話,真是天大的榮幸。原本聞得因為家中有姐妹與他定親且於今年出閣,還得到很多同僚朋友的可憐,可現在看來,這位世子爺也不若傳聞般不講理。

    正想著,不遠處又來了一輛馬車,待得近了,發現是景陽伯府的馬車。當馬車在門前停下,便見到妹夫莫君堂扶著同胞妹妹羅寄瑤下車。

    眾人又少不得互相見禮。

    莫君堂是個儀表堂堂的青年,白面無須,有勳貴弟子特有的驕奢之氣,只是並不顯眼。他與衛烜見禮時,不免多打量了兩眼,面上笑道:“未想到六妹妹和世子先來一步,幸好沒有來得太晚,不然可就要罪過了。”

    衛烜矜持地淡應一聲。

    阿菀正和羅寄瑤廝見,羅弘打量站在一起的連襟二人,看來看去,不得不承認,一襲錦衣張揚的衛烜著實亮眼,莫君堂本也是個英俊男子,可是站在衛烜身邊,硬生生地被比起了陪襯的枯黃綠葉,不僅無衛烜的容貌之絕,更無衛烜那股清貴及氣勢。

    有對比才有發現,羅弘再次肯定了衛烜世子不若世人所說那般不堪無狀,心裡覺得父親不應該那般看他。想到迂腐耿直的父親,並不怎麼看好這位世子爺,時常在嘴裡說一聲,羅弘不禁有些頭疼,心裡決定,稍會得看著點兒父親,別讓他棒槌地去得罪了衛烜。

    很快便進了懷恩伯府,到了廳堂裡,又是一番廝見。

    老太爺和老夫人坐在首位上,笑容滿面地接受晚輩們請安,今兒是出嫁女攜夫婿回娘家的日子,懷恩伯府出嫁在京中的姑娘們都帶了丈夫回娘家,加上懷恩伯府的主子們,坐滿了整個廳堂,十分熱鬧,正是老人家喜歡子孫興旺的模樣。

    不過,這子孫也太興旺了,人多味道也不好,衛烜心裡有幾分不喜,若非看在這是阿菀的娘家的份上,不想讓阿菀難做,根本不想到這兒來,寧願去公主府。上輩子康儀長公主夫妻去世時,懷恩伯府雖不至於落井下石,可因為三公主等人的囂張,態度也是無視的,讓他心裡有幾分鬱憤。

    阿菀和衛烜上前去給祖父祖母請安,不過兩老倒是不敢真的受了衛烜的禮,意思一下就讓他們起來了,大抵是覺得有一個王府世子作孫女婿,讓兩老面上都一副榮幸的樣子,除了那些看不透的,看得明白的人都忍不住低頭喝茶,不忍睹目。

    衛烜看起來懶洋洋的,並不怎麼將兩老放在眼裡,被阿菀暗地裡掐了下,卻仍是不改態度,直到來到康儀長公主面前,才變得恭敬。

    拜見長輩父母后,男女便分作兩派,各去敘話。

    阿菀和羅寄瑤挨坐在一起,看了看,發現少了二房的三姑娘——羅寄靈。

    羅寄靈三年前出閣,丈夫是五城兵馬司中東城副指揮使的嫡次子,這門親事是二夫人削著腦袋爭取的,若非對方看在康儀長公主的面子上,並不如何同意,​​心裡完全是看不上懷恩伯府。

    懷恩伯府人丁雖旺,可是子孫卻沒什麼出息,在京城裡名聲也不顯。後來雖有康儀長公主下降,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蓋因康儀長公主也是個安份內斂的,在宮裡也不得寵。直到其女壽安郡主與瑞王世子定了親後,懷恩伯府才讓人高看幾眼。

    二房是庶出,雖然二房的三姑娘羅寄靈和五姑娘羅寄悠是二夫人所出,可是在外人眼裡,這兩個姑娘父母都是庶出的,並不是聯姻的好對象。可是二夫人卻是個眼高的,硬是想要給兩個女兒謀個有出息有實權的夫家,於是看來看去,後來在手帕交的引見下,便搭上東城副指揮使,硬是攛掇著丈夫將婚事定了下來。

    只是成親後,羅寄靈日子並不好過,時常回娘家哭訴不說,逢年過節的,也不見女婿帶女兒回來,被夫家的人輕慢。

    “聽說三妹妹嫁過去後,過得併不如意。三妹夫是家裡的小兒子,長輩難免偏疼了一些,便養出了些不好的習性,加上家中的長嫂也是個厲害的,使得三妹妹有苦難言。”羅寄瑤小聲地和阿菀說道,“二嬸雖然想要讓她們好,卻只看得見對方的家勢,沒有細問對方人品,只說成了親就定性了,可以慢慢調教,可現在看來……”

    聽罷,阿菀看了眼二夫人,果然見到二夫人僵著臉坐在那裡,十分尷尬憤怒的模樣兒。

    阿菀和堂姐妹們並不太親近,最親近的也不過是大房嫡出的羅寄瑤,若非羅寄瑤和她說,她還不知道有這事。去年過年時,羅寄靈夫妻倒是有回來,卻不想今年竟然沒有回來,只提前讓人捎句話,說有事不回了。

    大年初二的,能有什麼事情回不來?這不是讓人笑話麼?

    二夫人心裡十分憤怒,但卻不得不忍下來,決定等過段日子,定要去親家那兒瞧瞧。

    女眷們敘話得差不多後,阿菀便隨著公主娘到父母在懷恩伯府的院子裡說些體已話兒。

    “剛才見你和瑤丫頭一起,說什麼呢?”康儀長公主邊指揮著丫鬟上茶點邊問道。

    阿菀便將三堂姐羅寄靈的事兒說了,納悶地道:“若是三姐夫這般不好,二伯母怎地當初還讓三姐姐嫁過去?”二夫人的思想真是讓人費解。

    康儀長公主撇了下嘴,說道:“你二伯母就是這樣的人,只看到表面的好,心裡存著僥倖,以為靈丫頭嫁過去後,便能收服得了那浪蕩子。縱使收服不了,還有我這個妯娌在呢,以為對方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少會收斂一些,待靈丫頭好。她這種心態要不得,只可憐了靈丫頭。”

    阿菀無語了,二夫人果然無論過了多少年,性子都不會變。縱使羅寄靈的三嬸是當朝長公主,可是也管不到人家夫妻房裡去,更不可能隨時護著,她怎麼就這麼放心呢?

    “算了,不說她,沒意思。”康儀長公主不欲讓女兒多慮,轉移了話題,詢問女兒的身體及在夫家過得怎麼樣。

    阿菀一一回答後,便和母親提起了衛珠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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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康儀長公主神色平靜,待女兒說完後,便將丫鬟端來的果茶遞給她,待她喝完果茶後眼巴巴地看過來時,方慢悠悠地開口。

    “你說的我也明白,只是珺兒他們幾個有父有母,婚姻大事哪裡容得我操心?最多也不過是在靖南郡王給他定親時,看看女方的情況如何,若好便罷,若是不好,我便盡分力,讓靖南郡王明白幾分。”說完,她看向女兒,笑盈盈地道:“你明白了麼?”

    意思是說,如果靖南郡王不能給長子好生擇個適合的長媳,公主娘便要暗中動手了麼?以公主娘的能耐,若是給她時間,應該能做到吧。就怕到時候靖南郡王繼妃暗暗地給衛珺定下,待事情成定局,打人一個措手不及,根本不給公主娘出手的機會。

    阿菀點點頭,說道:“行,我知道了,下次見到珠兒,我會和她仔細說,讓她別太擔心這事。”

    康儀長公主笑了笑,對於衛珠尋上女兒說這事,不置可否。到底是小姑娘家,性情不定,沒有生母良好的教養,移了性情,她縱使有心想要幫一把,可是到底不是正經的長輩,無法越過父母去。雖平時也接她過府來玩,可是小姑娘這些年在繼母那兒討日子,受了些挫折,養成了執拗的性子,滿心憤懣,說多了也聽不進去。

    心里為好友嘆息,康儀長公主心知衛珠移了性情,只希望她現在年紀小,自己在旁多引導一些,讓她長大後不至於因這性情吃虧,若是再多的,當事人不領情,她也沒法子了。

    至於衛珠的想法,她也能理解幾分,不外乎是擔心繼母拿他們兄妹的婚事作筏子,所以想讓長兄娶個家世及性情都厲害的回來能和繼母打擂台,不讓他們兄妹幾個太吃虧。這想法很好,也是人之常情,若說適合衛珺的姑娘這京中也不是沒有,可惜靖南郡王府這幾年有些不上不下的,兼之衛珺現在還沒有被請封世子,靖南郡王又有些不靠譜的樣子,那些人如何敢將女兒許與衛珺?

    衛珺人品相貌都是不錯的,在外名聲也好,隨著年紀漸長,也有很多人家想要將女兒許與他,可惜這些人家中,不論那些姑娘的性情如何,家勢卻是有些不夠的。而家勢夠的,自然看不上一個日漸沒落的郡王府之子了。

    種種想法只是轉瞬即過,康儀長公主含笑拍拍女兒的手,也不多說什麼。衛珠縱使移了性情,對女兒來說卻也不甚要緊,至少瑞王府現在也不是隨便的人能算計的,有些事情於旁人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康儀長公主也不會阻止女兒施與,這是為人處事之道。

    至少,現在看來,衛珺兄妹幾個,也是可憐人罷了,能幫就幫一把。

    母女倆敘話不久,畫扇突然進來,稟報導:“公主,郡主,前邊兒好像有些不愉快。”

    康儀長公主奇道:“怎麼了?”

    畫扇蹙著眉道:“好像是世子和大老爺起了衝突。”

    康儀長公主:“……沒打起來吧?”

    畫扇繼續道:“這倒沒有,因為大老爺才說了幾句,駙馬便過去和大老爺吵了。”

    阿菀:“……”

    康儀長公主:“……”

    很快母女倆便清楚外面為何要吵起來,原來是大老爺羅昀十分看不慣衛烜的囂張,覺得衛烜沒本事,只是投了個好胎,只會仗人勢,若是他日失勢時,他少不得要吃虧,甚至會連累身邊的人。以前衛烜未娶羅家的姑娘便罷了,現在他娶了他們羅家的姑娘,是羅家的女婿,也算得是他的晚輩,少不得要說教一二,帶點訓斥的味道。

    可是衛烜那是能讓人說教的主麼?連瑞王這作老子的都沒訓斥過他,大老爺算是哪根蔥?就算是長輩,可是君臣有別,一個伯府的大老爺跑過來熱心什麼勁兒啊?要訓斥的話,那也有衛烜正宗的岳父在。

    阿菀無語了,她是知道這位大伯的,是個耿直之人,耿直得腦子有些不好使,黑白太過分明,在京城這種地方,也不知道怎麼養成這性子的。

    怎麼養成的?不就是父母不作為罷了,只讓他死讀書,且不怎麼交際,便讀成這德行了。可以說,懷恩伯府六位老爺,便是六種性情,都是讀書讀出來的,長輩並不怎麼管教。

    咳,只管生不管教的那種!

    康儀長公主倒是淡定,當初嫁過來之前,她便知道懷恩伯府這一窩都是什麼德行了,對大伯的那不會轉彎的性格也知道,簡單地說,就是個棒槌。也幸好懷恩伯府已經沒落,在京中勳貴世家中排不上號,少有人和他打交道,倒是讓他平平安安地蹦躂到現在,只待小一輩羅弘等長成起來,撐起門楣,想來懷恩伯府會好一些。

    而這一窩的性格雖然那啥了點,但有個好處,不惹事生非,也不像其他勳貴的弟子一樣,成天在外頭吃喝玩樂嫖賭,家風還算是清正的,這也能外道的一個優點了。

    “駙馬又怎地和大老爺吵起來了?”康儀長公主又問道。

    畫扇看了眼阿菀,小聲地答道:“駙馬不愉大老爺訓斥世子,說世子是他跟前看大的,是個好的,然後和大老爺意見不合,就吵起來了。”

    這真是,小孩子吵架麼?

    康儀長公主無語了,等詢問清楚幾個羅家的女婿們都看到了,想要遮掩已經來不及了,便淡定了。

    “娘,要去瞧瞧麼?”阿菀問道,有點兒想去力挺自家駙馬爹。大伯的性子她知道,心裡也不喜歡大伯不分清紅皂白的訓斥衛烜,縱使知道大伯是一片好心,可是就是不樂意。

    只能說,阿菀潛意識裡,也是個護短的人。

    康儀長公主失笑道:“不必,他們都是斯文人,只會動動嘴皮子,打不起來的。而且還有晚輩在,他們不會吵太久。”

    果然,過了會兒畫扇便過來說,老太爺已經過來製止了兩個兒子,若非還有孫女婿在,都在斥責兩個兒子為老不尊了。

    就如畫扇所說,老太爺原本因為有個王爺世子作孫女婿正美著,可誰知卻聽說腦子不開化的大兒子竟然訓斥孫女婿,正急著呢,又聽說三兒子跳起來幫他女婿,和長子吵了起來,幾乎氣得吹鬍子瞪眼,親自過來收拾兩個兒子了。

    老太爺過來訓斥兩兒子時,無論是女婿或者是孫女婿們皆肅手站在一旁——除了衛烜,這廝正站在他岳父身邊,冷眼看著老太爺,那冷嗖嗖的凶煞眼神,看得老太爺不敢罵三兒子,轉由罵棒槌的長子。

    若不這是棒槌腦袋逮著人就想要說教,會在女婿們面前丟臉麼?也不想想瑞王世子的兇名,竟然還想教化他向善,只能說這兒子不愧是個棒槌麼?這膽子是妥妥的。

    一場讓人啼笑皆非的鬧劇很快便止了,除了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笑談外,並沒怎麼讓人上心。

    等老太爺離開時,衛烜特動感地對他岳父道:“爹你對我真好。”竟然當眾駁了兄長,算得上是無禮了,讓他心裡確實有幾分感動。

    羅曄一揮衣袖,笑道:“雖說是長輩,但是若無理取鬧之輩,便要理直氣壯,不可因為對方是長輩便要生受著,這是愚蠢的作法。”所以這位爺從小到大除了讀聖賢書外,認准了,也是個不輕易妥協的主。

    聽這話,這位其實也是個棒槌。

    在場的羅家女婿們心裡暗忖,突然覺得作羅家的女婿,有些心累啊。

    衛烜卻高興地直點頭,可不是嘛,他總是有理的,所以他最愛同父親對著幹了,上輩子和他對著幹有些遲了,這輩子卻不晚,還能對著幹一輩子呢。

    等衛烜高興地去尋岳母說話時,羅曄便被兄長給叫了過去,見在場的還有自己父親,不由挑起眉頭,不待羅昀發話時,便先抱怨起來了。

    “大哥你是不是又誤聽傳言了?烜兒是我看大的孩子,他是什麼性情的我不知道麼?你也甭聽外面說什麼,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大哥要慎言啊!還有,烜兒現在是我女婿,縱使有不對,在人前你也該給他些面子,私底下和我說讓我去勸他不就行了?”

    羅昀被不著調的弟弟憋得一陣臉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是坐在一旁喝茶的老太爺出聲拯救了他,省得長子氣壞了,“行了,三郎莫要和你兄長胡說,你兄長叫你來有事情。”

    羅曄自覺兄長知道自己先前錯了,終於住嘴,問道:“有什麼事情?”

    羅昀先端起茶來喝了口讓自己冷靜冷靜,方道:“如今菀丫頭已經嫁了,你和弟妹是個什麼章程,心裡可有主意?”

    “什麼?”羅曄迷糊問道。

    “子嗣之事。”

    羅曄蹙起眉頭,說道:“大哥,怎麼又提這事情了?你知道弟弟不愛聽。”

    “縱使不愛聽,也得有個章程,若無子嗣奉香火,將來你和弟妹百年之後,誰給你們奉香火?”羅曄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還年輕,若是努力點,指不定還能再生一個。若是你不想生,也​​可以看著過繼一個。現下菀丫頭出嫁了,你時常在外尋友,留弟妹一人在府裡無人陪伴,豈不是寂寞?”

    羅曄看了他一眼,並不吭聲,不過不反對的樣子,讓羅昀知道他算是聽進去了。

    *****

    用過午膳,羅家的女婿們紛紛告別岳家,攜著各自的妻子回府。

    羅寄瑤和父母親人道別後,隨丈夫一起踏上景陽伯府的馬車。

    莫君堂俊臉微紅,身上可聞到酒味,帶了幾分醉意,讓羅寄瑤忍不住嗔怪了幾句。

    莫君堂笑道:“我喝得也不多,不過是被二叔和瑞王世子灌了幾杯。”說著,他看向妻子,又道:“瑞王世子倒是海量,喝了酒後,看著有些……咳咳。”

    雖然丈夫的話未完,羅寄瑤先前驚鴻一瞥時,也可以想像那樣昳麗明妍的少年臉帶薄暈的模樣,只是這話由著連襟說出來,未免有些輕狂,不由瞪了他一眼。

    莫君堂也知道自己一時不慎說了不該說的話,忙轉移了話,“對了,我前陣子隱約聽說,三妹夫好像做了得罪瑞王世子的事情,當時以為是莫虛有之事,誰知今兒三妹妹和三妹夫都沒來,我便琢磨著,是不是三妹夫怕瑞王世子報復,不敢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今兒就不來了?”

