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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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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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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8: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當阿菀聽到青霜說朱城守被其夫人家暴的事時,差點噴茶。

    “這種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阿菀有些糾結地問道,雖然她知道青霜擅長打聽消息,可是他們初來乍到,對明水城的情況還處於觀望摸索和適應中,這姑娘只是出去買些東西,連這般隱密的事情都能打聽到了麼?

    阿菀瞬間對自家這丫鬟肅然起敬,難道她培養出了一個包打聽的人才?

    青霜笑了下,伶俐地回答道:“明水城裡的人都在說啊,奴婢到街上轉了一圈,就聽了一耳朵了!”她聳聳肩膀,“聽說是城守府後院那裡隔著一條巷子,只要城守府裡有些什麼動靜,經過的人就能聽個一二。據聞當時的動靜挺大的,明水城的人都說,城守夫人一定是又暴打城守大人了,這次暴打的原因,定然是朱城守又去摸了哪個丫鬟的手。”

    所以說,朱城守每次一到外頭風流快活就要被家中河東獅家暴的事情,明水城的人已經習以為常了,初時還有些好笑,後來已經能淡然處之,不過是​​付之一笑,並無大多反應,也不像阿菀這群初來乍到的人,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青雅、青環等丫鬟聽後,杏眼圓瞪,半晌方驚嘆道:“沒想到城守夫人這般厲害……”

    在這時代的女性眼裡,男人是家中的頂樑柱,說一不二,地位崇高,少有作妻子的敢公然挑釁他們的地位及威嚴。所以還未聽說有女人彪悍得敢揍夫的,若是在京城裡出現這種事情,那妻子縱使沒被休,也要被流言蜚語給擊垮。哪像這裡,朱夫人心裡不爽丈夫風流花心,直接開揍,哪管你是男是女,揍完了,還能安然無事地當她的城守夫人。

    真是爽快!

    阿菀有些想笑,覺得這對夫妻有點意思,當時聽衛烜說那位朱夫人是位河東獅時,只以為是厲害了點兒,沒有想太多,沒想到卻是這般的彪悍,朱城守雖是個女中色鬼,遇到朱夫人倒也能治一治。不過,朱夫人能如此泰然地當她的城守夫人,不禁有些耐人尋味啊。

    如此一想,阿菀不禁撫手讚道:“城守夫人真乃女英雄也!”

    幾個青不禁望向她,心說世子妃如此讚賞的模樣,不會是想學那朱夫人的彪悍,以後世子若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也直接動手吧?應該……不會吧?

    聽著朱城守的倒霉事和城守夫人的彪悍史,等阿菀的小日子結束後,她親自給明水城裡的朱夫人和趙將軍夫人及屬官夫人們下帖子,請她們到府裡來賞花。

    明水城最好的府邸不是城守府,而是衛烜過來後,讓人抓緊時間重新修葺的新宅子,佔地頗廣,特別是宅子裡的花園,是衛烜不惜耗費人力和物力,讓人從渭城將培養好的花木移植過來,又請了人專門打理。極目望去,花園裡一片花團錦簇,給這個風沙瀰漫的世界添了一份錦鄉之地的夏日該有的氣息,但只要再細心觀察,便會發現這些開得正燦爛的夏花,其實都是種植在盆栽中,因為堆在一起,佈局精心,給人一種滿園子皆種植了鮮花的樣子。

    當朱夫人和趙夫人等人聯袂而來,被請到花園裡的一處花廳喝茶時,看得幾乎眼睛都發直了。

    明水城的環境實在不適合養花,最多也只是種一些耐寒的花木作為添景之物,開得稀稀拉拉的,看多了也就那樣子。所以先前她們收到帖子,說瑞王世子妃請她們去賞花時,心裡還泛嘀咕,說能賞出什麼東西,看的也不過是個光突突的花園,卻未想來到時會看到這般情景。

    “薔薇、萍婆、曼陀羅、君子蘭……天啊,光是蘭花就有好幾種,健蘭、蝴蝶蘭、墨蘭……這位世子夫人定然是個愛花之人。”趙夫人端著茶喃喃自語,清麗的臉龐上浮現幾許狂熱。

    朱夫人和錢夫人幾個坐在一起,原本還饒有興趣地坐在花廳裡欣賞花園裡的花,猜測著要佈置出這個花園需要耗費的財力物力,等看到趙夫人的樣子,兩人皆忍不住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趙夫人是駐守在明水城的趙將軍的續弦,三年前來到明水城後,時常一副高貴冷豔的模樣,不屑與她們這些沒有文化的野蠻人混在一起,平時若沒什麼事情,不是躲在家裡傷春悲秋,就是談詩作畫,做盡風雅之事,夫人間有什麼聚會時,三請四請才會來。每次來時,總是一副清高冷淡的模樣坐在角落裡,從不主動與人交談,甚至在眾人玩得高興時,還會皺起眉來,一副無法忍耐的模樣。

    想到趙夫人平日的德行,再聽到她的話,朱夫人幾個心裡一個咯噔,心說那位世子妃不會也是趙夫人這種德行吧?原本輕鬆的心情頓時變得沉甸甸起來。

    趙將軍與朱城守雖然同在明水城中共事,卻處於一種微妙的製衡關係,一直相安無事地處著,等到戰事起時,還要一起共同戰鬥,關係十分微妙,連帶的兩家的女眷的關係也有些不同,所以趙夫人和朱夫人誰也壓不了誰一頭。

    可是這新來的瑞王世子妃不一樣,莫說瑞王世子是皇上欽點的先鋒官,再說這瑞王世子妃,光在品級上就壓她們一頭了,若是她也像趙夫人這般德行,朱夫人可以想像以後這日子實在是難熬。

    就在趙夫人欣喜地想要見一見瑞王世子妃,趙夫人、錢夫人幾個心懷忐忑時,阿菀在丫鬟們的簇擁中款款走進來。

    看到阿菀的那一剎那,眾人心裡突然平靜了。

    趙夫人雙目放光地盯著阿菀身上考究的衣服首飾,還有擁著她的丫鬟們的穿著打扮,心裡覺得,這位才是個她該交往的貴婦人,來自京城、身份高貴、會穿衣打扮,她們一定會有共同的話題。

    而朱夫人她們也覺得,這位世子妃雖然行動間處處透著一種來自錦繡之鄉的富貴高雅之氣,看起來卻極為和氣,說話雖然不緊不慢的,但是聲音平和,眉眼帶著淡淡的笑容,行事處處周全妥帖,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這是什麼茶,喝起來真是好喝。”朱夫人抿著丫鬟呈上來的茶,讚歎不已。

    趙夫人馬上露出一副看土包子的神色,說道:“這是南夷紅茶,味道醇厚溫香,養胃健脾,最是適合女子喝了。而且這紅茶中,在烘焙時應該加了月桂,留下了月桂的香甜,更顯甘美醇厚。”

    朱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僵,撇了趙夫人一眼,轉頭看向阿菀時又露出笑影。

    不過盞茶功夫,阿菀已經將花廳裡的夫人們的身份和資料對上了,不禁抿嘴一笑。那位傳說中很彪悍會家暴的朱夫人十分纖瘦,三十左右,長得也不算得是個美人兒,五官堪稱清秀,但是眉宇間自有一種疏朗豪爽之氣,想來是個爽快人。

    而那位趙夫人側像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矜持冷淡,說話細聲細氣的,若是放在京城裡,倒是也合適,只是在這民風彪悍的邊陲之地,她和一群性格直率豪爽的夫人們湊到一起,便顯得格格不入了。

    自從進入渭城後,阿菀偶爾所見到的婦人,都是那種神色極為明朗的女性,那是一種更加自由的環境所賦予她們的疏朗爽直脾氣,讓人很容易產生好感和嚮往。明水城直臨北方草原部族,自古以來便是一個軍事要塞,這裡的民風彪悍,也影響了生活在此地的女子,她們雖是女人,可是在非常時期甚至要拿起武器戰鬥的巾幗英雄,環境賦予了她們特有的脾氣,自是與眾不同。

    而且,她們心裡有什麼想法,面上會直接表現出來,不會積著壓著讓人猜來猜去,讓阿菀面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阿菀面上帶著盈盈的笑意,說道:“趙夫人果然是個懂茶的,確實是南夷的紅茶。朱夫人,你們來嚐嚐這道蓮藕蜜糖糕、奶油松釀卷酥,我聽說朱夫人和錢夫人都喜歡樣式特別的新鮮點心,特地讓廚房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朱夫人和錢夫人聽到阿菀的話,心里頓時像六月份的天氣喝了冰鎮酸梅湯一樣舒爽,面上的笑容越發的真切了,早就將先前的擔心丟到角落裡,很是高興地和阿菀邊聊天邊欣賞花園裡的環境,順便一起吃吃喝喝,氣氛很是和諧。

    等將客人們送走,阿菀雖然覺得有些累,心情卻十分愉悅。

    青雅和青環伺候阿菀更衣卸妝,十分不解地道:“世子妃,奴婢看今日來作客的那些夫人們,衣著打扮、脾氣和咱們很是不同,說話也很直,您怎麼……”一副挺欣賞她們的樣子?

    雖然青環未將話說完,不過阿菀已經聽明白了,笑道:“你們不覺得她們的性子直爽,很好相處麼?而且以後我們要在明水城生活好幾年時間,和她們打好關係準沒錯。”

    青環點點頭,又道:“還有那位趙將軍夫人,和朱夫人她們又是另一種性子,總覺得有點兒難相處。”

    阿菀噗地笑了起來,“也沒什麼,其實我覺得挺不錯的。”

    聽到她的話,幾個丫鬟都大為不解,她們今兒一天都陪在阿菀身邊伺候,自然也知道現場的情況,那位趙夫人雖然端著個清高的模樣,但每當眾人說話時,總要插上一句來顯擺自己一下,用一種“爾等都是土包子”的矜傲眼神看人,讓人著實無語。

    阿菀也沒解釋,換了衣服後,將頭髮挑散,簡單地綰了個髻,插了一支紫荊花釵子,便懶洋洋地坐到榻上,開始琢磨起今日那群夫人。

    晚上,衛烜從軍營回來了,見阿菀眉宇間有些疲憊,將她攬到懷裡,貼著她的臉,不愉地道:“以後這種事情,你不用親力親為,自個養好身子為要,省得累著了。”

    “不過是一個賞花宴罷了,有什麼可累的?”阿菀不在意地說道,等他坐到身邊,便和他說起了今天她舉辦的賞花宴。

    ****

    趙夫人和朱夫人等人回去後,也各自和自己的丈夫說起了今日的賞花宴。

    趙夫人對趙將軍說,“那位世子妃是個難得的文雅人,妾身十分欣賞,覺得她是個可相交之人。”

    滿臉大鬍子的趙將軍聽罷,渾不在意地道:“這位是京城裡來的世子妃娘娘,自然是個文雅人。”見自家夫人這般欣賞,心裡自動將瑞王世子妃歸到和夫人一樣嬌滴滴、不堪大用的婦人上去。

    趙夫人不知道丈夫對自己的看法,不然準得炸毛一爪子撓過去,她喜滋滋地回房,準備下次也在自己宅子裡舉辦個宴會,請瑞王世子妃過來品茶。

    ***

    朱夫人也對朱城守道:“模樣好、性情好、什麼都好,是個難得的和氣人兒,我很喜歡,覺得可以相處看看。改日我要請她過府來作客,順便讓梅心、蘭心她們和她多處處,沾些她的好性情。”

    朱城守想起衛烜那張漂亮得過份的臉,再聽自家夫人的話,心裡已經自動勾勒出一個絕色美人的形象。能配得上衛烜那樣的顏,這位世子妃應該是個美人兒,而且還是個讓自家這挑剔的虎姑婆都覺得好的,那一定是個性情好的了,指不定也是因為她性情好,才能嫁給衛烜那個鬼見愁。

    於是,十分贊成自家夫人的話,“極好極好,讓梅心、蘭心和世子妃多處處,讓她們變得文雅一些,將來好說親。”

    梅心和蘭心是朱夫妻的兩個閨女,夫妻倆還有一個兒子,不過今年才五歲,還太小了,正是淘氣的時候。

    朱夫人見丈夫難得附和自己,心情十分愉悅,也不打他了,挽著他親親熱熱地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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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8:4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可能阿菀辦的賞花宴有了一個好的開端,所以等阿菀在適應了明水城的生活後,便開始頻頻接受那些夫人們的邀請。今天去朱城守家,明日去趙將軍家,後日應錢夫人之約去騎馬游玩,大後日應朱夫人之約去摘果子郊遊。

    生活得十分充實且自在,比在京城裡更多了些笑容,精神更好了。

    明水城的女子大多是經歷過戰爭的,有時候戰事繁忙時,應驗了女人也能頂半邊天的話,不僅上馬能殺敵,下馬能進廚房,平時出城打個獵真是沒話說,連朱城守家的兩個嬌滴滴的閨女也是打獵的好手。

    當朱夫人嘗試著邀請阿菀去騎馬游玩時,她心裡直打鼓,打從心裡擔心阿菀會像趙夫人一樣,會用看野蠻人一樣的冷艷高貴的神情看她們,然後直接掉頭就走。特別是想起這位世子妃在京城裡的傳言,那可是個病秧子,柔柔弱弱的模樣,真的能騎馬麼?

    可是出乎意料的,阿菀竟然答應了。

    她不僅答應了,並且當天還特地穿來了去年參加皇家的秋圍時做的那​​身收腰的帥氣騎裝,頭髮高高地紮起,自然而乖巧地坐在馬上,由一個同樣一身騎裝、英氣颯爽的侍女牽著馬而來。

    “抱歉,我自幼身子不好,沒怎麼騎過馬,並不熟練,可能騎得不快,得讓路雲牽著馬,我在後面慢慢跟著你們就好。”阿菀歉意地對那群眼神詭異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們道。

    眾人見她坐在駿馬上,柔美清麗的面容宛若夜中的皎皎明月,那恰到好處的微笑,如水般的月光流淌過心弦,整顆心都莫名地被撫慰平靜了。再聽她歉意的語言,溫和的氣息,朱夫人心弦莫名地一鬆,對這個看起來柔弱纖細的女子,心裡由然生起一股認同感。

    她豪爽地揮手道:“沒事沒事,我們今兒只是騎馬出來游玩,世子妃不必太過計較,屆時大家也不會走遠,一起慢慢來就行了。”

    其他人也忙付和起來,一臉愉悅的神色。

    阿菀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有了趙夫人那樣一個格格不入的奇葩作對比,阿菀這種溫和自然卻又不過份親熱的態度,和她說話從來不會莫名地說不下去,自然讓所有的夫人們心裡多了幾分認同感,也不再拿她當什麼京城裡來的貴人和病秧子看待,而是以一個平輩的身份,十分隨和。

    在阿菀和明水城的夫人們相處愉悅時,衛烜也在明水城中以一種非常的手段走著上輩子的路,不知不覺地在明水城軍中建立自己的威信,將上輩子那些忠心追隨他、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護著他的屍身不被敵人踐踏的下屬收攏麾下,不知不覺發展成了他最忠誠的將士。

    他對明水城實在是太熟悉了,明水城軍中的事務、此地的人文地理以及他們的敵人,他都太熟悉。

    熟悉得他閉上眼睛,都能作出對明水城最有利的指揮。

    等趙將軍和朱城守發現衛烜滲透的舉動時,兩人相顧駭然,更駭然的是在六月份時衛烜第一次上戰場,他的指揮及安排,以最小的損耗將來進犯的狄族擊退了。

    兩人對衛烜瞬間有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

    明水城的六月的夜晚,依然很炎熱,那種乾躁的熱,讓人夜晚都有些不太能安眠。

    而敵人便是在三更時分發動進攻。

    當敵襲的警鳴聲響起時,衛烜已經一躍而起,迅速地穿妥了衣服。

    見她也跟著一骨碌地爬起來時,衛烜坐在床邊狠狠地擁抱了她一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菀,我很快就會回來,希望回來時能吃到你親手做的三鮮麵。”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在這樣噪動的夜晚裡,能輕易地安定人心。

    阿菀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很久未能再睡著。

    這是阿菀來到明水城後,面臨的第一場戰爭。坐在家中,隱隱約約能聽到城外傳來的金戈鐵馬的聲音,殺聲一片,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並不明顯,卻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裡,讓人無端地感覺到一絲陰影。

    路雲過來陪阿菀。

    “世子妃,天快亮了,您還是再睡會兒吧。”路雲忍不住勸道:“您放心,世子爺定會平安無事的。”

    阿菀回神,朝她點點頭,決定好好地休息,等明天睡醒過來,有了力氣給衛烜做麵。

    自從衛烜有一次生日時吃到她親手做的彩色麵條後,他突然上了癮,有時間就想要磨著她做,阿菀興致來了,自然也會親自下廚,當作一種生活中的調劑品。

    天亮後,衛烜並沒有回來,反而是朱夫人帶著兩個女兒、趙夫人帶著捧著一小罐紅茶的丫鬟過來拜訪她。

    趙夫人冷艷高貴地看著朱夫人,一副目下無塵的模樣;朱夫人也一副受不了她窮講究的神情,覺得明明要說講究,阿菀無論是衣食住行,處處都透著一股講究,比趙夫人更甚,可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阿菀好相處,對趙夫人不屑一顧。

