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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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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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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7:5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北方的戰事起,整個京城的氣氛為之一變。

    衛烜也聽說安陽城的事情,而且比起京城裡的人,他的消息來得更準確,從五年前便埋在那裡的探子早已將一份完整的消息呈到他手裡。

    安陽城被北方草原狄族鐵騎揮軍直逼城下,雖然打了安陽城一個措手不及,卻沒像上輩子那般,因為始料不及,而讓安陽城毫無防備地被狄族進攻,不過半月便破了城。衛烜雖未親眼所見,但卻明白這其中有皇帝的暗旨過去,早有準備,方沒有損失慘重,也未被破城。

    想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果然先前的努力沒白費,雖然不能阻止戰事起,卻將損失減到最小。

    “世子……”路平瞥見他嘴邊的笑容,欲言又止。

    衛烜心情舒暢,臉色也柔和許多,對兩輩子都忠心耿耿地追隨著自己的路平有著比常人要多的寬容,遂問道:“怎麼?”

    路平想了想,問道:“您讓屬下去辦的那些事情,已經辦好了。”

    衛烜神色更愉悅了。

    “不知世子您有何吩咐?需要他們做什麼?”路平請示道,心裡暗忖,好不容易將那些人埋到了幾個軍事重地,與當地的總兵打好關係,要傳遞消息也方便。

    “不用,別讓他們暴露了就行。”

    路平肅手應了一聲,見他沒吩咐,便退了下去。

    等路平離開後,衛烜從書房一個暗格里,拿出一個紅漆雕花的盒子,將之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副輿圖,將之放在書案上鋪展開。

    這是一副大夏疆域輿圖,是衛烜花了數年功夫,方讓人秘密製好。上輩子他在軍中倒是有輿圖,可惜這輩子自己年紀太小了,又不在軍事兼要職,根本無法弄到軍中的輿圖,只好自己耗費人力財力秘密製一份了。

    衛烜的手指滑過輿圖上面縮小的山川河流,最後手指定在了與北方狄族草原交界的一個軍事要塞明水城。

    這是他上輩子的埋骨之地。

    突然敲門聲響起,他回過神來,便聽到外頭響起了小廝路山的聲音:“世子,世子妃給您送湯過來了。”

    衛烜怔了下,趕緊道:“讓世子妃進來。”說著,自己已經起身去開門。

    門開後,便見到身上披著一件灰鼠皮斗篷的阿菀站在廊下朝他微笑,青雅跟在她身後,手裡拎著一個食盒。

    天空陰陰沉沉的,似乎一場大雪又將至,北風吹得厲害,時不時地能聽到穿堂而過的呼嘯北風,整個天地冰冷異常。

    衛烜心裡一緊,忙上前執起她的手,說道:“天氣冷,怎麼過來了?”說著,忙拉著她進了屋子裡。

    阿菀笑道:“我抱著手爐,就幾步路罷了,其實不冷的。”

    青雅跟著進來,等兩人坐到臨窗的暖炕上,便將食盒放到了炕桌上,然後在阿菀的吩咐中退下去。

    阿菀親自打開了食盒,自己給他盛了一碗還冒著白煙的熱湯,邊對他道:“你忙了一天了,先吃些東西墊胃吧。”

    從安陽城打仗的消息傳來,衛烜便開始忙碌起來,除了在宮里當值外,每天回來時便會去找瑞王府的謀士,然後回來後,又撲到書房裡一待便到大半夜才回來。阿菀心知他的忙碌應該是和北方的戰事有關,也不打擾他,只是聽說他這幾天因為忙碌而吃得不多,三餐也不太正常,心裡有些擔心,便讓人熬了湯送過來,打算親自盯著他喝了再走。

    聽到衛烜埋怨她這大冷天的還過來,阿菀不以為意地道:“這有什麼?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一到冬天就不能出門。你瞧,我現在不是很好麼?”說著,她還站了起來,在他面前轉了個圈。

    衛烜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總覺得她比其他的姑娘都要瘦弱一些,依然不能放心。

    “行啦,快點喝湯吧,別熬壞了身子。”

    衛烜見她言語殷殷,只得聽她的話喝了一碗湯,見她還要呈給自己,趕緊道:“稍會就要用晚膳了,喝一碗就行了。等會我和你一起回去用膳。”

    阿菀聽罷,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這些天衛烜忙碌,他們已經有好些天沒有一起吃飯了,阿菀雖然有些不習慣,卻也沒有太強求,主要還是擔心他不按時吃飯,屆時得了胃病就麻煩了。

    喝了湯後,阿菀將碗收起來,然後便在他的書房裡轉了下,目光被桌案上的那副巨大的輿圖給吸引了。

    當瀏覽完這副輿圖,阿菀眼裡止不住的驚訝。這副輿圖標註得太詳細了,東到東海,南到南海夷族,北到草原狄族,西到西域,無不詳細,以衛烜現在的身份,並不足以擁有一份這樣的輿圖,或許瑞王可以有,可是瑞王現在不行軍打仗,應該早已被兵部回收了才對。

    輿圖在這時代管理得甚嚴,只用於軍事,衛烜若不是藉著瑞王的身份弄到的,便是他私下讓人繪製的。

    阿菀心裡正琢磨著,衛烜已經走到她身邊,從背後伸手攬住她的腰肢,親暱地將臉擱到她的肩窩中,在她側首時輕輕地蹭著她柔嫩光滑的臉蛋,伸手指著輿圖上的一個個城鎮和山川河流的標誌,對她道:“你瞧,這裡是京城,從京城往北走,渡過渭河,便到渭城,再沿著嘉陵關而去,這一路上會經過數個城鎮……”

    阿菀沉默地聽著,目光順著他手指所指的方向,聽著他低沉醇厚的聲音,若有所思。

    傍晚的時候,天空又下起了雪。

    冬日晝短夜長,剛過酉時,天色就已經發黑了,丫鬟們點上了燈。

    阿菀今天終於和衛烜一起同桌吃飯,桌上擺的都是他愛吃的菜,阿菀笑盈盈地看著他吃飯,時不時地給他夾菜,彷彿生怕他吃不夠似的,旁邊候著的青雅、青環等人無不掩嘴而笑,阿菀卻沒有太過理會。

    膳後,衛烜懶洋洋靠著迎枕坐在炕上,阿菀讓人去打了水給他泡腳,自己坐在錦杌上,親自給他脫鞋襪。

    衛烜受寵若驚,只覺得阿菀對他好得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

    “怎麼?不想泡腳?”阿菀斜睨他。

    “不是不是!”衛烜趕緊撩起衣袍下擺,自己彎身將褲管捲了起來,朝她笑道:“只是覺得這是你第一次給我泡腳。”

    “有什麼?如果以後有空,我都給你泡腳。”阿菀不以為然地說,若非見他這陣子太辛苦了,也不會因為心疼他,想要為他做點什麼事情。

    衛烜馬上露出愉悅的神情,十分受用的樣子。卻未想到,阿菀說到做到,後來的每年冬天,只要無事,她都會親自給他泡腳,從未假手他人。

    “今晚不忙麼?”阿菀邊​​忙碌邊問道。

    “嗯,今晚休息。”衛烜含糊地道,不好和她說自己最近在忙什麼。不過他覺得,就算自己不說,估計以阿菀的聰慧,心裡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會輕率過問,也不會擅自開口影響自己的決定罷了。

    阿菀聽了滿意地點頭,最近衛烜都是三更半夜回來歇息,那時候她都已經睡了,第二天起床時,床邊除了還有些餘溫外,已不見他的身影。這讓她不禁猜測,北方的戰事比想像中的更慘烈,怕是情況十分不好。

    晚上洗漱完畢,阿菀剛躺到床上,衛烜也跟著她鑽進被窩裡,伸手一探,輕輕鬆鬆地將她捲到了自己懷裡,溫暖的大手從她衣襟下擺往裡探去,先是摸過她纖細得彷彿一折就要斷的腰肢,然後是背脊。

    “還是很瘦……”

    阿菀聽到他的嘀咕聲,忍不住道:“是你的錯覺!”

    “不是!”衛烜很堅持,“真的太瘦了,胖點才好,健康。”說著,唇已經湊過去,隔著湖綠色牡丹花的肚兜含住了那小小的一點,另一隻手已經往下移,捧住了她的臀部。

    難得他放鬆一下,阿菀也不拒絕,自動張開雙腿迎合他。

    衛烜被她的主動順從刺激得更亢奮,身上的肌肉都有些緊繃,宛若裹著絨布的鐵塊一樣,阿菀摸了一把,覺得手感真好,又多摸了幾下,將他刺激得不行,直到被他攻城掠地,方忘記了這事情。

    折騰了幾回後,直到她承受不住,衛烜方停下來,只是仍是霸占著她,將她摟到懷裡,感受著那種餘韻,邊咬著她的耳朵,和她低聲說著話,低沉醇厚的聲音,如同一杯醇釀,透著一股子的親密喜愛。

    阿菀累得睜不開眼睛,不過仍是下意識地問他:“你是不是想要……去北方?”

    “……”

    半晌沒聽到他的回答,她也沒在意,在他懷裡換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入睡。

    *****

    進入十一月份,北方時不時地有消息傳來。

    因為時隔十幾年,北方戰事再起,竟然比夏天時沿海海寇上岸劫掠還要讓人不安,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北方幾個戰場上,京城的娛樂也變得少了,女眷們也不再無事隨便串門子,導致很多戲班子的生意冷清不少。

    朝堂上,文德帝的脾氣也隨著戰事的變化心情時好時壞,大臣們無不戰戰兢兢,勳貴子弟也不如過去般有事無事便出門縱馬玩樂,大多數被長輩們拘在家裡修身養性。

    朝堂中的氣氛也影響到了內宅,不過卻是有限的。

    阿菀自從確認了衛烜的心思,心情也有些恍惚起來,過了幾日方才恢復正常。

    在這樣一片緊張的氣氛中,終於到了臘月。

    臘八那天,宮裡賞了臘八粥到瑞王府。

    阿菀嚐了口宮裡的臘八粥,然後默默地將之推到了一旁,等到王府裡的臘八粥熬好端上來,她在粥裡加了蜂蜜,吃得眉開眼笑。

    王府裡的臘八粥所用的食材是精心挑選的,而且裡面加了她喜歡吃的幾樣豆類,熬得粉粉糯糯,加了蜂蜜後,更顯香甜。

    就在她吃得開心時,衛烜回來了。

    他見阿菀眉稍眼角帶著愉悅的笑意,看著也有胃口,便湊過來討了一口,等見阿菀一臉壞笑地餵他時,終於想起了阿菀的習慣,卻已經遲了,頓時滿嘴皆是蜂蜜的甜蜜味道,差點讓他吐了出來。而且阿菀更壞的是,直接跳了起來,摟著他的脖子,張嘴就堵了過去。

    衛烜再次被阿菀折騰得死去活來一回,覺得簡直是要他的心肝命一般。

    見他青著臉,阿菀開懷大笑,自己親自端了茶給他漱口,然後又叫來退到外面的丫鬟去端了一碗鹹的臘八粥進來,笑道:“行啦,這碗是鹹的。”