    羅寄瑤吃了一驚,忙問道:“有這事情?可是屬實?你問清楚了?真的是三妹夫開罪了瑞王世子?”

    “我也不清楚,不知這內情,不好說。”莫君堂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也怕自己猜錯惹到衛烜那煞星。

    今兒見瑞王世子,因是連襟,衛烜態度還算友好,他也以為外面傳得不堪一些罷了,衛烜並沒有那般糟糕。可是當他岳父才說了兩句,便被衛烜連罵帶嘲回來,便覺得這小子名不虛傳,果然是個煞星,一點虧也吃不得。

    想到那場鬧劇,不由得啞然失笑,覺得兩位舅舅性格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羅寄瑤更不放心了,她是家裡的大姐姐,雖然在家時姐妹幾個有些不愉快,可是出嫁後,經歷的事情多了,只覺得那些不過是些小事情,無傷大雅的,心裡對家族中的姐妹仍極是照顧,不希望她們過得不好。

    如今三妹妹過得不好,她心里挺為她揪心的,現下三妹夫也不知道怎麼得罪衛烜了,讓她更擔心了。雖然衛烜現在也算是自己妹夫了,可是這個妹夫的級別太高了,高得連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揣著大姨子的架子。

    “你若擔心,找個日子去看看三妹妹問問她。”莫君堂還是比較了解妻子的,妻子不僅是表妹,還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情份自然不一般。

    羅寄瑤朝丈夫感激地笑了下,點點頭。

    ****

    阿菀拿帕子給衛烜擦臉,同樣嗔怪道:“你怎地和爹喝成這樣?喝酒傷身,你年紀還小,以後莫要如此貪杯了。”

    衛烜俊面微紅,雙目因為醉意彷彿含了水一樣潤澤,看著美得不可方物,這是一種超越性別的美態,若是讓人看到,容易產生遐想,阿菀也不例外,看他這模樣,心裡著實擔心讓人瞧去了。

    不過,聽到阿菀的話,某人卻瞬間炸了。

    阿菀正嘮叨著,卻不想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仰躺在他懷裡,被他按著胸口,然後帶著酒意的吻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氣息。

    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之際,突然感覺到手被他抓著往下移,然後覆到了一個硬長的物件上,隔著衣服,可以感覺到那東西的份量,讓她瞬間嚇得清醒了。

    帶著酒意的呼吸噴拂在她臉上,聽到他沙啞地問道:“我哪裡小了?我已經長大了,是男人……”

    阿菀:“……我只是說,你年紀還小……”

    聽到她的話,按著她的手就要扯開自己的腰帶,將她的手往他褻褲裡探去,讓阿菀心跳飛快,智商瞬間上線,忙道:“你才十六歲,未成年呢,不應該喝酒。”

    “未成年?”他的聲音有些含糊。

    “咳,是還未及冠,待你行了冠禮,便是大人了。”阿菀忙道。

    衛烜垂下眼眸,心裡琢磨著,難道這是阿菀上輩子的說法?男子二十及冠方是成年?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了,不是嫌他那兒小,而是嫌他年紀小,更沮喪了。

    阿菀看他長長的眼睫輕輕地顫著,覆住那雙如黑葡萄般漂亮的雙瞳,心肝也顫顫的,擔心他發酒瘋,到時候真的要丟臉丟到外面了。

    幸好,衛烜沒有再發酒瘋,而是滾到她懷裡,將腦袋枕在她大腿上,嘟嚷道:“今天岳父幫我和你大伯吵架,岳父人真好,就和他多喝幾杯了。你出嫁後,他和岳母看起來挺孤單的,你說,是不是要找點兒事情給他們忙?”

    阿菀用手指按著他的太陽穴,柔聲道:“那要看什麼事情了,可不許折騰他們。”

    衛烜嘟嚷了聲,無意間瞥見她臉上溫柔之極的笑容,瞬間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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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對於醉酒之人,是說不通道理的,縱使行為大膽荒謬一些,卻也無法指責太過,反而因為對著個醉鬼,眼睛瞪酸了也拿他無可奈何。

    於是,初二回娘家拜年,某位世子爺借酒耍流氓一事,阿菀最終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打算今後看著他點,別再讓他喝酒耍流氓便是了,不然這流氓耍下來,連下限都快沒了,實在是太糟糕。

    至於衛烜真的是喝醉酒耍流氓麼?

    衛烜自然不會老實告訴阿菀,他確實如連襟莫君堂所說的,千杯海量,只因他長得好,酒意微薰時,便透過白晳的面容流露幾分酡紅,不僅更添幾分姿容秀色,看起來宛若酒醉了一般,但是神智卻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幹了什麼,絕不會幹出什麼喝酒誤事的事情來——例如羅曄當初便是喝酒誤事。

    這種耍流氓之事,並且對著自己的妻子兼心愛的人耍,那是自有一翻趣味的,可謂是閨中夫妻情趣,並不算得上下流之舉。

    所以,這是絕對不能讓阿菀知道的,不然下回就沒這種福利了。

    如此,翌日衛烜清醒時,神色坦蕩,被阿菀看了許久,一臉淡然地回視,問道:“有事?”

    阿菀心裡嘀咕,看他的樣子,彷彿已經酒醒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拿兒做了什麼尷尬事。或許,只是她尷尬,這廝卻是坦坦蕩盪得很。

    不過接下來也沒有時間讓她追究了,因為到了年初三,酒會多了起來,給王府遞拜帖的人家極多,而王府也要舉辦酒宴,宴請一些京中勳貴官員,還有瑞王的下屬等。做皇帝的最忌朝臣宗室間往來密切,不過每年新年之際,這種酒宴戲樂,卻是官員們唯一往來時不怕被人測目的事情,所以來捧場的很多。

    除了王府自己舉辦的酒宴,他們也接到了各種請帖,瑞王妃將之篩選一翻後,留了幾家的酒宴是要去的,其中便有慶安大長公主府的酒宴。

    新年就在各種酒宴中渡過,待到正月初七時,朝廷開朝。

    不過未出十五元宵,亦不算是過完這個年,男人們固然開始上朝,但是對於內宅女眷們的交際並不影響,仍是每日都有各種酒宴,而且這些酒宴中,諸位勳貴夫人們皆會趁機攜帶家中那些正適齡的未出閣姑娘過來與宴,形成一種變相的相親。

    當然,這群姑娘們是給那些家中有適齡未婚公子的人家的長輩們相的。

    阿菀隨著瑞王妃去了幾次,也看到了許多打扮得嬌悄可人的姑娘們被家中長輩們帶來被人暗地裡評論一翻,甚至連孟妡都不可避免地被她娘給捎來了。

    去年及笄的孟妡也要定親了。

    孟妡好不容易應付完一群小姑娘,便趁機坐在她身邊,朝阿菀抱怨道:“天天都是吃酒戲樂,沒什麼新意,真是無聊透了,還要給那些人相看,也不知道她們看出什麼了。阿菀,我娘好像對定國公府的嫡長孫挺滿意的,我趁機見過一回,心裡不太喜歡,一個喜歡裝腔作勢的小子!”

    “定國公?”阿菀腦子很快便回想起有過幾面之緣的那位沈磐,字錦之,是一位姿容才華出眾的勳貴子弟,也算得上是少年有為的代表之一,康平長公主會看上眼並不奇怪。

    不過因為男女有別,雖然並不是將男女隔離開來,但阿菀對於那位沈磐的認知只有那短短幾面,其他的並無印象,遂問道:“真這般不好?你怎麼知道的?灃表哥告訴你的?”

    孟妡眼睛轉了轉,對她小聲地道:“不是,是我自己發現的。”

    待阿菀要問她如何發現的時,衛珠帶著宗室的幾個小姑娘過來了,只得閉嘴,掩後再問。

    “福安表姐,壽安表姐!”衛珠親親熱熱地過來打招呼。

    跟著衛珠一起來的是宗室裡的姑娘們,比起深得皇帝寵信的瑞王府,她們家族已經沒落了,甚至有些成了皇室的窮親戚,混得連三流勳貴也不如,每年​​領著朝廷發派給宗室的微薄的補貼,連帶的宗室出生的姑娘也不值錢了,並不是勳貴朝臣們聯姻的好對象。

    她們見衛珠能與兩位郡主交好,眼裡皆流露出些許羨慕來。

    阿菀看了一眼衛珠,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雖明白小姑娘有些炫耀之意,卻無傷大雅,便由著她去了。

    衛珠更高興了,拉著阿菀絮絮叨叨,又和孟妡攀談起來。

    在宴會結束之前,衛珠都膩在兩人身邊,且頻頻看向孟妡的眼神,讓阿菀終於確定了曾經的猜測。

    感覺有點兒不好了。

    固然她母親和衛珠兄妹的生母有一份交情在,可是這交情卻沒有深到讓阿菀為此將孟妡這個可愛的姑娘想要許給衛珺的程度。其一固然是婚姻大事由長輩作主,阿菀不想決定別人的婚姻,其二還是如今靖南郡王府裡太亂了,靖南郡王簡直是個老不修,她不希望孟妡嫁過去受罪。

    衛珺再好,可是太過君子,並不適合孟妡。

    等阿菀回到瑞王府,換了身輕便的居家服後,拖來一個大迎枕,趴在炕上發呆了。

    這麼一呆,直到衛烜回來都不知,被他掐著腰抱了起來。

    被人這麼徒然騰空抱起,嚇得她驚喘一聲,雖然很快便安心下來,可是仍忍不住伸手揍了他幾拳,又因為他肩膀上的肉少骨頭多,反而讓她的手疼得緊。

    於衛烜而言,她揍的這幾下不痛不癢可以忽略不計,倒是阿菀似乎頗精通人體穴道之處,有時候可以扣住人的命脈,施以綿薄之力,讓人生疼得緊,衛烜以前就被她揍過,所以不敢輕易地惹怒她。

    “想什麼呢?”將臉湊到她嫩嫩的粉頸邊,少年的聲音有些低啞。

    他的呼吸拂過耳畔,帶著些許清淡的酒香,讓阿菀瞬間寒毛直豎,一手攫住他的下頜將他的臉推離,反手再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拖到面前,這一連串的舉動一氣呵成,使得原本像隻小白兔一樣被少年壓在身下的她反過來將他壓到身下了。

    門邊候著的青雅探頭看了一眼,覺得眼睛都快要閃瞎了,趕緊縮回腦袋,撐著額頭努力地回憶,郡主為毛突然變得這般彪悍了?

    彪悍的阿菀捏著某人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道:“又喝酒了?”

    “……只喝了幾杯,沒有醉。”衛烜乾巴巴地說道。

    阿菀將他仔細打量,見他神色正常,也沒有那副酒醉之態的妖孽樣子,終於相信了他,放開了對他的拑制,叫丫鬟給他端來醒酒湯。

    “對了,你還沒有說你剛才在做什麼呢?”衛烜一邊嫌棄地喝著醒酒湯一邊道:“難道是今天出門有人給你難受了?”

    “沒有,只是遇到阿妡和珠兒。”遲疑了下,她又道:“還有,我看珠兒的模樣,似乎對阿妡極為熱情,你說,她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什麼?”衛烜順嘴問道,心裡卻在回想著上輩子的事情。

    “例如她似乎覺得她兄長與阿妡挺般配的啊!”

    衛烜差點被醒酒湯給嗆道了,錯愕地看著她,“有這回事?”

    “應該吧,以前也沒見她對阿妡這般熱情關注。而且我覺得,她好像想要從我這兒下手,畢竟我和阿妡的情份不一般。”說到這裡,多少有些不愉快,但是對著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也不能太過生氣。

    衛烜嘴角微扯,眼裡流露出幾分嘲諷,果然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靖南郡王府都是一群小人,成天算計來算計去,一窩子都是噁心透頂。固然衛珺兄妹因有那樣的父親和繼母可憐,可是上輩子的阿菀不可憐麼?難道沒了用處,就可以讓人這般糟踐麼?

    他們也不想想,若非有康儀長公主處處關照,他們兄妹幾個未必有現在的舒心,早就被耿氏那惡毒女人除了。可上輩子,在康儀長公主夫妻去世後,阿菀因為得罪了三公主,這一家子人為了奉承得勢的三公主,對阿菀的態度可真是糟糕。縱使三公主權勢滔天,但是也沒必要落井下石,反而淪為小人,人品可見一班。

    “你怎麼想?衛珺似乎在京中的風評不錯,聽說很多勳貴夫人見過他後,對他極是滿意的。”衛烜裝模作樣地說道,心裡也想知道這輩子,衛珺不是阿菀的未婚夫了,阿菀對他有什麼看法。

    “那又怎麼樣?阿妡如今的地位,並不需要特地聯姻,只需要尋個她喜歡的人便行。衛珺是不錯,可是總歸太過君子,對上小人容易吃虧。”

    這小人說的便是其繼母耿氏了,若是他不能在繼母手下護著妻兒弟妹,不談也罷。

    世人雖崇尚君子,可是某些時候,所處地位不同,需要非常手段時,便不能太過君子。連朝中那些以讀書人自居的朝臣,也不敢真說自己是君子,反倒是衛珺真真是位賢德無垢的君子了。

    衛烜眉稍眼角微微舒緩開來,開心得將手裡的醒酒湯碗往旁一擱,便抱起阿菀往上一拋,再穩穩地接住。

    阿菀嚇得臉有些發白,等被他摟住後,繼續揍他幾拳。

    衛烜笑吟吟地讓她揍了,然後便對她道:“你自己明白就好,若是衛珠真是起了什麼心思來尋你說項,你可別因為心軟亂應。”省得那小話嘮太過聽阿菀的話,又被人一設計,真的進了靖南郡王府。

    想到這裡,衛烜不免想到了孟妡上輩子的夫婿,摸了摸下巴,感覺那人應該也快要回京了。

    雖說最後孟妡結局慘然,卻未必沒有她心甘情願與那人做對生死鴛鴦之意。若是他自己,也寧願隨了心愛的人赴死,不願獨自苟活。

    不過,等接著聽說康平長公主滿意定國公嫡長孫,有意為女兒說親時,衛烜再次嗆住了。幸好,接著又聽阿菀說,孟妡對於沈磐的看法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覺得十分精妙。

    “笑什麼?”

    “不,我只是笑那蠢丫頭也挺有眼光的。”

    阿菀白了他一眼,看看時間,便起來讓人去布膳。

    ****

    忙碌中,轉眼便到了元宵。

    元宵佳節,最讓人期盼的便是燈節了,也稱之為上元燈節,古來素有詩人為此節賦詩無數,而阿菀上輩子最熟悉的一首關於元宵燈節的詩便是辛棄疾的《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意境何等之美,也吸引了無數人對燈節的嚮往,總歸會在燈節中做點兒什麼風雅之事才行。

    今年是阿菀嫁給衛烜所渡過的第一個上元節日,衛烜有心帶她出去轉一轉,讓她開懷。

    早上出門前,衛烜便對睡眼朦朧的阿菀道:“傍晚我會回來早點,帶你出去玩,你好生歇息,養足精神。”

    阿菀睡意正濃,胡亂地應了幾聲,又想將腦袋縮回被窩裡,卻不想被衛烜掀了被子,壓著她好生地廝磨了一頓,方起身離開。

    阿菀咬牙切齒,直想揍他。

    衛烜在年前便入了羽林軍,不過比起那些七日輪一班休七日的真正御前侍衛,他十分好命,天天可以在御前露臉不說,時間一到點兒,便可以往家裡跑了。當然,代價便是等到需要他做事時,他也隨時可以失蹤了,並不影響羽林軍中的值班。

    雖然有人對衛烜這個走後門的側目不已,可人家是不經過考核便被皇帝親自欽點的,自然是不同。

    衛烜離開後,阿菀也睡不著了,想著今天是十五,得去給瑞王妃請安,便也不再賴床,叫了丫鬟過來給她梳洗,便去正房。

    到了正房時,便見衛嫤也在,小姑娘見到大嫂,朝她甜甜地笑著,起身行禮。

    給婆母請安後,阿菀坐在一旁,和婆婆小姑子一起聊天,因今日正好是正月十五,聊的便是燈節了。

    “每年的燈節,聽說街上都極熱鬧,宮裡也有燈節,供給娘娘們看的。不過宮裡再好,也沒有街上的熱鬧。”瑞王妃說著,笑看向阿菀,“烜兒可是說了要帶你去街上走走?”