    看到這麼個組合,阿菀忍不住想笑,正好看到朱家姐妹倆朝她頑皮地眨著眼睛。

    阿菀請她們到花廳喝茶,又讓廚房做了京城裡流行的點心招待她們。明水城的官夫人們都喜歡她這兒的點心,不僅這些點心是京城裡的更香軟綿密好吃,更因為她們其實對京城流行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有些追棒的意味在內,且阿菀待人素來大方,凡是來作客的,都會好茶好果好點心地招待,久而久之,大家都喜歡來這兒了。

    “這是前些天老家送過來的紅茶,我見它的味道不錯,就想送些給你嚐嚐。”趙夫人笑盈盈地說著,將那罐紅茶親自遞給阿菀,一副阿菀是她的知已她才送的模樣。

    阿菀也笑盈盈地接過,然後將它交給旁邊候著的青雅,說道:“那真是太謝謝了,我這兒也有一些江南的紅茶,正好想要請你來嚐嚐呢,你瞧瞧,這紅茶是不是要加一些乾的茉莉花茶一起泡著味道更清沁……”

    等用文雅的東西將趙夫人解決後,阿菀又和朱夫人聊起了點心衣服等東西,朱家姐妹——梅心、蘭心坐在旁邊一邊吃點心一邊興致勃勃地聽著,氣氛很和諧美好。

    等時間差不多,朱夫人她們告別時,便拍拍阿菀的手說道:“世子妃放心,如今外面的聲勢不大,這戰事應該不會持續太久的。”

    聽說朱夫人是明水城里土生土長的人,對明水城的事情最是了解,明水城有什麼情況都瞞不過她,像是戰情,她光是只聽著那些聲音,便能判斷戰事激烈與否,會不會有破城的危險之類的。

    朱夫人侃侃而談時,連平時總是冷艷高貴的趙夫人也忍不住豎耳傾聽,臉上沒了那副瞧不起人的清高模樣,十分認真。不過等朱夫人說完了,她又迅速地切換了表情,變臉速度那叫一個快,讓人嘆為觀止。

    阿菀有些忍俊不禁。

    朱夫人說得確實不錯,衛烜三天后便回來了。

    若是有戰事,趙將軍、朱城守、衛烜等人都會直接駐守在軍隊中,等戰事歇後,便會回城歇息。

    阿菀正在吃晚飯,得知衛烜回來,馬上將碗一丟,便迎了上去,掀著他身上的鋥亮的盔甲檢查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傷。

    衛烜滿臉通紅地站在那兒,彷彿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了,任她上下其手。只是那些看過來的丫鬟沒敢嘲笑他,被那雙還殘留著血腥殺氣的兇戾眼神瞪住,腿肚子都要發軟,哪裡還敢笑?

    阿菀將他檢查了一遍,發現他身上雖然血腥味濃郁,但卻沒有帶傷,滿意地拍拍他的手,拉著他進淨房洗漱。

    叫了下人送來熱水後,阿菀直接擼起袖子伺候他洗漱,等他脫下身上的盔甲後,目光盯著他肩膀上的一塊巴掌印大的瘀青很久,久到衛烜的心都被她吊起來後,才移開了目光。

    “呃……我沒事,這瘀青是不小心撞的,不礙事。”衛烜解釋道,相比上輩子幾次險象環生,這麼點小瘀青根本不算啥,只是怕阿菀會在意。

    只有愛惜他的人,才會在意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傷勢。

    這麼一想,他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人,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坐好,我給你洗頭。”阿菀將他按壓住,讓他不准妄動。

    身形修長高大的男子,此時像只乖巧的綿羊般,在那隻白晳細膩的柔夷的按撫下,乖乖地坐著不動,要有多聽話就有多聽話,唯有一雙緊迫鎖住她身影的眼睛,裡面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慾望。

    自己能在這樣的目光下還能泰然處之,阿菀覺得自己淡定的功力又精深了,莫不是被他總是時不時犯蛇經病逼得自己終於淡定了?

    等幫他將身上的血腥味都洗乾淨後,兩人方才回到臥室。

    衛烜想起剛才進屋子裡,阿菀才吃了幾口的飯,便對她道:“我回來了,想吃你做的三鮮麵。”

    阿菀朝他笑道:“沒問題。”

    小夫妻倆手牽著手去了廚房。

    青雅等丫鬟早就來到廚房將廚房裡的人都叫出去,又將案板等地方都清理乾淨了,準備好了食材,讓阿菀隨時可以動手。

    “這次的面要紅色和青色、白色的,三種顏色搭配著好看。”衛烜蹭在她身後,任性地提著要求,“面裡還要臥糖心荷包蛋和薰肉。”

    “可以。”阿菀笑瞇瞇地說。

    青雅她們馬上去打胡蘿蔔汁和波菜汁,阿菀則開始和麵,小丫鬟便去燒水。

    等麵煮好後,阿菀又讓廚娘伴了些涼菜端到廳堂,夫妻倆坐在一起吃三鮮麵。

    衛烜可能是餓得狠了,將半盆的麵都吃了,阿菀只吃了一小碗麵配一些涼伴菜,便有了八成的飽意。

    見他吃得滿頭大汗,阿菀又吩咐青環,“去將冰鎮在井裡的西瓜切一個過來。嗯,再榨兩杯蜜瓜汁。”

    青環笑著下去了。

    吃飽喝足了,天色已經黑了,整個明水城都安靜下來,沒有了先前戰鬥的聲音,顯得和平而安逸。

    其實那種安逸,是因為身邊有這個男人,才讓她感覺到平靜寧定。

    “這幾天沒什麼事吧?”衛烜拉著她的手摩挲著,邊詢問她在家裡的事情。

    “自然沒什麼事情,每天都是那樣,有時候朱夫人或者趙夫人會過來串門子,朱夫人是個伶俐人,第一天時,她還特地帶了她的兩個女兒過來和我聊天,趙夫人也送了我一些她老家的紅茶。我想,等過陣子,京城里送了什麼新鮮的玩意兒過來,也回送她們一些。”

    衛烜看著她微笑的容顏,整顆心都安定平靜下來,那些血腥殺伐慢慢地沉澱。聽著她不急不徐的聲音敘述,他心裡明白像朱夫人和趙夫人這樣湊不到一起的兩家女眷,為何會獨愛跑過來尋阿菀。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雖然安靜而淡然,看起來不起眼,甚至容易被人忽略,可是卻總是能輕易地包容人們的壞情緒,讓來到她身邊的人慢慢地只剩下了平靜及愉悅。也許平時不顯眼,可是某些時候,她會以自己獨特的溫和從容,包容這個世界的喧囂。

    躁動的、黑暗的、猙獰的、扭曲的心,因為她在,而變得平靜。

    從上輩子他就知道,他渴望著生活裡有她。

    她就像清風細雨,慢慢地融入別人的生活,所以明水城的那些性格各異的女人,也慢慢地接納了她,就彷佛她不是一個闖入者,而是一個伴在身邊的相處了很久的朋友。

    這個夜晚,衛烜十分熱情,讓阿菀覺得有些吃不消。

    “阿菀……”他貼著她汗濕而紅潤的臉蛋,貪看她此刻臉上浮現異樣的風情,只覺得怎麼看都不夠。

    明明上輩子經歷了那麼多次的戰事,已經習慣了。可是唯有這一次,當回來時看到她撲過來檢查他是否受傷時,突然眼睛都有些酸澀,在無人看見的時候,眼眸中浮現薄薄的霧氣。

    “夠了沒有……”阿菀將臉埋在他懷裡,無力地咬了他一下。

    手腳都發軟了,唯有嘴上還有點力氣,每次被他弄得崩潰哭泣時,就愛咬他。可偏偏她越是咬,他越是激動,便形成了個死循環,反而讓自己更累。

    衛烜沉下腰,將自己推進她的身體最深處,身心皆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只想這樣和她一輩子歡好。生怕壓疼了她,他翻身讓她趴到自己汗濕的胸膛上,撫著她的汗濕的背,沙啞的聲音低醇如一杯佳釀。

    “狄人未滅,以後這樣的戰事會時常發生,你怕不怕?”

    “……”

    沒聽到她回答,衛烜垂眼看去,發現她已經趴在自己身上睡著了,不禁啞然失笑。

    ****

    翌日,阿菀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後雖然身子有些疲倦,但是身下某個地方傳來一股清涼,顯然是上過藥了,腰肢也沒有想像中的酸軟,不禁懷疑那位世子爺是不是幹了什麼。

    發了會兒呆後,阿菀方起身。

    衛烜不在,問了丫鬟,得知他一大早就去軍營了,想來是去查看這次戰鬥的善後事宜以及損失。

    阿菀在丫鬟們的伺候下用了點小米粥後,便懶洋洋地靠在迎枕上想事情。

    青霜突然笑盈盈地走進來,稟報導:“世子妃,京城來人了,還送了很多東西過來。”

    阿菀聽得精神一振,馬上道:“快讓他們進來。”

    等丫鬟們支起屏風後,便將護送東西過來的管事叫進來。那是一個中年男子,姓徐,看起來有些瘦,但精神極好,是瑞王府的一個管事,不過送的東西不僅有瑞王妃給的,還有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和太子妃讓送過來的,琳瑯滿目,吃的喝的用的都包括了。

    阿菀先是將父母和親朋好友寫給自己的信都看了,然後向徐管事詢問了京城裡的父母親人的身體情況,徐管事一一答了,這般一問一答,費了不少時間,看天色差不多了,阿菀趕緊讓人帶徐管事下去歇息。

    等徐管事下去,阿菀重新再將父母親人的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信上提了自己離京後幾個月後京城裡發生的事情,連朝中官員變動的事情,公主娘都仔細地寫了。

    來到明水城後,阿菀才意識到公主娘從小到大對自己的培養有多精心,各個方面都浸透了,這也是她在明水城中能很快便和那些官夫人們相處愉快的原因。公主娘並不認為作為女子只能在後宅里仰仗男人的鼻息生活,很多時候,有自己的主見及對朝中的見解,讓她能在第一時間摸清楚一件看似平常的事情背後牽連出什麼。

    京城,似乎越來越不平靜了,衛烜來明水城的時機恰恰適宜。

    阿菀閉上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地搭著大腿,將京中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心裡有些擔心宮裡太子和太子妃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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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傍晚時分,衛烜回來時看到阿菀在擺弄著一個五彩漁澡紋的青花瓷,插了一朵開得正好的薔薇花,不禁有些奇怪。

    這處府邸是他盯著管家特別為阿菀而佈置的,裡面的所有的擺設皆是從渭城購買運送過來的,他可不記得有這種色澤明亮的瓷瓶

    阿菀見他回來,親自過去伺候他更衣,笑著答道:“京城來人了,母妃和我娘她們讓徐管事送了很多東西過來,還有幾封信。”

    衛烜聽了,低眸看她,見她笑盈盈的樣子,心裡不禁也高興。

    只要能讓她高興,無論是什麼事情他都會覺得開心。

    “信上說了什麼?”衛烜隨意地問道。

    “很多,母妃說了些王府裡的事情,像是嫤妹妹的及笄禮之類的。我娘說了一些朝中官員的變動事宜,還有叮囑我們要照顧好自己。二表姐說她在宮裡很好,讓我們不必掛心……對了,聽說表嫂五月份時生了個男孩。”

    衛烜愣了下,然後笑道:“孟灃當爹了,想必他很高興吧。”

    “誰說不是,康平姨母還說等孩子滿月和百日、周歲時都要大辦呢……”

    隨意地說著閒話,待夫妻倆一起用過晚膳後,衛烜也拿了那幾封書信翻看,還有瑞王寫給他的信——阿菀沒有開,看完後不禁陷入了沉思。

    阿菀看了他一眼,也不打擾他,拿起旁邊的針線筐縫製一件裡衣。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夜裡響起了衛烜低沉的聲音:“阿菀,該睡了。”

    阿菀揉了下眼睛,應了一聲,將最後一針收尾,方讓他將針線筐拿走。

    兩人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後,阿菀趴到他胸膛上,偷偷摸了下他的胸膛,在他要犯蛇精病時馬上收回手了,問道:“吏部和工部有好些人都換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那裡如何了。”太子管著吏部,可是現在吏部的人員一變動,阿菀敏銳地看出那些變動的位置雖然小,卻是很有油水的位置,而且以前都是太子的人,現在被換上了其他皇子的人。

    阿菀覺得,自己真的搞不懂那位皇帝到底是要幹什麼,這樣刷著自己的兒子玩真的大丈夫麼?

    衛烜拍拍她的背心,“沒事,太子如果連這些事情都應付不來……”

    他的話雖然未完,但阿菀已經聽出來他話裡的冷酷。

    政治這玩意兒,是有能者居上,太子算是個有能者,衛烜雖然希望這輩子太子能坐上那位置,可是若太子無能,被人幹掉了,他心裡雖然可惜,卻也不是非太子不可。如今他來到明水城,已經抽身,有更多的選擇,不是非太子不可。

    阿菀捶了他一下,忍不住道:“太子是皇上悉心培養的儲君,而且還有太子妃在呢。”所以她願意相信太子一定能渡過難關的。

    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有些悵然。他們遠離了京城的是是非非,可是親朋好友都在,心裡仍是有些擔憂的,無法不關注。

    “既然你都覺得好,那自然是沒問題了。”衛烜順著她的話說。

    阿菀忍不住又想捶他了,這態度真是敷衍。

    “你不高興就咬我好了。”衛烜很大方地說,手又不規矩地往她衣服裡面探。

    阿菀收緊了衣襟,直接轉過身,將屁股對著他。

    可惜她這模樣對於沒臉沒皮的世子爺來說,根本形不成什麼阻礙,照樣貼了過去,很快便將她扒光,扛起她的腿進入她。

    “我會很小心的……”他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如同夜中的絮語。

    阿菀被他弄得想踹他,果然不應該心軟的,一心軟這廝就得寸進尺!特別是只要沒有戰事又清閒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想,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多的精力,最後只能靠她和他約法三章,省得他壞了身子。

    接下來的日子,彷彿明水城又恢復了十幾年前的歷史,戰火時不時會點燃,整個夏秋,明水城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戰事不下十餘次,使得城里居住的人從一開始的驚惶到最後的淡定。

    阿菀也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

    到了秋天的時候,明水城難得無戰事時,徐管事再一次奉命送東西來了。

    而讓人驚訝的是,除了徐管事外,跟在徐管事身後的一支車隊進入明水城時,幾乎讓明水城的百姓側目。

    若說徐管事給阿菀他們送來的都是京城裡的一些衣服首飾補品藥物及一些明水城沒有的玩意兒,那麼隨後送來的那十幾輛馬車送的東西不外乎都是糧食了,除了糧食外,還有很多活的家禽,雞鴨鵝豬羊魚等等,一路進城來,都能聽到雞鴨鵝的叫聲,十分熱鬧。

    等這些東西都送進了衛府時,眾人恍然大悟,以為也是京城特地送過來的。

    徐管事聽說後,不禁有些奇怪,若是京城送來的東西,他怎麼會不知情?一時間也搞不懂,這些東西是從哪里送來的,而且是送給誰的。

    阿菀得了消息時,看到滿院子的家禽,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聽說京城送了很多東西過來,誰送的?”衛烜正好回來,走過院子時,看到那些被放在籠子裡的家禽,不禁有些奇怪,想像不出到底是誰會這麼大老遠地將這些活著的家禽送過來。

    阿菀臉皮抽搐了下,默默地看著他,然後對前來請示的管家吩咐道:“先將它們送到後院那邊的空院子養著。”

    等管家下去後,阿菀沒有說什麼,而是拉著衛烜回房。

    衛烜笑盈盈地看著她,對於她沒有解釋的行為並不惱,由著她拉自己回房。

    丫鬟上了茶點後,便退到屋外候著。

    “行了,有什麼不能說的?和我說說吧。”衛烜邊笑著,邊將她摟到懷裡親她的臉,動作很溫柔,彷彿不管她說了什麼,他都會包容她。

    阿菀喝了口紅茶,淡定地開口道:“其實這些都是莊子里送來的,不過不是京城那邊的莊子,而是在渭城和嘉陵關附近的莊子,而且這些只是今年莊子的出息中的一小部份。”然後她瞅著他,“我聽朱夫人說,冬天的時候明水城的糧食總是不夠吃,朝廷的軍餉也沒及時到來,很多將士都要縮衣節食的。咳,莊子裡有很多糧食吃不完,北地這邊有能力收購的商家也少,你看著要不要直接送到明水城來?”