    衛烜青著臉,猶豫地看她。

    小時候一直是衛烜這個熊孩子來折騰阿菀,折騰得她幾乎要搓火崩潰。如今衛烜長大了,他們成親後,彷彿確認了什麼,性子慢慢定下來了,有了青年的穩定成熟,反而是阿菀多了少女應有的活潑,開始反過來折騰他,時常將他鬧得要崩潰。

    阿菀覺得這便是風水輪流轉,果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放心,是鹹的!”阿菀笑瞇瞇地道。

    衛烜嚐了一口,發現果然是鹹的後,方大口吃起來。

    喝完臘八粥後,阿菀便問他:“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衛烜漱了口,和她一起窩在炕上坐著,懶洋洋地道:“皇伯父今兒心情好,便讓我放半天假回來了。我剛才去了一趟仁壽宮,才回來的。 ”

    阿菀暗暗點頭,衛烜只要有空,都會去仁壽宮探望太后,也因為有他在,太后的精神慢慢安穩起來,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太后的精神異常。這讓阿菀越發的確認了太后將衛烜當成了一個精神支柱。

    “是不是北方有了好消息?”阿菀笑問道。

    “對。”衛烜的神色愉悅,“聽說狄族那邊下了一場大雪,死了很多人和羊馬,那邊冷得滴水成冰,不好攻城。今年倒是可以過個安穩的年了。”

    阿菀聽罷,心情也愉悅起來。

    只是她的愉悅只保持到臘月初十,然後便聽說了靖南郡王妃小產的消息,接著是衛珠直接跑過來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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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7:5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阿菀是去給瑞王妃請安的時候,聽說了靖南郡王妃小產的消息。

    當時是外面得到消息的管事嬤嬤來和瑞王妃說了一聲,瑞王妃想到康儀長公主與先前的靖南郡王妃的情誼,還有阿菀與靖南郡王府的三姑娘衛珠感情非一般,便決定將這事告訴她。所以等阿菀來請安時,瑞王妃便提了下。

    “聽說靖南郡王妃不小心滑了一跤,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卻沒想到會這般沒了,而且還是個男孩呢。”瑞王妃噓唏不已,雖說靖南郡王嫡子有兩個,庶子也有好幾個,並不缺兒子,可是孩子這麼沒了,仍是讓人覺得可惜。

    阿菀蹙眉,嘴裡附和了一聲,心裡卻有些奇怪。

    都懷胎六個月了,周圍那麼多伺候的丫鬟婆子,怎麼可能會這般不小心就摔了呢?雖然她不想將人往壞裡面想,可是這位年輕貌美的靖南郡王妃對繼子繼女的打壓手段,讓她覺得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個意外吧。

    然後又聽瑞王妃委婉地道:“還有,聽說當時靖南郡王府的世子妃和三姑娘衛珠都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阿菀又再一次凝眉,怎麼連莫菲和衛珠都扯上了?

    心裡雖然疑惑,不過她特地讓人去打探了下,發現外面並沒有什麼關于靖南郡王府的流言,方心中稍安。

    雖然不知道靖南郡王妃為何會小產,如果涉及到什麼內宅後院的爭鬥,總歸是件家醜,靖南郡王妃縱使想要繼女不好,應該也不至於特地去敗壞衛珠的名聲,畢竟她自己也有個女兒,為了女兒的名聲,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往衛珠的名聲上尋事,只會努力幫著維護,省得連累到自己的女兒。但是,除了這些外,作為一個當家主母,想要磋磨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手段多得是。

    就在阿菀猜測不透靖南郡王府的事情時,衛珠自己親自上門來了。

    自從阿菀嫁入瑞王府後,衛珠來尋阿菀的次數屈指可數,這其中的原因除了衛珠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宜外出,還有她對衛烜有一種莫名的懼怕。阿菀也看得出來衛烜不太喜歡這個快要出五服的堂妹,只是也不知道衛珠如何惹著了他,生怕他脾氣上來,給衛珠難堪,阿菀也不好時常叫衛珠到瑞王府來玩。

    衛珠自己應該也是要避著衛烜的,所以這幾個月都沒有來過瑞王府,怎地今兒來了?阿菀直覺是和靖南郡王妃小產之事有關。

    等見了衛珠後,阿菀看到小姑娘蒼白​​瘦弱的模樣,不禁吃了一驚。

    為過是兩三個月沒見,她怎麼瘦得這般厲害?眉宇間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鬱色,讓她原本微圓的臉都變尖了,沒了圓潤的嬰兒肥,五官倒是清麗不少。

    “表姐……”衛珠看到阿菀,眼淚瞬間便落了下來。

    阿菀忙摟住她,拿帕子給她擦臉,柔聲道:“珠兒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和表姐說說。”

    衛珠只是默默地垂淚,然後捂著臉嗚咽起來。

    阿菀見她只是哭什麼都不說,雖然有些急,但想著若是能哭也是好的,便讓屋子裡伺候的人退到外頭守著,自己坐在一旁陪她。

    衛珠哭了很久,直到雙眼都紅腫了,再也哭不出聲音來,方才止住了淚。等看到阿菀關心的眼神,又忍不住落淚,直到阿菀好一陣哄,方才停下。

    阿菀忙讓丫鬟將準備好的熱水端來進來給她淨臉,聲音舒緩而柔和,“珠兒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和表姐說說吧。”

    衛珠用絞好的巾子敷在眼睛上,沉默了會兒,方道:“表姐聽說我繼母的事情了吧?”

    阿菀輕輕地應了一聲,端過一碗熱湯,勸道:“天氣冷,先喝點湯吧,省得病了。”

    “病了才好,反正也沒人關心。”衛珠嘴硬地說​​。

    阿菀看著這個才十一歲的女孩子,發現她越來越憤世嫉俗,已經不是她記憶裡那個讓她抱在懷裡保護的小女孩了,心裡輕輕地嘆息,惋惜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你說什麼話?”她的聲音微冷,“難道你哥哥不關心?我娘不關心?我不關心?”

    衛珠發現她的聲音裡有了怒意,忙抓下眼上的熱巾子,紅著眼睛看她,啞著聲音道:“表姐,你別生氣,我沒那個意思。”

    “那就先喝碗湯。”

    衛珠乖乖地接過了,慢慢地喝起來。

    喝完一碗熱湯,衛珠的心情已經緩和了許多,臉上的神色卻十分落漠,對阿菀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害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她卻說是我和大嫂害她的,大嫂被她氣得病了。昨日慶安大長公主過府來探望大嫂,我……”她又忍不住掩臉,“大哥竟然不信我,還當著父親的面罵我。”

    阿菀見她難受的模樣,將她摟到懷裡,“胡說,定然是你誤會了你大哥的意思。”心裡也覺得,衛珺素來是個君子,不擅與人爭辯,怕是當時也無可奈何吧?

    “真的,慶安大長公主還指責大哥沒照顧好大嫂,大哥夾在那女人和大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沉默地接受了。”說到這裡,她眼裡閃現憤恨,很快便熄滅了。

    這種事情,阿菀作為一個外人,並不好說什麼,只能安撫她幾句,或者是想辦法讓她能多離開那個家,防著被靖南郡王妃迫害。這點,她家公主娘做得極好,時常沒事會找藉口讓人去接衛珠到府裡去玩,只可惜這一年來,靖南郡王妃藉口衛珠年紀大了,要在家裡學習女紅管家之事,衛珠漸漸不去了。

    所以今兒她傷心難過時,能來尋自己,阿菀心裡也挺意外的。可惜,她們雖然憐惜衛珠,但到底是外人,不好插手靖南郡王府的事情,縱使靖南郡王妃對衛珠私底下如何不好,也佔了母親的名義,她們無法插手,只能盡量地給予幫助。

    等衛珠情緒平和一些,阿菀便問道:“你大嫂還好吧?”說完,阿菀多少有些不自在,這可是曾經的情敵呢,雖然這只是因為一個誤會而成了情敵罷了,甚至讓她覺得,連情敵都稱不上。

    若是莫菲當初念著的人不是衛烜,阿菀也覺得她挺可憐的。

    所以,因為這個誤會,阿菀一直避著莫菲的事情,自從莫菲嫁入靖南郡王府後,阿菀便沒再沒再見她了,現在再聽到她的消息,心裡真是怪怪的。

    衛珠皺了下眉,猶豫了下,說道:“也就是那樣,太醫說吃幾副藥就好了。”心裡不太喜歡莫菲那種柔弱的性格,但是慶安大長公主前幾日的強勢,連那個女人也得避讓時,又讓她意識到,莫菲軟弱一些也不要緊,她有個厲害的祖母,確實能讓她坐穩這世子妃的位置。

    至於這樁婚事是如何形成的,衛珠雖不太清楚其中的過程,卻仍是心裡有個疙瘩,對莫菲抗拒幾分。

    阿菀見她面上有異色,心裡不禁琢磨著,難道她還對於莫菲嫁過去的原因耿耿於懷?以衛珺和衛珝的性格,怕是不會將元宵節那晚的事情與她詳說的,就怕她衝動行事,與莫菲壞了姑嫂感情。

    沒在莫菲的病上糾結什麼,阿菀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詢問她家里人的情況。

    衛珠今兒過來,只是想來尋阿菀說說話的,阿菀在她心裡,仍是像那年母親去逝時,抱著她安慰的大姐姐,縱使與她越行越遠,心裡對她仍是有幾分依戀,難過時總會想到她。

    “繼母小產,父親大發雷霆,在繼母的挑唆下,竟然以為是我和大嫂害她小產的,當時父親十分生氣,將大哥叫過來斥責了一頓,還將我關禁閉。後來……大嫂被氣病了,慶安大長公主過來,和父親談了次話,父親才解除了我的禁閉。”她抿著嘴,蒼白的臉上又浮現怒意,很快又壓了下來,“我知道父親已經忘記了娘親,心裡只有那個女人,可是我們是他的兒女,他怎麼只能聽信一面之詞,就定了我們的罪?”