    這種看透一切的揶揄,真是讓人羞恥。

    阿菀略略定神,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夫君恰好說了這事情。”

    若是親婆母,指不定要心酸兒子娶了媳婦忘記娘了,不過瑞王妃是繼母,且對這繼子素來睜隻眼閉隻眼,便大手一揮,由著他們去了。

    稍晚一些,衛烜回來了。

    看著天色還早,阿菀便先讓人端了元宵過來,夫妻倆坐在一起邊吃元宵邊聊著晚上的燈節之事。

    由於今日是上元節,宵禁時間也推遲了幾個時辰,方便人們出行,衛烜早上出門時已經打發了人去佈置了,自是要帶阿菀好好地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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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4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待時間差不多,阿菀便入內室去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

    上裳是碧水天青的廣袖長衫,下著一條月白色煙染水綠的長裙,色澤頗為清新雅治,頭髮綰成墮倭髮髻,只簡單地簪了以金絲纏繞珍珠玉翠的珠花,並不需要如何貴重的首飾。等她裝扮出來,立在面前,盈盈然如那夜色中的一盞明燈,並不算得驚彩,卻散發著瑩潤的光澤,讓人移不開眼睛。

    衛烜素知阿菀生得好,平日她不愛打扮,且身體也不好,在京中十分低調,也無人知她相貌如何。

    如今,看她特地裝扮一番,乍然一見,心中大震,幾乎移不開眼,心裡頭突然生起幾分不樂意讓人瞧見的感覺。

    阿菀的美並不是那種具有侵略性的美,而是一種柔和的、春風細雨潤物無聲的美,其中最出彩的便是一雙眼睛,如同點睛之筆,盈盈然地看過來,那樣的平靜深邃,會使人不自主地沉迷其中,縱使紅塵喧囂紛沓,浮躁的心安卻因此而靜下來。

    很多次,凝視著這樣一雙眼睛,他心中的殘暴、血腥、殺戮、陰暗等等負面情緒,會慢慢地平靜下來,直至消失。

    上輩子,固然因為乍然無防備間被她揍了一頓而關注她,但是後來在日漸的關注中,漸漸地迷上這個人,每次只要遠遠看著,被那雙眼睛的主人凝視,焦躁的心就會平靜下來。

    那三年的邊境戰爭,無數的鮮血澆鑄,金戈鐵馬,殺聲一片,烽煙四起,慘然如地獄。每當最困難的時候,他會閉上眼睛,回憶起她凝視的目光,煩亂焦躁的心情就會平靜下來,告訴自己,他不能死,他還要回京城,以一種最風光最得意的勝利者姿態回去,出現在她面前。

    可惜,他還來不及實現,她的死訊便傳來了。

    “表姐真好看!”

    心中千迴百轉,他攬著她纖細的腰肢,在她耳畔輕聲笑語,滿足地將唇輕輕地烙在她耳畔邊輕磨。真好,這輩子他們在一起了。

    阿菀被這種若有似無的挑逗弄得有些發癢,伸手拍拍他的臉,說道:“你今日也玉樹臨風。”

    “真的?”

    “……假的。”看到他那般激動的模樣,她就想要違心了,省得他一激動之下,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這廝只要一激動,就會抱著她親親啃啃、挨挨碰碰,極盡手段之能,做盡親密之事。除了未破最後的防線,該做的事情不該做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阿菀覺得自己的羞恥心似乎低了不少。

    衛烜素日喜歡赭紅這種深沉的色澤,若是一般的少年穿這種色澤,定然會顯得老氣,可偏生他生得一副昳麗明妍的容貌,端生得精彩絕倫,又正當少年時期,輪廊柔和,並未長成男子的清俊菱角,正好壓得住這種重色,反為他添了十分的張揚,極具侵略性。

    這樣的少年,若非看習慣了,初見時,真真要被他惑得移不開眼睛。

    想罷,阿菀又拍拍他的臉,心說縱使這位爺在外名聲不好,可是光憑這副長相,還是有很多姑娘受其迷惑的,那莫菲估計就是一例。

    等丫鬟捧來一件兔皮披風後,阿菀終於將衛烜的激動火焰摁熄了。

    正是春寒料峭之時,偶爾綿綿的春雨,更讓空氣中透著一股濕冷之意,須得注意防寒。阿菀的身子素來比常人較孱弱,衛烜十分注意為她保暖一事。

    被結結實實地裹成了個球後,夫妻倆快快樂樂地出門。

    瑞王自然是帶著妻兒一起進宮看宮裡的花燈了,得知長子的行為,罵了一聲臭小子外,便不管了。熊兒子和兒媳婦感情越好,瑞王心里便覺得悲催,你一個不舉的,夫妻感情再好有毛用啊?

    帶著某種無人能知的憂鬱,瑞王進宮了,決定去皇兄那兒找一找存在感。

    馬車行至一個熱鬧的街市前,坐在馬車裡的阿菀漸漸聽到了外頭熱鬧的聲音,彷彿連清冷的空氣也改變了,讓她忍不住悄悄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外面的街市,自然是燈火輝煌,兩邊的店舖前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還有那遠遠望去整條街道延展而去的花燈匯成的火龍,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無不添了一種華夏特有的古典喜慶味道。

    看著路上行人的笑臉,阿菀也不禁露出笑容。

    待馬車終於停下來,衛烜將準備好的披風披在阿菀身上,又給她整了整髮飾,便扶著她下車。

    此時馬車已來到了內城河的河畔旁,河岸兩邊俱是掛在半空中的花燈,如一條燈花長龍蔓延而去,河岸邊還有猜燈迷賣花燈的攤販,河中停泊著數十艘畫舫。

    “先去看花燈,等你逛得累了,我們再去畫舫歇息。”衛烜對阿菀道,牽著她有些溫涼的手。

    他的手溫暖而乾燥,兩人的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遮住了空氣中的冷意,那種暖意彷彿從手掌心傳遞到了心坎間。

    阿菀朝他笑著點頭,面上不自覺帶上了淡淡的笑容,和他手牽著手走在元宵燈市中,身邊的人群來來往往,偶爾有孩子舉著花燈從他們身邊跑過,讓她有種正和男朋友談戀愛約會的小清新感,早就消失的少女心甦醒了下。

    “猜燈謎麼?”衛烜詢問道,來到一個攤前,看了看,讓老闆將最上面的一個最漂亮的花燈拿下來,取出上面的謎題。

    身後跟著的路平趕緊上前去付銀子,其他的侍衛皆喬裝打扮,隱在周圍護衛兩個主子的安全。

    阿菀微笑看著他,湊趣看過去,發現這燈謎是打一富貴花卉,若是普通的老百姓自然是無法解,但若是見識廣的勳貴子弟,倒是很好猜了。當衛烜輕易解了燈謎,得到那盞攤主贈送的牡丹花樣的花燈時,阿菀忍不住樂了。

    “笑什麼?難道高興傻了?”衛烜曲起手指在她額頭彈了下。

    阿菀捧著那盞花燈,笑呵呵地道:“我有點懷疑,這些攤主是不是為了討好你們這些有錢人,所以才會將燈謎出成這樣。雖然他贈送了一盞價格比較貴的花燈,可是你先前給的銀子,也足夠付這花燈的錢了。”

    衛烜想了想,再結合往年的經驗,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們確實被那些攤主當成了肥羊來宰了。

    有錢有閒的勳貴弟子自然是瞧不上那些做工平凡的花燈,大多會取製造得漂亮的花燈來猜,所以上面的燈謎相對而言便也要按照勳貴弟子們熟悉的物甚來弄了,沒接觸過上層社會的百姓確實是解不出來的。而對於大多的勳貴弟子來說,最不缺的便是錢了,他們猜中了燈謎得了盞喜歡的花燈,攤主也得了比花燈還要高的銀錢,皆大歡喜。

    可能是被阿菀這麼沒情趣的一講,衛烜頓時對猜燈謎失去了興趣,不得不說,阿菀還真是破壞人心情的小能手。

    見衛烜心情不愉快,阿菀忍著笑,說道:“這些花燈很漂亮,我們繼續看吧,不猜也行。而且我有你送的這一盞花燈了,其他的就不要了。”

    衛烜這才開懷起來。

    真好哄!

    阿菀和路平同時想,不過路平想的是,估計無論世子妃做什麼,對這位世子爺而言,都是很好哄的,其他人的話——沒直接踹你一腳就好了,根本哄不住他。

    走了一會兒時,當看到迎面走來的一群人,饒是阿菀平時淡然,依然忍不住露出幾分驚異。

    “烜弟?壽安也在,真是巧呢。”

    來人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如同一個親切的兄長般,看人的眼神也是和煦的,正是三皇子。

    三皇子來了,身邊自然也有三皇子妃莫茹,而且更讓人驚訝的是,莫茹身邊還跟著莫家的兩個少女,正是莫六和莫七兩人。

    看到兩人,莫菲一雙盈盈的水眸落在衛烜身上。此時少年奢華金冠束髮,一身張揚的赭衣,妍麗無雙,在這漫天燈火中,璀璨如那天上的日陽,讓人幾乎無法移開目光。只是,當看到兩人牽著的手時,莫菲的眼睛又黯淡下來。

    縱使她如何傾心,這少年身邊已有了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而且世子妃還是他心之所悅,並不是父母媒妁之言強迫定下的,心頭那股不甘也越發的強烈。

    可惜,雖她欲要鼓起勇氣問一問,可一個閨閣少女,根本找不到機會與一個無任何關聯的外男單獨相處,也無法確定他是否忘記當年孩提時的約定,縱使她有千般的意願,根本無人給她機會。

    衛烜懶洋洋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是挺巧的。”

    三皇子發現他目光有異,下意識地轉頭望去,卻見相攜而來的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他們身邊還有靖南郡王府的衛珺兄妹幾人。

    等大夥站到一起,互相看了看彼此,不得不承認,京城確實太小了。

    “三哥,三嫂,還有烜弟、壽安,你們也在啊。”四皇子上前拱手行禮,“真是巧呢。”

    衛珺兄妹幾個也上前來作揖,因是在外頭,所以稱呼也改了。

    三皇子笑著道:“難得今年的上元佳節天公作美,不若去年般下雨,便想帶你嫂子出來逛逛。四弟和烜弟想來也是如此吧。”

    衛烜的好心情卻被破壞了,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好巧呢!不過壽安累了,我先帶她去歇息,你們隨便吧。”說罷,和他們一拱手,便帶著阿菀離開了。

    衛烜的動作太快,並且強硬地沒給人拒絕的機會,讓在場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了。

    三皇子眼眸深沉,望著他們的背影不語。

    四皇子有幾分尷尬憤懣,卻又無可奈何,縱使衛烜當眾不給他們臉面,也已經習慣了,誰讓他們皇父就吃他這一套,想想都不甘心。

    其他人也是神色異常,原本在這兒遇上還有幾分巧遇驚喜,可誰知衛烜這般不給面子地破壞了。

    莫菲的目光隨著他們的背影,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被莫六給暗中扯了下,方才驚醒,轉頭便看到莫六皮笑肉不笑地道:“七妹妹,小心腳下的路,莫摔著了。”

    莫菲很快便收斂神色,淡淡地應了一聲。

    兩個少女的動作極輕,但是仍讓一雙眼睛收入眼底,不由得沉吟起來。

    因著衛烜不給面子地走了,眾人說了幾句後,便又分開各玩各的。

    衛珺兄妹三人也往一個方向行去,衛珺和衛珝護著妹妹在中間,三人邊走邊說著剛才的事情。

    “想不到那衛烜那樣凶煞可怕的一人,會如此兒女情長,真能待個姑娘如此好,倒是壽安表姐的好福氣。”衛珝笑著說,因兩家母親的交情,及康儀長公主這些年的拂照,他也是希望見到阿菀好的。

    衛珺淡淡地應了一聲,有些魂不守舍。

    衛珠同樣也是魂不守舍,捧著手裡的花燈發著呆。

    衛珝繼續道:“今年大哥也十七歲了,你的婚事最多再拖一年便不能再拖了。大哥,你心裡有什麼想法?”說著,他湊近衛珺,用耳語般的聲音小聲道:“先前我看了下,莫家的兩個姑娘不錯,​​不過慶安大長公主可能不會同意。”

    衛珺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等發現弟弟在說什麼時,不由斥道:“胡說八道什麼,這事情自有父母作主!”

    衛珝冷笑一聲,“大哥,你真以為老頭子會給你作主?”

    衛珺默然。

    “咱們家這樣子,無論以後的大嫂是誰,她都會很辛苦,如此,不若娶個身份高些的回來,給予她應有的尊重,許下世間女子期盼的誓言與她,算是對她的補嘗罷。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

    衛珺看了眼弟弟,見他滿臉憤慨諷刺,心裡突然有些茫然。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然成了兩個弟妹的心事,可是,他又能如何?婚姻大事自來由父母作主,私相授受絕對不行,縱使弟妹們都有主意,他仍是無法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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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皇子攜著妻子慢慢地走著,街市兩邊除了各色花燈外,還有各種小吃,偶爾有食物的香味飄來,極是誘人,常有隨父母一起出來的小孩子駐足引頸望去,一臉饞樣,十分逗趣。

    不過這群皆是有教養的王公貴族,縱使見到路邊的小吃看著誘人,也不會如同那些尋常百姓一般坐在大庭廣眾之下享用——若是榮王那等生性不拘之人,自是不介意。

    三皇子這次帶了幾個女眷,女子體力較男子弱些,三皇子便提議先去畫舫歇息,順便食用些東西驅寒。

    這正月的天氣,雖未下雨,可是夜晚時也冷得緊。

    河上賞花燈,自有一翻趣味,所以這內城河上的畫舫,幾乎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勳貴之家包圓了,三皇子也早早便叫人備好了畫舫。

    莫茹當初聽丈夫說要帶她出門看花燈時,心裡還有幾分詫異,繼而有些感動,雖然對這個男人已有些心冷,到底是要過一輩子的丈夫。可是當出門後,巧遇到娘家的姐妹們後,她便不那麼想了。

    自從她出閣後,娘家的姐妹們也漸漸大了,留在京里未出閣的,便只有行六和行七的兩位妹妹。而七妹妹莫菲因為是家族中的長房嫡女,身份比旁的姐妹們都尊貴一些,也得祖母偏疼一些,可偏生她生了不好的心思,竟然看上那瑞王世子。

    年前時,她還和祖母一起談論兩個妹妹的親事,可誰知卻從祖母那兒得知莫菲的心思,當時莫茹真真是有種想要暈厥的衝動。七妹妹莫菲雖然是鎮南侯府最尊貴的姑娘,可是卻是個嫻靜溫柔的好姑娘,祖母疼她,並不想要將她嫁入皇家,比起祖母對六妹妹莫芳的安排,莫菲真是好太多了。

    那衛烜世子秉性暴烈,囂張霸道,不學無術,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自己看上的便罷了,若是趕著上去,只會讓他不喜,屆時他可不會管你是什麼身份,落到他手裡非死即傷。而今又聽說他與剛進門不久的壽安郡主夫妻感情融洽,根本沒有旁人插足的份兒。

    得知這個消息後,她真是焦急又難受,自是想要打消她的主意。連祖母都不敢輕易地得罪衛烜,這傻妹妹怎麼就不明白呢?

    而讓她更震驚的,還是丈夫的心思。

    此時,他們已經去了停泊在岸邊的畫舫,畫舫有兩層,還備有歇息的艙房。

    上了畫舫後,便趁著去艙房裡更衣的時間,莫茹突然聽到丈夫說:“先前觀七妹妹神色,她可是與烜弟見過?”

    莫茹瞬間寒毛都炸了起來,表情也有幾分變化,就是這幾分變化,讓一直盯著她的三皇子了然,也讓她心中喊糟。莫菲再如何不好,到底是她娘家妹妹,只有娘家好,她這出嫁女才能好,若是娘家姐妹被壞了名聲,或是讓丈夫得知她的心思,實在不妙,同樣也會連累到她們這些已經出閣的姑娘。

    知道三皇子已經看破,莫茹也不再強行遮掩裝作無事,腦子急速運轉,開口道:“夫君觀察敏銳,確實是如此。說來這事情也有點兒好笑,夫君可是記得文德十二年時,瑞王攜世子到鎮南侯府給祖母賀壽之事?”

    三皇子點頭,心情也開始有些微妙。

    那時,他們才六歲吧?

    莫茹用故作輕鬆的語氣繼續道:“當時瑞王世子在府裡住過段時間,他常去祖母那兒玩,當時恰好七妹妹養在祖母身邊,兩人便見面多了些,三妹妹記憶好,便一直記得她。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有一日,七妹妹不慎落了水,當時瑞王世子恰巧路過,救了七妹妹一命,七妹妹心裡極是感激,一直想要報恩呢。”

    這話雖說得委婉,但是三皇子是個聰明人,如何不明白。自來女子所謂報恩不過是一個藉口,自是看上那個救命恩人了,便喜歡做出以身相許的戲碼。這種事情不少見,若是救命恩人長得矮挫窮的話,白富美的姑娘絕對不會提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之事,只會舍些錢財罷了,可是若那救命恩人恰巧是年輕富有、身份高貴的公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這位小姨子因為當年一次救命之恩看上了衛烜,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心心念念著,可誰知正也是同年回京路上,衛烜遇到了從江南回京的康儀長公主夫妻及其女兒壽安郡主,兩家定了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菲滿腔情意只能付諸東流。

    莫茹說完後,看向丈夫沉吟的神色,只覺得頭皮都炸了,心中也忐忑不安。等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時,她的心不斷地往下沉,有了最壞的預感。

    七妹妹她,恐怕要成為丈夫手裡的一枚對付瑞王世子的棋子了。

    這一刻,她深悔先前竟然同意了讓兩個妹妹一起結伴同行。

    直到坐到畫舫二層賞河燈的位置時,莫茹心中依然有悔意,看向莫菲的目光深沉難測。而更讓她絕望的是,畫舫行了不久,便聽下人來報,遇到了同乘畫舫來游玩的四皇子、靖南郡王府和衛烜等人。

    三皇子居長者,又是此間身份最高者,自然是讓人去邀請他們過來同遊畫舫。

    *****

    阿菀被衛烜強制拉走時,根本沒來得及和衛珺兄妹多說幾句話,不過因為周圍人多,她也不會冒冒然地駁了他的面子,便由著他拉走了。

    等走了一段路,回頭已經不見那群人的身影了,周圍人來人往遮擋了回首的路,只見明湛亮澤的花燈匯成的燈光一路蔓延。

    阿菀還未說話,便聽到衛烜道:“可是餓了?有什麼想吃的?”