    衛烜驚訝地問,“姑母當年給你在這邊置辦了莊子?”直覺不可能,在世人看來,這北邊一帶氣候惡劣,又面臨草原各部族,土地不值錢,莊子的出息也不好,少有人會來這裡置辦產業。

    阿菀有些赧然,低聲道:“是我自己讓人置辦的,就是前年我們成親那會兒。”見他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阿菀更不好意思了,“我當時想著,反正這裡的地便宜,便讓人用嫁妝銀子在北地置辦些田產,然後讓我的一個陪房謝管事過來打理,我只需要砸銀子就好。沒想到謝管事是個能幹的,親自過來考查後,親自安排了人過來開發經營。直到去年夏天時,這邊的農莊已經有了好消息,到今年再經營一年,莊子裡的出息看著也不錯……”

    隨著她娓娓道來,衛烜越聽越吃驚,最後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娶了個心心念念了兩輩子的女子回來,只需要自己將里里外外的事情打理好,讓她無憂無慮地待在自己身邊,讓他能每天擁她入懷便可,如此已經心滿意足。卻未想到,她心思如此細膩,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到他的想法,便大膽地作了決定。

    若是正常的姑娘,無緣無故的,做甚用自己的嫁妝銀子來這種千里之地置辦田產,還特地請人來打理,將之經營成一個有產出的農莊?民以食為天,沒有糧食,人甚麼都不是。

    越是了解她,讓他越是無法放手。

    幸好,這輩子他早早下手,她是他的了!

    誰也搶不走!

    阿菀瞄了他一眼,見他不說話,猶豫了下,決定另外一件事情還是先別說了。

    她不僅是跑這裡來發展農業的,還弄了可能會影響戰事的東西,不過現在還沒有研究成功,所以也不用先告訴他。

    “對了,我聽朱夫人說,每次戰鬥結​​束,就會出現很多傷兵,有些缺胳膊少腿的不能上戰場,不知道怎麼安頓他們,朝廷也不太管,都是給撫卹銀子讓他們返鄉便作罷。你瞧,要不這樣,我那些農莊還很缺人,不如安排一些不願返鄉的傷兵過去吧,好歹有口飯吃。”阿菀和他商量。

    衛烜沒回答,而是突然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後和她一起臉貼著臉,聲音沙啞地說了聲好。

    阿菀抿唇微笑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心血來潮時砸下的銀子會有這麼大的用處,而且衛烜如她猜測的般來到了北地,事情沿著自己預想中的發展,也讓她當初所做的事情有了用武之地。

    “我當初一共用了一萬兩銀子買地,其中讓謝管事根據當地的情況建了五個莊子,然後讓他們寫了計劃書建設農莊。這五個莊子在渭城有兩個,嘉陵關這邊有一個,懷水鎮有兩個……”

    衛烜聽著阿菀將幾個莊子的所在地及所產出的東西說了,然後沉吟了下,便道:“你先讓人看看莊子裡的糧食和牲畜有多少,都讓他們送到軍營,到時候我讓錢校尉將銀兩結給你,不過價格可能會比市價低一些。”說著,他親了下她的臉,含笑地道:“冬天時北地缺衣少糧,縱使有銀子也買不到的,有了你的幾個莊子的出息,就不需要特地等那些皇商送過來了,而且我們也等不了。”

    阿菀忍不住回了一個笑容,心裡知道朝廷分發給各個軍營的軍餉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形式,這些年,朝廷在每年春秋兩季會將各地的軍餉發下來,然後讓各地的軍需官去聯繫賣糧的皇商送過來,有時候若是因為一些什麼事情延遲了又是個麻煩。

    而且那些皇商背後都有人,拿起喬來,也讓人夠嗆的。

    衛烜心裡琢磨著,雖然有了阿菀提供的莊子裡的東西,不過商隊送來的糧食也是要的,只是到時候終於可以有底氣和他們壓價了。衛烜上輩子就在皇商這兒吃過虧,這輩子倒是沒了後顧之憂。

    想著,他又忍不住將她撲到炕上,捧著她的臉,結結實實地吻她。

    阿菀:“……”這位世子爺的蛇精病又犯了!

    等丫鬟進來收拾凌亂的炕頭,阿菀又羞又惱,終於忍不住將抱著自己的男人咬了幾口。

    衛烜卻不以為意,眉眼含笑,由著她咬來咬去,那口珍珠牙根本沒什麼威力,反而有種無法言喻的感覺由然而生,特別喜歡被她咬的感覺。

    阿菀若是知道他的想法,絕對不會再咬他。

    咬了他幾口出氣後,阿菀整了整衣襟,沒再理他,而是將隨著車隊特地送賬本過來的謝管事叫進來問話。

    “謝管事,這兩年辛苦你了。”阿菀柔聲道,讓人給謝管事賜坐奉茶。

    謝管事是個黑瘦的青年,身條很高,雙眼透著精明,是康儀長公主當初特地挑選出來給女兒當陪房的,卻不想被阿菀繼續開發了他的價值,將他派到這兒來打理她的產業,並且兩年後給了阿菀一個十分滿意的答卷。

    “不敢當,這是屬下應該做的。”謝管事謹慎地回答,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瞄了眼坐在他們家郡主身邊的那位赭色錦袍的漂亮青年,心知這位就是瑞王世子了。

    阿菀含笑聽完了謝管事的稟報,賞了他一些東西,讓青雅接了謝管事遞來的賬冊後,便讓青環將謝管事送到客院去歇息。

    送走了謝管事後,阿菀又將管家叫進來,讓他將今兒謝管事送來的東西勻一勻,給明水城各府都送去一些。

    阿菀在明水城的夫人們心目中,素來是個大方的文雅人,脾氣又溫和,很得人喜歡,所以得收到阿菀送去的東西時,眾人也紛紛回饋,朱夫人和趙夫人還特地過來感謝一番。

    兩個女人在衛府門口相遇,然後互相看了一眼,心裡忍不住嘀咕她來做什麼。

    等回到家後,朱夫人特地讓人去打探了下阿菀送了什麼東西給趙夫人,讓那目下無塵的女人特地趕過來道謝,等知曉後,朱夫人終於忍不住拍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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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8:4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阿菀花了一天時間和謝總管對完賬後,又仔細詢問了距離明水城最近的一個在安義的莊子的事宜,從莊子到明水城也不過是兩天的路程,需要什麼新鮮的食材倒是可以從莊子里送來。

    這些莊子裡,除了留了足夠自己吃的口糧外,其他的阿菀都打算以低於市價的價格賣給明水軍。

    其實她的意思是有點兒想白送的。來到明水城幾個月,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戰事,看到那些將士用鮮血和生命保護著大夏的國土和百姓,不得不說,那一刻,再冷血的人都會被那種壯烈的犧牲及精神感動。

    這輩子生為大夏人,阿菀自然也對這個生活著自己的親朋好友的國家充滿了感情,經歷了殘酷的戰爭,她對那些站在戰爭最前線的將士充滿了尊敬與感激,甚至願意無償地提供他們糧食,只為了那些感動與感激,這也是她當初砸錢在這種地方建立農莊的原因,雖然也有想讓衛烜無後顧之憂。

    只是衛烜卻沒打算讓她白出,而是用低於市價的價格從阿菀的莊子裡購買糧食。

    見她一副恨不得白送的模樣,衛烜忍不住大笑,覺得她怎麼能這麼可愛呢?忍不住狠狠地親了她一下,說道:“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不能再佔你便宜,佔個女人的便宜算什麼大丈夫?而且,以後若是那些將士受了傷不能上戰場,少不得還要送去你那幾個莊子裡,屆時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說著,不禁有些悵然,以往那些將士可沒有這樣的安排,不知道有多少將士受傷後離開了軍隊後,無處安身,無法溫飽,早早地逝去。

    阿菀卻不認同,“雖然不能上戰場,卻不代表他們無法用自己的能力掙口飯吃,只不過是缺少了給他們的機會罷了。而且你也知道,北地這邊地廣人稀,莊子建得又偏僻,以後若是那些將士送去莊子裡,我還省了請護衛呢,我樂意養著他們。”

    衛烜被她的話弄得一顆心十分熨帖,這位世子爺感動的結果,就是在床上變著花樣地欺負她,說這是愛她的方式。恨得阿菀牙齒和爪子並用,在他背上撓了好幾道五線譜。

    阿菀和謝管事商量了今年秋天的莊子出息都送往明水軍的事宜後,謝管事很快便離開明水城,要去安排糧食的事宜。

    謝管事離開的幾天后,又有馬車拉了幾車的糧食來明水城,都是一些新鮮的瓜果蔬菜和山珍,在明水城這種地方可是稀缺品,一般都是商隊運送過來賣的,可是每次送來時,時間太長,賣相不好,價格也貴,明水城的人實在是吃不起。

    而阿菀在莊子裡的出息送過來後,便很大方地又去作散才童子了,和自己交好的人家都送了一份過去,雖然不多,但就是吃個新鮮。

    雖然明水城中幾個可以和阿菀相交的夫人們的性情不一,但阿菀素來能將這些人的關係處理得很好,不得不說雖然以前當了很久宅女,可是在人際關係上,有公主娘那樣培訓,阿菀還是拿得出手的。像這種做人情的東西,阿菀也從來不吝嗇,使得她在夫人們中的名聲十分好。

    在阿菀拿自己莊子裡的東西來作禮物送人時,衛烜也和趙將軍討論關於明水軍這個冬季的糧食問題。

    “今年不用買糧了?”趙將軍狐疑,然後想起了從京城得到的消息,面上微凜,沉聲道:“您的意思……莫不是今年的軍餉又出了什麼問題?”

    行軍打仗最擔心的是糧草之事,沒有糧食,將士們餓著肚子,還打個屁啊!趙將軍只要想到往年京城一些文臣藉口邊境無戰事而削減他們的軍餉,或者發生吃空餉的事情,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著,恨不得跳起來殺人。

    “放心,軍餉沒什麼問題。”衛烜好整以瑕地道:“如今皇上正關心邊境的戰事,那些人可不敢在軍餉上做什麼小動作。”對這點,衛烜還是有自信的。

    聞言,趙將軍、朱城守和錢校尉看向衛烜的目光都有些複雜,他們皆知,今年春天衛烜過來之時,是隨著軍餉一起過來的,這也是第一次,明水城準時收到了朝廷發下的軍餉,而且是一分都沒少。

    衛烜被空降至明水城的目的他們都知道,剛才始的時候,他們心裡雖然不樂意,可是看在他代表了皇上,他們皆希望他好好地待著,不要像以往那些先鋒官一般對軍中事務指手畫腳的。只是在六月份的那場戰事後,他們終於改變了想法,也慢慢地接受了衛烜的存在。

    以前明水軍有什麼事情,都是趙將軍、朱城守和錢校尉一起商量的,如今卻多了個衛烜,並且他的意見總是不能讓人忽視。

    “那世子您是何意?”錢校尉謹慎地問道。

    衛烜笑了下,說道:“我已經找到了可以給我們提供整個冬天糧食的商家,並不一定要等皇商過來,而且我們可以用比市價低的價格買到足夠的糧食,何樂不為?”

    果然,聽到這話,趙將軍幾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胖胖的朱城守更是控制不住身上的肥肉顫抖著,高興地搓著手,看著衛烜的眼神簡直是在看一個絕色美人般閃著綠光。

    “世子爺,您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衛烜道:“如若你們不信,可以等到十月份,便會將糧食運來,到時候就麻煩錢校尉去查收。”

    錢校尉愣在那裡,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覺得像在做夢一般,​​往年冬天時最困擾他們的糧食問題,怎地在這位世子爺眼裡,彷彿不值一提。

    衛烜通知了他們後,並不久留,便起身離開,讓他們幾人商量這事情。他對這幾人都十分熟悉,這種熟悉是緣於上輩子的幾年處事,知道他們會作出什麼選擇,所以他並不擔心。

    晚上,衛烜回府後,發現今晚的菜真的很豐富,有很多新鮮的山珍。

    “義安的莊子送來的?”衛烜夾了一片山菌,心情舒暢。雖然他是肉食性動物,但是偶爾也會喜歡吃些素中和一下,特別是這些山珍被廚子的巧手加工後,特別地美味。

    “對!”阿菀的心情也很好,“義安的莊子距離明水城最近,而且那裡還有一個溫泉,以後可以培養一些反季節蔬菜,以後冬天就不愁沒有新鮮的蔬菜吃了。”這也是當初阿菀讓人過來勘查土地時提出的一個要求,最好將莊子建在有溫泉的地方。

    想想當初,她讓人來北地買地時,那些管事們簡直是用傻叉的眼神看她,覺得她人傻錢多沒地方花,讓她心裡也挺不爽的,可是又不能解釋太清楚。如今莊子建起來了,有了出息,才嚐到好處。至於當時還有管事擔心距離邊境太近了,以後少不得要受到戰火的影響之類的事情,阿菀雖然猶豫,但是卻仍是決定先建起來。

    如今,方覺得自己此舉有多明智,莊子距離邊境是近了一些,可是前面還有軍隊攔著,不怕。

    衛烜也琢磨著,既然阿菀的莊子在那裡,那麼得時常派些人去那邊巡邏,省得有些蠻子餓得昏頭,越界跑過來劫掠,防不勝防。這也是為何沒有人敢像阿菀這般在北地置地建莊子的原因,大家都不是笨蛋,也看得出北地的價值,只是安全沒保障,所以不會想要幹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

    今天不僅衛烜難得嚐到了新鮮的山珍,朱城守府、趙將軍府、錢家等都有口福。

    “老爺,這些是世子妃特地讓人送過來的,聽說是她的陪嫁莊子產出的,莊子裡的人特地送過來給她嚐鮮,她素來是個大方的,也給咱們家和趙家、錢家都分別送了一些嚐鮮,真是個和善的人,怨不得世子如此愛重她……”

    朱城守甩開了膀子努力地吃,彷彿沒有聽到他夫人的話,直到朱夫人不滿地拿筷子敲他的手時,他才道:“知道了知道了,世子妃真是個又美麗又善良的好姑娘,夫人那般看好她,以後就帶梅心和蘭心多去那兒走走,和她親香親香。”

    “那還用你這臭男人說!”朱夫人嗔了他一句。

    朱城守不語,繼續大口吃飯,心裡卻活泛開來了。

    衛烜說今年可以買到明水軍足夠的口糧,而且價格還比市價要低,難不成是京城裡的人送來的?就像這位世子妃一樣,縱使待在明水城,可是人家身份地位不一般,依然有人不辭辛苦,千里迢迢地送些新鮮的吃食過來給她,不會短了她的。

    就算不是京城裡的人送來的,以那位世子的地位,恐怕也有人會自動降價賣給他。朱城守不得不承認,這位世子爺來到明水城後,雖然身份上壓了他們一頭,行事多有不方便,可是好處卻比壞處還要多。

    “決定了!”朱城守突然一拍桌子。

    朱夫人和幾個兒女都被他嚇了一跳,正要瞪眼睛時,朱城守又低頭猛吃起來,氣得朱夫人就要擼起袖子家暴他。

    *

    趙夫人也在趙將軍面前大力稱讚著阿菀,不過比起朱夫人那種直爽的稱讚,趙夫人文雅許多,也有些酸味。

    “瞧瞧人家,多和善大方,難得的是身份尊貴,卻不自持身份,有什麼好東西都捨得送過來給咱們嚐嚐鮮,將軍您可不能再說人家是個麻煩事兒了。不過,也只有她那樣的身份,才能耗得起這人力物力,千里迢迢地就為了送點兒蔬果過來給她嚐鮮,我可沒這份命吶~~”

    最後一句話,說得哀怨無比,一波三折。

    趙將軍豪邁吃飯,邊吃邊思索,對夫人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趙夫人捏了捏筷子,氣得​​想將筷子扔到那張大鬍子臉上去。

    果然,這種野蠻人,就算吃龍肝鳳髓,也別想要有個文雅的模樣,真是浪費了這一桌好菜。

    懶得理會這野蠻人,趙夫人也低頭吃飯。

    而趙將軍看著桌上那道鮮美的干鍋羊肉鮮菌,若有所悟。

    *****

    在阿菀在明水城的諸位夫人間混得如魚得水的時候,九月初時,明水城便開始下起了雪,隨著十月份的到來,明水城的雪越下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天氣一冷,阿菀便不愛出門,一整天都窩在屋子裡趴在暖炕上不肯離開。

    她就像一隻冬眠的熊,能不出窩就不出窩,連朱夫人、趙夫人、錢夫人等人的邀請也推了。朱夫人幾人沒辦法,只好自己親自過來看她。

    等看到將自己裹成一隻熊盤在暖炕上的阿菀時,眾位夫人都忍不住掩嘴笑起來。

    阿菀倒是坦然,讓丫鬟給她們上了茶點後,便道:“京城的天氣可沒有那麼冷,而且我的身子骨素來比不得常人,還沒法習慣這裡的天氣,不敢輕易出門。”

    朱夫人體貼地說:“莫說你,其實我們也不習慣,每到冬天,能貓冬就貓冬。而且你不出門也好,省得不小心凍病了。”想起以前和阿菀聊天時,聽說她小時候每到冬天就要大病一回,心裡不禁有些擔心。

    趙夫人也挺擔心的,在她眼裡,阿菀是和自己一伙的,阿菀不僅能和她說茶論詩,而且還喜歡蒔花弄草,是個天生就應該負責在家貌美如花的貴婦人,美貌才情皆有了,不是邊境這些鄉野村婦可比的。好不容易有了個伴,可不希望她病著了。

    阿菀不知道大家暗裡都在擔心她生病,笑著招待了諸位夫人,等她們離開後,又繼續貓著。

    只是雖然能在炕上貓著,但生理問題仍是要解決的,這種時候,阿菀覺得簡直是個酷刑,褲子一脫,屁股蛋都要被凍掉了一樣,這天氣比她想像中的要冷酷。

    當初她來明水城時,便和公主娘約法三章,若是她的身子受不住,就要回京城。阿菀喜歡明水城那種自由的氣息,這裡沒有太多的規矩,而且人們的交往也很簡單直率,讓她的精神越來越好,來到明水城後,還沒有水土不服的事情發生,甚至連病也沒生過一回。

    阿菀覺得,這個冬天怎麼著也得好好地熬過去。

    大家都擔心她受不住明水城的惡劣環境,卻沒想到她從夏天一直待到了冬天,還頑強地窩著。

    衛烜回來後,見到她裹著一件狐皮褥子窩在暖炕上看書,火紅色的狐皮襯得她的臉小小的、紅紅的,特別地可愛,讓他心癢癢地想將她摟到懷裡擺弄。

    衛烜覺得明水城的冬天真是個好地方,比在京城還要好,因為晚上睡覺時,阿菀一刻都離不開他的身子,就差整個人都趴上來了,這種時候,她軟軟的嬌嬌的,由著他擺弄,最多只是抗議地咬他幾口罷了,事後仍是順了他。

    “怎麼樣?”阿菀放下手中的書卷,“糧食都送過來了?”