    說到這裡,她神色黯然。

    阿菀拍拍她,只能徒勞地說道:“你二哥相信你麼?”她不提衛珺,只提衛珝。

    衛珠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嗯,二哥說相信我。”

    阿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衛珺過於君子,雖然心知不是衛珠做的,但是在父母面前,恪守孝道,不好忤逆頂嘴,怕是當時為了保護衛珠,怕她衝動行事,才會斥責她,讓衛珠以為衛珺不相信她,才會如此傷心難過。而衛珝卻是個刺頭,敢和父親頂嘴,心裡也不喜那繼母,所以會直接護著妹妹。

    雖然未親眼所見,聽衛珠的敘述,阿菀也將事情還原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和阿菀傾訴了一頓,又得了阿菀的耐心安慰,衛珠心裡的鬱氣去得差不多,臉上終於浮現了一些笑容,讓跟隨著衛珠過來的丫鬟也鬆了口氣。

    這時,青雅端著小廚房做好的銀耳蛋奶羹過來,阿菀見狀,便對她道:“我有些餓了,珠兒就和我一起用些吧,這是加了冰糖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衛珠笑道:“表姐忘記啦,我也喜歡吃甜的,但也不能太甜。”等吃了一口蛋奶羹後,那香甜的味道一直滑入了心肺間,終於讓她的臉浮現幾分甜蜜的笑容。

    兩人吃了銀耳蛋奶羹,又一起說了些話,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

    當丫鬟過來稟報衛烜回來時,衛珠差點蹦了起來。

    看到穿著羽禁軍的玄黑色勁裝的衛珠走進來,那雙眼睛如刀峰利劍般掃過來時,衛珠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她總覺得,衛烜不喜歡自己,甚至對她有種淡淡的殺意,彷彿一個不小心,他便會殘忍地擰斷自己的脖子一樣。也因為這種感覺太過恐怖,她一直不敢和他同出現一個地方,恨不得躲他遠遠的。

    她心裡有些懊悔,不該貪圖這裡的溫馨舒服,就忘記了這人的存在。

    衛珠和衛烜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妹,倒沒有那麼多的避諱,只是此時衛珠頭皮發麻,恨不得直接離開,不由有些縮手縮腳的。

    “你回來啦。”阿菀朝他笑道:“今兒珠兒難得過來陪我說說話。”

    衛烜淡淡地應了一聲,又看了垂著腦袋的小姑娘一眼,邁步進了內室。

    衛珠見衛烜離開後,趕緊道:“表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找你。”這麼說著,她心裡又有些忐忑,決定以後還是少來這裡吧。

    阿菀知道她對衛烜的懼怕,也不留她,讓人給她裝了匣子宮裡賞的點心,便讓青雅送她出去。

    等送走了衛珠後,阿菀進了內室,見到衛烜已經換了身赭紅色綢緞直裰,懶洋洋地坐在臨窗的炕上,見她進來時,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側身,彷彿不願意看到她一樣。

    阿菀不禁一樂,坐到他身邊的位置,將一個她特地讓人做的懶骨頭抱枕拽到懷裡,和他說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沒事就回來了。”

    “不高興啊?”

    “嗯。”

    “為什麼?”

    “不喜歡他們,大的偽君子、中間的奸猾、小的心眼多。”他毒舌地點評衛珺兄妹幾個。

    偽君子是指衛珺,奸猾是指衛珝,心眼多是指衛珠麼?阿菀心裡琢磨著,嘴上卻道:“你嘴巴真壞,哪有你說得這般不堪?衛珺是個真君子,衛珝和珠兒不過是沒娘庇護,不多些心眼,怕早就被人害死了。”

    衛烜不以為然,繼續側身沒理她。

    山不就她,只好自己去就山了。

    阿菀趴到他身後,摟著他的腰,笑道:“不過他們如何,確實與我們無關,畢竟各人有各人的生活。”

    衛烜的臉色稍霽,心裡明白她說得不錯,現在除了康儀長公主和已逝的靖南郡王妃的情誼,阿菀和衛珺兄妹幾個確實沒有什麼太大的交集了,反正各有各的生活,也處不到一塊兒去。只是看到衛珠依在阿菀身邊笑語宴宴,心裡仍是有些介意衛珠上輩子的舉動,不說雪中送炭,卻也不應該落井下石。

    “我不喜歡他們,以後離他們遠點。”衛烜說著,將她摟入懷裡,“靖南郡王府和我們的立場不同。”

    “怎麼不同?”阿菀問道。

    衛烜眼睛轉了轉,說道:“靖南郡王最近私下與幾個皇子頻頻接觸,以為人人都是傻瓜麼?現在皇上一心一意關注著北邊的戰事,懶得搭理他,若是讓皇上得了空閒,到時候少不得要吃掛落。”

    阿菀聽後,心裡忍不住嘆氣,實在不知道怎麼評價靖南郡王好。

    “行啦,不說他們了。”衛烜轉移了話題,“快過年了,等開了春,怕北邊那裡的戰事又要起,屆時……”他猶豫了會兒,低首看著阿菀白晳的臉龐,終究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摟著她。

    兩人一起躺在炕上,分享彼此的體溫。

    ****

    到了臘月二十六日,宮裡封了筆,各衙部也封印,過年的氣息更濃了。

    雖然今年冬天北邊有戰事,但是對於京城裡的百姓來說,那些事情與他們太過遙遠了,該過年仍是要過年,該辦的東西仍是要辦,京城的大街小巷裡十分喜慶。

    與那些只關心自己的生活的百姓相比,受到文德帝的影響,公卿貴族及大臣卻收斂了許多,沒敢怎麼喧鬧,行事也十分低調。

    三十那日,瑞王府全部的主子都進宮與宴。

    宮宴依然擺在交泰殿,但是文德帝神色淡淡的,使得這個皇家年夜宴吃得極為苦逼,沒人敢大聲喧鬧,比去年少了許多歡笑,連已經會走會說話的皇長孫出來賣萌都只是逗得皇帝多了幾分笑影,就沒有其他的了。

    阿菀依然如去年般沒有碰宴上的食物,偷偷在殿中瞄了一眼,恰好對上了遠處靖南郡王的座席那裡的莫菲望來的眼神,伸手便在衛烜腰間掐了一下。

    衛烜肌肉微繃,面上卻無異色,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似在詢問她做什麼。

    阿菀也很淡定地坐著,目光再看過去,便見莫菲已經收回了目光,垂著腦袋坐在衛珺身邊,衛珺正低頭和她說話,看起來氣氛還不錯,讓她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或許這兩人結為夫妻,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糟糕。

    宮宴便在一片低迷氣氛中結束了。

    然後是年初一忙碌的朝賀及宮宴過後,​​年初二回娘家探望岳父岳母,年初三開始是各種酒宴戲樂,一直熱鬧到元宵。

    過了元宵,這年也算是結束了,阿菀終於可以輕鬆了地睡個懶覺了。

    只是,還未出正月,朝會裡,文德帝當場欽點了衛烜為先峰官,將他派往北邊軍事要塞之一的明水城。

    聖旨一出,滿朝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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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7:5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正月底,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這個春天的春雨來得很及時,常有春雨綿綿而下,將世界煙染成一片朦朧雨霧色,大街小巷的青石路面上總是濕漉漉一片。路上的行人不是撐著油紙傘,便是披著蓑衣,踏著地上的積水而過,給出行帶來了些許不便。

    “真是討厭,已經下了那麼多天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跟著老門房守門的小子不高興地道。

    老門房正抽著旱煙,聽罷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懂什麼?春雨貴如油!那些靠天吃飯的百姓不知道有多高興,春雨來得及時,今年咱們王府的莊子裡也將會有一個好收成,莊子有了出息,咱們也才不會餓。”看著那綿綿的春雨,老門房笑得臉上的皺紋深刻了許多。

    正說著,突然門被人敲響了,很快便知是王爺回來了,老門房趕緊讓人去通知管家。

    馬蹄聲在門前停下,然後便是穿著蓑衣的瑞王和幾名侍衛翻身下馬。

    瑞王大步地走進來,神色冷峻,看得沿途的下人無不心驚,氣息也收斂了幾分。

    在管家迎上來時,瑞王冷著臉道:“世子呢?”

    “世子還未回來。”

    瑞王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今日午時,他在西郊營里便聽說了皇帝在今天的朝會時突然下旨將長子派往明水城,驚得直接進宮想去問個明白。

    進宮的路上,他心裡反復地琢磨著,想知道皇上為何會下這樣的旨意,到底是什麼用意。雖然他知道兒子十三歲時便在暗地裡幫皇上做事,但是若說將他派往邊陲軍事重地抗敵,以他的年紀是萬萬不行的。

    沒有經驗,沒有資歷,將他派去那裡,若是無法服眾,不是個笑話麼?衛烜今年才十七歲,自幼在京城這種錦繡鄉中長大,未經歷過戰事,沒有任何作戰的經驗,瑞王可不覺得他有多厲害,讀幾本兵法就能勝得過那些老兵,甚至不以為他足以擔當起守城抗敵的重任,昔年他曾在西北參過戰,對那群北方草原的騎兵的強悍多少有些了解,實在是不願意讓兒子去那邊。

    只是等他進宮時,雖然皇上接見了他,卻並不接他的話,也未曾改變聖意,讓瑞王心裡多少有些失望。皇上雖然沒有明說,但態度卻十分的強勢,聖旨既然已下,是不會改變聖意,衛烜是去定明水城了。

    皇上這裡行不通,瑞王只好去找兒子問個清楚,可誰知原本今日他應該在宮裡值勤,卻在接了旨後,得了皇上的允許,直接離開了皇宮,不知去向。

    “若是世子回來,讓他來明景軒一趟。”瑞王交待道,一邊將身上的蓑衣解下,一邊往明景軒而去。

    管家忙接過那被春雨打濕的蓑衣,心知那明景軒住著王府裡的一位謀士——王先生,王爺一回來便去明景軒,應該是去尋謀士商量今兒朝會時的事情吧。

    今天的朝會的聖旨一下,不到半天時間,這件事情便傳遍了京城,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然後不僅是威遠侯府打發了人來詢問,還有兩個公主府及一些和瑞王平時交好的勳貴朝臣等都發打了人過來詢問。管家對此也很無奈,女眷們都引去了王妃那兒了,其他的管事或幾位大人還得自己出面來,差點有些抗不住。

    管家也不明白皇上怎麼會突然將他們世子派往明水城,事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傳出來,讓他心裡同樣沒底,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耐著性子應付那些上門來打探的人。

    衛烜直到天黑才回府。

    管家得了消息後忙迎了上來,一邊觀察他的臉色,一邊道:“世子,王爺讓您回來就去明景軒。”

    衛烜正邁向隨風院的步子微頓,想了想,便決定往明景軒走一趟。

    管家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比起王爺回來時難看的臉色,世子的神色還算是平淡的,雖然與平常一般看起來冷淡中帶些戾氣,卻比王爺的神色好多了。

    到了傍晚時,雨小了很多,變成了如毫毛般的細雨,不過管家仍是細心地發現衛烜衣袍下擺濕了一塊,腳上的鞋沾了泥漬,心裡若有所思,覺得世子爺今日若不在宮裡,便是出了城。

    衛烜大步往明景軒行去,路平盡職地給他打傘,但仍是讓隨風飄來的細雨落到了他的頭髮上,像點點白霜糖,將他髻角邊的發打濕了,微微有些捲曲地黏在白晳的臉龐上,更襯得那雙眼睛黑亮得驚人。

    來到明景軒後,路平便停了步,和王爺的小廝一起站在廊下候著。

    衛烜進了明景軒的書房,見父親和王府的謀士——王槐相對而坐,桌上擺放了一個棋盤,黑白棋子縱橫,上面的白子顯然已經陷入了死局。

    “你回來啦。”瑞王示意他坐到旁邊的太師椅上。

    衛烜施施然地坐下來,待明景軒伺候的小廝奉來乾淨的熱巾子,擦乾了臉上的水漬,然後端起一杯熱茶抿了口,抬眼看向兩人, “不知父王叫我來有何事?”