    阿菀抬頭看他,柔和的燈光下,少年的輪廊柔和,眉眼精緻,神色柔暖,全無先前面對那些人時的輕慢及囂張,又恢復成了在她面前的那個乖巧聽話及愛笑柔和的純良少年,容易害羞喜歡膩她,毫不在意地將自己的缺點展示在自己面前。

    她知道他所有成長的醜事,也見過他狼狽的一面,唯獨沒有見過他在自己面前傲慢囂張的模樣,從來不曾。

    想罷,她朝他笑道:“你不是說我累了麼?那就去畫舫歇息吧。”

    衛烜面上有些尷尬,不過也僅僅是尷尬,很快便恢復正常,臉皮十分厚地道:“我這是唬他們的,一看到他們,我心裡就不痛快,要不是看在皇伯父的面子上,我早就……”

    早就什麼?

    阿菀眉心跳了下,決定不追問下去。

    沿著河岸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一處碼頭邊,這兒停泊了好些畫舫,皆有侍衛或家丁打扮的人守在那裡,因著皆是穿便服,也不知道那些畫舫主人的身份。

    等衛烜帶她到一艘畫舫前時,阿菀同樣看到了隨風院的幾名侍衛守在那裡,戒備森嚴,他們雖也身著便服,但是精神氣一看就與旁人不同,連帶的那艘畫舫周圍竟然也無畫舫停泊,彷彿極是忌憚他們,顯得這邊獨一艘的畫舫,分外囂張。

    衛烜攜了阿菀入畫舫,畫舫上早就準備好了熱水熱湯及茶果點心,進入船艙後,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阿菀坐在鋪著貂皮的靠窗的位置上,身後墊著一個軟枕,手裡捧著一杯熱茶,熱氣升騰,氤氳了她的眉眼,同時也驅散了這春夜的寒意,讓她舒服得想舒展身體,抬頭便能看到河岸兩邊的花燈,還有飄落在水面上的各式花燈,簡直是一種人間享受。

    當然,這種悠然享受自然不會讓她獨自品嚐,很快身邊便挨近了一個人,然後手裡喝了一半的茶便被他劫走了。

    一口飲盡。

    阿菀嘴角抽搐了下,掐了他的臉一把,說道:“你若自己想喝,這裡還有大把,作甚和我搶。”

    “我又不嫌你的口水……”他嘟嚷道,一副她小氣的表情。

    阿菀被他這種模樣弄得無語之極,明明還是個情緒化的少年,讓她怎麼將他當成個成年男子?所以真不怪她偶爾太過淡定,實則是這廝總會讓她破功。

    只是,當嘴唇被柔軟的唇貼住,牙關被滑溜的舌撬開,呼吸漸深時,阿菀終於又換了另一種心情。

    嗯,暫時忘記他是成年男子沒關係,他總會時時讓她明白的。

    將她按在懷裡好一陣的揉弄親吻,直到她氣喘吁籲地躺在懷裡,眼神迷離後,他才移開唇,放她自由。只是身體卻也緊繃得難受,對懷裡的這個人的渴望又深了一層。

    如此一天天地忍耐,兩輩子的渴求,直到正真擁抱她的那日,他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傷了她。

    將臉埋入她頸邊,不讓她瞧見自己臉上猙獰的神色,只想在她心裡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形象。

    阿菀已經習慣了這種半途而止的事情,頂在臀部的那東西真讓她好生尷尬,也擔心他日日這樣忍下去,會不會忍壞了?少年人貪歡,要克制這種事情實在是挺難的,十六歲……總比十五歲要強點吧,咳咳咳。

    正當她開始神遊時,外面響起了路平的聲音:“主子,前方有一艘畫舫靠近,上面似乎是孟少爺和福安郡主。”

    阿菀聽罷,忙拍著壓在身上的少年,讓他起來。

    衛烜不情不願地起身,將她拉了起來,見她髮髻微亂,俏臉泛著紅暈,一看就是被狠狠疼愛過的模樣兒,頓時不想讓她見人。

    等阿菀整理好自己後,才和衛烜一同出了船艙,站在甲板上,便見到對面的畫舫上,某人在上躥下跳的,像隻猴子。

    “像隻猴子,真不愧是個蠢丫頭。”衛烜毒舌地評道。

    “喂!”雖然是事實,但這廝也太沒口德了。

    另一邊畫舫上的孟妡卻十分高興,在甲板上朝他們揮手。能在這裡見到阿菀,讓她覺得真是太巧了,便邀請阿菀和衛烜到他們畫舫上去遊玩。而且畫舫裡不僅他們兄妹,還有柳氏兄妹幾人,人多才熱鬧。

    阿菀自然是欣然應邀,比起和衛烜一同待在畫舫裡被他動手動腳,顯然和孟妡他們一起遊舫看花燈更好,這種事情要人多才能顯現出那種氣氛。

    兩艘畫舫很快便在下人的動作下搭起了架板,阿菀和衛烜踏著架板上了孟家的畫舫。

    孟灃也親自迎了出來,跟在孟妡身後的,還有兩女一男,其中兩女除了見過的柳清彤外,其餘二人年紀皆比較小,是柳清彤同父異母的弟妹,妹妹柳清霞,弟弟柳清明。

    柳清霞只比姐姐小兩歲,今年正好十五歲了,同樣嬌小玲瓏,長著一張清純可愛的臉蛋,雖然個子小了點兒,可是胸部發育得頗為可觀,不盈一握的腰肢,簡直是黃金比例的尤物身材。

    童顏巨乳。

    阿菀羨慕嫉妒恨地看了眼小姑娘鼓鼓的胸脯,忍住低頭看自己小籠包的衝動,在柳家姐妹上前來行禮時,溫和親切地回以微笑。

    “原來你就是壽安姐姐,果然名不虛傳,是個極和善的美人兒。”柳清霞清清脆脆地說,那副天真單純的神情極配她的長相,看起來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全然想像不出她會是那種不滿姐姐與孟灃定親時撒潑的嘴臉。

    阿菀用帕子掩嘴微笑道:“柳二姑娘客氣了。”

    柳清彤和阿菀見過了,並不拘束,對她笑道:“你們能一起過來玩真是太好了,人多才熱鬧,剛才阿妡一直念著你呢。”

    柳清明正在未來姐夫的引見下同瑞王世子行禮,他今年年方十三歲,正是半大的少年,因是家裡唯一的嫡子,父親極為看重,偶爾也會聽父親評論朝中的人物,對這位寵冠皇子之前的瑞王世子更是耳熟能詳,現在直面他時,難免有些緊張。

    當在燈火之中看到這位世子的真實容貌時,饒是柳清明是個男子,心裡也忍不住受了些影響,深怕自己得罪了這位脾氣不好的世子,趕緊低頭去施禮。

    孟灃長得也很好看,不過卻是一種屬於男性的俊美,加之那雙眼睛生得太好,眼含桃花唇角含春,簡直就是個女性的大殺器,人形春藥。但是若論長相之精緻絕倫,孟灃卻是遠遠比不過他的。

    那邊的柳清霞在兄姐忙著見禮時,也偷偷看了衛烜一眼,乍然見下,也是倒抽了口氣,覺得這是她平生所見的長得最好看的人了,沒有一個男女能超得過他,此時他神色慵懶唇角含笑,更添幾分迤邐。

    只是,在他一雙眼睛清浚浚地掃過來時,那眼裡的煞氣威勢,卻讓人心頭一跳,懼意瞬間便將那股驚豔之感壓下了,只剩下對他的懼,恨不得離開他面前才好。

    大家說笑幾句,便相攜進了船艙,進去後才發現,孟家兄妹真是會享受,還將康平長公主所養的伎樂都叫過來助興了,待他們坐下後,絲竹之聲乍起,邊傾聽音樂邊品著美酒佳餚邊賞夜景,更享受了。

    不僅是物質上的享受,更是一種精神層次的享受。

    因這裡都是認識的人,阿菀和衛烜都給孟家兄妹些面子,氣氛很容易便熱烈起來,都是年輕人,說起話來並不拘束。

    只可惜,阿菀和衛烜屁股都還沒坐熱呢,便又有下人過來說,三皇子請他們到畫舫里共賞這夜景。

    三皇子年紀居長,且身份最高,眾人皆要給面子的,唯有衛烜不需要給面子,若是他不想去,三皇子不僅不敢相逼,還得好好地哄著這位爺。

    是以,孟灃都有些擔心這位囂張又心思難測的世子爺直接甩袖離去,留下他們豈不是尷尬?幸好,衛烜在問清楚三皇子船上還有什麼人時,突然笑著應了。

    這笑容,略有些陰狠毒辣啊!

    孟灃覺得以自己對他的理解,這位世子爺此時一定在打什麼壞主意。

    就在孟灃的擔心中,眾人再次移架上了三皇子的畫舫,三皇子親自帶著眾人過來迎接。能有這般大的面子的,自然是衛烜了。

    柳家兄妹落在最後,柳清霞今日接連見到這麼多的皇子皇孫,興奮得臉蛋浮現淡淡的紅暈,若非弟弟就在旁邊警告地看著她,討厭的姐姐也輕輕一指摁住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恐怕她已經忍不住上前去了。

    柳清霞的目光看向正在寒暄的眾人,目光一一滑過,英俊雍容的三皇子,俊雅內斂的四皇子,俊美優雅的孟灃,溫潤如玉的衛珺,最後是昳麗無雙的瑞王世子。

    他們每個都是青年才俊,世間無雙的極好的男子,身份放在京中都是足以教人匍伏在地,甚至極少能見到,今日她也是拖得姐姐才能上孟家兄妹的畫舫。可是這些人中,卻唯有瑞王世子囂張如斯,也當得起這般的囂張,連兩位皇子都得避其鋒芒。

    柳清霞此時方意識到,瑞王世子的地位及所受到的榮寵,讓他能凌架於皇子之上。

    真……好。

    三皇子與眾人寒​​暄完後,目光放在衛烜身上,親和地道:“烜弟能賞臉過來,為兄真是高興,今兒便與烜弟共賞幾杯。”

    衛烜傲慢地道:“可。”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攥了攥拳頭,讓自己心平氣和。早就知道他的德行,不值得生氣。

    眾人很快便相攜進了船艙。

    因為其中還有未出閣的姑娘們,所以男女席分開。

    衛烜暗暗皺眉,心裡雖然不喜與阿菀分開,不過看到路雲跟著她,便是放心幾分,便坐下來與三皇子、四皇子、孟灃和衛珺舉杯共飲。

    “烜弟好酒量,這酒可不是平常的酒,而是進貢的竹葉青,比往年還要烈上幾分。”三皇子淡聲道。

    衛烜嘴角一挑,斜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轉,端的是風華無邊,連旁邊坐著的孟灃和四皇子都看得心臟撲撲地跳了幾下,便聽他懶洋洋地道:“原來是這樣,怨不得年前皇伯父說要讓我去挑幾壇,可惜我不好這東西,便沒有要,改拿走了那株一丈高的進貢的珊瑚樹。”

    眾人:“……”好想掐死這在他們面前炫耀的貨。

    三皇子哂然一笑,他心知若是要拼在他們皇父心中的地位,所有的皇子絕對拼不過衛烜,如今聽他說這話,便確定了件事情,自不會再糾結這事。

    衛烜和三皇子一起喝酒,來者不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似是說得極為容洽,但是旁聽的幾人卻知他們言語中的機鋒。

    不過,酒喝多了,便會想要去更衣。

    衛烜藉著酒意,起身離了船艙,由引路的內侍帶去更衣。

    待他更衣出來時,便看到一道柔美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走道中,河風吹來,掀起了她身上的斗蓬,勾勒出少女玲瓏的曲線,屬於少女清雅的幽香被冷風吹了過來,若有似無,勾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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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遠處的夜色中,燈影影影綽綽。

    屬於少女身上清雅的味道若隱若現,隨著冷風飄來,撲入鼻翼,撩人心弦。

    廊下掛著光線朦朧的大紅燈籠,那樣曖昧的橘紅色光芒,灑在徐徐轉頭凝望而來的少女身上,修飾了她的容顏,為她添了​​幾分難以捉模的魅力,點綴了那雙如辰星般的明眸,盈盈似水,彷彿要將人心頭都化了。

    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情景,莫名地勾起人們心中的一縷難以言說的情懷,也容易讓男人為此而心動。

    有時候男人心動就是這麼簡單,他們多是視覺性的動物,在那樣特定的時期,特定的場景,特定的一幕,突然就心動了。

    但是,某位世子爺顯然不是個正常男人。

    兩輩子他都被糊了眼睛,就看上一個病殃子了,苦苦地求而不得,心眼又小,根本無法將眼光分點給別人,反而還要防來防去,防男防女,防磨鏡防斷袖也要防異性戀的,簡直忙得不行,看到路邊的野花野草,只將之當成兩種人:擋路的和識相的。

    而站在這條走廊上凝望過來的女人,明顯就是個擋路的。

    對擋路的東西,不管是什麼人或事情,世子爺他喜歡用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現在就是踹。

    於是,在那姑娘輕移蓮步而來,衛烜負手而立,耳聽四周,就要準備出腳時,便聽到了那姑娘開口了。

    “……你還記得當年你說的話?”

    “……”

    “你明明說過長大後會娶我的,為何卻一直無音訊,甚至……啊——”

    撲嗵一聲,伴隨著一陣尖叫,那人落水了。

    特地將衛烜引到這邊的那內侍眼睛都快要瞪凸了,覺得現在畫風不太對。作為一個男人,看到夜色中的美人,而且美人還說這種引人想歪的話,他不是應該心動地上了麼?

    就在內侍被衛烜乾脆利落地將人踹下水的舉動弄得驚愕不已時,走廊那邊又來了一個人,錯愕地看著他們,“世子,你,你怎麼……”

    來人正好看到他將人踹下河的舉動。

    衛烜看向來人,冷淡地道:“如何?”

    衛珺白晳的臉浮現些許憤怒的紅暈,急道:“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還不快去救人?”他瞪向內侍。

    可惜內侍還來不及開口,正好走過來,焦急地準備要去喚人的衛珺毫無防備地被衛烜踹下去了。

    “我記得你水性很好,那你就去救他吧。”

    內侍眼睛又瞪凸了,原本​​想去喚人下去救人的,不過在衛烜看過來時,饒是這種大冷天,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那目光如毒蛇般迫人,竟然讓他動彈不得,連身居高位的三皇子殿下都未曾給他如此大的壓力,這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人……

    因今晚是上元佳節,遠處喧囂聲一片,而船艙裡,絲竹之聲掩蓋住了這裡的聲音,沒有人發現此處發生的事情。

    果然,衛珺確實是個會水的,而且十分精通,雖然乍無防備之下被衛烜踹下去,不過等到水中後,便適應下來,第一個想法便是去救人。衛珺是個君子,自小所受的教育十分正常,做不到見死不救。

    至於救上來會是什麼結果,因事情太急,並沒有想好。

    在衛珺找到水中掙扎的人托著她往上浮時,船艙中又走出一個人。

    衛烜漫不經心地看了眼過去,當發現來人身上飄蕩在夜風中的月白色煙染著水綠色的裙子時,臉色乍然一變,幾步便走過去,托住她的手,略略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略微沙啞的聲音含著笑意,“阿菀,你怎麼了來了?外面風大,對你身體可不好,咱們先回去可好?”

    阿菀瞥了他一眼,聽到嘩啦一聲,已然注意到畫舫外的河面上,有一顆腦袋破水而出,那人手裡還抱了個人,正往畫舫游來。光線不明,她也看不清河裡的兩人是誰,不過想到先前莫菲的離開,大概明白了。

    “怎麼回事?還不救人?”阿菀朝呆在旁邊的那內侍低聲喝道。

    內侍僵硬地看著她,目光又移向凶神惡煞的少年,他也想救人啊?可是卻不敢,甚至不敢去叫人!幸好,這回見衛烜沒有什麼表示,方趕緊去拋繩索救人。他也沒有叫這船上的侍衛過來幫忙,畢竟方才落水的是他們皇子妃的娘家姐妹,若是傳出去於她的名聲可不好,不過在心裡卻覺得瑞王世子妃真是個好人,配那煞星可惜了。

    只是內侍雖然極力想要隱瞞,卻不想三皇子見衛烜久不歸來,便帶著四皇子、孟灃、衛珝、柳清明等人出來了,正巧見到衛珺抱著莫菲在內侍的幫助下爬上船的情景。

    “大哥!”衛珝驚得忙跑過去,小心地拉著衛珺上來,目光陰沉地看著被兄長護在懷裡的少女,等認出這是慶安大長公主的七孫女莫菲時,眼裡滑過驚訝。

    瞬間,他便想到了什麼,頓時沒有說話。

    三皇子又驚又怒,目光不善地看向衛烜,沉聲道:“這是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他,莫菲此時正在拼命咳嗽,在橘紅色的燈光下,她的臉上黏著絲絲頭髮,大滴的水珠沿著臉頰滑露,襯得那張臉慘白慘白的。衛珺也有些力竭地癱坐在那兒,雖然他會水性,可是這天氣寒冷,河水冰冷,身上的衣服穿得厚,吸飽了水時,行動十分不方便,讓他耗費了不少力氣。

    三皇子沉默地看向衛烜,以及站在衛烜身邊的少女,目光又轉到一身濕嗒嗒的衛珺和莫菲身上,一陣寒風吹來,兩人皆被冷得瑟瑟發抖,特別是莫菲,嘴唇漸漸發紫,可是她緩過一口氣時,眼睛卻直直地望著衛烜不放,眼裡有痛苦有不解。

    痛苦於這人竟然狠心如斯,竟然將她踹下河,這已經算是謀害人命了。不解的是他冰冷的容顏,難道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三皇子搞不清事情為何會發展至此,不過已經無意義了,擔心莫菲被凍壞了,忙道:“來人,先送莫姑娘回去換衣服。”

    兩個侍女過來揣扶起莫菲時,突然被她掙脫了,她踉蹌地走上前幾步,慘然地問道:“那年,我落水時你恰巧經過,救了我一命……當時我被你救起時,心裡是極感激你的,便說長大後嫁給你,你也說了好……為、為什麼……”

    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我、我知道你有世子妃了,只要你還記得當初的約定,我並不……”

    “哦,那我剛才踹你下水,將它還給你了。”衛烜不耐煩地戳斷了她的話,省得聽得再多,他又想要踹她下水了。

    真不知羞恥!明知道他有世子妃了,還有非份之想!