    這幾天趁著沒有戰事,謝管事陸續讓人將屯在義安的莊子裡的糧食送了過來,明水城裡的諸位官員都十分關心這事情,在謝管事送糧食過來時,都去了軍營的糧倉那邊守著。

    “送完了。”衛烜坐在薰籠上將自己烘暖後,方脫鞋爬到炕上,掀開她的狐皮褥子鑽進去,將她整個人都抱到懷裡,讓她坐到自己盤起的腿心處。

    阿菀聽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冬天的明水軍,最關心的便是糧食,只有吃飽了飯,才有力氣戰鬥。像草原的那些部落,若非是冬天糧食短缺,餓得慘了,也不會選擇在這種嚴寒天氣持續不斷地攻城,就為了搶些糧食回去過冬。

    衛烜見她低頭翻書,忍不住將那隻柔軟小巧的手執起來,放在唇邊親了下。

    阿菀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好像又犯病了,忍不住往旁挪了下,卻忘記了自己還坐在他腿上,這一動,屁股下面的某個原本軟趴趴的東西瞬間精神抖擻起來。

    阿菀滿臉黑線,將他湊到她頸窩間舔弄的腦袋推開,咬牙道:“忍著!”

    “可是,難受……”

    “也得忍著!”

    “哦……”

    不理會他委屈的聲音,阿菀繼續看書,看的是一本前朝所著的農書。

    她前世的家境不錯,又因為心臟病的原因,一輩子都沒去過鄉下,所知道的農事的常識都是緣自於身邊的人口說及網上看的。這輩子也同樣是個病秧子沒怎麼出過門,仍是繼續通過農書和農民口中得知農事。為了建好幾個莊子,並且讓產出達到要求,阿菀自然是要仔細地研究一翻,省得作個睜眼瞎。

    忍著的後果,便是晚上睡覺時,趁著阿菀趴到他身上取暖時,將她就地辦了。

    “出去……”阿菀啞著聲音無力地道。

    “不要!這裡很暖……”

    “……”

    阿菀聽出他聲音裡的未魘足之意,腦袋瞬間要炸了,實在是搞不懂,他怎麼就這麼能折騰,好像從來沒有滿足過似的。

    “你要快點養壯點身子。”衛烜輕輕地噬咬著她的耳垂,邊用蠱惑的聲音說:“不然我總​​是不能盡興……”

    阿菀直接裝死,不想理他。

    進入冬天后的明水城的戰事開始時十分激烈,想來草原狄族那邊的糧食也產生了危機,讓他們迫切地需要通過戰爭劫掠些資源回去。當聽說明水城附近的幾個村子被敵人的鐵騎踏過,衛烜第一時間便帶兵過去追擊。

    阿菀心裡止不住的擔心,卻沒辦法阻止他的行為。

    趙將軍和朱城守知道後,都一副搖頭嘆息的模樣,嘴裡嘮叨著真是年輕人啊之類的。

    就在阿菀為衛烜擔心時,京城裡又來了消息。

    太子妃孟妘於九月底生下了太子的嫡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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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得知孟妘第二胎生下的是男孩後,阿菀終於放心了。

    雖然她對生男生女不以為意,可奈何時代造就世人的觀念,認為太子妃還是要多幾個孩子才好。連生了兩個兒子,孟妘這才算是站穩了腳,太子妃的地位也更鞏固,連帶著太子也讓那些朝臣能更安心。

    說話,阿菀只要想起連生兒子的多寡也是一種鞏固地位的方式,就對此十分無語,也對那些連太子和太子妃要生幾個孩子都要操心的大臣極度無語。可是仔細地想想,以這時代的醫療水平來說,又覺得這種說法其實也是有些道理的,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隨著孟妘生下二兒子的消息傳來,京城和陽城的信件也過來了,阿菀一一閱看後,臉上忍不住露淺淺的笑容。

    一切如常。

    父母在京中的生活一切如常,就是孟妡隨著沈罄去了西北後,以她那種天生樂觀的性格,也很快便適應了西北的生活,而且比起京城那種處處受束縛,西北廣闊的天空、自由的天地,似乎更適合她。

    當然,阿菀覺得,孟妡能如此快地適應西北的生活,還有沈罄在生活中對她的愛護。阿菀來到明水城後,便隔三岔五地收到來自陽城的信,信裡無一例外都會提到沈罄這個人,雖然偶爾會用一種抱怨的方式來陳敘,可久而久之,便能在那字體言語之間,可以捕捉到沈罄為她所做的事情,一點一滴,匯成了生活的片段。

    阿菀每每看得微笑,由衷地祝願他們。

    分別回了平安信後,阿菀便每天都站在門口張望等著衛烜歸來。

    天氣越來越冷了,明水城的氣候惡劣,冷得幾乎都握不住兵器,不管是大夏還是狄族,都會有默契地休戰,給彼此一個休生養息的時間,不會發生大型的戰事,不過小股騎兵的搔擾之事卻不少。這也是因為冬天糧食短缺,每年都有一些餓得不行的草原部族會偷偷地南下劫掠,他們偷偷摸進村子裡,搶了東西殺了人就走,行事野蠻而血腥。

    衛烜此時去追擊的便是那一小股進村劫掠的草原騎兵。

    阿菀有些擔心衛烜年輕氣盛,會不會直接追到草原深處,到時候孤軍深入,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危險,心裡真是擔心得不行。

    而衛烜這一去,整整半個月才回來。

    阿菀擔心得不行,當得知他回城的消息時,也不像往日那般盤著暖炕窩著了,而是披上了厚厚的斗蓬,將斗蓬的兜帽拉起,懷裡抱著個掐絲琺瑯的手爐,便到垂花門去張望。

    天空陰陰沉沉的,原本昨天好不容易暫停的雪又開始下了,下得稀稀拉拉的,路雲忙打了傘為她遮雪。

    一陣寒風吹來,阿菀縮了縮腦袋,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弄手套和口罩這種過冬必備的東西了。這時代的人還沒有用手套的習慣,口罩這種東西也沒概念,這種酷寒之地,最多只是將圍脖拉高遮一下臉面罷了。

    風雪中,終於見到走來的人。

    他披著一件黑色的貂皮斗蓬,斗蓬下擺很長,大步走來時,斗蓬在半空中蕩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十分有張力。

    他大步走來,然後掀開了自己身上的斗蓬,將她裹進懷裡。

    阿菀仰臉看他,看不清他的臉,他半張臉被一件羊毛織成的圍脖遮住了,唯有那雙眼睛炯亮有神,又溢滿了焦急心切,探手將她往懷裡一抱,便大步往屋子裡走去。

    阿菀乖巧地依在他懷裡,整顆心都落了下來。

    想起她為他提心吊膽了半個月,阿菀也決定讓他體會一下那種擔心。

    所以,等回到溫暖的房里後,阿菀便往溫暖的炕上窩,沒理會他。

    “你做什麼在門口淋雪?”衛烜又氣又怒,用熱水將自己的手泡得暖和後,便探進那條狐皮褥子裡摸她的手腳,發現冷得磣人,趕緊讓丫鬟去拿湯婆子過來給她暖身子。

    “我高興!”阿菀青著臉說。

    衛烜瞬間被她睹得無話可說。

    在風雪站了十幾分鐘,阿菀的臉被凍得有些發青,唇色也深了一些,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整個人被烘得暖乎乎的,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個哈欠,將自己又往狐皮褥子裡縮進去,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衛烜去淨房洗漱乾淨,穿著一件寬鬆的寶藍色直裰走出來時,便見她已經縮在炕上睡著了,不禁啞然失笑。

    想了想,他叫來路雲,詢問了自己不在府裡的事情后,便對她道:“我和世子妃要先歇一會兒,今兒晚些再用膳。”

    路雲應了一聲,便帶著青雅等幾個丫鬟退離內室,將門掩上。

    等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時,衛烜便掀了褥子,溫暖的大手沿著縮在狐皮褥子裡的人的腳裸往上摸索,就怕先前那麼點時間將她凍傷了。

    阿菀睡得併不實,發現他的意圖後,直接一腳踹去,腳丫子被他飛快地抓在手裡。

    “放開!”

    衛烜湊過去親了下她的唇,溫聲道:“沒事,你繼續睡。”

    “……”

    被他擺弄成這種羞恥的姿勢,讓她怎麼睡?摔!

    衛烜強勢地將她身上都探查了一遍,見她身上沒有一丁點的擦傷凍傷什麼的,肌膚細膩柔滑,滿手軟香,才依依不捨地幫她將衣服穿起來,然後將她摟到懷裡,滿足地嘆了口氣。

    阿菀被他弄得沒了睡意,翻身將他推倒在炕上,也去扒他的衣服。

    衛烜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自動仰躺著,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阿菀:“……”

    阿菀也將他檢查了一遍,發現他的手被凍傷了,頓時臉色有些沉,便滑下炕頭去取了護膚的雪霜膏給他塗手上的凍傷處。這是孟妘特地讓太醫院的太醫們為她制的,就怕明水城冬天的嚴寒天氣凍傷了她的皮膚,秋天時候早早地讓人送過來了。

    阿菀自己用不了那麼多,還特地送了一些給朱夫人和趙夫人,這雪霜膏自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也不知道是不是摻了什麼花的精油進去,聞著很舒服,朱夫人她們都喜歡得緊。這東西主要是保護皮膚的,衛烜自然也用得。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衛烜並不在意,雖然他出行時也帶了藥,可是這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多少仍是有些凍傷。

    給他擦好了手後,阿菀看了看天色,便讓人傳膳。

    天氣冷,吃火鍋是最好的。

    丫鬟們擺上了燒好的爐子,爐子裡燒的是銀霜炭,上面架著一口鍋,鍋裡是用熬煮得濃濃的骨頭湯作湯底,羊肉、魚肉、雞肉、鴨肉等都切得薄薄的一片,涮一下就能熟了。還有很多素菜,木耳、香菇、凍豆腐、小白菜、蘿蔔片、粉絲、酸菜等等,光是涮火鍋的配菜就多近二十餘種。

    夫妻倆邊吃邊聊天,聊的是衛烜這次追擊敵人的事情。

    “……其實走得也不遠,就在明水城附近幾個村鎮,怕有什麼漏網之魚,所以我帶著人多兜了幾圈,沒什麼事情的。幸好當時在那裡多留了段日子,才能將那股折返回來的騎兵一舉殲滅了。那些蠻子有時候最是狡猾,他們居無定所,會躲在暗地裡等巡邏的士兵走後,再捲土重來,必須要將他們全部解決了才行,不然若是漏了一個,無異於放虎歸山……”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阿菀仍是聽得心驚肉跳,只是抬頭看到他平靜從容的臉色,眉宇間甚至帶著幾分平日難得見到的神彩,阿菀最終沒有說什麼。

    等吃完晚飯後,夫妻倆到暖房去看那些養植在室內的花時,邊散步邊商量著明年春天安置那些將被送返回鄉的傷兵殘兵的事情。

    “我讓錢校尉列出那些不願意返鄉的人,到了春天時,就讓人將他們帶去莊子裡,你意下如何?”衛烜詢問道。

    “為什麼要等到春天?”阿菀忍不住問道:“那這個冬天,他們要如何過?”

    衛烜笑道,“他們是為大夏而戰,朝廷自不會虧待他們,只是吃住方面沒有其他將士的好。”

    所以,不管有沒有條件,都要先緊著那些需要守城和上戰場的將士。

    阿菀沉默了下,便道:“我已經讓謝管事在莊子裡建了一些房,不過因為人手有限,所以建得不多,等天氣暖後,再加緊時間多建一些,以後若是他們在這裡定居,也可以讓他們將家人遷過來。”

    說著,阿菀若有所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搞北部大開發一樣,將南邊那些無地的百姓往北邊遷移過來,也能緩解一些京城以南的人口和土地的壓力。或許,等以後北邊的人漸漸多起來後,這一代變得繁華,指不定真的會有百姓選擇在這裡定居,因為這地方容易擁有土地。

    只是,戰爭是個問題。

    胡思亂想中,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然後將她舉了起來,讓她驚得低喘一聲,趕緊摟住他的肩膀。

    衛烜抬頭看著坐在自己臂彎裡的少女,對上她那雙總是能包容一切的溫潤的墨眸,忍不住吻了上去。

    衛烜回來的第二日,阿菀便將青雅等幾個丫鬟都叫過來,一起研究口罩和手套這些東西,主要注意的便是在保暖和方便的設計上。阿菀知道那位閒不住的世子爺是不可能乖乖地待在城裡的,怕他每次出城都要凍傷手,阿菀自然要給他做出保暖的手套來。

    手套容易做,只是在裡面塞什麼東西保暖最好,為此阿菀用棉花、羊毛、鴨絨都做了實驗,最後決定用羊毛和鵝毛填充的手套都做一些。

    當收到阿菀親自做的用鴨絨填充的皮手套時,衛烜自然又被阿菀感動到了。

    這位世子爺表達感動的方式,依然是在床上努力地折騰她,雖然也有他百般討好,可是阿菀覺得他分明是找藉口滿足自己,她反而更累了!摔!她寧願不要他這般感動。

    阿菀猜得不錯,有一便有二,雖然天氣冷,但衛烜每隔幾日依然會帶著親衛出城去巡邏,好幾次得知草原騎兵潛進大夏村子時,也是第一個衝過去追擊劫殺。為此,這位世子爺在明水城百姓的心目中的形像是十分高大上的,完全沒有像京城裡那種只將他當成混世魔王的情景。

    日子就在這種小打小鬧中過去,很快便迎來了新年。

    因是在明水城,所以今年的除夕夜,只有夫妻二人,這也是阿菀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遠離父母家人,不由得十分思念。

    衛烜卻十分高興生活裡只有兩個人,也不像在京城那樣,每個除夕都要進宮與宴,面對一堆討厭的人卻又礙著文德帝在不能弄死弄殘,簡直是傷眼傷肝傷肺。以他的性格,他巴不得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阿菀的生活裡只有自己,眼裡只看得到他才好。

    可是,發現阿菀若是情緒不高,衛烜又揪心起來,早早地就讓管家派人從渭城那裡買了各種煙花回來,打算在除夕夜時放煙花讓阿菀開心一下。只是阿菀看到那些漂亮的煙花,想起了自己莊子裡研究的那些東西,還沒有太大的進展,不禁又有些鬱悶。

    明明她記得配方,可是礙於時代的發展,卻難以找到材料,有個毛用啊?

    衛烜見她悶悶不樂的,不由得有些急,還以為她因為遠離家人之故無法展顏,只得找了其他的事情和她磨嘰用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等守歲結束後,衛烜便拉著她回房,熱情如火地將她往床上拉。

    阿菀對他的舉動十分無語,覺得這位世子爺分明是飽暖思那啥欲,心裡不禁有些擔心,自己這幾天正好是危險期,不知道最近這般頻繁地折騰,會不會懷上。

    不過,想到都同房一年多了,也沒有懷上,莫不是她是難受孕的體質?就像她娘親一樣。

    衛烜將自己埋在她溫暖的體內,吮吻著她汗濕的臉,沙啞低醇的聲音說道:“等春天時,城外的草木都抽芽了,我帶你去打獵。”

    阿菀有些失神,眨了下泛著霧氣的眼睛,見他努力地討好自己,忍不住朝他笑了下,雙手攀住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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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8:4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當惱人的大姨媽如期而來時,阿菀的心情有些複雜。

    過了年,她和衛烜都十八歲了,放在現代,也不過是個大學生的年齡,甚至在很多人眼裡,還是個青少年。可是在這裡,卻是個已經成家立業的大人了,要承擔起養家糊口、保家衛國、延續後代等等責任。

    可以說,現在的生活是她以前所未曾想到的,這樣的經歷,也足以讓人的心理年齡迅速地成熟起來。

    只是,在她看來,他們還是太年輕了,說的是身體上的年輕。經歷讓他們的心理年齡能提前成熟,可是身體卻只是十八歲,還在發育中。雖然這世界的十八歲的人已經有足夠的擔當,可是阿菀仍是覺得這種時候當父母還是太小了,心裡總想著等到二十歲生孩子也不遲。

    她原本是這麼想的,可是近來親朋好友的來信中,不免涉及到了關於孩子的問題,會詢問他們有沒有什麼好消息。畢竟他們成親已經三個年頭了,十八歲在人們看來並不算小了,是該到生養後代的年齡了,衛烜是瑞王世子,沒人不會覺得他們不需要孩子。

    阿菀心裡有些糾結,她自從嫁給衛烜起,也有了心理準備,從來不認為自己可以不生,雖然也擔心兩人血緣太近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看多了身邊表兄妹親上加親的例子,又覺得不會這麼倒霉。

    除了這些外,她還有擔心自己是不是像公主娘那樣不易受孕的體質,要擔心能不能懷得上。而最近的房事太頻繁,她總覺得自己可能會懷上,可誰知卻沒有懷,讓她的心情實在是複雜。

    糾結到最後,阿菀打算順其自然。若是有了孩子,就生下來,若是沒有,也不強求。

    這麼一想,她便淡定了。

    青雅端來了煮好的薑糖水,伺候阿菀喝下後,目光裡不禁有些失望。

    不僅她失望,幾個青也一樣失望,暗地裡不免嘀咕起來,心裡也跟著京城裡的人一樣急。

    阿菀當作沒發現,她也知道青雅她們的心思,卻不選擇說什麼。

    青雅她們雖然覺得主子們感情深厚篤定,可是也有著這時代固有的想法,認為夫妻間間懷孕生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特別是衛烜是瑞王世子,對子嗣猶其要看重,擔心太后和瑞王妃等人會不會因為阿菀一直沒有生養而有什麼意見,到時候疼愛衛烜的太后直接送個人過來怎麼辦?