    瑞王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得就想抄起桌上的茶盞砸過去,還是王槐早有準備,將那些茶盞等物都挪到了另一旁,讓瑞王只能拍著桌子罵了幾句。直到罵完了,宣洩了心裡的鬱氣後,方問起正事。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事前一點的信息也沒有透露出來?本王就不信皇上是一時心血來潮就下了這樣的旨意,將你派往明水城。”瑞王沉聲問道。

    衛烜垂下眼瞼,慢慢地喝著茶,說道:“哦,這事啊,其實年前皇伯父應該就有想法了,有一回我當值時,他問我,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和他說的話。我說記得,待我長大後,要為皇伯父鎮守邊境,解皇伯父之憂。於是皇伯父說,明水城就交給我了。”

    瑞王:“……”

    王槐:“……”

    簡直是兒戲一般,聽得瑞王臉色鐵青,恨不得進宮掰開那位皇帝兄長的腦袋瞧瞧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哪有人將小孩子的話當真的,就這麼決定了派往明水城的先鋒官的人選?

    他們皆知北方戰事既已起,北方草原騎兵一時半會是不會罷休的,這次戰爭不知道會延續多久,因為去年冬天的戰事失利,所以皇帝有心要重新派人過去,原本瑞王以為,自己會被派去西北,可誰知他沒被派去,倒是兒子被派往了嘉陵關以北的明水城。

    這一去,恐怕戰事未平,是不會回來了,還不知道一去幾年,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瑞王心裡既擔憂,又無奈,甚至想要將熊兒子打一頓,讓他小時候熊,竟然當著皇帝的面信口開河。

    衛烜看了眼父親變幻不停的臉色,還有王槐沉吟的模樣,將手裡微冷的茶一口喝盡,說道:“父王,皇伯父著我半個月後出發,若是無事,我先回隨風院了。”

    瑞王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看他髮尾和衣擺都濕了,只得揮揮手,讓他先回去了。

    等衛烜離開,瑞王繼續和謀士商量起來。

    ****

    衛烜迎著斜風細雨,回到了隨風院。

    隨風院裡,丫鬟婆子們各司其職,安靜而無聲。

    正房裡,桌上點了盞羊角宮燈,阿菀坐在燈下縫著一件狐皮披風,瑩瑩的燈光灑在她臉上,柔美的側臉,氣息平和安靜,在這樣的春雨之夜中,凝望著這樣安靜的她,將心底所有的喧囂塵埃撫去,只剩下了一種安寧平和。

    衛烜怔了會兒,幾乎不敢上前去破壞這樣的寧謐。

    直到阿菀抬起頭望過來,那雙在燈光中顯得烏黑如辰星般的眼眸有什麼東西微微晃過,如同漣漪般層層蕩開,盪到了他心口,讓他心裡驀然湧起一種又酸又軟的情緒,眼睛都有些發熱。

    “阿菀……”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忙碌了一天的疲憊,還是被其他的東西影響。

    阿菀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狐皮披風,也不讓丫鬟給自己穿鞋,而是掂腳趿上了鞋子站起來,朝他笑道:“你回來啦,可是用膳了?”

    衛烜也朝她笑了下,“沒有。”

    聽罷,阿菀便讓路雲去傳膳,讓他去淨房換下身上的濕衣服。

    衛烜拉著她的手,仔細看她的臉色,“你幫我換。”

    阿菀看了他一眼,跟著進了淨房,等被他毛手毛腳的時候,如往常那般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了過去。

    衛烜反而笑得很開懷。

    只是在用膳的時候,衛烜又有些沉默,目光一直在她臉上轉著。阿菀只當不知,如往常般為他夾了他愛吃的紅燒獅子頭,然後催他快點吃飯。

    膳後,阿菀繼續拿了那件做了一半的狐皮斗蓬奮鬥。

    衛烜拉著看了一下,納悶地道:“都春天了,你怎麼還做這種東西?應該做春衫才對。”然後嬉皮笑臉地捱過來,在她臉上親了幾下,用一種近乎撒嬌的語氣道:“還有我的春衫、春襪、褻衣褻褲之類的,你也給我做幾件吧。”

    阿菀笑道:“我最近和嫤妹妹學習刺繡,這件狐皮披風是拿來試水的,哪管他是什麼時候?至於那些春衫,有針線房的人給你做,我就不沾手了。”阿菀沒說的是,衛烜是要出門見人的,穿衣打扮方面極為挑剔,自己做的東西真的比不上專門的繡娘,還是別丟人現眼了,自己給他做一些穿在裡面的貼身衣物就行了。

    等到了就寢時間,阿菀如往常般洗漱過後,便上了床。

    衛烜也跟著躺下,將她攬到懷裡,溫暖的大手習慣性地撫著她腰背的線條,這是一種不帶任何慾望的溫情動作。這樣能讓他可以掌握她是不是瘦了之類的,雖然阿菀每次都會說是他的錯覺,但衛烜依然樂此不彼,固執地用這種動作來感覺她的胖瘦。

    兩人安靜地躺了會兒,衛烜終於開口了,“阿菀,你今天……應該聽到消息了吧?”

    阿菀的聲音很平靜,“你說什麼消息?”

    “今天朝會時的聖旨,皇上派我去明水城。”衛烜的聲音有些壓抑,似乎很怕她的反應。

    阿菀沒有說話。

    衛烜更不安了,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將她按在懷裡。

    “放開點,很疼。”阿菀的聲音有些悶。

    衛烜稍稍放鬆了些力道,但仍以一種讓她無法掙脫的力道,將她摁在懷裡,兩人的身體密密地貼合著,他的臉貼在她的臉頰上,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

    “阿菀……”

    “別叫了。”阿菀伸手搭在他腰上,聲音平靜,“我早就知道你會走上這條路,所以並不意外。”

    不僅不意外,甚至很平靜地接受了。

    從前年成親時,她便從衛烜的只言片語裡猜測出北邊遲早會再起戰事,然後是衛烜私底下的一些舉動,還有那副大夏疆域輿圖,無不在告訴她,他的野心及決定。所以,當得知皇帝封衛烜為先鋒官,派往明水城時,阿菀一點都不奇怪,心裡也很平靜地接受了。

    她心裡再不舒服,再難過,再不捨,也早有了心理準備,方化為此刻的平靜。

    衛烜又忍不住擁緊了她,捧著她的臉,親吻她的臉。

    “阿菀,我不知道會去多久,所以……你和我一起去吧!”

    阿菀吃驚地看著他。

    她一直以為衛烜如同這時代的男人一般,有著作為男人的野心,嚮往著沙場征戰,建功立業,只要那邊戰事起,他定然要去的,卻沒想到他竟然存了心,如此兒女情長,想要讓隨行。

    “我……我捨不得你,我不想讓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聲音很低,“我努力了那麼久,做了那麼多的安排,就是為了無論我去何處,你能隨行左右,讓你無論在哪裡,都能讓你過得更好……”

    阿菀能感覺到他急促的語氣裡的一種莫名的不安及感慨,一時間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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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二天,衛烜依然是天沒亮就出門了。

    離開之前,他站在床前,俯視著阿菀半掩在被窩裡的睡顏,臉蛋因為睡意而紅撲撲的,比白日時多了些健康的味道,看得他心裡也有幾分高興。只是這分高興轉眼便沒了,他坐到床邊,伸手輕輕地撫過她的眉眼,眉頭不禁擰了起來,臉上掠過幾許矛盾。

    他凝視著她的睡顏,坐了很久,方才離開。

    阿菀如往常一般的時辰醒來,梳洗過後,用過早膳,便和瑞王妃一起進宮給太后請安。

    雖說太后精神不太穩定,衛烜幾次示意她,若是無事別進宮,就算是進宮給太后請安,也要挑有太子妃在場的時候。但阿菀哪裡能真的只顧著自己?幸好還有瑞王妃需要按時進宮給太后請安,阿菀這作孫媳婦的,只要跟著婆婆身後不出差錯就行,不太需要往太后面前湊。

    今天的太后話特別多,也特別的嘮叨,原因同樣是出在昨日那道聖旨上。

    現下所有人都知道衛烜被皇上任命明水城的先鋒官將前往明水城,眾人的反應各異,不過很多都像瑞王一樣,不太看好衛烜的。

    也不怪他們不看好衛烜,誰讓衛烜從小到大就是個能惹禍的熊孩子,打架鬥毆之事是家常便飯,連帶著侍衛去砸當朝閣老的家的事情也幹得出來,無法無天。在世人眼裡,他膽大妄為,簡直就是個不事生產的紈絝子弟,拉到戰場去溜一圈,怕腿都要軟回來。

    這麼個紈絝,縱使去年秋圍上出了風頭,可是也只是在騎射方面出彩罷了,行軍打仗之事可不只是看你的騎射功夫,哪有這般容易就能上戰場的?若非都知道文德帝寵愛衛烜,不然大夥都覺得皇帝這是要讓衛烜去送死了。

    太后自然也知道了衛烜半個月後將要出征的事情,雖然文德帝昨天晚上也特地過來同她說了順便寬慰了她的心,但是老人家心裡哪能因此而安心?所以今兒在皇后、太子妃和瑞王妃都在的時候,便拉著眾人一起嘮叨了。

    阿菀坐在最後頭,拉著皇長孫的小手,和他一起玩起手指遊戲。

    皇長孫是個能定得住的孩子,雖然才兩歲,但若是大人有事,他會很懂事地陪坐在一旁,並不像其他的孩子一般,坐了會兒就定不住要鬧騰了。阿菀覺得皇長孫如此乖巧聽話,應該是受了孟妘的影響。

    太后絮叨了很久,阿菀仔細觀察了下,發現太后此時神色清明,想來是這幾個月來,衛烜的努力沒白費,有衛烜時常安撫太后的情緒,方讓她的病情並沒有加重。只是若衛烜出征後,不在京里了,也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情景。

    等太后累了,眾人方告辭離開。

    阿菀和瑞王妃說了一聲,便和孟妘一起牽著皇長孫的手去了東宮。

    等宮女都上了茶點後,孟妘揮手讓宮女都退下,只留了夏裳一人在旁伺候。

    “烜弟要出征了,你怎麼想?”孟妘也不囉嗦或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阿菀朝她笑了下,然後道:“自然是出嫁從夫。”

    孟妘唔了一聲,便沒再問了,端著宮女呈上來的玫瑰清露慢慢地喝起來。

    阿菀從袖裡拿著一個繡了唐老鴨的荷包逗皇長孫,“灝兒,喜不喜歡鴨鴨?”