    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道的時候,被個女人天天癔想著要嫁自己,衛烜噁心得想要弄死她。

    莫菲的臉色瞬間慘無血色,連神情也呆滯了,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看著那人孤傲地站在那兒,在燈光下顯得清泠泠的黑眸,面上一片漠然的冷酷,讓她清楚地意識到,這人將自己完全當成了陌生人,無法再自欺欺人,身體和精神承受著雙重刺激,終於受不住暈厥了。

    見她暈厥,三皇子忙讓那兩個侍女將她扶進船艙換衣服。

    等安排完這事情時,他正想質問衛烜如此冷酷的行為,卻不想衛珺已先他一步了開口了。

    “世子,你為何要這麼做?”衛珺目光盯著他,面上露出受傷的神色。雖世人一直說衛烜如何不好,可是從小的接觸,讓他相信衛烜除了霸道任性一些,秉性是好的,至少他待阿菀便是極好,小時候相處時,他也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衛烜挑眉,“這裡只有你會水,所以你下去救她不是應該的麼?”

    衛珺還來不及開口,孟灃已經迎過來了,拍著他道:“聽說你的水性很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真是好樣的!珺兄弟,這次多虧了你了,不然莫七姑娘可就要不好了。”

    衛珺:“……”

    被孟灃一陣搶白,饒是涵養再好,衛珺也被氣得夠嗆,三皇子等人聽得不是滋味。若衛烜不將人踹下河,還有先前的事情麼?現在說這種話,分明是將衛烜給摘了出來。

    只是,心裡雖然明白,可剛才莫七豁出去時說的那些話,在場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只要有點腦子的人,也能聽出她的言下之意,竟然是願意委身為妾也使得,只要衛烜想起他們小時候的約定什麼的。因莫七還是三皇子的小姨子,大夥有志一同地沒有說什麼。

    衛珝心裡也同樣有些泛噁心,後槽牙咬得死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什麼,只得低下頭。他雖然覺得莫七的身份配自己兄長可以,可是卻不想要一個如此不檢點的姑娘當大嫂,沒得辱沒了兄長。

    只是,此時已經容不得他們說什麼了。

    三皇子素來是個大男人主義者,雖然知道莫七的心思,可是見她當眾說出來,還是有些瞧她不起,覺得她太輕浮了,連帶的也有些遷怒莫茹,怨她娘家姐妹沒腦子,都做到這程度,還無法打動男人,也甚是無用。

    他看向和孟灃言笑宴宴的衛烜,下顎微緊,皮笑肉不笑地道:“烜弟,你今天太過魯莽了,七妹妹雖然大膽了一些,也是一片真心,你怎可將人踹下河去?七妹妹可是慶安姑祖母疼愛的孫女,若是父皇知曉你如此狠心,可饒不得你。”

    看他一副“姐夫要為小姨子討公道”的嘴臉,衛烜心裡一陣膩歪,以為他不知道這人的心思麼,莫菲會出現在這裡,到底是誰安排的?不禁冷笑道:“三皇兄盡可去說,我等著。”

    “你……”

    見三皇子被衛烜的無賴相氣得臉色鐵青,孟灃心里高興,面上卻要假惺惺地道:“珺兄弟身上還濕著呢,三皇子殿下,還是讓人先帶他去換身衣服,省得凍著了。”

    三皇子聽罷,只得掩下滿心怒氣,叫了個內侍帶衛珺下去,同時眼神不善地看向衛烜,表示這事情還沒完。

    衛烜不再理他,而是扶了一直安靜地看著的阿菀離開,對她道:“這裡夜風大,咱們進船艙歇息。”然後叫來一個畫舫上伺候的內侍,讓他帶路進了一樓的一間無人的船艙歇息。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三皇子再次氣得身子都有些發顫。

    明明大家都知道,莫菲和衛珺落水之事不簡單,可是卻沒人敢質問衛烜,任由他囂張之極,揚長而去,那種憋屈怨恨,無法形容。

    四皇子目光鄙夷地看了眼衛珺和莫菲離開的方向,又隱晦地掃了眼衛烜所在處,故作關心地對三皇子道:“皇兄,這衛烜著實囂張,你先消消氣,反正咱們也習慣了他的脾氣……”

    柳清明縮在角落裡,今日目睹的這一幕再次刷新了他對衛烜之狂的認知,此時聽到四皇子這種明面是勸慰,暗地裡卻煽風點火的話,扯了扯唇角,覺得這皇家果然沒一個簡單的。

    孟灃走過來,拎起未來的小舅子,說道:“走了。”

    柳清明乖乖地跟著未來的姐夫,發現這船上的人他娘的都是混球,連原本被認為豪爽俠義的未來姐夫其實也是個黑心肝的,不過心沒有黑得太徹底。

    明明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女被人踹下水實在算得上是一件嚴重的事情,可這群人偏偏輕描淡寫就當場揭過了,雖說事後會重提,可是這一幕,仍是讓他意識到,原來皇室的奪嫡風雲已經在暗地裡緩慢而驚心動魄地開始了。

    莫菲落水一事,自然是瞞不過莫茹的,很快女眷那邊便知道了,眾人面露驚詫。

    “菲兒如何落水的?”

    來稟報的內侍為難地看了眼周圍的女眷,莫茹了然,又詢問了莫菲的情況,便帶著莫芳起身去探望她,留了其他的女眷在船艙裡繼續玩耍。

    只是,孟妡哪裡是個聽話的主,馬上便起來了,一撫衣袖,笑道:“壽安去得也久了,我去瞧瞧她。”

    衛珠趕緊黏上去,對她笑得甜甜的,“表姐,我也和你一起去。”

    柳清彤要照顧好未來小姑子,自然也起身跟著去了,柳清霞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也選擇跟去。

    於是,阿菀被衛烜帶到一處船艙,夫妻倆還沒有好好說話時,便被孟妡帶來的一票娘子軍給打斷了。

    阿菀給了衛烜一個回家再算賬的眼神,轉臉便笑容溫煦地看向來到這裡的姑娘們。

    “阿菀,聽說莫七剛才不小心落水了,是怎麼回事?”孟妡忙不迭地問道,雙眼眨巴眨巴地看著她,一副“快點告訴我吧”的神情。

    阿菀還來不及開口,衛烜已經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後來衛珺這小子親自下去救她上來了。這救命之恩……嘖!”

    這嘖聲聽得室內的姑娘們眼皮一跳,特別是衛珠,臉色驀然大變,手掌心都布上了汗漬。

    她是一點也瞧不上眼莫七的,雖然莫七有一個皇帝姑母作祖母,還有一個三皇子妃的姐姐,可是她沒有郡主品級,比起孟妡來說差得遠了,而且她的性子還挺軟和的,放在平時是很好相處,卻少了些手段。她處心積慮,正打算過完年後,就去尋阿菀,讓她去和孟妡打探,可還沒採取行動,就發生了這些事情。

    這一瞬間,衛珠心情糟糕之極,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什麼,只能慘白著臉,僵著神色聽著周圍的人說話,一句都聽不清什麼。

    直到有內侍過來,告訴他們,因為莫七姑娘和靖南郡王大公子落水,需要送他們上岸看大夫,所以這次畫舫賞花燈之行要結束了。

    對莫七和衛珺如何並不關心的人為這次草草結​​束了的畫舫之遊,覺得十分掃興。

    衛烜也是覺得掃興中的一人,不過想到今晚解決了兩個礙眼的人,又止不住地高興。

    畫舫靠岸後,眾人紛紛和三皇子告辭。

    三皇子臉色並不好,對他們勉強說了幾句,便吩咐人去尋轎子。莫菲落了水,又受了刺激,精神有些萎靡,姑娘家比不得男人,所以只得讓人叫輛轎子抬她回去。

    衛珺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頭髮髮尾還有些水汽,剛剛被灌了一大碗的薑湯,白晳如玉的臉龐上浮現淡淡的紅暈,夜風掀起衣袂,飄飄然如謫仙,說不出的俊逸非凡。

    莫茹和莫芳站在後頭,看到衛珺的風儀如斯,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莫茹此時方鬆了口氣,與其被丈夫設計,將莫菲送進瑞王府給瑞王世子當側室,不若嫁入靖南郡王府給衛珺當正妻,至少衛珺是靖南郡王府的長子,以後會繼承靖南郡王府,也能幫自己一把。

    所以,這次莫菲雖然吃了一陣苦頭,甚至被衛烜如此狠心對侍,莫茹心裡惱恨之餘,也生起了幾分感激,心裡也對丈夫再次冷了心。

    “三哥,弟弟回去了,這次多謝款待!”四皇子笑吟吟地說著,瞥了眼面露失望的衛珺,心裡罵了一聲傻子,倒是好艷福。

    更傻的是衛烜那廝,美人都投懷送抱了,竟然將之推給了旁的男人,自己守著一個病殃子有什麼樂趣可言?

    正想著呢,突然發現正和那病殃子說話的衛烜陰測測地看過來,四皇子趕緊陪笑,雖然沒骨氣了點兒,但是只要這廝不當場發瘋就行了。現在且讓他狂,他日待新皇登基,可不是縱容他的文德帝,看他還如何狂,估計到時候只有被收拾的份兒。

    如此一想,四皇子心裡覺得自己得仔細看看,要將寶押在哪位兄弟那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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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已深,眼看已近宵禁時間,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大多是歸家的行人。

    阿菀靠著馬車車壁上,身後墊著褥子,雙眼打量著​​對面的少年。車廂裡放了一盞先前衛烜送給她的蓮花花燈,倒是沒有漆黑一片,也照出了對面的少年酡紅的臉。

    “又喝酒了?”

    衛烜唔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衣袖,也不提先前在船上的事情,見她沒拒絕,就藉著酒意膩了過去,攬住她的腰,將臉蹭進她的脖頸處,特地在她面前多蹭幾下,噴出的灼熱氣息,帶著濃濃的竹葉青的味道,正好可以讓她聞到自己身上的酒氣。

    “沒醉吧?”阿菀擔心他又發酒瘋,這廝一發酒瘋,那就會很沒下限,吃虧的是她自己。

    “沒醉!”他斬釘截鐵地道,“不過是喝了幾壇進貢的竹葉青罷了。這竹葉青本是貢酒,比街上賣的那些都烈上幾分,是難得的好酒,三皇子竟然能從皇伯父那裡要了過來,還特地灌我酒,真不是個東西,要不是我還清醒,就要著了他的道了……”

    聽他絮絮叨叨地罵三皇子不是東西,阿菀確定他醉了,也不急著問他什麼,伸手扶著他的肩膀,摸著他的發冠,手指插進他的髮間,輕輕地為他按摩著頭上的穴道,緩解一些酒意。

    一路上,她已經將先前的事情過一遍腦子,想起莫菲離開前的那個在畫舫上伺候的侍女,阿菀覺得衛烜罵得對,三皇子真不是東西。自己喜歡當種馬就是了,竟然還敢拐她男人去當種馬,更不要臉的還想用莫菲來陷害衛烜,將莫菲塞給衛烜。

    若是莫菲真的和衛烜發生點什麼,首先慶安大長公主第一個就要生氣,估計到時候會跑到文德帝那裡說道一翻,縱使再寵衛烜,文德帝也得給這姑母幾分面子,衛烜就要吃掛落。其次,若是事已成定局,縱使莫菲貴為侯府嫡女,這名聲一敗,進瑞王府給未來的瑞王當妾也不算吃虧了。若是莫菲真的要進瑞王府,慶安大長公主少不得要給莫菲爭取些什麼,又是一連串麻煩。

    三皇子的這計謀若能成,不僅能膈應到太子,甚至也算是在瑞王府里安插上自己的人,當然要是衛烜能看中莫菲,將她這病弱的世子妃擱一旁就更好了,用莫菲籠絡住衛烜,到時候還怕衛烜向著太子麼?

    說來說去,其實後院的爭寵也不過是朝堂上的縮影,輕忽大意不得。

    阿菀心裡也將三皇子從頭罵到腳,真是好狠毒的心計,竟然捨得用侯府的嫡女給衛烜當妾,利用莫菲的心態來設計衛烜,要讓衛烜在文德帝那裡失寵,吃個悶虧。即使是文德帝那裡沒事,可是莫菲真的進門,以後又有無數的可能。

    幸好,當時還有個衛珺在,若是改成了衛珺,莫菲嫁過去,就是正妻,總比側室好聽多了,大家面子也過得去。

    見她不吭聲,衛烜心中竊喜,果然若說自己沒醉,阿菀就會認為他醉了,不會追究太多。

    可惜,他的竊喜等回到王府後就沒了。

    回到王府時夜已深了,瑞王夫妻帶著衛嫤姐弟從宮裡回來,吃過元宵便睡下去了。聽聞長輩們歇下,阿菀倒是不好去打擾他們,便和衛烜一起回了隨風院。

    回到隨風院後,阿菀一面叫人去準備醒酒湯,一面架著個醉鬼去沐浴。

    其間,阿菀少不得被他一起扯下了浴池,弄得渾身濕漉漉的,氣得一巴掌呼到他腦袋去,被他不痛不癢地避開了,硬是纏著一起洗了個讓阿菀無比心塞的鴛鴦浴。

    等洗完澡後,阿菀讓丫鬟給自己擦乾淨頭髮後,便去給衛烜擦頭髮,邊盯著他喝醒酒湯。

    此時,屋子裡只剩下夫妻倆,丫鬟們都被揮退到外面了,正好可以聊些體已話。

    “那莫七是怎麼回事?”阿菀用絲巾仔細地給他擦拭那頭緞子般順滑的黑髮,邊問道。

    衛烜無辜地道:“就是三皇子心術不正,想用她來坑我,幸好我先發制人,將她坑了,還送了個如意夫婿給她,不是很好麼?”

    話剛說完,便被阿菀捶了下肩膀,聽到她哼道:“誰問你這個?”

    衛烜還想裝無知,突然阿菀捏捏他的下頜,湊過去在他唇角邊親了下,又舔了舔,舔得他雙眼發直時,繼續道:“說吧,我聽著。”

    衛烜暗暗吞了口唾沫,盯著她濕潤的唇瓣,小聲地道:“我真的不記得了,六歲的事情,誰還記得?”而且還是過了兩輩子的事情,他會記得才有鬼。

    “真的?”阿菀明顯不信他,“你倒是記得你六歲的時候,如何纏著你父王給咱們定親的。”

    衛烜:“……”太犀利了,無話可說。

    最後,衛烜想起了一個人來,忙道:“路平應該知道。”趁機摟住她的腰將她攔腰抱在懷裡,說道:“不如我叫路平過來問問,當時我在鎮南侯府時,都是他跟著的。”他也挺奇怪的,這莫七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上輩子他光棍一個都不見她來找他,這輩子倒是他成親了就過來。

    難不成是上輩子自己是個真正的紈絝,後來又遭宮裡厭棄,在宮裡的地位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所以她看不上眼?如此一想,越方覺得就是這樣,心里頓時又有些噁心。

    雖然夜已深,但是當人家下屬的,那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隨叫隨到的,路平被叫來時,還挺平靜的,甚至心裡已經知道他們要問什麼。

    果然,就聽到衛烜說:“路平,文德十二年時,在鎮南侯府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記得和鎮南侯府的姑娘有個什麼鬼約定了?”