    丫鬟們捉急不已,甚至恨不得直接去找郁大夫或白太醫幫阿菀看看是不是需要調理一下身子,省得總是沒有消息。

    郁大夫和白太醫跟著阿菀來到明水城後,每到有戰事的時候,都要被衛烜徵用到軍營裡幫著軍醫處理傷患,若是平時無戰事,便會住在衛府特地提供給他們住的院子裡,方便他們定時過來給阿菀請平安脈。

    而郁大夫和白太醫這兩人中,因為郁大夫被衛烜提溜進王府時的對外說法是擅長治不孕不育的症狀,所以丫鬟們特別喜歡往他那裡跑詢問他一些關於婦人的小毛病,久而久之,郁大夫莫名地成為了婦女之友,特別地受王府裡的丫鬟婆子們歡迎。

    郁大夫見世子妃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青萍偷偷摸摸地來尋自己,隱晦地詢問世子妃的身子情況,初時還有些不解,不過在那小丫鬟面紅耳赤地解釋中,終於明白了。

    郁大夫是個面容英俊的青年,看起來二十出頭,神色總是溫溫和和的,讓人很容易產生好感。只是,也僅如此了,因為每當他一埋頭研究起藥來,簡直就是個研究狂魔,誰也不敢來打擾他,不然他直接一把藥粉灑過來將人毒得動彈不得。

    顯然,對於治療不孕不育症,這位郁大夫更偏好研究一些偏方裡的藥物,只是大家都不太確定。

    私底下,王府裡的人都嘀咕過這位郁大夫,覺得他明明擅長治不孕不育症,怎地跑去研究一些亂七八糟的藥物,真是暴殄天物之類的。反而是阿菀知道後,不禁懷疑起郁大夫所謂的能治不孕不能症其實並不詳實,只是沒人去證實罷了。

    “青萍姑娘也懂些醫理,應該知道世子妃這幾年一直在調理身子,雖然身子骨看起來比平常的姑娘弱了一些,卻已是無礙的。”郁大夫溫和地說道,“世子妃自從來明水城後,能適應良好,也是這個原因。”

    青萍知道他說得不錯,只是她身為女子,所懂的醫理卻只是治些女人小毛病和食物營養搭配之類的東西,其他的涉獵太少。聽後更鬱悶了,既然她們家郡主的身子調理得不錯了,怎麼肚子卻一直沒個動靜?這也是她納悶的地方,明明她詢問過青雅她們,知道世子和世子妃行房時並沒有避開日期的。

    等聽到青萍再暗示地問為什麼世子妃肚子沒消息時,郁大夫沉默了下,慢吞吞地道:“青萍姑娘親自過來,那世子妃的意思是,希望能有個好消息麼? ”

    “這是自然了。”青萍用一種天經地義的語氣回答,哪有成親的姑娘不希望自己能懷上丈夫孩子的?

    郁大夫點頭,表示他明白了。

    青萍不禁有些糊塗,他到底明白什麼?

    等青萍從郁大夫這兒回到正院後,青雅和青環、青霜三人拉到了她們的屋子裡,詢問她去郁大夫那兒問得怎麼樣。

    “郁大夫說他明白了。”青萍納罕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明白什麼,但他轉身就進了藥房,根本不理我了。我去他的藥房外的窗子前瞧了下,發現他好像在配藥什麼的。”

    “是給世子妃配藥?”青環期待地問道。

    “不知道。”青萍攤手。

    青環和青霜都皺起了眉頭,覺得這郁大夫實在是難懂,還是那位白太醫好一些。

    “沒事,若是郁大夫要給世子妃配藥,咱們貼身伺候著世子妃,總會經我們的手的,屆時就知道了。”青雅安慰幾個姐妹。

    也只能如此了。

    可誰知,青雅她們幾個盯了一個月,都沒見郁大夫除了給阿菀請平安脈外還有旁的舉動,更別說開什麼藥來給她吃調理身子之類的了,該是怎麼樣就怎麼樣了,讓幾個丫鬟鬱悶得要死。

    阿菀不知道幾個丫鬟私底下的行為,進入陽春三月份時,明水城的天氣終於回暖了,雖然比不得京城的明媚,春風仍是凜洌得緊,可是對她而言,卻已經足以承受,衛烜便決定帶阿菀出城打獵。

    新年那時,衛烜對阿菀說過,春天要帶她去打獵遊玩,但他又擔心初春的天氣太冷阿菀受不住,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阿菀欣然應允。

    只是,計劃著要出城打獵的那日,狄族的軍隊再次來犯,衛烜滿臉殺氣地被趙將軍派人叫去了軍營。

    阿菀雖然有遺憾,但也不是非和他出城打獵遊玩不可,送走了衛烜後,見今天的太陽光不錯,便讓丫鬟們將被褥衣服等拿出來晾一晾,曬去一些春天沾上的潮氣。

    自從開春後,明水城的戰事比去年激烈了許多,造成的犧牲比去年一整年還要多。阿菀隱約從衛烜那裡得知,去年草原幾個部落有些磨擦,草原最大的部落狄族部落的首領被弄得焦頭爛額,沒有心思對外,所以戰事還算是溫和,而今戰事如此激烈,若不是草原各部族的矛盾終於緩和了,有了心思一致對外?

    雖然心裡有猜測,可是這些事情一時間也沒法證實,阿菀除了讓自己坦然地面對城外的戰爭外,也每日都讓廚房盡量多準備一些吃食讓路平送去軍中,不僅給衛烜送的,還有一些跟隨著衛烜的親衛,總要讓他們吃飽一些,才能保護好主子嘛。

    這一次的戰事不僅激烈,而且打了半個月都沒見停,阿菀的心也揪了起來。

    不僅阿菀,明水城也明顯出現不一樣的凝重氣氛,連直爽的朱夫人臉上的笑容也變淡了,沒有什麼心思過來串門,一心一意地注意著戰事。

    幸好,戰事雖然吃緊,但是到了後頭,無論是來進攻的狄族還是大夏,都出現了疲態。

    終於,到了三月下旬,戰爭暫時告一段落。

    衛烜終於從軍營回來。

    這一個月,每次衛烜回來都是匆匆忙忙,夫妻倆都沒能好好說話。這次見衛烜終於能回家來歇一歇了,阿菀如同每一次撲過去檢查他身上是否有什麼傷痕,不意外地在他身上發現了幾處傷勢,雖然不嚴重,可是仍是讓她紅了眼眶,特別是他身上濃郁的血鮮味,讓她止不住反胃。

    阿菀終於受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阿菀!”衛烜差點嚇壞了,扶著她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他身上的血腥味若有似無地飄來,阿菀又受不住乾嘔起來,困難地道:“你……離我遠點……嘔……”

    衛烜心裡焦急,下意識地要走開,可是很快反應過來,怕自己鬆手她要軟倒在地止,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好。幸好路雲和青雅等丫鬟反應得快,過來揣扶住阿菀,讓衛烜可以離她遠些。

    只是,衛烜主動離她幾步遠後,這才想起她竟然讓他遠離她,好像是他才讓她嘔吐不止的,不禁有些受傷。

    阿菀這是嫌棄他身上的味道重麼?

    這些天戰事緊,他身上不僅有自己的血,也有敵人或者是大夏將士的血,氣味是濃了一些,可是以前她從來沒有嫌棄過,這次怎麼會反應這麼重?

    阿菀吐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好一些,就著青雅端來的茶漱口,只覺得頭昏腦脹的,身子也軟綿綿的無力,胃部翻騰著,只能倚靠在榻上坐著,整個人看起來蒼白而嬌弱,給人一種病態的視覺。

    衛烜站在旁邊,想走近她又怕她再吐,忍不住道:“阿菀,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吃壞肚子?”

    阿菀沒應聲。

    這時,青萍被青環拽了過來,兩女給衛烜請安後,青萍忙過去給阿菀把脈,只是當手搭在阿菀手腕上一會兒後,眼神不禁有些怪異,一時間面上出現猶豫,彷彿拿不定主意。

    見青萍沒說話,眾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能在一旁幹看著急。

    “郁大夫來了!”青霜的聲音在門口急急地響起。

    就見青霜撩起簾子,將郁大夫請了進來。

    郁大夫看了眼站在門口處的衛烜,向他拱手行了一禮,被衛烜粗暴而焦急地擺手催他過去給世子妃看病。郁大夫也不在意他的粗暴,施施然地走過去,坐在丫鬟端來的錦杌上,等青雅在阿菀的手腕上覆上一條綢布後,便搭起脈來。

    郁大夫搭脈的時間很短,很快便收回了手,淡定地對衛烜道:“恭喜世子,世子妃這是喜脈,已經一個月有餘了。”

    衛烜:“……”

    阿菀:“啊?喜脈……真的麼?”她一時間有些不可思議。

    幾個丫鬟馬上從吃驚到喜形於色,簡直比阿菀和衛烜這兩個初為父母的還要高興,青雅甚至迫不及待地問道:“郁大夫,可是剛才世子妃吐得厲害,會不會有什麼事情?你再瞧瞧。”

    “無礙,世子妃只是有些害喜症狀,脈相十分平和,沒什麼大礙。”鬱大夫慢條斯理地道:“而且是藥三分毒,在下建議世子妃最好不要吃藥,最好以食療為主。”

    丫鬟們脆聲應是,又忙詢問郁大夫孕婦有什麼忌諱,青環已經手腳伶俐地拿好紙筆打算記下來,青萍雖然懂些醫理,奈何她年紀還小,且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關於孕婦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也期盼地看著郁大夫。

    一屋子的丫鬟嬌聲細語地詢問著,儼然已經忘記了孤伶伶地站在門口處的某位世子爺了,可見她們心裡有多歡喜,難免妄形了一些,這也是平時阿菀縱容出來的。

    路雲和阿菀都沒有忘記那位世子爺。

    阿菀狐疑地看他僵硬地站在那兒,覺得這位世子爺的神色很是奇怪。

    等小丫鬟進來收拾先前弄出的狼籍,又打開了窗通氣,點了薰香驅除屋子裡的異味後,郁大夫也離開了,青萍跟著他離開,要仔細詢問孕婦的忌諱,順便也拐去白太醫那兒一起問了。

    阿菀移坐到旁邊的花廳,就著路雲端來的溫水抿了口,奇怪地看著門口,問道:“世子呢?”

    青雅拿著一個大迎枕小心地墊在她身後,笑道:“世子去淨房洗漱去了。”她抿嘴一笑,“世子身上的血腥味比較濃,世子妃先前應該就是被血腥味薰著了,才會難受得吐吧?”然後忍不住掩唇一笑。

    雖然虛驚一場,但是卻得了個好消息,丫鬟們都高興極了。而且她們覺得,以衛烜對阿菀的看重,知道自己身上的氣味薰著了她,自然是要去將自己清理乾淨再過來了,並沒有多想。

    阿菀卻沒有笑,反而皺起眉頭。

    “世子妃,怎麼了?”青雅不解地問道。

    阿菀朝她笑了下,溫和地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有些不真實。”說著,她摸了下平坦的腹部,根本沒什麼感覺,除了先前吐得難受,現在沒那血腥味刺激自己了,反而覺得自己正常得不像懷孕。

    真的懷上了麼?

    如果懷上了,怎麼那位世子爺的反應那般奇怪呢?

    青環端著托盤進來,托盤上是一盅什錦雞湯,裡面用了幾種菌菇和竹崧等熬煮,味道鮮美非常,揭開蓋子,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阿菀剛才將胃裡的東西吐完,現在不禁覺得有些餓了。

    丫鬟們伺候阿菀用湯時,青雅不禁懊惱地道:“我原本以為是因為戰事吃緊,世子妃太過緊張,所以才會推遲了小日子,去年也有這種事情,所以才沒有往這方面想,卻不想……”

    青環和青霜也忍不住在心裡點頭,她們都沒往這方面想,一來是因為這個月明水城的戰事就像塊陰影一樣壓在她們心頭,心裡沉甸甸的,大夥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蔫,以至於會忽略很多事情。二來是因為阿菀和衛烜圓房至今,一直沒有消息,丫鬟們也已經習慣了,哪會想到就這麼突然來了。

    阿菀笑道:“沒事,我也沒想到,開始是以為自己太過緊張呢。”連一向開朗樂觀的朱夫人都面露凝重之色,阿菀這個才來明水城生活了不到一年的人,自然也被弄得緊張不已了。

    阿菀和丫鬟們說笑的時候,衛烜終於洗漱出來。

    他的頭髮濕嗒嗒的,身上穿著一件赭紅色繡紋竹的錦袍,站在門口處遲疑地看過來,一時間彷彿害怕什麼,裹足不前。

    直到阿菀發現他出來,朝他展顏一笑,蹙起的眉宇微松,終於邁步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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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衛烜走​​到距離阿菀還有兩步時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偏首對旁邊侍立著的幾個丫鬟冷聲道:“出去。”

    青雅青環等丫鬟見他神色間不僅沒有喜悅,反而森冷含戾,心肝微顫,頓時腿腳有些發軟。她們不知道衛烜是什麼意思,以往也不是沒見過他生氣的模樣,不過因為他素來會在阿菀面前收斂,兼之她們都是阿菀的陪嫁丫鬟,衛烜也會給幾分面子,從未刁難過她們,倒是沒怎麼見過他生氣的模樣。

    按理說,得知妻子有孕,作丈夫的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麼?並且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直很好,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開心喜悅麼?怎麼神色間反而無一絲喜悅,甚至看起來有些勉強。

    青雅等人有些憂心地看著阿菀,得了阿菀的示意後,收拾了東西,朝衛烜福了福身子,便小心地退到門外。

    阿菀見他站在那兒,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肚子,心頭也有些發懸,忍不住道:“你的頭髮還濕,過來我給你擦擦。”

    衛烜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走到榻前,便坐到榻前的錦杌上,背對著阿菀,讓阿菀用一條巾帕幫他吸乾髮上的水漬。她的動作很細緻,不緊不慢的動作,讓人的心情很容易便受到她的影響,跟著漸漸安定下來。

    吸乾了髮上的水漬後,衛烜並不急著烘乾它,而是坐到了榻上,伸手想抱她時,又想起剛才她嘔吐不止的可怕模樣,頓時有些畏懼。

    反而是阿菀好似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自己湊過去在他身上聞了下,發現已經沒有了那種濃郁的血腥味了,只剩下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沉香的味道,並不重,若有似無,恰到好處,很符合一個男人該有的味道,對她沒有什麼影響。

    “不錯,洗得很乾淨。”阿菀笑著說道,發現他僵硬著身子,使得身上的肌肉都跟著硬綁綁的,忍不住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嗔道:“你坐得這般僵直做甚?我會咬你不成?”

    衛烜偏首看著她的笑顏,緊繃的心微微一鬆,聲音沙啞地開口道:“我寧願你咬我幾口算了。”

    “嗯?”

    發現她柔軟的身子如若無骨般攀了過來,柔軟白晳的手臂倚在他肩頭,衛烜的身體又驀然僵硬住了。若是平常,她這般主動,他只有欣喜若狂,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才好,可剛才她虛弱慘白的模樣一直在腦海裡徘徊,讓他承受著極大的心裡壓力。

    沒有像剛才那一刻的感覺如此的鮮明,讓他第一次感覺到她其實是個很脆弱的女孩子,脆弱到只要他用點力氣就足以傷害到她,脆弱到她怎麼能承受十月懷胎和分娩時的痛苦?

    她會不會像那些婦人一樣,邁不過生產那關,然後痛苦而死?

    他微微閉上眼睛,身體再次僵硬得厲害。

    偏偏她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故意地湊近他,故意用自己柔軟的身子攀著他,在他耳邊輕軟笑語。

    “阿烜,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啊?”