    “喜歡~~”

    皇長孫伸出白嫩嫩的手就要去搶,在阿菀突然伸高的手時,撲了個空。他也不惱,就撲到阿菀身上,小身子像攀山越嶺一般,往她膝蓋爬去,滾到阿菀懷裡,拉著她的手下來,兩隻眼睛都被那隻繡著黃澄澄色澤的唐老鴨的荷包給吸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皇長孫還不會說起,阿菀就喜歡用繡了唐老鴨的荷包來逗他,使得皇長孫對繡有唐老鴨的荷包情有獨鍾,每次阿菀若是拿出來,必定要搶的,就愛和阿菀一起搶著玩兒,你搶我追,嬉笑聲一片,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

    也唯有這個時候,皇長孫是最活潑的時候。

    孟妘看著兒子和阿菀玩鬧起來,眼睛滑過笑意,然後又斂下來,將喝了幾口的玫瑰清露放下,用帕子掩住嘴。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總是莫名其妙地有乾嘔的感覺,吃什麼都不香,晚上總是容易驚醒,為此同樣將同床共枕的太子驚醒了幾次,讓她十分抱歉,卻控制不住身體的反應。只是太醫來請脈,又無甚麼異常,或許只是沒有睡好。

    孟妘忍不住將手覆在平坦的腹部上,若有所思。

    最後阿菀虛晃了下,讓皇長孫撲到懷裡順勢讓他搶走了荷包後,方牽著他的手回到殿中坐著,一大一小兩個的臉蛋都是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就喜人。

    夏裳親自端了水伺候兩人淨臉,笑著對阿菀道:“每次世子妃來這裡,皇長孫殿下總是特別的活潑,說來​​,世子妃很容易得到孩子們的喜愛呢。 ”說著,她忍不住掩嘴一笑。

    阿菀擺了下手,“夏裳姐姐你快別這麼說,讓我都不好意思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沒長大,總像個小孩子一樣愛玩鬧呢。”

    夏裳抿嘴一笑,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了。在她看來,孩子是世界上最乾淨最敏感的存在,也最容易感覺到人類的善惡,她覺得皇長孫如此喜歡阿菀,定是阿菀心靈澄淨,不帶任何的惡意及目的,方能如此開懷大笑。

    在東宮待了些時間,眼看午時將至,阿菀被孟妘留了頓午膳,方起身離開。

    回到瑞王府,阿菀剛回隨風院換了身衣裳,準備歇個午覺時,便聽說母親康儀長公主過府來了。

    阿菀聽後,趕緊起身,換了衣服便往正院行去。

    等她到了正院,便見康儀長公主和瑞王妃正相談甚歡,兩個女人湊到一起談論著今年京城流行的春裝和首飾,衛嫤陪坐在一旁,雖然插不上話,但每當聽到康儀長公主說起衣服首飾的搭配時,雙眼亮晶晶的,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

    阿菀抿嘴一笑,上前見禮。

    “行啦,你們母女倆定然有體已話要說,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有空,咱們再好生聊聊。”瑞王妃笑容可掬地和康儀長公主說道。

    康儀長公主也不推辭,應了一聲後,方和女兒一起離開。

    到了隨風院,阿菀親自給康儀長公主奉了茶後,方問道:“娘,您今兒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康儀長公主抿了口茶,神色複雜地看著女兒,說道:“我聽說烜兒要出征的事情……”

    阿菀沒想到公主娘今兒上​​門來是特地為了這事情,不過很快地,阿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心裡卻暖暖的。

    “嗯,聖旨上說了,半個月後,阿烜就要出發前往明水城。”

    康儀長公主看著女兒如同往常般微笑的臉,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聽說這次北方那些蠻族來勢洶洶,恐怕這次的戰事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時日,一時半會是不會結束的,烜兒這次去了明水城,若是能守住還好,若是不能……”覺得這話不吉利,忙住了嘴,又道:“烜兒還年輕,他雖被皇上封了先鋒官,但行兵打仗一事,怕是一時間是接觸不到的,但他是皇上派去的,在那里便是一種震懾。而且打仗的事情,歷來並不是一兩次便有結果的,他此次前去明水城,應該是要駐守在那裡,指不定要個幾年才能回來了。”

    阿菀聽著,想起了昨晚衛烜同她說的話,衛烜心裡也知道自己此次一走,應該會駐守在那兒不知道幾年才能回來,所以才會想要讓她隨軍。

    以明水城的情況,若衛烜真要在那裡待個幾年,帶家眷隨軍也是使得的,怨不得他會生起帶她前去的心思。

    康儀長公主說完後,拉著女兒的手,雙眼直視她,問道:“你們可有商量好了?屆時家眷可要隨軍?”

    公主娘一問就問到了點上,讓阿菀忍不住有些臉紅,心裡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想法,便斟酌著道:“阿烜昨晚確實和我說過,想要讓我隨軍前往。 ”

    康儀長公主怔住。

    見她不說話,阿菀心裡更懸了,忍不住叫了聲:“娘……”

    康儀長公主回神,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又拉起女兒纖細的手握著,問道:“那你可有什麼想法?”

    阿菀朝她笑了下,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自然是願意隨軍的。”說著,又想起了昨晚衛烜在她耳邊用微顫的聲音說的那些話,心裡頭不禁有些發軟。

    她知道,夫妻間的感情最經不得時間的考驗,夫妻間也經不得長時間的兩地分離,在一起是最好的。所以,她其實並不反對隨他去明水城,縱使那裡是一個貧苦寒冷的邊陲之城,比不得京城的繁華富裕,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便也是一種生活。

    反正在哪裡不是過日子?在京城這等錦繡富貴之地固然好,但在邊境之地也不算得太清苦,不過是麻煩一些罷了,有人伺候不用自己動手,阿菀真心是覺得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康儀長公主聽罷,心裡頭既鬆了口氣,又堵得厲害。

    她是過來人,最是明白少年夫妻間容易傷離別,能在一起自然好,若是她自己選擇,她也會選擇同丈夫一起隨軍,縱使那邊境小城清苦,但夫妻間能在一起就算粗茶淡飯是一種甜。可是,她又擔心女兒孱弱的身子,若真去了那樣環境惡劣的地方,會不會不適應?會不會生病?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她自然相信衛烜能照顧好女兒,可是條件擺在那裡,讓她難以心安,總怕捧在手心裡沒有吃過苦的女兒到那裡,要吃一翻苦頭,壞了身子。

    “娘,您覺得呢?”阿菀膩到她身邊,摟著她的手搖了下,強調道:“您可得說實話哦。”

    康儀長公主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剛升起的那股擔憂也去了幾分,實話說道:“我自然是願意讓你和烜兒在一起的,夫妻間最是經不得離別。只是,你也知道,明水城可不像京城,那裡不僅環境惡劣,而且衣食住行方面也比不得京城的富裕,就怕你的身子受不住。”說著,忍不住摸了摸女兒養得有些血色的臉。

    阿菀卻笑道:“這個不用擔心,若是我需要用什麼,只稍讓人送過來就行了,我一個人能吃多少能用多少?根本不礙事的。就算那裡的天氣不好,我成天在屋子裡,也不常出門,下人們都伺候得好,和京城裡無甚區別。”

    看她臉上飛揚的色彩,康儀長公主心知女兒這次是定要跟著去了,心裡雖覺得她說得對,可仍是患得患失,極為難受。

    阿菀見狀,忙又道:“娘你不必擔心啦,況且我若是要去的話,也得等阿妡出閣了,我才會過去的,時間還早呢。”

    康儀長公主心裡不太平靜,嘴上卻道:“阿妡三月份便出閣了,最多也就是四月份,你便要過去,不過才兩個月左右罷了。”

    阿菀沒法,只好豁了老臉皮,使勁兒地撒嬌,說自己以後去了明水城,要讓公主娘時不時地給她送東西,提這提那的,終於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等康儀長公主離開後,阿菀擦擦額頭上的虛汗,心裡卻十分開心。

    她以為若是自己要和衛烜去明水城,最難搞定的是公主娘,卻未想到公主娘是個開明的,只是擔心她的身體不能適應明水城的環境罷了。不過公主娘雖然答應了,卻和她約法三章,如果她不適應明水城的天氣生活,身子稍感不適,便得回來。

    阿菀自是滿口答應了,決定等到了那時候再說。

    得了公主娘的允許,阿菀覺得已經沒人能阻止她去明水城了,心裡不禁高興起來,躺在床上想要歇個午覺,卻因為腦子太過興奮,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只好坐起身來,拿了昨日那件做了一半的狐皮披風,繼續幹活。

    衛烜在天擦黑的時候回來了。

    等丫鬟打了水過來給他淨臉時,他邊擦著臉邊問阿菀:“聽說今兒姑母過來了。”

    “對啊~”

    聽出她聲音裡的輕快,衛烜懸了一整天的安穩了幾分,淨了臉後,便坐到她身邊,用一種連自己都不自知的緊張神色問道:“姑母來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出征的事情。”

    “這樣啊……”衛烜喃喃地應著,目光仍是不離她的臉,“姑母怎麼說?”

    “沒怎麼說。”

    “……”

    見他一時間無語,神色黯淡地坐在那兒,阿菀看了心頭也發緊,決定不逗他了,將手中的活放下,湊到他面前,在他白玉般俊美的臉蛋上親了下,笑道:“娘親來問我,是不是要隨軍去明水城。”

    衛烜急急地轉頭看她,不由自主地傾身問道:“你怎麼說?”

    “我說,自然是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啦。”阿菀語氣輕快,彷彿只是說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

    衛烜猛地一把抱住她,將她緊緊地禁錮在懷裡,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頸窩中,掩飾自己發熱的眼眶。

    他放不下明水城,但是更放不下她。

    為了給她一個安然無憂的未來,他必須去明水城;可是這個決定,便要注定著他們的分離,若是不分離,唯有讓她隨他去明水城。他又如何忍心讓她去到塞外那樣清苦的邊陲小鎮裡陪自己?總怕自己做得不夠好,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惶恐於她天生孱弱的身子,會不會因為一點點的疏忽,她便會離他而去,讓他們生死相離。

    上輩子有那麼一次就夠了,這輩子他無論如何也不讓她早早地離自己而去。

    阿菀雖然不知道摟著自己​​的少年是個什麼神色,可是自從昨晚感覺到他那種小心翼翼及矛盾的顫抖後,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他們都擔心她的身子孱弱,受不住北地的酷寒惡劣環境,但在她看來,卻不值一提。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根本不算什麼事情,她的身體再不好,能有她上輩子的心髒病可怕麼?只要持之以恆便能養好的身體,在她看來完全不是什麼事兒。

    所以,她決定和他一起去明水城,不僅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更為了安撫他突然驚惶的心。

    “我……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你放心!”衛烜聲音沙啞地道。

    阿菀笑著應了一聲。

    然後便被他一把抱了起來,直接抱進了內室,甚至還來不及回到床上,便被他放到窗邊的炕上,覆壓了上來,在她準備好時,將她填滿,撐得她瞬間失語。

    等好不容易適應他的存在後,阿菀忍不住捶打他的肩膀,不明白他需要這般激動麼?