    路平看了他一眼,目光掃過旁邊安靜坐著顯得沒什麼存在感的世子妃,雖然她有時候安靜得沒存在感,隨風院的人卻從來不敢真的忽視,路平也一樣,他想了想,說道:“莫怪世子沒印象,您當時才六歲,又素日不上心,自然不記得了。”

    小小地為他家世子辯解了一下,路平繼續道:“當時在鎮南侯府,世子您得了一隻機關木馬,您和屬下一起在湖邊的草地上玩的時候,莫七姑娘正好路過,被機關木馬嚇了一跳,自己不慎跌進湖里,還是屬下下去救她上來的。當時莫七姑娘神智有些不清了,恰好看到世子您在旁,就以為是您救的。”

    衛烜:“……”

    阿菀:“……”

    衛烜覺得自己冤枉死了,竟然給路平背了黑鍋,明明救莫菲的是路平才對,她要以身相許的人也是路平才對。再看看這些年來跟著他一起吃香喝辣的路平,沒有小時候的營養不良,已然長成了一個俊美英武的青年,加之歷世多,心性比同齡人成熟穩重,倒是姑娘家會喜歡的類型。

    見世子眼神不善地看他,路平忙又加了一句:“不過屬下會救她,也是世子您的吩咐,相當於是世子您救的了。”

    說完這話,果然見對方凶狠地瞪了過來,路平只得垂下腦袋,當作沒看到。

    有世子妃在,他從來不擔心兇殘的世子生氣的,世子妃就是他們這些下屬的保命符。

    等路平退下去後,衛烜看向阿菀,見她若有所思,伸手又攬住她,親了下她的臉,柔聲問道:“你想什麼呢?”

    “莫七姑娘到底是鎮南侯府的嫡女,你今晚冒然踹她入河,明日姑祖母定然會進宮找皇上哭訴。”她抓了把他的髮,突然感覺心好累,這廝果然是喜歡冒險的,“你可真是膽大包天!明日父王知道了,指不定要罵你了。”

    衛烜無所謂地道:“罵便罵吧,反正我也沒少挨罵了,皇伯父那裡,我自有交待,隨她去哭訴。至於皇祖母那兒,我倒是不擔心的。”說著,他瞇了下眼睛,這輩子他準備得充分,得知太后有疾,自不會像上輩子那般錯失良機,弄得自己最後遠走邊境。

    見他心有對策,阿菀想了想,知以他的手段,應該能抹平這事,也不再糾結了。

    等兩人洗漱上床後,阿菀突然想到了什麼,翻身壓在他身上,扯著他的衣襟問道:“當時真的不心動?若是當時不是三皇子設計的,你也不心動?”她的雙眼掃視他的面容,彷彿要看出朵花來。

    衛烜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世人說她是個沒用的病殃子,只有他知道,這病殃子心態平和,不惹到她讓她懶得與人爭罷了,可是若是惹毛了她,她也可以做得很決絕,若有一次犯錯,那便沒有任何機會挽留。

    “動什麼心?噁心死了!”衛烜抱怨道:“我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就被個不知道什麼模樣的女人暗暗窺視,想想就噁心。”

    阿菀仔細看了看他,又問:“如果來個絕色美女,讓你看得眼睛都轉不動的呢?”世人愛皮相之美,再堅定的心也經不住外物的誘惑。

    “那不可能!我眼神不好,看不清!”他斬釘截鐵地道。

    阿菀:“……”

    衛烜將她親親密密地摟到懷裡,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輕輕地碰觸著她的臉,“我以前眼神好,看中你了,就沒旁的心了。自從娶了你後,我又覺得我眼神不好了,看不上別人了。”

    阿菀聽得忍不住噗的一聲笑起來,被他的話弄得笑個不停,沒想到這位世子爺也有說笑話的天份。

    笑著笑著,她突然又沉默了,仰起頭,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嘴角,說道:“那你要記住自己的話,絕對不准有二心,若是有二心……”

    “我知道!”衛烜飛快地說,“我現在眼神不好,有你一個就夠啦!”想起七歲那年,聽到她和孟妡的對話,瞬間有點兒蛋疼。

    阿菀又笑了起來,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和他交換氣息,心中再無芥蒂,只想全然地和他好,和他走完這輩子。

    ******

    翌日,衛烜起床時,發現阿菀還在睡。

    他小心地挪開身體,將她的手塞進被子裡,在掀被子起床時,飛快地掩好被褥,不讓冷空氣進來冷著她。為她掖好被子後,見她畏冷地將半個腦袋都往被子裡縮了,又給她攏了攏長發,免得壓著頭髮將她弄醒。

    又摸又弄了會兒,方依依不捨地起床。

    將床邊箱籠上放著的乾淨的衣物慢慢地穿上,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不自覺地挑起了一個弧度。等他穿好衣服,抬頭時不經意地在梳妝台的菱花鏡中看到自己臉上傻缺一樣的笑容,趕緊板起臉,努力壓抑,調整了很久,直到覺得自己正常了,方起身出了內室,叫丫鬟進來。

    只是,心裡那種喜悅,卻不是能壓抑得住的。

    板著臉,衛烜簡單地用過膳後,便帶著路平出了門,準備進宮值勤。

    剛離開隨風院時,衛烜便被瑞王身邊的人請了過去。

    衛烜心中微動,便知道父親請自己過去是為了什麼了,心裡雖然有些不以為意,不過時間還早,還是給面子去了一趟。

    到達正房的廳堂,迎接他的是黑著臉的瑞王。

    “你這臭小子!”瑞王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砸了過來。

    衛烜微微偏身就閃過了,不滿地道:“一大清早就火氣如此旺盛,該請個太醫過來給你開些降火的藥了!”

    “本王沒病!”瑞王被他氣個半死,“看你昨晚幹的好事!別以為本王什麼都不知道!”

    一大早醒來,便被貼身隨從過來稟報,說昨晚世子和世子妃元宵遊畫舫,竟然將同船上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女踹下河了,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這熊兒子也太亂來了!

    “今天本王和你一同進宮!”瑞王深吸了口氣,“屆時你給本王好生對你姑祖母道歉!”

    衛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這模樣又氣得瑞王想要揍他,可惜時間來不及了,只得匆匆忙忙地換了身入宮的衣服,便和兒子一起進宮。

    到了宮裡,果然就聽說慶安大長公主進宮來了。

    衛烜淡淡一笑,笑容卻未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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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5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東宮。

    “昨晚上元節三皇弟他們相攜遊畫舫,烜弟將姑祖母的孫女踹下河了?”

    一大早,東宮也接到了消息,太子抬起手,任太子妃為自己更衣,詫異地問道。

    孟妘隨意應了一聲,給丈夫穿戴妥當後,又拿了梳子為他束髮。這些事情原本應該由伺候的宮人來做的,不過孟妘偶爾起得早了,興趣上來,也會親手操持,如此倒是更加拉近了夫妻倆的感情。

    如今孟妘進宮已經五年了,但東宮除了位太子妃外,並無其他的姬妾,除了太子妃把持住東宮的原因外,還有太子的身子問題,太醫說太子體弱,不宜近女色,便理所當然地將那些​​想往東宮塞人的都擋下了。

    也不是沒有人暗地裡嘀咕太子妃專寵,不過皇帝不管兒子的後院問題,太后只顧著吃齋念佛,也沒空插手孫子的後院,至於皇后,她倒是想管啊,可惜反過來被太子妃管得服服帖帖的,縱使心裡有怨言,出了幾次昏招被皇帝直接訓斥後,也不敢再插手了。

    所以,現在東宮仍是孟妘這太子妃的天下,太子也沒想過收什麼姬妾。

    等孟妘為他束上紫金冠后,太子起身握住她的手,沉吟著說道:“這事可大可小,慶安姑祖母定然會進宮來說道,屆時你去皇祖母那兒,看著能幫一把就是一把。”

    孟妘點頭,朝他笑了下,說道:“你不用擔心,烜弟看起來雖然衝動,卻不是魯莽之人,其中定然有內情,屆時恐怕並不需要我們出手,父皇心中自有主意。 ”

    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雖然很淡,卻讓他極為珍惜。

    擁有這樣的笑容,一生難求,他怎麼會使之消失呢?

    又握了握她的手,太子方離開東宮去上朝。

    跟著太子的徐安手裡捧著一個食盒,這是太子妃讓人精心準備的太子的早膳,待朝會後,方會食用。

    太子走後,孟妘在一群宮女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很快便裝扮妥當後,宮人已經擺好了早膳。

    等她用完膳後,睡得包子臉紅撲撲的皇長孫殿下終於被奶娘抱過來了。

    用小胖爪子揉著眼睛的皇長孫殿下瞇著眼睛看到母親,便朝她伸出胖爪子,被他娘親拎了起來,親了親他的包子臉,便開始給他餵早膳。

    除非很忙碌的時候,對待丈夫和兒子的事,孟妘一般都是親力親為。沒有人告訴過她要這樣做,母親是位尊貴的長公主,並不需要特地去伺候迎合男人,但是她卻在生活中自己摸索明白,夫妻間的感情是要互相維持的,並不是對方一味地付出。特別是她所嫁的男人未來會是這天下之主,兒子會繼承父親的位置,皆需要好生經營感情。

    而這種親自為他們打理一些貼身的生活索事,最是能增進夫妻感情和母子感情,如春風細雨般潤物無聲,悄無聲息地融入他們的生活中,讓他們習慣了她的存在,無法離開她。

    給小傢伙餵完了早膳,看時間差不多了,孟妘便兇殘地將兒子手裡拽著的甜糕拿走扔了,不理會他嘟著嘴裝可憐的模樣兒,給他擦乾淨小​​臉,換上了喜慶的衣服後,便親自扛著兒子往太后的仁壽宮去。

    自然,在去之前,孟妘使人去同皇后說了一聲,就不去鳳儀宮了。

    昨晚的事情,知道的人畢竟不多,能得到消息的人更少,這宮裡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除了文德帝,便是太子這兒了。

    太子以前的消息也沒這般靈通,畢竟還要忌諱。還是孟妘嫁過來後,將東宮整頓過後,又重抄舊業,美其名約是開展她的八卦事業,說道的不過是京中一些勳貴府裡的小道消息,文德帝即便知道後,也以為這是兒媳婦的小愛好,無傷大雅,便睜隻眼閉隻眼。

    孟妘要的就是文德帝這種心態,放心地開始收集她的小八卦時,偶爾讓人將一些隱秘的重要消息夾著小八卦一起上報來。她做得隱晦,彷彿天生就是幹這行的,根本捉不住她的小尾巴,連太子得知自己娶的太子妃有這樣的本事時,也同樣呆滯了很久。

    不過這幾年,太子在孟妘的影響下,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太子,越發的成熟穩重,胸襟也開闊了許多,能包容妻子的能力及小愛好。

    因為消息還沒有傳到宮裡,所以孟妘扛著兒子跑來仁壽宮時,用的是皇長孫想念曾祖母的藉口,倒是沒有引人注目,而皇后、鄭貴妃等宮妃們也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湊熱鬧。

    等孟妘帶兒子給太后請安完後,剛坐下不久,便聽說慶安大長公主進宮來了,正往仁壽宮而來。

    慶安大長公主穿著公主吉服,身上的首飾不多,卻看起來極為精神利落,面上掛著慣常的笑容,雍容華貴,不疾不徐,根本看不出什麼心思,讓人覺得她今兒應該不是進宮來告狀的。

    “這一大早的,慶安怎麼來了?”太后笑著詢問這位小姑子,“人老了,應該注意身體,多休息才對。”

    慶安大長公主給太后行禮,又受了太子妃的家禮,誇獎了皇長孫養得好後,方坐在宮女搬來的凳子上,對太后笑道:“人老了,晚上覺少,心裡積了事,實在是睡不著,便進宮來看看皇嫂了。”

    比起慶安大長公主的精神矍爍,太后蒼老了許多,一雙眼睛也添了幾分渾濁,不若幾年前那般清亮了。聽到慶安大長公主的話,太后奇道:“如今孩子都長大了,你只需要享福就行了,能有什麼心事?”

    慶安嘆道:“就是我那幾個不成囂的小輩,如今還有幾個未定親的孫女,我這是為她們的親事急吶。姑娘家的不同小子,婚事更要慎重,就怕誤了她們一生,回頭哭都來不及。”

    太后理解地點頭。

    “昨日上元佳節,本想著菲兒和芳兒很快便要定親了,以後便不能如未出閣的姑娘那般自由了,便讓她們去看花燈,可誰知……”她簡單地將昨日遊畫舫時七孫女被衛烜踹下水的事情說了一遍,傷心道:“姑娘家的身子不同小子,這河水正寒,在那水中泡一泡,以後指不定會留下什麼體寒的毛病。昨晚她回來後,便發高燒了,直到現在還未退,我看著都心疼,也不知道烜兒怎地就這般狠心……”

    太后皺眉,有些不開心地道:“烜兒可是個好孩子,定然不會幹這種事情,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慶安大長公主掩面泣道:“確實是有誤會,我都羞於向皇嫂啟齒了……”

    “哎喲,到底是怎麼樣了?”太后忙問道。

    正扶著兒子走的孟妘也看向慶安大長公主,眼裡有探究,心裡突然覺得,這位姑祖母比他們想像的還要聰明睿智,怕今天的事情不好收拾了。

    “這事說來我臉也臊得慌,就​​怕皇嫂你笑話我,當年烜兒隨他父王到鎮南侯府給我祝壽,卻不想這小冤家和菲兒一起玩了幾次,後來恰巧救了菲兒一命,讓菲兒記住了。唉,也是菲兒她不好,因著那次救命之恩,她自小便念念不忘,對烜兒有點心思,昨兒見到烜兒時,便激動了一些……”

    太后笑道:“烜兒長得好,不是哀家自誇,那是少有人比得上的,莫怪小姑娘們都要上心。”

    孟妘和慶安大長公主聽到她這種自誇的話,嘴角都抽了下,當作沒聽到。

    慶安大長公主繼續道:“我也不說什麼了,只是烜兒怎地就這般狠心將菲兒推下水呢?不念舊情,也看在同是親戚份兒上,如何也不該將自家表妹推下河啊?想到菲兒如今在床上受苦,雖知道是她自己作的,可我心裡仍是難受得緊……”

    “這……”

    孟妘看太后動容的模樣,又看了眼慶安大長公主,心知慶安大長公主這步棋走得真是好,她也沒有說衛烜的不是,首先便羞愧自省,將事情敘述清楚,然後示人以弱,給人一種她是萬般無奈的感覺,反而襯得衛烜咄咄逼人,不念親戚舊情,顯得蠻橫無禮。

    不過太后還是護著衛烜的,不好再說什麼,而是讓人去將衛烜叫過來問個清楚,若是有不對,便道歉。

    很快地,宮人便來通報,不僅瑞王世子過來了,瑞王和皇帝也過來了。

    慶安大長公主微微皺了下眉頭,很快便舒展開來。

    其實文德帝會來,也在預料之中,昨晚發生的事情,也在一大早時消息便呈到文德帝的御案面前了,可見文德帝對京城的掌控力之強。而慶安大長公主是皇帝的姑母,也是文德帝敬重的長輩,聽說她進宮來,知道她所為何事,自然是要見她的。

    文德帝帶著弟弟和侄子一起進來,一番見禮後,文德帝坐到太后下首位置,其他人依次而坐,孟妘因為是太子妃,身份上便是皇后之下,倒是不必避開。

    “聽說姑母今日進宮了,朕也有好一陣子不見您了,特地過來和姑母說說話。”

    慶安大長公主不疾不徐地笑道:“皇上這話可真是折煞我了,想到今兒我進宮來,心裡也有幾分羞愧,都不想讓你知道。”

    文德帝故作不知道:“不知姑母說的是什麼?”

    慶安大長公主少不得將昨晚的事情說一遍,最後羞愧道:“她小姑娘家的,因為惦記著烜兒當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會激動一些,但要讓她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倒是不敢的,不然我第一個就要打斷她的腿!”

    文德帝撫著手中的羊脂玉板指,沒有說話。

    瑞王眨了下眼睛,咳嗽一聲,說道:“姑母,這可不能怪烜兒,你也知道他的脾氣,就是個被我們寵壞了的孽障,有時候行事衝動一些,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姑母便原諒他一回吧,不知外甥女現下如何了?”

    瑞王這話說得太理直氣壯了,慶安大長公主饒是知道他的德行,面上也不由滯了下,方憂心忡忡地道:“昨晚回來就發起高燒了,今兒我出門時,還沒退燒,也不知道如何了。”

    瑞王聽後,馬上擺出一副愧疚的模樣,說道:“可請太醫了?侄兒記得府裡還有些名貴的藥物,稍會就讓王府準備一些,送去給外甥女補補身子。不過,昨兒外甥女得衛珺那孩子救了,也不知道姑母是否有什麼章程?”

    慶安大長公主看了眼不說話的文德帝,心裡知道他這是打算護著衛烜了,心裡有些失望,也讓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當下馬上改變策略,故作無奈地道: “雖說當時是情急之下不得不為之,可是這男女授受不輕,也得有個說法。珺兒這孩子我也見過幾次,是個優秀的,斯文君子,與菲兒也算是良配,正打算等過陣子就和靖南郡王通個氣呢。”

    這時,文德帝終於開口了,“衛珺這孩子確實是不錯的,是個優秀的兒郎,難得姑母能看上,也是他的福份。”說著,他故作沉吟了下,又道:“靖南郡王府也該冊立世子了。”

    慶安大長公主趕緊笑著起身行禮,“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如此,皆大歡喜。

    整個正殿都是一片笑意盈盈,笑得一歲的皇長孫使勁兒地扭頭瞅來瞅去,終於發現有一個人沒笑,便歡快地撲了過去,拽住他赭紅色的衣袍下擺。

    衛烜摸了摸皇長孫腦袋上軟軟的毛髮,對慶安大長公主道:“那可真是要恭喜姑祖母了。昨日的事情也是烜兒一時激動,將七表妹當成了……不過後來烜兒回去想過了,終於想起當年的事情,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

    慶安大長公主眉心跳了跳,目光對上少年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笑道:“烜兒有什麼要說的?”