    “……還好。”他勉強說道。

    “還好是什麼意思?”阿菀不依不饒地問道。

    “你高興就好。”他敷衍道。

    阿菀抿起嘴,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甚至覺得一點也不真實。她感覺不到肚子裡已經懷著一個小生命,而本應該和她一起高興的男人卻僵硬得厲害,彷彿她懷的是個孽種一般,讓她心里莫名地騰升一股怒氣。

    不過在不明情況時隨便撒氣是不明智的行為,這只會導致雙方感情破裂。阿菀性子和平,從不欲與人爭吵難為,且衛烜是她要過一輩子的丈夫,更不想在不明情況時,隨意地判他罪,與他為難。

    阿菀將升起的脾氣壓下,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故意用一種幸福無比的語氣說:“前陣子母妃和娘親她們在信裡還問我們什麼時候有好消息,就怕我們年輕不知事,有了也不知道,身邊沒個長輩看著,容易出事情。沒想到真的是有了,而且也沒出什麼意外,她們可以放心了……”

    阿菀邊說邊用眼角余光瞄著他,發現當自己說“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希望他以後像你”時他的身體僵硬得更厲害了,不禁若有所悟。等又說到“我一直盼著能和你有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是咱們血脈的延續”時,他僵硬的身體終於軟和下來。

    衛烜終於小心地將她摟進懷裡。

    阿菀笑盈盈地抬頭親了親他的下頜,發現他動作仍有些遲疑,便主動地挪進他懷裡。

    晚上歇息之前,衛烜如以往般去了書房。

    阿菀坐在臨窗的炕上擺弄著絡子,隔著窗紗吹著夜風,美麗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越發的柔和清麗,寧定的姿態,很容易讓周圍的丫鬟也跟著心情安然起來。

    青霜掀簾子進來,見阿菀坐在窗前,便走過去,低聲道:“世子妃,世子去了郁大夫那兒了。”

    阿菀點頭,對她道:“明日你有空也去郁大夫那邊一趟……不,還是算了,我親自過去吧。”

    想了想,阿菀還是決定自己走一趟方好,不管衛烜瞞了她什麼,也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雖然倚重幾個丫鬟,但阿菀仍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衛烜做了什麼,或對他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縱使世人都認為衛烜不好,可是她仍是不想要讓人誤會他太深。

    青霜自然應允,只是有些擔心地道:“謝嬤嬤說,婦人頭三個月要好生安胎,最好不要隨便亂走。”

    阿菀笑道:“我只是在自個家裡走動一下罷了,又不是出門,無礙的。”

    青霜只得作罷。

    *****

    郁大夫素來從容的神色有點兒崩不住了。

    郁大夫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醫者,甚至比起其他的大夫來,自己也是個古怪的人。因為自小便喜歡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藥方上的藥物,長大後並不想像別的大夫那樣安安份份地坐堂出診、給人看病,甚至不願意接受家族中的安排,進京考參加太醫院的考核選拔,硬是走上一條離經叛道的路。

    只是後來不得不為五斗五折腰,他若是不走家族安排的路,他研究所需要的經費銀子便沒了著落,甚至連一日三餐都成了問題。

    幸好,就在他糾結著是要接受家中的安排進京參加太醫院的考核進入太醫院,還是繼續去漂泊流浪為夢想努力時,瑞王府的人出現了,將他秘密地帶進了京。雖然後來發現瑞王選中自己的原因著實可笑,甚至瑞王世子決定將他聘請回王府的理由更可笑,但想到王府提供的好處,郁大夫硬是違背心意,保證自己是個喜歡專門研究不孕不育症的大夫。

    而事後那位世子爺的行事也讓郁大夫覺得自己賭對了,至此安心地在瑞王府待了下來,不僅有王府提供的研究費用及各種藥材,還提供衣食住行,應了那句話,背靠大樹好乘涼,連家中的人知道他進了瑞王府後,也不敢再逼著他進太醫院了。

    郁大夫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雖然後來從京城挪窩到了明水城,但對於他這種宅男來說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依然很淡定地繼續在閒瑕時研究自己喜歡的東西,想要什麼只需要吩咐一聲就行了。

    而郁大夫沒想到,有一天那位素來懶得搭理他的世子爺突然跑過來,一副要虐殺他的恐怖模樣,將他嚇得差點崩潰。

    “你幾時換的藥?”

    郁大夫小心地扶著桌子,只覺得背對著光的那位世子爺此時宛若夜中的惡鬼修羅一般,渾身冒著陰森森的鬼氣,心裡直冒寒氣。從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起,郁大夫便知道自己先前誤會了青萍的意思了。

    不過也不能怪他,青萍是世子妃身邊的大丫鬟,代表的自然是世子妃本人,郁大夫也只是聽令行事罷了。在郁大夫心裡,覺得夫妻本是一體,衛烜這種避孕的行為才是奇怪的,世子妃說想要有個好消息才符合世人的心態嘛。所以才會在配給衛烜的避孕藥中換了解藥,在路平如常來取藥時,已經是另一種藥了。

    郁大夫雖然是個宅男,可是腦子並沒有宅得僵化,見衛烜神色不對,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當下便道:“這是世子妃的意思。”

    “世子妃?”衛烜狐疑,“幾時的事情?”

    “一月份過了元宵節那會兒。”郁大夫解釋道,“當時世子妃遣了青萍姑娘過來尋在下。”

    衛烜怔了好一陣子才想起青萍是誰,阿菀身邊的那幾個丫鬟,對他而言只是伺候阿菀的下人罷了,所代表的不過是幾個名字,其他的根本沒注意。

    等終於送走了這位世子爺後,郁大夫鬆了口氣,突然發現想要安安份份地幹自己喜歡的事情,有時候也是件難事,畢竟上頭還壓著兩座大山要隨時聽令呢。幸好,雖然這位世子爺很恐怖,但是心裡還有顧忌的。

    經過這件事情,郁大夫終於確定了阿菀對衛烜的牽制,心情不禁鬆了幾分,知道以後有什麼事情,直接去尋阿菀便行了。

    懷抱著這種輕鬆心情,郁大夫開心地讓藥童點了燈去藥房繼續剛才被衛烜打斷的事情。

    只是,郁大夫發現他似乎高興得太早了。

    研究了一整個夜晚,直到天微微亮時,郁大夫才頂著兩個黑眼圈回房歇息。只是他才剛躺下,朦朦朧朧地進入睡眠狀態時,便被藥童給叫醒了。

    世子妃來了。

    郁大夫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以往他對世子妃的印象,不過是個嬌弱的婦人,是需要讓男人捧在手心裡嬌養才能活下來的一種脆弱生物,可是經歷了衛烜昨晚差點要扭斷他脖子的恐怖殺氣後,突然覺得能讓那般恐怖的男人心甘情願地收斂脾氣對待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個普通人?

    指不定也是個有手段的。

    郁大夫不敢怠慢,趕緊起身打理好自己,大步走出去。

    來到待客的廳堂,便見到穿著草綠色鑲月白色芽邊的褙子、銀紅色馬面裙的女子悠然地坐在那兒喝茶,烏黑的頭髮挽了起來,簡單地插了一支鳳凰展翅的纏絲赤金簪子,耳朵上墜了一對貓眼石的墜子,襯得她白晳的臉龐細膩溫潤,眸色烏黑亮澤,整個人擁有一種說不出的迷樣神韻,悠遠而安靜,如同一幅久經歷史的水墨畫,讓人忍不住想要慢慢地品賞。

    只是瞥了一眼,郁大夫便垂下眼,上前行禮:“見過世子妃!”

    “郁大夫不必客氣,請坐。”阿菀唇角挑起一抹笑容,放下手中的茶盞,抬頭朝青雅看了一眼。

    青雅安靜地退到了門口槅扇外,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門敞開的花廳裡的情況,卻沒辦法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郁大夫看罷,心裡有幾分驚異。

    “郁大夫,今兒過來,是有件事情想到問你。”阿菀語氣溫和地道。

    郁大夫心思微動,面上卻仍是悠然閒適地道:“世子妃請說,若是在下知道的定不瞞您。”

    阿菀垂下眼盯著手腕上的點翠玉鐲,笑著道:“其實也不難,說是想問郁大夫幾個問題罷了。”

    郁大夫的心被她的話吊了起來,縱使這位世子妃的語氣再溫和,郁大夫仍是有點兒忐忑,覺得這一定是昨晚被那位世子爺嚇出來的,讓他的膽子開始變小了。

    等阿菀離開了郁大夫的院子,終於弄明白了自己懷孕的始末,神色頓時有些許微妙的變化。

    青雅小心地扶著阿菀回正院,見阿菀一路上若有所思,甚至神色隱隱有些凜然,不知為何,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果然,等阿菀坐到房裡的軟榻上,突然開口道:“青雅,你將青環、青霜、青萍都叫過來,咱們好久沒有說話了,今兒一同說說話。”

    青雅不知阿菀是什麼意思,可是看她神色淡淡的,心裡越發的不安,只得給她沏了一杯果茶後,便去將青環她們幾個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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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23:46: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七章

    謝嬤嬤已經不只一次探頭往房裡張望了,可惜簾子擋著看不清裡面的情況,旁邊又有小丫頭看著,她也不能貼到牆邊去聽裡面的動靜,免得教這些小丫頭瞧去了以後有樣學樣,不禁有些急切。

    正好這時,路雲端著托盤過來,謝嬤嬤忙笑著迎上去。

    “路雲姑娘是給世子妃送點心來了麼?送的是什麼?”

    謝嬤嬤是世子妃的奶嬤嬤,雖然人有些軟弱,平時也是一心一意地伺候著世子妃,卻奇怪的是全然沒什麼脾氣的樣子,但是丫鬟們對她卻十分尊重。這種尊重,是建立在世子妃對自己的奶嬤嬤的看重上,若是世子妃看重的人或事,任你是只隨意可欺的小白兔,那也得敬著。

    路雲淡淡地點頭,說道:“剛才世子妃說想吃紅棗蛋奶羹,我去讓廚娘做了一些,廚房裡還留了兩碗,嬤嬤若是餓了便去吃罷。”

    謝嬤嬤勉強笑了下,說道:“真是謝謝路雲姑娘惦記著我老婆子了,我現在並不餓。”

    她此時哪裡吃得下?也不知道阿菀突然將那幾個丫頭叫進去做什麼,謝嬤嬤心裡很是擔憂,生怕那幾個丫頭被阿菀寵壞了,脾氣嬌縱做了什麼事情惹得阿菀生氣,畢竟現在阿菀的身子可不一般,若是氣出個好歹怎麼辦。

    謝嬤嬤一直覺得自己照顧大的這姑娘是個沒什麼脾氣的和善人,而且她不似其他貴族小姐喜歡擺架子,很喜歡看著身邊丫鬟們活潑的模樣,所以不免嬌縱著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鬟,甚至不將她們當下人一樣呼來喝去的。不過她也不以為阿菀做得不好,阿菀的好方才讓幾個青對她都是忠心耿耿,而是覺得那幾個丫鬟認不清自己的本份,就怕她們遲早會惹禍。

    作為阿菀身邊的奶嬤嬤,謝嬤嬤覺得自己有必要約束一下那幾個丫鬟,得在關鍵時候給她們提個醒。可誰知她還沒提醒呢,幾個丫鬟似乎就犯錯了。

    這不,今日阿菀去了趟郁大夫那兒,回來後就臉色有些不對了,讓謝嬤嬤心裡有些擔憂。

    這時,便見路雲隔著門簾往裡頭叫道:“世子妃,奴婢將紅棗蛋奶羹端來了。”

    屋子裡很安靜,過了會兒才見青環掀了簾子出來,請她進去。

    路雲敏銳地發現青環微紅的眼眶,等進去後,同樣也發現另外幾個青神色也不太好,看起來似乎像是被訓斥了一樣,懨懨的,情緒並不高。路雲看在眼裡,卻並未作聲,彷彿不知道一樣,將托盤上的食物端出來,放到榻上的雕花紅漆小几上。

    四個青是阿菀的陪嫁丫鬟中跟著阿菀來明水城的,她們代表的是阿菀的臉面,縱使她們做錯了什麼事情,阿菀可以在私底下訓斥她們或者責罰她們,但是卻不會在人前給她們沒臉,這是一種原則的問題。給她們沒臉,就是給阿菀沒臉,這齣是為何一個家族中老祖宗身邊的大丫鬟連老爺少爺們都得敬個幾分的原因。

    路雲是個通透的,心裡明白阿菀剛才是將自己支開,不過卻不打算探究。

    蓋子揭開後,那青花瓷碗裡是淺黃色的凝固蛋奶物,上面放了兩顆紅棗,顫巍巍的,看著就誘人。

    阿菀接過路雲遞來的銀勺,眼簾垂著,對那四個肅手站在一旁的丫鬟道:“行了,這裡不需要你們伺候,你們下去吧。”

    四個丫鬟看向阿菀,聽到她恢復了溫和的語氣,眼眶一紅,差點又想要掉眼淚。不過仍是忍住了,朝阿菀福了下身子,便悄聲退出去。

    剛出了門,便見到謝嬤嬤站在那裡朝她們招手。

    四個丫鬟忙走過去,然後便見謝嬤嬤打量她們一眼,嘆了口氣,似乎一副極為失望的模樣,對她們道:“你們幾個,跟我來。”

    四個青對謝嬤嬤素來敬重,當下低低應了一聲是,便隨著謝嬤嬤去了。

    阿菀慢慢地吃著那碗絲滑香甜的紅棗蛋奶羹,邊想著事情。

    她沒想到,自己能懷上孩子,卻是自己的丫鬟陰差陽錯之下促成的。若沒有幾個丫鬟愛亂操心,自作主張地跑去詢問郁大夫,她也不會知道原來衛烜從圓房開始,便一直吃藥,並不想要孩子。而郁大夫以為她是知情的,所以當青萍一句話讓他誤會了,然後停了衛烜的藥,讓她意外地懷上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這些年調理得不錯,已經很少生病了,只是未想到會這麼湊巧地能懷上。如果沒有這些巧合,恐怕一輩子,她都不可能會有孩子。

    雖然她不知道衛烜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和衛烜自小一同長大,自然是不能讓人指責衛烜,也不好讓人知道衛烜所做的事情。所以對這幾個丫鬟自作主張的行為嚴懲一翻,讓她們記住教訓,以後莫要再犯。

    雖然這孩子是陰錯陽錯得來的,但既然懷上了,阿菀接受後也能坦然處之,打算將他生下來,將來好好地教育長大,儘自己作父母的責任,如同她爹娘對她一般。

    這麼一想,她心里便輕鬆起來,決定等今晚衛烜回來後,得和他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可不能讓他帶著什麼偏執的心理來看待她肚子裡的孩子。

    將銀勺放下,阿菀忍不住將手覆到平坦的肚子裡。

    “世子妃,您怎麼了?”路云有些擔憂地問,阿菀現在的身子不一樣了,路平昨晚就交待了她,要時刻盯著,不能讓她發生什麼意外。

    阿菀朝她笑了下,說道:“沒什麼,不要緊張。​​我只是覺得,肚子很平,沒什麼感覺。常見別的婦人懷孕時會有害喜的症狀,可是你瞧我能吃能睡,什麼都好,實在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路雲臉上也浮現些許笑意,將案几上的碗收了邊說道:“這樣才好呢,證明小主子知曉您的辛苦,所以乖乖的不折騰人。”在她心裡,阿菀比不得其他的女子健康,也有些擔心她懷了身孕以後辛苦,若是這個孩子不折騰人,能平平安安地落地,那才是最好的。

    聽到路雲的話,阿菀但笑不語,才一個多月,只是一團小芽,怎麼可能知道體諒人?不過這裡的人就愛說一些安慰話,阿菀出不去反駁她。

    今兒去郁大夫那兒,阿菀又讓他順便給自己切脈,知道自己脈相平穩,只要這幾個月好好地調養身子,保證飲食均衡健康,應該能順利生產,心情也就舒心了幾分。

    “路雲,幫我磨墨,我要給京城那邊寫信。”阿菀吩咐道,昨天兵荒馬亂的,後來又全部心神都在關注衛烜的異樣了,還沒有時間給京城的父母親人寫信告訴他們這件事情。

    等路雲磨好墨後,阿菀手執狼豪筆,心情隨著落在澄心紙上的字跡而慢慢地起伏。這種時候,她也終於有了將要為人父母的喜悅,衷心地期盼著肚子裡的小生命。

    將信寫好後,阿菀不覺有些疲憊,便對路雲道:“我去床上躺會兒。”

    路雲忙伺候她脫下外衣,扶著她上了床,然後將帷幔放下,將光線遮擋一些,免得刺眼不好歇息。

    阿菀昨晚被衛烜的異樣折騰了半宿,今兒一早又去尋郁大夫了,並沒有休息好,這會兒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衛烜回來的時候,見到路雲坐在通往內室的槅扇前,不禁有些奇道,問道:“世子妃呢?”

    “在裡面歇息呢。”路雲邊說著,邊給他打簾子。

    衛烜聽的後,腳步不由放得更輕了,忍不住問道:“這種時候……怎麼歇息了?是不是她身子不好?”最後一句話,聲音已經帶了些許的異樣。

    路雲心中微動,趕緊道:“不是,世子妃只是倦了,說要歇息會兒。白太醫說了,孕婦都是比較容易嗜睡。”

    衛烜一顆心終於落定,又問道:“她今日幾時起的?做了什麼?”