    衛烜放輕了動作,但仍是扶住她的腰,給了她一個極盡溫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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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自從聖旨下來後,衛烜便開始忙碌出行事宜,每天早出晚歸。特別是當他確定了阿菀的心意,自願陪他一起去明水城後,他的行動間不免帶了幾分春風得意的歡快。

    除此之外,瑞王府的賓客也是絡繹不絕,為的不過是想走通瑞王這邊的關係,想將一些自己人安插入明水城的軍中,這種事情歷來便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瑞王對此不置可否,每個前來拜訪的人都出面應付了,但是一轉身,便將這些事情丟給了衛烜,由他自己挑人。既然兒子幾年內是要待在明水城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瑞王少不得要考驗他,讓他從現在開始學習。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衛烜對此竟然游刃有餘,雖然並不是所有找來的人都能如意,可是比起以前只知道橫衝直撞得罪人,現在倒是有幾分政客的狡猾了,甚至所挑選之人,皆不是順著心意只挑自己看得順眼的,有些甚至彼此還有間隙的,形成一種互相牽制平衡,手段十分地老練。

    對這些事情,衛烜心裡也有一桿天秤。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味地藏拙,偶爾也要拿出幾分真實本事來,這樣不僅讓上面看著的皇帝放心,也可以敲​​打那些有異心的人,省得到時候給自己拖後腿。

    上一世,衛烜什麼都不懂,便被迫遠走邊境,從一個普通的兵士慢慢地學習,直到能獨當一面,成為一個殺伐果決的鐵血修羅,讓北方蠻族聞風喪膽,這條路走得十分之艱難,也吃過很多苦頭。而這輩子,他有了上輩子的經驗,自願去邊境,心中有數,甚至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這才是他的倚仗。

    重生不是萬能的,因為未來不是一成不變的,知道未來並不能給予他更多的幫助,能幫助他的,唯有上輩子他在邊境中歷經的種種困難艱險後學習到的經驗及手段,還有行軍布陣的知識。

    瑞王冷眼旁邊數日後,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兒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慢慢地長大了,不再是記憶裡那個霸道剛烈、只知道闖禍讓他收拾爛攤子的熊孩子。為此,他特地跑去亡妻的牌位前說了很久的話,也和謀士王槐感嘆幾句。

    “本王以前只盼著他安安份份地襲爵,以後新帝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保他榮華富貴過一輩子便可,對他的要求並不高。可他卻不想按本王安排的路線走,原本以為他過剛易折,只怕做得多,以後無論哪位皇子登基,怕是不能容他。可現在本王觀他的行事,雖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卻知道他已經有足夠的資本保全自己,進退可攻可守。”

    王槐給他倒茶,面上同樣無比地欣慰,覺得比起不著調的瑞王爺,未來的主公是瑞王世子這般的才好,也不用擔心自己晚節不保,無處可依。

    “本王實在是不懂,明明是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什麼時候變成這般模樣?若是他要走這條路,恐怕以後會十分辛苦。淼兒只留了這麼個孩子給本王,本王實在是捨不得讓他太辛苦,才會想著自己辛苦一些,哪想會這般……”

    聽著這位父親絮絮叨叨,王槐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說若是世子不自己振作努力,怕以瑞王這種養法,縱使有他護著,卻總有疏忽的時候,屆時可要後悔莫及。老子再厲害,兒子沒出息,又有什麼用呢?指不定未等新帝上位,就要出事。

    王槐卻不知,上輩子的衛烜便是如此,新帝未上位,便已經在那場激烈的奪嫡中,被逼得遠走邊境,吃了好一翻苦頭,方才走出困境,可惜還未來得及回京讓世人另眼相待,卻戰死沙場,震驚朝野,死後連著被兩代帝王追封,殊榮無限,卻是世人未曾想到的。

    待到二月中旬,諸事準備妥當,衛烜即將要出發。

    出發前一天晚上,衛烜早早地回來了。

    阿菀正清點著給衛烜準備的行李,行李在幾天前就準備好了,阿菀怕缺了什麼東西,所以又讓路雲拿來行李單子清點一遍,然後又讓人加了些藥材過去。

    不同於以往衛烜秘密出京行事,這回他是奉旨出征,行李上便沒了限制,可以多帶一些也無防,阿菀終於滿足了給他收拾幾車行李的癮,一樣都不缺少,能讓衛烜在明水城時,短時間內不會缺衣少食,生活質量和京城無甚差別。

    衛烜笑盈盈地看著她忙碌,自己親自給她端了一杯香甜的果子露給她解渴,拉著她道:“我覺得差不多了,若是少什麼,以後再讓人送來便是。倒是你,三月底出發,那時候天氣剛剛好,不冷不熱,也方便你上路,不至於太難受。屆時你的行李多帶一些,我會派侍衛回來護送你去明水城。”

    阿菀也笑盈盈的,轉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自己若無其事,倒是將他鬧了個大臉紅,一雙眼睛卻亮晶晶地看著她。

    晚上就寢時,衛烜將她抱到懷裡,摸了下她纖瘦的腰背處,喃喃地道:“我不在京城,你自己要好好吃飯,別再瘦了,瘦下去抱著不舒服……”

    阿菀佯怒,咬了他一口。

    咬著咬著,便成了妖精打架。

    當他深深地埋在她的體內與她歡好時,她又發揮了讓衛烜崩潰的本事,拉著他喋喋不休,叮囑他諸多注意事宜,讓衛烜差點做不下去,只能直接堵了她的嘴,決定先做完再說。

    等他終於滿足地放開她後,親著她汗濕的鬢角,低啞醇厚的聲音笑著道:“行了,你現在可以說了,我聽著。”

    阿菀累得連根手指頭都懶得動,瞇著眼睛昏昏欲睡,下意識地道:“哦,我突然又不想說了。”

    衛烜:“……”真抓狂!

    抓狂的結果是,也不管她是不是累了,繼續壓上去再來一發。

    阿菀被他折騰得腰都要斷了,雙腿軟得像麵條,但是想到他明天就要走了,又看他可憐的模樣,心軟地由著他了。直到那兒開始磨得火辣辣的疼時,衛烜親自檢查過後,見它已經充血紅腫,擔心她傷著,方才作罷。

    等他幫她清理過身子後,見她就這樣蜷縮在被窩裡睡著,衛烜眉眼微微緩和,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個溫溫柔柔的吻後,也抱著她入睡。

    翌日,太子代替皇帝在城外給他送行,衛烜祭過旗後,便帶領著一干兵將出發明水城。

    衛烜走​​了,但阿菀也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沒能起身。

    摸到大腿內側幾個牙齒印,不禁有些咬牙切齒。那位世子爺昨晚的架勢,彷彿要將分別的三個月的份量都做足了一樣,偏偏他年輕,精力旺盛,又是個在這方面極為持久之人,平時都要做足了前戲才能讓她動情,昨晚那樣,到最後實在是一言難盡。

    只是等衛烜走的第二天,阿菀便開始想念他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些懨懨的提不起神來。

    衛烜離開後不久,阿菀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孟妡的婚事轉移了。

    孟妡的婚禮定在三月份,從年前開始,康平長公主便著手給她準備嫁妝了。這是家裡最小的女兒,孟家對孟妡的婚事都無比慎重,嫁妝​​也極其豐厚,每每想到她出嫁後,便要遠去西北,康平長公主心疼之餘,又忍不住多搭了一些嫁妝。

    阿菀回公主府探望公主娘時,便聽公主娘說起了這件事情。

    “雖然你姨母疼妡兒,但是妡兒的嫁妝總不能越過太子妃去,所以你姨母便將一些金錢之物折變成銀子田莊私下給她,以後每年莊子的出息都運到西北去給她,吃食上也豐厚一些,不必太辛苦。你姨母想著,除了京城和江南的良田,從京城到西北那一帶,也多置些田地……”

    聽著母親說孟妡的嫁妝數量,阿菀暗暗咋舌,明面上確實不多,越不過長姐和二姐,可是折合成現銀,那是一筆龐大的數目。不僅如此,太子妃孟妘私底下也偷偷地讓人送了個田莊過來給妹妹添妝。

    阿菀聽後,心裡不得不感慨孟妘果然是最疼愛這妹妹的,雖然從小到大看似脾氣古怪愛欺負小妹妹,可是關鍵時候,給得多的也是她,甚至知道母親給妹妹準備的嫁妝數量已經超過自己,卻也沒有什麼不樂意,反而自己還搭了一個田莊過去。

    和母親嘀咕完了孟妡的嫁妝,阿菀又抽了一天時間去康平長公主府去探望懷孕七個月的柳清彤和孟妡。

    見到柳清彤挺著顯懷的肚子時,阿菀不禁猜測著她肚子裡的孩子的性別,“酸兒辣女,不知道表嫂懷孕來是喜歡吃酸的多還是辣的多?”

    柳清彤猶豫地道:“酸的辣的都愛吃,剛開始時酸的多一些,後來便是辣的多一些了。”

    “哎喲,不會是這肚子裡有一男一女吧?”孟妡驚奇地道。

    柳清彤反而笑起來,“不可能的,太醫和嬤嬤們都看過,說只有一個,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阿菀又說道:“那嬤嬤有沒有說,肚皮尖的是男孩,肚皮圓的是女孩?”

    柳清彤被她逗得笑不可抑,“這種話你是聽誰說的?嬤嬤說這種事情歷來沒個準的,而且咱們這樣的人家,無論是生男生女,那都是一樣寶貴的。”

    “對,我娘也說了,我們家就是姑娘也一樣的尊貴。”孟妡笑瞇瞇地附和。

    阿菀看了看這同樣歡樂的姑嫂二人,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作母親還是作婆婆,康平長公主都是個合格的,柳清彤能嫁進來,實在是她的福氣。

    在柳清彤這裡坐了會兒,阿菀便又隨孟妡到她院子裡坐,兩人一起說些體已話。

    “過了三月三,你就要出閣了,準備得怎麼樣了?沈三少爺什麼時候從西北迴來迎娶你?”