    “當年救七表妹的人其實不是我,是我的小廝路平。當時七表妹受到驚嚇,神智不清了,所以就以為是我了,沒想到七表妹會一直放在心上。不過她能與衛珺結成良緣,也算是喜事一樁。”

    殿內的人瞬間看向他,頓時一陣無語。

    原來是個烏龍。

    慶安大長公主頓時覺得自己進宮這一趟有些沒滋沒味的,老臉都有些發燙,原來是自己的孫女在唱獨角戲罷了,現在被衛烜直接說出來,讓她老臉都丟盡了。

    原本她今日進宮來,除了給孫女討些好處外,是想要以退為進,讓皇帝對衛烜產生厭惡之心,可誰知皇帝出乎意料地要護著他。也不知道這衛烜到底做了什麼,讓皇帝這般護著。

    慶安大長公主還是了解文德帝的,近幾年來,帝王心術用得淋漓盡致,無論是前朝或后宮,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並不會如此無緣無故地偏寵一個人,即便那人是親侄兒,唯有要堅立一個耙子或者是對他十分有用,才會這般維護。

    很快地,慶安大長公主又想起衛烜這兩年來,時常有事無事便出京遊玩,隱約明白了一些。

    雖然進宮的目的失敗了,不過明白了衛烜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及所行之事,也算是個意外的收穫,慶安大長公主臉上的微笑濃了一些。

    大家又坐在一起說了會子話後,皇帝因政事繁忙,便離開了。

    衛烜乖乖地跟著文德帝走,也不知道他在太極殿和文德帝說了什麼,最後這事情不了了之。

    瑞王覺得今天有驚無險,皇兄的態度出乎意料,既然皇兄沒有顧及姑母的面子責罰兒子,那一切便沒事了,於是也很愉快地走了。

    慶安大長公主也不久留,同太后又說了會兒話,同樣告辭離開。

    昨晚的事情就這麼輕飄飄地揭過了。

    莫菲算是白遭了回罪。

    ****

    當三皇子從妻子那裡得知了慶安大長公主使人給來的消息時,臉色變了幾下,最後沉著臉,目光有些陰鬱。

    莫茹抿著唇,沒有出聲說什麼,心裡仍在介意丈夫昨晚設計娘家妹子一事。她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是他卻偏偏要利用莫菲的心思來設計衛烜,心裡著實不喜,覺得他行事如此的小人,毫無大丈夫應有的心胸。

    也幸好現在結果還算是盡人意,不然莫菲就要被毀了,說不定還要連累她們這些莫家姑娘的名聲。

    只是,想到靖南郡王府裡的情形,她又要擔心莫菲那性子,嫁進去要受罪了。

    “父皇……難道就這麼偏袒他?”三皇子著實不解,“難道連姑祖母都沒辦法了?”

    莫茹聽到他疑惑不解的話,終於忍不住道:“父皇素來疼衛烜一些,你也不是不知道,除非衛烜行些大逆不道之事,父皇根本不會理會,你也別再試圖拉他下來了。”說到這裡,她心裡也氣悶,覺得妹妹白遭了回罪。

    “你懂什麼?”

    三皇子覺得和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婦道人家說不清,心裡也正憋屈著,不想見到妻子這怨懟的嘴臉,甩袖而去,留下莫茹差點氣得直掉眼淚。

    ****

    瑞王府,隨風院。

    阿菀今日也在想著宮裡的事情,只可惜前天剛進宮,今日並不是進宮的日子,若是自己這會兒進宮,未免會讓人多想,只得作罷。

    幸好,宮裡很平靜,沒有傳出什麼事情來。

    等到傍晚,衛烜回來了,阿菀將他上下一打量,問道:“沒什麼事情吧?”

    衛烜彎腰在她臉上親了下,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要相信你相公!而且,比起姑祖母,在皇伯父心中,我更有用。”

    阿菀臉上的神色更淡了,終於明白衛烜為何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非黑白,全看那位的心情,也讓她明白為何衛烜會如此堅決要往上爬,並不滿足於當一個閒散無事的王府世子。

    衛烜擁著她的肩膀往屋裡走,溫聲同她道:“莫七和衛珺的婚事已經定下了,估計過不久,就會傳出兩家定親的消息,到時候……”

    “怎麼了?”阿菀不解地問。

    衛烜笑了笑,“沒什麼。”

    他自不會告訴她,她上輩子就是在靖南郡王府中去世的。所以,這輩子他想​​看看莫菲能在靖南郡王府撐多久,他們最後會是如何下場。這種袖手旁觀,看著他們慢慢地失去心中重要的東西及信仰,遠比直接出手打擊更愉悅。

    他根本無需出手,他們便會咎由自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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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過了幾日,便聽說了靖南郡王突然請旨封長子為世子的消息,文德帝允之。

    聽到這個消息時,京中凡是知曉一些靖南郡王府中事情的人都不禁奇怪,實在想不出被繼妻把持這些年來著顯得昏聵無能的靖南郡王,不是一直晾著長子麼?為何會突然請旨封世子。而那些知道上元佳節那一晚事情的人並不奇怪,心裡皆認為這是文德帝對慶安大長公主的補嘗,再聯繫元宵節第二日慶安大長公主突然進宮的事情,不言而喻。

    果然,在靖南郡王長子被封世子後不久,又傳出了靖南郡王世子衛珺與鎮南侯嫡女——即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女定親的消息。

    因為早有預測,所以阿菀聽到這個消息時並不奇怪,又讓人去打探了下,得知莫菲還臥病在床的消息。

    聽說那晚莫菲回到家後便病倒了。本來姑娘家便體弱,在那樣大寒天氣被人踹下水就有些吃不消,使得這病來勢洶洶,病了好些天都不見好轉,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混亂,囈語不斷。

    莫菲這一病,便病了大半個月。

    慶安大長公主心知孫女身子自小便被調理得頗為健康,且府裡又有好藥,瑞王府為表歉意,更是送了很多好藥過來,最多也是病個幾日便能好了。而她一直未好,顯然是過不了心理那關,心情結鬱之下,自然無法好了。

    她自小心心念念的人不僅根本認不出她,甚至在她前去尋他時,如此狠心絕情地將她踹下河,讓她一腔情意付諸東流,如何不傷心難過,萬念俱灰?

    衛烜此舉,對於一個姑娘來說,到底太過無情,果然不負世人對他的評倫,就是個混世魔王,不折不扣的瘋子。慶安大長公主心裡也是有氣的,覺得衛烜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且戾氣過重,若是不好好約束,將來若真讓他得勢,怕是要成為一個孤煞之人,是世人之災。

    只是皇帝要護著,太后也和稀泥,又有瑞王攪局,慶安大長公主只得無奈退讓。

    不過孫女的事情在慶安大長公主看來,雖然讓小姑娘絕望了一些,卻不過是人生風浪中的一個坎罷了,走過了,得了教訓,便也算是一種成長。

    所以等孫女終於清醒後,慶安大長公主便尋了個時間,開導孫女去了,務必要在八月初的婚禮前,讓孫女忘掉衛烜。

    而慶安大長公主雖然疼愛孫女,可是到底要臉面的,先前得知孫女對衛烜有意時,雖沒有明著阻止,可暗地裡也看管得嚴,免得小姑娘家被沖昏頭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更不可能讓侯府嫡女去給人當妾,縱使是王爺世子之妾也不行。

    可誰知,還是發生了這些事情,幸好結果還算不壞,只是這靖南郡王府內宅,到底有些不妥,屆時須得敲打一翻。

    在慶安大長公主為孫女忙碌時,阿菀關注了會兒,誠如衛烜所說,沒有起什麼風浪,便撩開手了。

    正月下旬時,阿菀收到了娘家姐妹羅寄瑤的拜帖。

    懷恩伯府的那群堂姐妹中,和阿菀關係最好的便是這位大堂姐,難得她遞拜帖,雖不知道什麼有事情,不過自然是要見一見的。

    羅寄瑤到了王府,去給瑞王妃請安後,便被阿菀身邊的大丫鬟青霜親自引進了隨風院。

    這是阿菀出閣後,羅寄瑤第一回來瑞王府探望她,一路走來,這瑞王府的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果然獨具匠心,韻味十足。

    走過一條抄水游廊後不久,便到了隨風院,那兒同樣候了丫鬟婆子等著了,未語先笑,看著極為可親,口裡叫著“宋太太”,又道世子妃早早便讓她們等在這兒迎接了。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羅寄瑤終於鬆了口氣,面色也自然了一些。

    待走過隨風院那處美麗的院子時,羅寄瑤突然見到兩隻大搖大擺的白鵝翹著屁股走過,不禁啞然失笑。她自知這是阿菀養的兩隻寵物,阿菀好幾次帶著去參加京​​中貴女們舉辦的聚會,和福安郡主孟妡所養的兩隻白鵝成為這京中的獨一份。

    突然聽到前面傳來的聲音,展目望去,卻見被幾個丫鬟簇擁著的阿菀親自迎了出來,臉上的笑影點綴了她的容顏,在這個春風拂柳、迎春花開的季節,生動而鮮活,特別是那一雙遺傳自康儀長公主的含情目凝望而來,此中情意,就連同是女人的羅寄瑤都忍不住有些臉紅。

    果然,她當初的猜測便沒錯,這位冷淡的妹妹,若是能展顏歡笑時,卻是極美的。

    正想著,手便被人挽住了,聽得挽著自己的人清柔的聲音道:“大姐姐怎地來了?可是來看我的?天寒,快進來坐。”

    羅寄瑤不由自主地被她挽著走進了一處廳堂,丫鬟打著簾子,頓時一陣蘊著清雅暗香的暖氣撲面而來,整個身子都變得暖和了。

    等被丫鬟們服侍著用熱水淨了臉面,抱著掐絲琺瑯的暖手玉爐,喝著熱茶,羅寄瑤渾身無不熨帖極了,只覺得連頭皮和神經都舒爽起來,懶洋洋地不想動。

    這些丫鬟輕聲軟語,笑臉迎人,服侍周到,讓羅寄瑤無不讚歎。

    喝了半盞茶,又和阿菀話了會兒家常後,羅寄瑤終於將她此行的目的道來。

    “六妹妹,姐姐今兒來,一來是想和你說說體已話兒,二來是同你說一聲,三妹妹病了。”

    “三姐姐病了?”阿菀吃驚地問,同時想起了年初二回娘家時羅寄靈夫妻未回的事情,直覺這內有隱情,不然羅寄瑤今日不會特地過來尋她。

    羅寄瑤眉眼帶著愁緒,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是的,這劉家對外是如此說的。可是——”羅寄瑤沉著臉道:“我前兒打發人去劉家問了,才知道三妹妹這是小產了,劉家竟然想瞞著,後來被三妹妹捎人告訴我才知道。可恨那劉家人還說這是三妹妹自己在夫家爭強好勝,連有了身子也不知道,不小心滑了一跤便沒了。三妹妹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她雖然和二嬸一樣是個會來事的,可該軟時也會軟,哪會真的這般硬氣去攪和,我倒是聽說劉夫人前陣子給三妹夫身邊的一個丫鬟開了臉提作姨娘……”

    阿菀聽得直皺眉,心裡實在是不喜這內宅妻妾爭寵的戲碼。

    羅寄瑤也知她不愛聽,只得硬著頭皮說,她知道康儀長公主夫妻感情和睦,二叔羅曄除了一妻,身邊並無姬妾姨娘,公主府後院​​乾淨不過。而阿菀嫁入瑞王府後,她與丈夫衛烜是青梅竹馬長大,感情甚篤,唯有彼此,連瑞王的後院也是極乾淨的,倒是覺得自己說這些污了她的耳朵。

    “六妹妹……”

    阿菀見她一臉為難的模樣,心裡已知她今日為何會來了,便笑道:“自從我出閣後,和姐妹們很久未見了,聽聞三姐姐生病了,自是要去探望一二,明日大姐姐可否得空,不若我們一起去看看三姐姐罷。”

    羅寄瑤聽得眼睛一亮,不知道說什麼好,握著阿菀的手欣慰又感動地道:“若是三妹妹見你去看她,定然會很高興的。”

    阿菀笑著接道:“咱們姐妹間,不需要如此客氣。”

    見她爽快,羅寄瑤倒是不好說衛烜和三妹夫劉峻的過節了。而且這過節聽來也挺是無語的,說出來還要污了耳朵,若要羅寄瑤來說,她只有一句話,衛烜囂張得好。

    又說了會兒話,羅寄瑤終於滿意地離開了。

    送走了羅寄瑤後,青雅端了一盅廚房特地煲好的湯過來,放到阿菀面前,說道:“世子妃,這三姑娘真是可惜了,大姑娘倒是個好姐姐,實屬難得。”

    阿菀見她面有鬱憤,又有對羅寄瑤多有讚賞,笑道:“大姐姐自小是個愛操心的。”

    羅寄瑤這樣的秉性確實難得,知道這世道作女人不容易,所以極為關心家裡的姐妹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這便是阿菀二話不說便答應去探望羅寄靈的原因,並不介意羅寄瑤此舉是要藉自己的勢。

    姐妹之間,互相幫襯便是這個理,阿菀雖然與堂姐妹們相處不多,可是也有份血緣關係在,知她現在過得不好,自然要給她出這個頭的,而且懷恩伯府,除了公主娘,便屬阿菀身份最高,又同是姐妹,由她過去再好不過。

    決定了明日要去東城副指揮使家去探望羅寄靈,阿菀便親自去瑞王妃那兒和她說一聲。

    瑞王妃聽說阿菀娘家姐妹病了時,還關心地問了一句如何病了,阿菀便撿了些要緊的說,雖然只有幾句,但瑞王妃以前娘家也是個糟心地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隱情,心下嘆息,寬慰了阿菀幾句。

    “咱們做女人的就是苦,一生都要係在一個男人身上,出嫁前是系在父親身上,出嫁後是系在丈夫身上,若是父不慈,夫不敬重,苦果只能自己咽,甚至悲慘者十之八.九,難有善終的。除了那些不爭氣的外,有些縱使想要爭一把,卻因為無人幫助,破不了那困局,下場更淒涼……”

    瑞王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露悵然。

    這模樣嚇到了安靜柔順地坐在一旁聽母親嫂子說話的衛嫤,小姑娘忙弱弱叫了聲娘親。

    瑞王妃回過神,看到女兒這副小白兔的模樣,更想嘆氣了。

    阿菀:“……”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好。

    衛嫤迷茫地看著兩個用複雜眼神盯著自己的女人,緊張得直揪裙擺,不知道她們為何這般看她,然後看到母親和嫂子同時嘆氣,更無措了。

    此時兩人看著衛嫤,同時想著:以後一定得好生把關,給她挑個適合的夫婿!

    至於怎麼適合法,兩人同時沒概念。

    晚上,衛烜回來時,便見阿菀情緒有些不對勁,雖然她一如往常般迎過來,舉手投足間也和平常一般,可是衛烜還是嗅出了點什麼。

    “聽說今日你娘家姐妹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衛烜邊換衣服邊問道。

    “嗯,是有些事情,三妹妹病了,明日我和大姐姐去看看她。”阿菀回答道,自己去絞了巾子遞給他洗臉,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衛烜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阿菀娘家姐妹長什麼樣子,對她們所嫁的丈夫也沒啥印象,便決定不想了,明日叫路雲跟著,若是有人待慢阿菀,不必客氣,直接打。

    兇殘的世子爺信奉暴力美學,這阿菀還沒出門呢,就開始想著如何給人排頭吃了,也不想想以阿菀現在的身份,小小的一個東城副指揮使如何敢待慢?就算不看阿菀的身份,光是知道阿菀背後有他這麼個煞星,只有誠惶誠恐的份兒。

    說完了娘家事情,阿菀想起了今兒在瑞王妃那里和她苦惱的事情,便對衛烜抱怨道:“你小時候就是個熊孩子,將嫤妹妹嚇得像個小白兔子,她這種性子,以後出嫁了少不得要被人欺負。”

    衛烜不以為意地道:“這又有何難?就給她找個喜歡她這種柔順性子的夫婿好了。而且有我在,誰敢欺負她?”好歹上輩子也養過一段日子,這輩子因為心理年齡比較大,兩個弟妹在他眼裡,就跟後輩差不多,衛烜也沒有狼心狗肺地不管他們死活。

    見他說得煞氣騰騰,阿菀無語,果然這位爺就喜歡恐嚇人,指不定等妹妹定親了,直接帶人上門將未來妹夫恐嚇一頓。而且有他在,確實沒人敢欺負衛嫤,這便是這時代出嫁女重視娘家的原因,娘家父兄強悍,她們才能得婆家的尊重,過得舒心一些,不然婆家有得是手段搓磨。

    因為有衛烜這大殺器在,阿菀想了想,也覺得衛嫤以後是沒問題的,終於定下心了,便和他說起其他。

    ***

    翌日,阿菀特地裝扮一翻,便讓人套車出門了。

    不過出門前,阿菀看到院子裡的那兩隻悠哉的寵物白鵝,便讓人將它們抱了過來,帶著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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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氣一改過去幾日的陰雨綿綿,難得放晴,早春的陽光灑在街道的行人身上,驅除了過去幾日陰雨天帶來的陰晦,使得人們的心情彷彿也明媚了許多。

    阿菀撩起車簾一角往外看去,看到難得的春日微煦的陽光,心情也跟著明朗許多。

    正在這時,馬車停了,然後響起了隨行侍衛的聲音。

    “世子妃,劉府到了。”

    路雲看了眼阿菀,揚聲問道:“景陽伯府的大少奶奶可到了?”