    “和平時一樣,都是辰時左右。”路雲看了他一眼,想起阿菀叮囑她的話,到嘴的話變成了:“吃了些東西,給京城寫了幾封信,便沒有做什麼了。”

    衛烜問得很仔細,甚至連阿菀食用了什麼都問得一清二楚,得知沒什麼不妥後,終於進了內室。

    直接來到床前,他看著垂落地上的碧紗帳站了會兒,方輕輕地掀開了帷幔,目光掃向床裡,然後怔怔地看著床裡頭將臉半埋在被子裡的人,只剩下一頭又長又細密的頭髮鋪在石青色錦緞面的枕面上。

    衛烜伸手,輕輕地撫過她的頭髮,手移到她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上,遲疑了下,終究沒有落下。

    阿菀這一睡,直到過了午時才醒。

    是餓醒的。

    方睜開眼睛,便見到坐在床邊的男人,正用一雙沉默的雙眼盯著她。

    阿菀揉著眼睛坐起身,看了他一會兒,便朝他靠過去。還未靠近他,他的雙手已經探過來了,小心地扶住她的腰肢,然後讓她依到他的懷裡。

    動作不自覺中帶著一種小心。

    阿菀忍不住想笑,又想咬他幾口洩憤,不過見他行動間帶出幾分恐懼的模樣,又不忍心咬他了,只得在心裡嘆氣,對他道:“我餓了,想吃羊肉羹和牛肉餅。”

    “我叫廚房給你做。”說著,便朝外頭吩咐路雲去廚房傳膳。

    雖然錯過了午飯時間,不過廚房的動作很快,便將午膳送上來了。

    阿菀被衛烜直接抱了起來,彷彿她得了什麼重病一樣,親自抱著她到室內臨窗的炕上坐著,拿了個迎枕墊在她身後。

    阿菀將披散的頭髮攏起,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是從床上爬起來,不僅沒有洗漱更衣,頭髮也沒梳,就如同穿著睡衣跑到餐廳去吃飯一樣,十分失禮。可是看那位世子爺,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讓她無話可說。

    午膳有烤得外焦裡脆的牛肉大餅,就著鮮美的羊肉羹,阿菀竟然可以直接幹掉了一張牛肉大餅和一碗羊肉羹,比平時的食量多了三分之一,看得衛烜滿是訝然。

    平時他總想讓阿菀多吃點,可現在阿菀終於食慾大振吃得多了,又有些難受。

    阿菀吃麻麻香,根本沒理會這位世子爺敏感的少男心,吃飽喝足後,漱口更衣,便到院子裡去溜達,順便欣賞一下那些養在花房裡的盆栽,若是不看環境,光看這些被養在花房裡的盆栽,會讓阿菀有種還生活​​在京城裡的感覺。

    明水城裡也只有衛烜有這財力物力能讓人養養一個花房,提供她四季欣賞的植物了。雖然阿菀不知道這位世子爺怎麼有那麼多的錢財消耗,但她知道衛烜的財產中除了他母妃的陪嫁及宮裡的各種賞賜外,他還有一筆私賬,並不算入王府裡,裡面的錢財頗為可觀。

    衛烜跟在她身後,用一種擔憂的目光盯著她。

    阿菀逛得差不多了,又繼續溜達回了正院,然後回房看書。

    衛烜像只跟屁蟲一樣跟著她,眉頭深鎖,見她溜溜達達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好不容易她終於回房了,又倚著窗看書,心提得更厲害了。

    “你要不要去歇息?”衛烜建議道:“看書傷神,還是別看了。”

    阿菀慢慢地翻著書,頭也不抬地道:“你怎麼不說我吃飯也傷神,讓我不吃了?”

    “……吃飯怎麼會傷神?”被噎得不行的世子爺差點要暴躁。

    阿菀突然抬頭朝他一笑,笑容稚氣又燦爛,就像個淘氣的孩子一般,看得他愣愣的,就見阿菀拍拍身邊的位置,對他道:“不看書也成,你過來坐咱們聊聊天。嗯,你不會覺得聊天也傷神吧?”

    衛烜又被她噎得不行,可是看她這般活潑的模樣,心裡卻慢慢變得安穩起來。

    衛烜將她手裡的書抽走了,方才坐到她身邊,然後很自然地將她抱到懷裡,曲起腿,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高大的身軀完全將她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中,彷彿這樣就能保護她免於所有的傷害。

    阿菀對他某些習慣從開始的無語到現在的自然,既然他認為這種動作比較有安全感,便由著他。

    “今天郁大夫過來給我請脈,我恰好問了他一些事情。”阿菀突然說道。

    衛烜的身體頓時僵硬了。

    阿菀彷彿沒有感覺到一般,繼續道:“我覺得吧,爹娘和父王母妃都盼著咱們的好消息,所以能懷上也是好的。”她盡量將這事情說得輕描淡寫,兩個人中已經有一個怕得疑神疑鬼了,那麼另一個就得對生活充滿信心,安撫他的慌亂。

    她覺得,衛烜畢竟只是個正常的十八歲的少年,沒有心理準備所以不太能接受自己將要當爹了也是常事。她心理年齡比他大,所以就由她來安撫他好了。

    這麼認為的阿菀,自然是打算用輕鬆的語氣來陳述這件事情,卻不知道衛烜的恐怖來源於上輩子他們的生離死別,生生逼得他不能忍受她有任何離開他的可能,這樣的執著已經形成了一種病態的瘋狂了。

    等衛烜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阿菀抬頭親了下他的嘴角,笑道:“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和我說過,等二弟以後娶了媳婦,就在他的孩子中過繼一個,是麼?前年過年那會兒,你還特地交待他,以後要娶個聰明伶俐的媳婦兒,將來生個聰明的孩子,就是想將那孩子過繼,是吧?”

    想到那時候自己被他的話弄得莫名其妙,阿菀就忍不住想笑,小時候衛烜說這種話時她沒放在心上,以為只是小孩子一時的想法,長大後衛烜再提時,仍是沒放在心上,以為不過是逗著衛焯玩的。

    可誰知,他卻是認真的。

    他不想讓她懷孕,不想讓她經歷生產的痛苦,怕她孱弱的身子熬不住,所以在圓房時便吃了郁大夫配的避孕藥。若不是青萍誤打誤撞,郁大夫以為是她的意思,給他配了解藥,恐怕這一輩子,她都不知情,一輩子以為她的身子太差,無法懷上孩子,不會往他身上想。

    衛烜抿著嘴,那張變得陰沉的臉上浮現出了幾許倔強的神色,就像小時候每次被她拒絕親近時不經意流露的一種倔強,彷彿無論她如何拒絕,他就是認定了,死也不放開。

    以前很煩他,覺得他是個詭異的小正太、熊破天的熊孩子,現在換了另一種心境,卻有些難受。

    “是不是這樣?說嘛~”她聲音嬌滴滴的,就想激起他的反應。

    衛烜神色更陰鬱了,在她的催促中久久方應了一聲。

    然後,衛烜被阿菀很凶狠地在嘴角咬了一口,疼得他嘶叫出聲,摸上去發現出血了,頓時有些震驚地看著她。

    阿菀第一次對他這麼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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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23:46: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阿菀拿帕子幫他拭去嘴邊的血,溫溫和和地問道:“疼不疼?”

    衛烜呆滯在看著她,顯然還在震驚中,下意識地點頭。

    “疼就好。”阿菀將帕子收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啦,咱們繼續來談談。”

    衛烜:“……”原來剛才那種不叫談話啊。

    見他又露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阿菀頓時一口氣梗到胸口,又升起一種狠狠地咬他一口、直到見血方好的感覺。

    勉強將那股憋悶感壓下,阿菀語氣平靜地道:“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只是希望你以後有什麼事情,特別是和我有關的,不要瞞我。”夫妻間雖說要袒裎相見,可她也知道有些秘密是無法袒裎的,她心裡也有屬於自己的秘密無法對他言說,所以也沒有想要讓他什麼事情都和自己說,只希望關於自己的事情,他不要瞞著她,至於讓她知情,兩個人一起作決定。

    衛烜聽說她不計較自己吃藥的事情時,頓時鬆了口氣,只是那口氣隨著阿菀後面的話,又憋在了喉嚨裡。他心裡琢磨著,什麼和她有關的事情不能瞞她呢?好像除了這事情外,他沒有瞞什麼事情了吧?只是這件事情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有沒有孩子他並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他也可以忽略,父母家人都曉得他的脾氣,只要他不開口,沒人敢拿這事情說阿菀的不是。

    可是,他卻不知阿菀原來是想要個孩子的麼?

    衛烜有些沮喪。

    兩輩子,他的親生母妃、繼母李氏以及很多婦人都是在生孩子這關中邁不過去,阿菀自小身子便孱弱,怎麼能承受得住這種痛苦?若是她也……

    正在想著不好的事情中,又聽到阿菀說:“既然懷上了,我們就開開心心地迎接孩子的到來,像我們的父母那樣,不是挺好的麼?你說是不是? ”

    “不!”他脫口而出,對上她驚訝的神色,語氣艱澀地道:“我母妃當年就是生下我後才會……還有繼母生衛焯時……”木然地說著這些,他的神色再次堅定下來,“你別怕,我讓白太醫開副藥打了他。”

    這是他昨晚輾轉反側半宿後想到的辦法!趁著才一個月時,打了它,就不會傷到她了。

    阿菀:“……”

    “明天就打掉他!”他堅定地說:“阿菀,咱們不要孩子好不好?若是你喜歡養孩子,以後從衛焯那裡過繼一個就好了。”

    “滾!”

    阿菀暴怒,握緊拳頭直接揍上去,被他輕易地抓住手後,發現自己的花拳繡腿對他根本不起作用,撲過去又朝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上去。

    衛烜沉默地擁住她的身子,任她絕望地在自己脖子上咬得鮮血淋漓,雙手卻堅定地擁著她的身子,承受著她的怒極之下的發洩。比起不知道什麼模樣的孩子來,還是阿菀最重要。只要不懷上,她就不會像母妃一樣,邁不過生產那關,早早地離去。

    血腥味在嘴裡泛開,阿菀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事情,還來不及說什麼,就因為聞到那股子的血腥味,胃里頓時一陣翻騰,然後哇的一聲,將先前吃的午膳全都吐到了他身上。

    “阿菀!”衛烜又驚又嚇,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穢物,忙叫外頭的路雲進來。

    “嘔……你滾……”阿菀邊吐邊朝他叫道,雙眼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吐得難受,還是因為他這種時候了,竟然那般狠心地傷她的心。

    衛烜快速地將被弄髒的外袍脫下,然後陰著臉扶住她虛軟的身子,被她一巴掌拍開時,還要擔心她拍疼自己的手,忙反手握住她柔軟的手。

    阿菀將胃裡的東西吐得一干二淨,整個房裡都瀰漫著一種奇怪的味​​道,再看旁邊那個死也不肯改口的男人,她眼睛酸酸的,差點就掉下眼淚來,見路雲幾個丫鬟進​​來,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只有慢慢變紅的眼眶說明她的心緒並不平靜。

    路雲被叫進來時就知道情況不對了,敏感地發現兩人間異樣的氣氛,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雖然心裡急得不行,可也不好說什麼。而那些被叫進來收拾的小丫頭也同樣感覺到室內的氣氛詭異,嚇得都不敢抬頭看。

    等阿菀漱了口掩著鼻子時,衛烜不顧她的拒絕,堅定地將她抱回了內室,讓路雲去打水過來給她清洗。

    因這一折騰,她的身體綿軟無力,喉嚨也澀澀的難受,等被他放到床上後,阿菀突然背過身子,將自己埋進被褥裡,一副不想見到他的模樣。

    “阿菀……”衛烜坐在床邊,將她抱起來,發現她臉上的淚痕,眸色變深。

    阿菀看他僵硬的臉龐,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將臉埋到他胸膛上,聲音嗚嗚咽咽的,並不清晰,卻是兩人長這麼大以來,衛烜第一次見到她哭得如此的放肆,如此的傷心,讓他瞬間有些慌亂。

    只是那一刻的慌亂過後,回想起當初繼母生衛焯時難產的情景,動搖的心又堅定下來。

    “我們生下他好不好……如果你擔心,就只生一個好了……”她邊哭邊說,“而且我會很努力地養好身子,會平平安安地生下他,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不好!”衛烜的聲音依然堅定,“我問過白太醫了,他說你的身子骨羸弱,恐怕承受不住十月懷胎的辛苦。”

    “……太醫的話你也信?只有一分危險,他們也有說個八分。”

    “阿菀……”

    “好不好?”

    “……”

    “衛烜!”

    發現他又開始沉默,阿菀再次怒火高漲,只是這回她沒有再像先前那般失控地打他咬他,而是推開他,繼續窩回被子裡背對他。

    然後又被他挖了出來。

    “你夠了!”阿菀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到底要怎麼樣?”

    衛烜擁住她的身子,摸著她有些發白的臉,啞聲道:“你剛才吐得那麼厲害,肚子定然餓了,先吃些東西再睡。”

    “我不想睡。”

    “那就吃些東西。”

    “我也不想吃。”

    “只吃一點。”

    “一點也不想吃!”

    衛烜沉默了下,然後將她抱了起來,放到內室臨窗的炕上,然後吩咐外頭守著的丫鬟去叫廚房弄碗肉糜百合粥過來。

    路雲端著一盆清水進來,小心抬起眼睛飛快地睃了下,發現蜷縮著身子坐在炕上的世子妃,她微微側頭閉眼,臉上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淚水,還有發紅的眼眶,都證明她先前哭過。

    而坐在炕邊凝視著炕上的人的衛烜,等她走近時,敏銳地看到他嘴角和脖子上的傷,嘴角的傷還好,只是有些破皮,顯得有些曖昧,可是脖子上那道傷看起來觸目驚心,那排血色的牙齒印看著十分可怕,顯然當時是用力地咬了。

    她心中駭然,幾乎不敢再看。普天之下,大概沒有人敢這麼咬他,那麼這牙印可想而知是誰咬的了。回想起先前突然聽到世子妃撥高的聲音呼喝著“衛烜”這個名字,路雲越發的心驚。

    她從未想過這對夫妻會吵架甚至打架的可能,一直以為衛烜在阿菀面前姿勢擺得太低,總是太過遷就收斂,而阿菀也是個沒有脾氣的,淡然平和,從來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他們會一直這般親親密密地黏膩著過日子。

    原來他們也有吵架的時候麼?

    而且,現在世子妃有了身子,世子有了後代,不是應該高興麼?怎麼會吵起來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出去。”衛烜頭也不回地道。

    路雲輕應一聲,將水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便退了出去。

    衛烜親自絞了一條帕子要給她洗臉,卻被她偏首躲過了。只是她躲開也沒用,他爬到炕上,將她抱住,用不傷到她的力道將她禁錮在懷裡,給她清洗了臉。

    阿菀也不敢掙扎得太厲害,怕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只得半推半就地由著他。

    沉默地洗了臉後,衛烜又親自去取了衣服幫她換下身上弄髒的衣服,阿菀瞪了他一眼,想推他,但是力氣不夠,只能氣悶地被他強勢壓著換了衣服,又除了頭上的發釵,讓她一頭長髮披散而下,身上沒有任何的束縛為止。

    幫她整理好後,衛烜才就著那盆清水,隨便清理脖子上的那道傷口。

    阿菀忍不住看過去,見那兩排牙齒印就這麼明晃晃地出現在他修長的脖子上,血已經乾了,襯得白晳的皮膚,看起來觸目驚心得可怕,頓時心疼得厲害,幸好當時雖然氣瘋了,卻沒有真的口不擇地的亂咬,若是咬到了脖子上的大動脈就慘了。

    只是,見他發現她的舉動後欣喜地看過來時,阿菀又趕緊轉過頭,當沒看到。

    衛烜見她移開視線,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阿菀是個心軟的,覺得她遲早會接受他的安排,明白他的苦心。

    肉糜百合粥煮好了,路雲端了進來,衛烜親自接過後,試了下溫度,便用銀調羹餵她。

    阿菀繼續偏臉,一副拒絕他投餵的模樣。

    “阿菀,你先吃點東西。”衛烜皺著眉道:“難道你想餓著肚子裡的那東西?”雖然心裡不喜,但衛烜也知道阿菀這次失控的原因便是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只得拿他來說事。

    “呸,什麼那東西,這是你的孩子!”阿菀朝他怒道。

    衛烜哦了一聲,沒有接話,將調羹放到她嘴邊。

    阿菀瞥了他一眼,“我自己吃。”伸手接過。

    只要她肯吃東西,衛烜倒是不在意自己餵她還是她自己吃,便坐到一旁,盯著她喝粥,等她吃完了,又拿帕子給她擦嘴,見她沒有拒絕,心裡有些歡喜。

    喝完一碗粥,阿菀已經心平氣和了,覺得既然和這男人說不通,那就別怪她走非常路線了。

    阿菀心裡琢磨著事情,瞥見衛烜就坐在旁邊盯著她,忍不住問道:“你不忙麼?”