    孟妡俏臉微紅,說道:“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吧,我娘不讓人告訴我,說讓我自己專心地給沈三公子做幾件衣服和荷包掛件之類的小配飾就行了。我前些天剛收到從西北寄來的信,說因為北邊的戰事吃緊,振威將軍要留在陽城主持,屆時沈三自己一個人回來迎親,振威將軍和夫人就不回來了,到時候在定國公府拜完堂後,去了西北再給公婆敬茶行禮便可。”

    聽她說得井井有條,一臉即將為新嫁娘的幸福羞澀的模樣,阿菀不由得暗暗點頭。

    兩人在屋子裡說著話時,突然見春櫻帶著康平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嬤嬤滿臉喜氣地進來,稟報導:“剛才宮裡來了消息,說是太子妃有身子了。”

    阿菀和孟妡聽罷,都又驚又喜。

    雖然太子妃目前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傍身,可是太子是儲君,以後的皇帝,哪裡能只有一個兒子?現在皇帝在時還好,等太子以後登基了,那些大臣少不得要拿太子子嗣單薄為由,要讓太子廣納后宮之類的,太子妃也少不得要被指責。

    所以,孟妘這胎來得真是太好了,也太及時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阿菀和孟妘兩人都忙去正院尋康平長公主。只見她今兒穿著玫瑰紅蝴蝶葡萄禙子,紅光滿面,眉宇縈繞著濃濃的喜悅之情,正吩咐嬤嬤給府裡的下人打賞。

    “娘,二姐姐又有寶寶了,是不是?”孟妡高興地跳過去摟住母親的手臂。

    康平長公主心情舒暢,也不斥責女兒這種不淑女的行為,笑盈盈地道:“是啊,剛才宮里傳來了消息,今兒太醫給太子妃請平安脈,確認了你二姐姐懷了兩個月的身子。”

    太子子嗣艱難,雖然大家都知道因為太子體弱關係,並非女子的原因,可是大多數不知情的人仍是會將原因怪到女子身上。當然,若太子妃能多幾個孩子傍身,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也能站得穩一些。

    只要這胎能再生一個兒子,康平長公主這顆心便是真正地放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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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7:5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五章

    聽說太子妃再次有孕的消息,阿菀自然是要進宮探望一下的。

    翌日,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也去了,連即將出閣的孟妡同樣被帶進東宮。

    孟妘的臉色有些蒼白,懨懨地坐在正殿內臨窗的炕上,背靠著一個大紅色錦緞面的迎枕,身上穿著茜紅色繡百合忍冬花纏枝禙子,頭髮鬆鬆綰起,只簡單地簪了支羊脂玉的玉簪花形狀簪子,人顯得清瘦了許多。

    “怎麼瘦成了這樣?”康平長公主看著心疼得難受,然後詢問旁邊伺候的夏裳,問脈相穩不穩,太子妃吃了什麼東西之類的。

    夏裳貼身伺候孟妘,自然清楚,便答道:“太醫說了,太子妃的脈相還平穩,就是和懷皇長孫一樣,都有些鬧騰,不僅晚上睡不好,吃食方面也不太有食慾。”說著,心裡也十分擔心,忙道:“奴婢已經讓廚房盡量多做一些清淡可口的吃食了,食材都是最新鮮的,太子妃今兒早上稍稍吃了碗胭脂米熬的米粥就著幾樣小菜,只是吃得不多。”

    康平長公主心中一動,覺得女兒這孕中反應,和懷皇長孫時一樣,莫不是這胎同樣是個男孩?

    康儀長公主在旁笑道:“上回我進宮時,便發現太子妃的情緒不高,當時還以為是宮務繁忙,沒有休息好,莫不是那時候其實已經懷上了?”

    聽到她這麼說,在場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旁人都是確定了懷孕後,才會有害喜等反應,而她這是還沒到一個月,脈相都沒顯露出來,就開始折騰了。

    阿菀忍不住莞爾,覺得孟妘兩次懷孕,這反應也真是快的,太醫還沒把出喜脈來,她便有了反應,反射弧也太快了。

    眾人說了會兒關於懷孕中注意的事情,阿菀和孟妡這兩個一個未生養,一個還未出閣,自然是插不上話,便坐在一旁安靜地傾聽。

    正說著,殿外響起了一道輕呼聲,然後便是宮人小聲地叫喚皇長孫殿下的聲音,殿內的說話聲嘎然而止,轉頭望去,便見到殿門外出現一個穿著大紅色五蝠捧壽團錦衣的孩子,看起來小小的,卻十分利落地攀著高高的門檻爬進來,動作十分熟練,翻過了門檻後,便朝里面衝來。

    “娘……”含糊的聲音響起,皇長孫朝著孟妘衝了過去。

    “哎喲,殿下,不能撲。”夏裳大驚失色地要上前來攔阻,就怕皇長孫沒輕沒重的,撞到太子妃的肚子。

    阿菀在小傢伙衝過身邊時,伸手一把抓住他,將皇長孫攔腰抱住,摟到了懷裡。

    小傢伙抬頭,發現是阿菀時,臉上露出歡快的笑顏,嫩嫩地叫了一聲“姨~”,然後伸出兩條粉嫩嫩的小胳膊摟住她的脖子。

    “灝兒,小姨在這裡,還記得小姨麼?”孟妡探頭湊過來,用誇張的表情逗著皇長孫。

    小傢伙朝著孟妡笑,同樣叫了一聲“姨姨”。

    見到皇長孫進來,康平和康儀兩位長公主也十分高興,康平長公主將皇長孫抱到懷裡,逗他說話,小傢伙也不負重望,將目前自己會的疊字詞都說了,很是可愛,給人一種聰明伶俐的感覺。

    兩位長公主心裡暗暗點頭,皇長孫聰明伶俐對太子更有好處,有些事情作兒子的不能出面,孫子卻沒有那麼多的忌諱,看在皇長孫的面子上,文德帝多少會顧忌一些,縱使以後對太子有什麼不滿,明面上也會給太子幾分面子。

    等宮人進來抱皇長孫下去吃東西後,孟妘便開始詢問起孟妡的婚事準備得怎麼樣。

    康平長公主笑道:“你放心,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爹接到定國公府送來的消息,說過些日子,子仲那孩子就要從西北迴來迎親了。等他們拜完堂後,便一起出發回西北。”

    孟妘唔了一聲,又看向阿菀,問道:“那阿菀是要在阿妡成親後便出發往明水城?”

    阿菀點頭,“是這麼打算的,三月底的天氣不冷不熱,路上行走也方便一些。”

    孟妘臉上浮現些許笑意,說道:“聽說明水城到陽城,也不過四五天的路程,快則三天左右,屆時阿妡就要麻煩你了。”

    聽到她的話,阿菀便知道孟妘面上雖然不顯,心裡卻什麼都知道的,也做足了功課,方能這般明確地將兩城之間的路程說得那般清楚。轉頭再見孟妡高興得直點頭的模樣,阿菀面上也露出了些許笑意,對她說道:“二表姐放心,我曉得的。”

    康平長公主聽罷心裡也高興,她對女兒以後遠嫁西北之事十分不捨,可是也知道沈罄是個好女婿人選,特別是丈夫考查沈罄時,能從他那裡得到娶妻後將不納妾的誓言,更願意將女兒嫁給他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距離太遠,若是女兒在那邊出了什麼事情,他們鞭長莫及。

    幸好,現在阿菀和衛烜也會在那邊,將來彼此都有個照應,女兒暫時也算是有了伴兒,方放心了一些。

    接下來,眾人便就著孟妡的婚事和阿菀將出發去明水城的事情說了好一會兒,見孟妘精神不濟,生怕打憂她安胎,便起身告辭了。

    等她們走後,孟妘坐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就著宮女端上來的盂盆吐了一回,精神越發的萎靡。

    太子回來時,見到殿內的動靜,清俊的臉上浮現了些許擔憂,忙走過來,親自接過宮女呈上來的茶給妻子漱口,然後坐到她身邊,也不管旁邊宮人還在,小心地攬住她,讓她依到自己懷裡。

    “仍是難受得厲害麼?今天可有吃了什麼東西?”

    孟妘無力地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默然不語,夏裳便小聲地回答了,順便將康平長公主等人進宮探望太子妃的事情說了。

    太子聽後,隨意地點了下頭,沒有說什麼。

    正在這時,徐安捧了罐蜜梅進來,稟報導:“殿下,瑞王世子妃打發人送了一罐蜜梅過來,說是給太子妃嚐嚐鮮。”

    夏裳趕緊去接了。

    太子笑道:“瑞王世子妃有心了。”

    “給我吃一顆。”孟妘突然開口道。

    夏裳聽罷,趕緊去拿了乾淨的銀叉子過來,叉了一顆蜜梅。

    在眾人小心的注視下,孟妘含著蜜梅好一會兒,方才吐出梅核,臉上卻未有什麼不適的神色,讓人心中不禁有些歡喜。終於有一樣東西吃著不是吐的了,殿內的人心裡不禁感謝起送這罐蜜梅進宮的瑞王世子妃。

    太子仔細看了下那裝蜜梅的琉璃瓶,笑道:“孤記得,這是烜弟讓他名下莊子裡的一位管事娘子特地醃的蜜梅吧,聽說瑞王世子妃和阿妡她們都很愛吃。”

    孟妘面上多了些笑意,說道:“嗯,味道很不錯,酸甜適中,不會太膩味。”然後終於感覺有了些食慾,不由想吃鮮蝦水晶包。

    太子十分高興,趕緊讓廚房的人去做,心裡決定,稍會要派人去和瑞王世子妃說一聲,以後讓他們多送一些蜜梅進宮來。

    等孟妘順順利利地吃了十個嬰兒拳頭大的鮮蝦水晶包後,殿內所有的人包括太子在內,都忍不住鬆了口氣,終於不再吃了就吐了。

    孟妘捧著一杯溫水慢慢地喝著,摒退左右,方和太子說話。

    “烜弟讓壽安同我說了,過陣子,阿燁你便派人去小常山的莊子那兒,將那位洛姑娘接進宮來,放到太后身邊伺候。”孟妘對他說道。

    太子聽罷,心中明悟。小常山里的莊子是衛烜的地盤,那里關著的洛姑娘便是前年五皇子特地讓人準備來對付衛烜的,據聞她長得和衛烜有些相似,想要將之弄進宮來,放到太后身邊,用來轉移太后對衛烜的疼愛。

    比起作為男子的衛烜,五皇子相信,太后應該會覺得作為女子的洛姑娘應該更像死去的康嘉公主才對。五皇子此舉,雖然有些冒險,卻想用這個洛姑娘轉移太后對衛烜的寵愛,將衛烜打落塵埃。

    前段日子,衛烜讓宮裡的嬤嬤去教導那洛姑娘一些宮中的禮儀規矩,便想在自己離開後,太后的情緒不穩定時,將之放到太后身邊伺候。只要控制住她,也不虞有人在太后身邊搞鬼。太后情緒穩定,說的話對文德帝也有些影響,所以皆願意太后好好的。

    太子心裡琢磨起來,洛姑娘是一枚好棋子,若是用得好的話,以後便不用擔心太后這邊會有什麼變數,減少一些危險。只是若用不好,被人用這事反咬一口,那便得不償失了。

    想罷,他對孟妘道:“阿妘,屆時便要辛苦你讓人仔細盯緊她。”

    孟妘朝他嫣然一笑,“你放心,這事就交給我。”

    太子聽得不禁一樂,心裡就是喜歡她這樣的自信及聰慧,這人是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人,與自己並肩而行,將來執掌天下。

    他只希望,他們能舉案齊眉到老,兩心永不變。

    *****

    過了三月三,春光明媚之時,終於到了孟妡出閣之日。

    孟妡出嫁那天,阿菀一早便去了康平長公主府,然後親眼看著孟妡披上嫁衣,被人送上花轎,心裡有些傷感,又有對她由然的祝福。

    她們都長大了,以後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將要攜手走一生的人,各奔前程。

    三朝回門時,阿菀並沒有去公主府去孟妡,不過從打發去公主府裡探望的安嬤嬤那兒得知,三朝回門時,沈罄親自扶著孟妡下車,夫妻倆眉宇間縈繞著一種化不開的幸福,想來是相處愉快的,孟妡應該已經解了疑惑,決定和他好好過日子。

    按原來的計劃,孟妡和沈罄在京城拜堂成親的第十日,便要出發回西北。

    孟妡剛成親就要離開熟悉的京城,遠嫁至西北,定國公府的人對她也頗為憐惜,出發前的兩天,便讓他們夫妻倆一起回公主府,同親朋好友道別。

    阿菀自然也去了,卻見公主府十分熱鬧,孟家很多親戚都過來了,還有京中那些自小便同孟妡有些交情的、又嫁在京里的夫人們也紛紛上門來,給她送了程儀。

    孟妡應付完了親戚後,見到阿菀也過來了,十分高興,忙拉著阿菀去了自己出閣前住的院子裡坐下喝茶,順便要和她嘮磕。

    “阿菀你知道麼?子仲他簡直是悶死了!我說了半個時辰,也沒得他一句話,可是每當我回頭問他我先前說了什麼時,他又能答得出來,只是話能簡短就簡短,好像多說一個字,就要他銀子一樣!”孟妡朝阿菀大吐苦水。

    阿菀淡定喝茶,雖然聽她抱怨著沈罄如何悶騷,但是從她眉稍眼角流露出來的幸福笑意,便知道其實她心裡是十分喜歡沈罄的,不然就不會句句不離沈罄如何如何了,指不定夫妻倆就像周瑜和黃蓋一般,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更過份的是,我說著說著,他竟然睡著了!”孟妡握緊了拳頭,一臉憤慨,“他竟然說聽著我說話的聲音,十分好眠,讓我盡量說!”