    車夫聞言看了下,正巧看到巷子裡一輛馬車趕了進來,趕緊道:“到了。”

    路雲回頭看阿菀,見阿菀點頭,便率先下了馬車,然後拿出瑞王府世子妃的拜帖遞過去給侍衛,讓侍衛去敲門。

    另一邊,羅寄瑤有些擔心方才在路上被堵了下路,來得遲了讓阿菀好等,等到東城副指揮使的劉府前,聽車夫說瑞王世子妃的車隊也是剛到時,方鬆了口氣,忙帶著丫鬟下車迎過​​去。

    “六妹妹。”羅寄瑤低聲喚著。

    馬車車簾被一個長相清秀的丫鬟掀開一角,然後裡面露出了阿菀的臉,她微笑地看過來,“大姐姐來得正是時候。”

    姐妹倆正說著,劉府的大門打開了,劉府管家滿臉是汗地迎了出來,腰板彎得極低,姿態無限諂媚地將她們迎了進去。

    羅寄瑤看到這一幕,目光有些複雜,相比她幾次過這府來探望三妹妹時的場景,和現在一比,以前可以說是冷待了。不過她心裡也明白,瑞王府此時如日中天,瑞王世子衛烜又深得太后和皇帝寵信,本身又是個渾不吝的,自是旁人沒辦法比的,她也並不怎麼嫉妒,只是略有些感嘆。

    等馬車進了劉府二門前,便見劉夫人帶著長媳及一家子的媳婦子一起迎了出來。

    劉夫人是個容長臉吊稍眼的中年婦人,臉上搽了很厚的一層脂粉,雖然妝容有些無可挑剔,卻掩蓋不住眼角的紋痕,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是個精於算計的婦人,有些刻薄相。其長媳劉大少奶奶和婆婆有幾分相似,一看那雙眼睛,也讓人覺得這是個精明的,不是吃虧的主。

    聽說這長媳是劉夫人娘家侄女,倒是也能說得過去了。阿菀心說,又是表哥表妹的結合,已經麻木了。

    兩人面上都帶著熱情而恭敬的笑容,親自迎著阿菀一行人進府。

    不過,當看到跟在阿菀身後的青雅、路雲懷裡抱著的兩隻白鵝時,劉府上下的笑容皆有些勉強。

    她們剛才接到消息,瑞王世子妃親臨時,幾乎嚇了一跳。畢竟他們這樣的人家,與勳貴根本沒什麼往來,最多也是親家懷恩伯府罷了——卻不過是個已經沒落了的沒有什麼實權的三流勳貴,在京城這種貴族多如狗的地方,不值一提。倒是瑞王府於他們而言,那更是天墊一樣的存在。

    即便知道兒媳婦羅寄靈有個長公主的嬸娘,還有個嫁進瑞王府的堂妹,劉府卻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因為誰讓康儀長公主平素是個低調無作為的,而且還是個不能生的,在宗室中實在是沒什麼臉面可言,也就是空有長公主的身份,能時常進宮罷了,並不怎麼管事。而那嫁入王府的壽安郡主傳聞是個體弱多病的病殃子,不輕易出門,這京城裡能見她真容的人少得可憐,根本沒什麼大礙。

    也因為如此,所以當接到瑞王世子妃的拜帖時,才會這般驚訝,心裡也忐忑幾分。

    她們大慨也知道瑞王世子妃今日過來做什麼,可是,她還帶著兩隻白鵝過來算什麼?特別是見到兩隻白鵝突然朝她們嘎地叫了幾聲,那凶悍的模樣、尖銳刺耳的聲音,真是嚇人。

    只是心裡忐忑,卻仍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熱情迎接,給足了面子。

    不給面子不行,因為這位身後還有個鬼見愁的世子爺,那位主可是連皇子也得忍讓幾分的。

    羅寄瑤看到圍著阿菀恭維的那對婆媳,嘴角微下撇,她上回過來時,可沒見這對婆媳這般熱情,還被不軟不硬地暗刺了幾下。果然是對勢利眼的婆媳,心裡不禁有些埋怨,二嬸真是糊塗透頂,怎捨得將女兒嫁到這種地方來?

    “我聽說三姐姐病了,不知她怎麼病了?”阿菀開門見山地問道。

    劉夫人表情幾不可查地僵了下,然後馬上恭敬地道:“說來也是湊巧,前陣子寄靈這孩子為了她們房裡一個丫頭置氣,卻不想自己懷了身子也不知道,便不小心流了。想到那個孩子,我真是心疼得緊……”說著,劉夫人故作傷心地拿帕子拭了拭淚。

    羅寄瑤聽得一股怒氣往胸口湧,皮笑肉不笑地道:“伯母,可我怎麼聽到的卻不是這回子事兒呢?不是說是三妹夫房裡一個不安份的姨娘作夭,害得三妹妹摔了一跤小產了麼?聽說當時三妹夫也在呢。”

    劉夫人頭皮都要炸了,這時又聽到那個傳聞中的病殃子郡主冷淡的聲音傳來,“到底三妹妹是和丫頭置氣還是和三姐夫房裡的姨娘置氣?”

    劉夫人:“……”

    劉大少奶奶見婆婆兼姨母冷汗涔涔,馬上機警地道:“宋大奶奶聽錯了,只是個笨手笨腳的丫鬟罷了。”

    “哦,既然這樣,那我倒是要瞧瞧是什麼樣大膽的丫鬟。”

    輕描淡寫地拋下這話,阿菀便和羅寄瑤往羅寄靈的院子行去。

    劉夫人一路忐忑不安地帶著她們過去,邊給大兒媳婦使眼色,讓她趕緊去安排,當下也不管那死蹄子是不是小兒子心愛的小妾了,先讓瑞王世子妃消消氣再說。今日瑞王世子妃上門,明擺著就要給羅寄靈撐腰來的,她也不會沒那眼色讓她不快,所以只好犧牲兒子喜歡的小妾了,大不了日後再給個比裘香更好的給兒子抬為姨娘。

    很快便到了羅寄靈所在的院子。

    由於這些天連續下的春雨,空氣還有些濕潤,院裡的落花敗葉猶然可見,當腳下踩過枯了的桐花時,劉夫人見到瑞王世子妃的眉頭皺了起來,趕緊道:“世子妃別見怪,想來是那些不規矩的下人知道寄靈那孩子這些天病了,所以就憊懶了,改明兒得換些勤快的。”

    阿菀聽罷,眉頭終於鬆了。

    短短的一段路,因為阿菀這一翻裝腔作勢,讓劉夫人賠盡了笑臉,感覺累得不行,心裡開始後悔先前幫著兒子護著那害羅寄靈小產的姨娘裘香。那裘香原本是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她素來疼愛小兒子,見裘香事事妥貼,便將裘香送與兒子身邊伺候,也算得是小兒子身邊的老人了,因長得柔媚多情,兒子愛她那多情媚骨,便在羅寄靈進門一年後收為姨娘。

    裘香因為是她房裡出來的,所以比小兒子院裡的其他姨娘略有不同,連兒媳婦羅寄靈也得避讓幾分。以前劉夫人心裡還有幾分自得,覺得用裘香牽制羅寄靈,不讓她霸著小兒子,也算是在小兒子房里安插了個眼線,可現在心裡卻後悔得不行。

    阿菀懶得理會劉夫人的心理變化,一路分花拂柳,終於來到羅寄靈的臥室,一眼便看到倚坐在床上蒼白瘦削的女子,哪有半年前見的明媚帶笑,整個人死氣沉沉的,讓她心裡有幾分心酸,心酸於這時代女子的命運。

    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幸運,方能得到父母那般的寵愛,還得了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衛烜再不好,卻待她如珠如寶,從不作踐。

    “六妹妹身子素來羸弱,這種天氣怎麼好出門來?真是讓我羞愧,若是世子知道可要惱我了。”羅寄靈面上帶著盈盈的笑意,但是抓著阿菀的手緊得手指骨都泛白了。

    羅寄瑤看著也有些心酸,見她這模樣,如何不知道她這是作戲給劉夫人看的,意在提醒劉夫人,別因為阿菀體弱便小瞧她,她的丈夫可是瑞王世子,傳說中的鬼見愁煞星,生起氣來,敢帶人直接闖進閣老家砸東西的混世魔王。

    劉夫人果然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心裡更不安了。

    阿菀坐在床前,溫聲軟語地和羅寄靈說話,詢問她的身體情況,劉夫人婆媳只得乾巴巴地在旁陪著,邊聽著她們說話,邊吊著一顆心。

    羅寄靈說:“讓六妹妹看笑話了,如今姐姐這模樣兒,實在是不雅相,身子也髒污著,沒得污了你的眼睛。只可憐我那孩兒,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卻不想……”她輕輕嘆了口氣,“罷了,逝者已矣,說再多也是徒勞。”

    見她這模樣,阿菀自然是要給她作主的,當下便冷硬地道:“你且放寬心,我今日既然來了,便要給你作這個主,難道一個謀害了主子的丫鬟也處置不得?”說著,她還特地看了眼劉夫人。

    劉夫人趕緊賠笑道:“這是自然、自然。”便叫兒媳婦去將那害得兒媳婦小產的丫鬟給叉上來。

    阿菀臉色終於緩和了幾分,拍拍羅寄靈的手。

    羅寄靈看著婆婆和長嫂巴巴兒地賠笑的模樣,哪有平時的精明算計、不可一世,不禁心中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縱使昔日和姐妹們常為了些小事鬧矛盾,可是當她發生不好的事情時,還是這些姐妹們念著自己。母親固然也是念著自己,可是母親只要給點好處,便要勸著她忍耐,等他日分了家就好了。

    分家?公婆如今春秋正盛,等到分家還不知道過個幾十年,人都要被搓磨沒了,哪裡指望得上?

    不過,今日阿菀會親自過來,倒是讓她有了想法。

    羅寄靈從來不是軟弱的人,此時機會放在她面前,她自然要把握好,方不辜負姐妹們今日過來一趟的情誼。

    很快地,一個丫鬟打扮的柔媚女子被帶了進來,甫一進來,便馬上跪了下來,哭著道:“二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願意做牛做馬給小少爺陪罪……”邊請罪邊跪下磕頭。

    羅寄靈看她一反前幾天得意張狂的模樣兒,哭得梨花帶雨,更添幾分媚態,膈應得不行。雖然裘香換了一身丫鬟的行頭過來,為了應和婆婆先前說的話,可是裘香這衣服分明是匆匆忙忙地換上的,手腕上那個雕花纏金絲的玉鐲子還沒有解下,這可不是丫鬟能佩戴的東西。

    果然,便聽羅寄瑤開口道:“伯母,你們府上的丫鬟可真是有福氣,還能佩帶姑娘們才能戴的首飾。”

    劉夫人婆媳也看到了裘香身上未解下來的首飾,不僅是手上,還有耳朵上那墜著珍珠的丁香耳環,不禁尷尬極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幸好,羅寄瑤今兒過來這裡,也不是要揪著這點小事不放的,便將這害了羅寄靈孩子的大膽姨娘交給她處置。

    羅寄靈笑了笑,“按府裡的規矩,這等大膽謀害主子的丫鬟,須先仗責四十大板,再驅逐出府。”既然婆婆要說這是丫鬟,羅寄靈也不客氣了。

    有阿菀這位世子妃鎮著,劉夫人即便覺得兒媳婦狠毒、不給自己面子,也沒辦法保下裘香,只得當作聽不到裘香的呼救聲,由著粗使婆子將裘香押到外頭院子裡行刑。

    不過,裘香的呼喊聲才喊了幾下便停了。

    “住手,你們在做什麼?!”一道暴怒的男聲突然響起,“你們誰敢打她?啊——”

    那道男聲還未落,就聽到接著的慘叫聲響起,然後是嘎嘎嘎的鵝叫聲。

    一個丫鬟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夫人,不好了,四少爺被鵝給咬了。”

    劉夫人嚇得霍然起身,剛走了兩步,才憶起那兩隻白鵝正好是瑞王世子妃帶過來的,頓時便止住了步子,回頭看向阿菀。

    卻見她神色淡然,垂眸看著手中的茶盞,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劉夫人心中恨極,瞪向床上坐著的兒媳婦,可誰知往日時常往她身邊湊奉承她的兒媳婦竟然一臉虛弱地坐在那兒,撫著胸口道:“娘,我前兒才小產,大夫說需要在屋內養足一個月,見不得風。”

    劉夫人這回真是恨得不行了,最後聽到外頭兒子的叫聲太慘,再也顧不得其他,拎著裙子就衝了出去。劉大少奶奶見婆婆衝出去了,雖然心裡有些害怕,可擔心婆婆事後算賬,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很快便加入了兩人的尖叫聲,可見兩隻白鵝的兇猛。

    劉夫人婆媳一走,室內便只剩下羅家姐妹三人。

    羅寄靈在外頭丈夫的慘叫聲中,終於忍不住滴下淚來,拉著阿菀的手嗚咽道:“六妹妹,我好難受,我不知道要怪誰……娘親為什麼要將我嫁過來?明明我都那麼努力討好他們,孝順公婆,伺候丈夫,從未起過壞心,為何他們還要這般對我……”

    羅寄瑤眼眶微紅,“三妹妹,別哭了,難得今日六妹妹來看你,你可得拿出個章程來。”

    阿菀也道:“大家都知道我沒什麼本事,就會狐假虎威一翻,三妹妹有什麼主意儘管說,妹妹給你作主。”

    阿菀這話聽得羅寄靈終於忍不住扑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用帕子將眼淚拭乾,“那就多謝六妹妹了。”她好像沒有聽到外頭的動靜一般,對阿菀笑道:“這次多虧了六妹妹了。”千言萬語,想說點什麼,卻不足以表達心裡的感激,只能拉著她的手不放。

    姐妹們說了會兒話,外頭的動靜終於停了。

    阿菀心知路雲是個有分寸的,雖是要給劉家人些教訓,可也不會鬧得太兇,根本沒怎麼在意。

    所以,當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闖進來時,阿菀很冷靜地看他。

    “放肆,沒見到我家世子妃在此麼?”

    那男人衣服凌亂不堪,沾了泥巴,頭上束著的發也有些起毛,發冠歪在了一旁,走路的樣子一瘸一拐的,倒是那張臉還算有些英俊,只可惜眉間隱有戾色,眸色黯淡,眼袋泛青下垂,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

    “什麼世子妃?”那男人氣得指著床上的羅寄靈道:“好你個羅氏,你就這麼見不得裘香好,竟然要打死裘香!告訴你,你敢碰裘香一根寒毛,馬上給我滾回你懷恩伯府去!我這裡廟小容不得你這尊大佛,如此不賢嫉妒,我真是瞎了眼……啊!”

    一聲慘叫,那男人已經被後頭趕上來的路雲一腳踹在腿窩間,讓他硬生生地雙膝著地跪了下來,雙膝狠狠地磕在堅硬的地板上,疼得他瞬間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原來一個謀害主子的丫鬟也發落不得,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誰定的規矩?既是如此,我們羅家的姑娘也不必留在這裡了,省得被個賤人害了還要說不賢!來人,給三姐姐收拾東西,咱們走!”

    “世子妃!”

    追進來的劉夫人大急,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模樣,趕緊跪下來求情。今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瑞王世子妃接走羅寄靈,不然丈夫這東城副指揮使也要做到盡頭了。

    可惜劉夫人雖然明白,但是兒子劉峻卻是個傻大膽的,邊抽著氣邊放狠話,對羅寄靈這嫡妻不屑一顧,認為是懷恩伯府硬塞過來的,接走了就不要回來了云云,最後被路雲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臉頰瞬間腫了,麻痛讓他說不出話來。

    很快地,路雲和青雅便收拾好東西了,路雲還讓人送了頂軟轎過來,讓阿菀看了心裡一陣讚歎,路雲果然是個能幹的。

    不到一刻鐘,阿菀便帶著羅寄瑤起身離開。羅寄靈被路雲用厚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再在被被風裡塞了好幾個暖手爐,便一把抱出了門,將之送入軟轎中,然後在劉夫人的拼命挽留中,抬出了劉府。

    一行人浩浩蕩盪地離開了劉府,劉府附近的鄰居都忍不住探頭出來,看到劉府裡追出來的劉夫人狼狽的模樣,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劉夫人看著瑞王府的四駿寶馬香車浩浩蕩盪離去,腿肚子一軟,幾乎站立不住,還是劉大奶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這時,頂著一張饅頭臉的劉峻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滿臉怒氣,恨道:“讓她走,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劉夫人呆滯的目光緩緩移回了兒子臉上,突然揚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正好打在了他另一邊臉上,兩個手巴掌印十分對襯。

    劉峻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摸著自己的臉道:“……娘,你打我?”

    見他此時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蠢得只會耍橫,劉夫人一口氣喘不上來,終於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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