    “不忙,剛剛歇戰,不會這麼快就有戰事的,且軍中有趙將軍,不需要要我親自守在那裡。”

    “那你隨便找點事情去忙吧。”阿菀一副趕人的神情,“我也想叫朱夫人、趙夫人她們過來說說話。”說著,便揚聲叫了路雲進來,吩咐道:“你去給朱夫人、趙夫人她們下帖子,就說我請她們過​​來賞花。”

    路雲下意識地看了眼衛烜,見他皺著眉不反對,應了聲是便下去了。

    阿菀又叫來一個小丫鬟,讓她去叫青雅她們幾個過來伺候,接著便下了炕。

    衛烜趕緊起身扶她,卻被她推開了,“我又不是自己沒辦法走路,不用你扶。”

    “你剛才又吐得厲害,現在應該歇息。”衛烜皺著眉道:“若是想要和朱夫人她們說話,改天也可以的,不如先上床躺會兒。”

    “躺什麼啊?”阿菀繃著臉看他,“反正你都說要打掉他了,到時候我也要遭罪一次,不如趁現在能走動時,多活動一下。”

    衛烜的臉色變得鐵青,呼吸也開始粗重起來,粗聲粗氣道:“你胡說什麼?你會好好的!”

    阿菀看到他扶撐在炕几上的手握成拳頭,青筋畢露,心中微微滿意了一些,然後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語氣道:“你恐怕不知道吧,懷了身子的婦人打胎時要經歷什麼,聽說打胎是極傷身子的,比生孩子還要傷身,輕的也不過是流點血在床上躺一個月當坐月子一樣,重的話可是要流血不止,甚至血崩都有可能,後半輩子只能在床上躺著過了……”

    衛烜完全傻掉了。

    阿菀看他像沒了魂的模樣,決定將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放上去,“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體情況,若是真的要打胎,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果呢。聽說婦人打胎比生產還要傷身子,就不知道……”

    “別說了!”他臉色鐵青,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大口喘著氣。

    阿菀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道:“不說就不說,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問白大夫和郁大夫,若是你覺得他們騙你,還可以去問問明水城裡的大夫和那些軍醫。”

    衛烜臉色陰沉不定地看著她,彷彿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等衛烜腳步匆匆地離開後,阿菀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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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23:4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阿菀扶桌而立,望著衛烜匆促離去的身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展,很快又收斂了,怔怔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失了神。

    這時,路雲持著已經寫好的帖子過來,詢問她請朱夫人她們過府來賞花一事,將宴設在何處。

    “不用請了。”阿菀有些憊懶地道:“天色有些晚了,今天便作罷。”她先前當著衛烜的面說要請朱夫人過府來說話,不過是想要找藉口支開他罷了,現在衛烜如她所願地離開了,自不用真的請人過府來賞花。

    路雲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有些疲倦,也不知道是懷孕之故,還是先前和衛烜爭執有關,心裡有些擔憂,有些擔心若是兩個主子感情不和,世子妃此時懷著身子受到什麼刺激,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作為丫鬟,自然也是希望主子有後,平平安安地誕下孩子方好。

    可偏偏此時能和她說得上話的路平卻在一個月前被衛烜派出去做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路平向來能在世子面前說上句話,有他勸解著也好。

    幸好,這時青雅和青環過來了。

    青雅幾個丫鬟今兒早上被阿菀訓斥一翻,又有謝嬤嬤後來的教誨,這會兒終於明了她們在對待主子的事情上僭越了,因為主子的縱容越發的輕狂起來,心裡也頗為自責後悔。明白了自己做錯了事情,有心悔改,姿態不由得收斂了幾分,待阿菀之事更加細心細緻,恭敬無比。

    見有這幾個阿菀用得慣的丫鬟陪在她身邊,路雲稍稍鬆了口氣,不由得關注起衛​​烜的去處。

    衛烜先是去了白太醫那兒,然後又去郁大夫那兒,兩個地方皆沒待夠一炷香的時間就走了,接著便出了門,不知去向。路雲聽回來稟報的小丫頭說,衛烜離開白太醫的院子時臉色已經有些沉,等離開郁大夫的院子時,臉色變得十分的糟糕。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路雲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今兒的事情,恐怕除了世子夫妻二人無人能知道其因,主子們不說,作下人的也不好去探查什麼,只能乾著急。

    正想著,阿菀又將她叫了過去。

    “世子去了何處?”阿菀端著一杯紅棗茶慢慢地喝著,邊問道。

    路雲不知她的意思,心裡正擔心夫妻倆先前貌似吵架不合,這會兒聽她關心世子的去處,忙如實地說道:“先去了白太醫那兒,接著又去了郁大夫院子,然後就出府了。”

    阿菀點點頭表示明白,便讓她下去了。

    將室內的丫鬟都遣到外面候著,阿菀倚著迎枕,不覺將雙手覆到平坦的腹部上,原本煩亂的心情慢慢地變得平和起來。

    她知道衛烜一心為她的身子著想,寧可不要孩子也要保住她,心裡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可是她兩輩子都在父母的寵愛中長大,特別是這輩子的父母對她寵愛非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給她豎了個好榜樣,讓她覺得若是自己將來為人父母,也要像他們一樣愛護自己的孩子。所以,知道肚子裡懷上了孩子,不管是好是歹,如何捨得放棄?

    所以,那時候才會情緒激烈了一些。

    現在想想,不免有些後悔當時自己被他氣昏了頭,竟然咬傷了他,也不知道他心裡如何的難受。此時心平氣和了,不免盼著他快快回來,好看一看他的傷,先前只見他隨便清理抹了些藥便了事,也不知道他頂著這模樣兒出門,會不會被人看出個什麼異樣來。

    夕陽很快便偏西,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三月底,明水城的天氣依然帶著春日特有的寒意,對阿菀來說,晚上需要蓋棉被摀湯婆子才感覺到暖和,不像京城,三月末時,已經可以換上輕薄的春衫了。

    雖然盼著衛烜回來,可是到了飯點時間,阿菀仍是讓人先傳膳自己吃了。她知道自己現在是雙身子,自然得要好好地保重身子,首先在吃食上便不能因為心情之故隨便任性,她沒有任性的權利。

    特別是今日衛烜的反應,讓她明白,唯有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平平安安地生下腹中的孩子,他才不會再如此惶恐不安。

    直到打過了一更鼓,衛烜方才回來。

    阿菀倚坐在燈下看書,見他回來時,不由得掩卷抬眸,安安靜靜地凝望而去。

    衛烜站在門口處看著她,半邊臉被陰影遮住,眸光有些陰沉不定,整個人披著春夜里特有的寒氣闖進來,挾著一股寒風,襯得那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可怕。

    “你回來啦。”阿菀朝他笑了下,“用晚膳了?”

    衛烜盯著她,見她坐於燈下,姿態安寧平和,輕淺微笑的模樣,又恢復成了他所熟悉的那個人,彷彿白天時那個因為他堅持要打胎而崩潰得大哭的人是他的幻覺罷了。可是當看到她單薄的身子在燈光下顯得越發的纖細瘦弱時,鼻頭又忍不住發酸,心頭再次被一種莫名的惶惑擄獲。

    “沒有。”他悶悶地說。

    “你先去洗漱,我讓廚房給你做些吃食。”阿菀柔聲說道。

    “嗯,我不太餓,就做些易克化的吧。你吃了麼?”

    “吃過了。”

    然後他進了淨房沐浴洗漱,她去叫下人傳膳,夫妻倆如往常一樣行事,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路雲往內室張望了一眼,心頭稍安,見青雅和青環忙來忙去,忙也去幫忙。

    如同青雅等人代表的是阿菀的臉面,路雲代表的是衛烜的臉面,她自也不太想讓青雅等丫鬟知道白天時發生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衛烜被阿菀傷著了,於他的形像有礙,便偷偷地準備好了藥,放到內室案几上纏紗的編織籃子裡。

    洗去一身灰塵,又簡單地用過晚膳後,時間差不多,夫妻倆便回房就寢。

    就寢之前,阿菀先是查看了他脖子上的那道齒印,想來是經過了幾個時辰,當時看起來可怕的傷,現在只剩下兩排牙齒印,見周圍的油皮完整,沒有想像中的嚴重,終於鬆了口氣。雖然當時氣怒之極,到底自己的力氣小,也沒有真的氣到沒了理智,沒有真的狠心要咬他一塊肉,拿些藥塗,幾天時間也能結疤了。

    她伸手在周圍摸了下,然後探手去旁邊的小籃子裡拿了藥,給他脖子上的傷細細地塗了。不僅脖子,還有先前在戰場上留下的幾處傷痕,也一起塗了藥。

    在她做這事情的時候,衛烜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那雙眼睛深得如夜色般深沉,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疼不疼?”阿菀低聲問道,動作越發的輕了。

    “不疼。”衛烜頓了下,又道:“我寧願你多咬我幾下。”寧願她氣得多咬他幾下,也不願意她流淚哭泣,讓他心裡也慌得難受。

    見他神色陰鬱,阿菀只得閉了嘴。

    給他塗了藥後,阿菀淨了手,便躺到床上。

    衛烜沉默地將她摟到懷裡,細細地摸著她的肩背處,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菀被他摸得昏昏欲睡,怕自己睡著,暗暗強撐著精神陪他,只是從得知自己懷孕起,這兩天都鬧騰得厲害,讓她精神跟不上有些累,就要撐不住入睡時,突然聽到他開口叫喚她名字的聲音。

    “阿菀……”

    阿菀豎起耳朵。

    “我問過大夫了,他們都說……還是生下來的好。你說得對,打胎確實很危險。”他的聲音艱澀。

    阿菀沒應聲,心裡卻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先不說她早上從郁大夫那兒知道了衛烜幹的事情后,便未雨綢繆地和郁大夫串通好了。而白太醫那兒,作為一個太醫,他自有一種保命的原則,比郁大夫謹慎多了,又深諳豪門權貴的陰司之事,知道子嗣在權貴之家中的重要性,怎麼可能會支持打胎這種事情?自然是往嚴重裡說了。

    而明水城的大夫,雖然阿菀不出面,但因為常年生活在戰事不絕的明水城,懂得生命的珍貴,生命來之不易,對打胎這種事情簡直是深痛惡絕,自然也是不贊同的,不管誰去問了都要往嚴重裡說。

    衛烜關心則亂,一時間不會想到這方面去,自然也是被所有的大夫幾乎統一的口吻給嚇住了。

    阿菀雖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聽出他聲音裡的顫意,仍是不覺有些心軟憐惜,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懷裡,想讓他別那麼害怕,她會好好的。

    可誰知,下一刻這位世子爺又開始挑戰她的忍耐力。

    “生下他也可以,不過以後你好好地看著他,照顧他,如果你不看他,我也不會理他,而且還會天天打他,將他丟了。”

    怒火差點又被他狠心的話給挑起來,不過阿菀很快便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若是她在,自然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的孩子,看著他長大。若是她不在了……自然是不看他。所以,生下這個孩子的前提是她必須好好的。

    阿菀抬頭親了下他的臉,聲音軟軟的,“嗯,我明天開始就努力多吃點,一定將身子養得壯壯的,說不定以後還會變胖變醜,你不准嫌棄我。”

    衛烜回吻她,給了她一個很纏綿的吻,說道:“嗯,我不嫌棄你,我嫌棄你肚子裡的那坨肉,是他害你變醜的。”

    “喂!”阿菀有點兒生氣,“有你這樣當爹的麼?你瞧你父王,再看看你自己,你不虧心麼?”雖然瑞王不會養孩子,但是他已經盡一個父親的責任,將孩子寵成了熊孩子,並且甘之如飴地追在熊兒子身後幫他收拾爛攤子。

    衛烜難得沉默了。

    兩輩子他都對父親不諒解,甚至曾經恨過他,嘲弄過他,興奮地想著上輩子自己戰死便是對他的懲罰。可是當有一天自己也要當父親時,他才知道和自己比起來,父王其實還算不錯的。

    因為他才當父親,已經不待見那個會危害阿菀生命的孩子了。

    便是如此的狠心無情。

    阿菀打了個哈欠,心情終於安定下來,很快便陷入睡眠。

    衛烜卻擁著她的身子,一遍一遍地撫著她的腰背,半宿未能成眠。

    *****

    關於懷孕與打胎的事情便這麼揭過了,日子又恢復了正常。

    過了幾日,朱夫人、趙夫人、錢夫人等聯袂一起過來看她。

    阿菀來到明水城差不多一年了,與明水城這些官夫人交往不錯,極投脾氣,平日時大家都是有事沒事串串門子說些吃喝玩樂及衣裳首飾等事情,或者是在沒有戰事的時候,到城門去騎馬游玩。

    這會兒戰事剛告一段落,戰爭的陰影過去後,明水城又恢復了平時的步調,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而朱夫人她們也開始了串門子。她們發現阿菀好些天沒有出門了,給她下帖子也沒有來,擔心她身子不適,便一起相約來探望她。

    可誰知,當過來後,會得到這麼個消息。

    “哎呀,這是喜事兒呢。”朱夫人高興地撫掌笑道:“你和世子成親有三年了,也是該有消息了。”

    阿菀坐在墊著軟墊的太師椅上,朝朱夫人甜甜地笑著,說道:“朱姐姐說得是。不過我這是第一胎,身邊也沒個長輩在旁,心裡有些不安穩,朱姐姐是有經驗的人,以後少不得要勞煩朱姐姐指教一翻。”

    “指教說不上,我不過是生了三個討債的,有些心得,若是阿菀妹妹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我。”朱夫人很爽朗地說著,又開始詢問阿菀什麼時候懷上的,幾時知道的,平時吃什麼之類的。

    錢夫人也在旁湊趣著問,和朱夫人一答一和地說著,一時間和樂融融。

    三個已經當母親的和即將要當母親的女人圍著孕事方面說得開心,唯有趙夫人坐在旁邊悶悶不樂,神色有些勉強。

    阿菀略一想,便知道她為何如此了,蓋因這位趙夫人嫁給趙將軍當續弦已經有四​​個年頭了,卻一直無生養,以前可能是覺得明水城這些都是土包子不配和她相提並論,沒有生養也不在意,現下來了阿菀這麼一個被她認為是同類的人,卻突然得知她懷上了,心情可能就有落差了。

    所以,等朱夫人和錢夫人相繼告辭後,趙夫人在最後磨磨蹭蹭的,一副要話要說的模樣。

    “趙姐姐這是怎麼了?”阿菀溫和地問道,故作不知。

    趙夫人可能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羞恥,含羞問道:“是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世子妃。”然後看了一眼周圍。

    阿菀很有眼色地示意室內伺候著的丫鬟婆子們退下。

    趙夫人這才吞吞吐吐地道:“說來慚愧,我嫁給將軍也有四年有餘了,只是因為身邊沒有婆母,又無人敦促,雖然一直未有消息,卻並不怎麼急。可是今兒見了世子妃,才想起自己有些妄形了……”

    等阿菀耐著心聽完她的話,頓時心裡囧囧有神。

    這位趙夫人真是什麼都要和人攀比,什麼都要跟著大部隊走。

    以前和朱夫人等人攀比,覺得自己是富裕之地來的,面對朱夫人她們時高人一等,不屑理會。而這會兒,來了阿菀這個讓她承認的同類中人,又知道她有了身子,不知道觸動她哪根神經了,也想要懷上一個。

    阿菀一直覺得趙夫人真的是一個挺單純的人,若不是她被趙將軍接到明水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給婆母和繼子繼女們撕了。趙將軍上有老母下有前妻留下的兒女,不過都在老家由母親教養,才能讓趙夫人這續弦在這邊過得輕鬆愉快。

    “這個……就這樣有了。”阿菀含糊地說。

    “怎樣?”趙夫人一臉期盼。

    阿菀被她弄得囧囧有神,腦袋的燈泡突然亮了,說道:“如果趙夫人不忙的話,可以讓我府裡的郁大夫把下脈,看看是什麼情況。”阿菀可不敢打保票,只能含蓄地說,讓她先看看大夫。

    誰知道趙夫人卻十分心急,當下便催著阿菀快讓人去請郁大夫過來。

    今天郁大夫剛好研究完一個方子,心情正好,過來的時候雖然臉色淡定,但從他輕鬆的腳步可以知道這位大夫的心情不錯的。

    於是心情舒暢的郁大夫給趙夫人把了脈,聽完了趙夫人的話,十分淡定地道:“夫人可以先試著喝幾副藥看看情況。”

    趙夫人很開心地讓丫鬟拎著郁大夫開的幾包藥走了。

    阿菀再次囧了,難道郁大夫真是專職治不孕不育症的?不然他怎麼一副自心信膨脹的模樣?

    幾個青也在旁伺候,知道了趙夫人今天的來意,互相遞著眼神,心裡覺得郁大夫果然是個專門治婦人不孕不育症狀的,怨不得她們世子妃這麼快就懷上了。

    阿菀得知郁大夫今兒這行為越發的堅定了在丫鬟們心中婦女之友的形象時,只能啞然失笑。

    正笑著,突然路雲捧了一封信件過來,稟報導:“世子妃,這是陽城來的信。”

    陽城來的信,那隻有孟妡給她寫的信了。

    阿菀忙讓路雲拿過來,展開讀罷,不由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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