    阿菀:“……”

    阿菀很想笑,但是看她一副自尊心受傷的模樣,只能忍著。從她的話中,阿菀很快便勾勒出這對新婚夫妻的生活日常來,孟妡是個自來熟的,怕是沈罄只要流露些許溫和隨意,這姑娘便會打蛇隨棍上,很快輕鬆起來,自然地和他相處,然後私底下便流露出本性,喜歡和人嘮嗑。

    而沈罄呢,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的人,冷漠異常,是個能傾聽人說話的人,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孟妡若是嘮叨了點兒,便要不耐煩。而且,他竟然能將孟妡的聲音當成了催眠曲,也不知道他是天賦異稟呢,還是真心喜歡孟妡,就算是缺點,在他眼裡也成了優點。

    這對夫妻倆,一個話嘮一個悶騷,一個說一個傾聽,一個好動一個喜靜,互相配合,真是相得益彰。

    阿菀越聽,眼中的笑意越盛,心裡也越為孟妡高興。

    果然,沈罄處心積慮地娶她,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娶她的。

    等孟妡說得口渴時,阿菀默默地遞了杯茶給她,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小姑娘,見她仰起脖子時,身上春衫的領子拉大了一些,可以看到她脖子下面的肌膚,清楚地看到了一些深淺不一的痕跡。

    阿菀已經是成親的人了,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禁啞然失笑。

    果然夫妻倆的感情挺好的。

    “對了,你有問他,當年你們在枯潭寺裡發生什麼事情了麼?”阿菀好奇地問道。

    孟妡的聲音嘎然而止,然後有些扭捏起來,半晌方吭哧地道:“問了,他也說了。其實事情也挺簡單的,當年他回京探望定國公老夫人時,陪老夫人去枯潭寺上香,沈家兄弟幾個都去了,他們去後山玩兒,他被一個兄弟推了一把,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些兄弟都跑了,害得他受了傷,又走不掉,便只好在那裡等。然後,恰好我也去了那裡……”

    當時才六歲的小孟妡正是好動的時候,跑去玩時迷路了,見到孤伶伶地站在那兒的沈罄,也不怕生,就這麼跑過去和他搭話了,原本是想要讓他送自己回娘親身邊,哪知道話嘮的本質便犯了,竟然抓著人家說起話來,最後兩個孩子不知怎地便窩到了枯潭寺後山的假山里說起話來。

    所以,當年孟妡衣服上的血漬,便是沈罄摔傷的手流下的血蹭上去的。

    “……他說,我當時特別愛說話,說了好多,還用手帕給他包紮手,然後因為他能聽我說話,所以我特別高興地和他說,長大後要嫁給他,讓他聽我說一輩子的話。”說到這裡,孟妡的聲音乾巴巴的,趕緊補充道:“不過我覺得這些話是他胡掰的,我那麼小,怎麼可能會懂得什麼叫嫁人,是吧?”

    “那可說不定。”阿菀心裡笑得半死,面上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我六歲那年回京時,你去我家看我,也同樣說了很多話,挺聰明的,什麼都懂一些。”

    孟妡眼睛瞪圓了,吃驚地看著她,然後忍不住捂臉呻吟,不能接受自己小時候便這般不知羞恥,竟然就嚷嚷著要嫁人甚麼的。雖然說,最後終於嫁了個小時候就有淵源的人,可是總有些不好意思啊。

    阿菀終於忍不住大笑。

    笑得孟妡不依後,阿菀方止住了笑意,拉著她的手道:“我上次就說過,這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他既然能因為當年小時候的一句話,便遵守諾言娶你為妻,可見是一個重諾有擔當之人,我心裡就放心了。”

    孟妡咬著唇,也忍不住紅著臉笑起來。

    兩人在這一天,說了半天的話,都十分愉快,說到最後,想起就要分別時,皆依依不捨,心裡十分惆悵難受。

    過了兩日,沈罄帶著孟妡離開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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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7:5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走了孟妡後,阿菀也要著手準備出發前往明水城的事宜了。

    得知阿菀不日將要出發前往明水城,親朋友好友也紛紛過來同她道別,順便送上程儀,祝她一路順風。

    康儀長公主和康平長公主頻頻打發人送東西過來,送的都是一些藥材補品之類的,彷彿生怕她去了明水城後,就少了這些東西似的。不過明水城確實缺少這些東西,能帶去一些是一些,而阿菀知道這些是長輩們的心意,並不矯情,找了個時間回去給長輩們道謝。

    自從阿菀決定去隨衛烜一起去明水城後,雖然並未特地廣而告知,可是康儀長公主知道了,便和丈夫及懷恩侯府說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了,紛紛為她擔憂嘆息。

    在眾人眼裡,明水城那是個環境惡劣的邊陲小城,聽說不僅氣候寒冷,更是什麼都缺,去到那裡的人,時間一長,都會受不住邊境的清苦想回京。阿菀貴為郡主,錦衣玉食地長大,從小又有病殃子之名,都有些擔心她拖著這種孱弱的身子,到底是怎麼會想要隨夫去明水城的?

    衛烜此次去明水城,大家都知道他是去監軍打仗的,沒個幾年是不會回京,阿菀和他才成親兩年不到,又沒有孩子,若是要隨軍也是可以理解。若是阿菀身體健康,像孟妡一樣,眾人並不奇怪,可偏偏她自小身​​子不好,直到現在都看著一副孱弱的模樣,拖著這種身子過去,都怕她承受不住邊境的環境,待不到一個月,就要喪氣地回來了。

    阿菀知道眾人不看好自己,但她也沒說什麼,依然如故地準備著。

    而阿菀發現,最不看好自己的,還是她家愛操心的駙馬爹。

    阿菀回娘家感謝公主娘送的東西時,羅曄特地等在了家裡,一臉苦逼兮兮地拉著她的手,一副阿菀摧他心肝的模樣。

    “阿菀,咱們不去明水城了好不好?聽說那兒一到冬天天氣冷得耳朵都要被凍掉了,風沙特別地大,吃的、用的、穿的都缺少,你想吃個蔬菜還不一定有,而且那裡的人特別地野蠻,吃食也粗糙,時不時還要打仗,整天都會過得膽顫心驚,哪裡比得上在京城……”

    阿菀臉上帶著微笑,傾聽著他的嘮叨,沒有絲毫不耐煩。

    見她這模樣,羅曄不禁有些洩氣。

    女兒的脾氣羅曄也知道的,對什麼事情都十分有耐心,縱使他這作父親的有時候不太合格,但是她卻像個小大人一樣包容自己,可是一旦她做下的決定,那便不會改變。

    見他面上浮現失落的模樣,阿菀忙道:“阿爹,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和娘說好,如果在那裡待不下去,我就會回京城來的,不會有事情的。為了你們,我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可不能讓阿爹阿娘為我擔心。”

    這話說得雖然肉麻兮兮的,但羅曄年紀越大,就越感性,越愛聽這些肉麻話兒,聽到女兒這般貼心的話,羅曄心裡軟成一團水,拉著女兒的手拍了又拍,看了又看,然後紅著眼眶躲回了書房。

    可能是躲到書房裡哭了。

    阿菀頓時有些愧疚,覺得若是那天出發時,駙馬爹指不定真的要躲到書房裡哭個唏裡嘩啦的。

    康儀長公主沒有取笑丈夫此時的軟弱,她心裡也頗為不捨,知道丈夫躲去書房是怕在人前失態,便當作沒發現,拉著女兒的手詢問她行李收拾得怎麼樣,然後幫她看看有什麼東西缺的,最後又少不了各種叮囑。

    和父母相處了半日,阿菀帶著父母又塞給她的一堆東西回了王府。

    接下來,阿菀還回了懷恩伯府與祖父母與姐妹們道別,然後去了康平長公主府、威遠侯府等地方,每天都忙碌個不停。

    在出發前的兩日,阿菀還特地進宮一趟,選了太子妃在場的時候,和太后說起了自己出發去明水城的事情。

    早在衛烜離開前,太后便從衛烜那兒得知阿菀將會隨丈夫去明水城,她心裡有數,也並不阻止。在這時代的女人心裡,覺得男人出門在外,確實需要個知冷知熱的人在旁照顧,一般妻子留在家裡侍奉長輩,男人多半會帶個小妾姨娘之類的在身邊照顧衣食住行。

    太后原先也是想要給衛烜納個體貼溫柔的妾侍隨他去明水城的,可是衛烜那德行怎麼可能接受這種安排,斷然拒絕了,拒絕得太后沒有任何迴轉餘地,最後只得隨了他,讓他將阿菀帶過去。為此太后有好幾日心裡十分不是滋味,直到衛烜離開後,現在方才恢復過來。

    既然衛烜不肯帶侍妾,那麼只好讓阿菀跟著過去了,太后想到他們成親快兩個年頭了,卻還沒有孩子,覺得阿菀跟過去,指不定很快便能有好消息,便也不再阻止。

    這會兒,阿菀進宮來和太后報告自己出行事宜,太后少不得要嘮叨一些。

    “烜兒就交給你了,你可要照顧好他,盡好自己的本份……”

    阿菀面帶微笑,十分耐心地聽著太后的絮絮叨叨,彷彿認真不過,只有自己知道,她對太后的話根本沒入耳,反而不著痕跡地打量仁壽宮正殿,注意到仁壽宮裡除了原來伺候太后的幾個宮女和嬤嬤外,還多了個陌生的小宮女。

    那小宮女雖然肅手站立,一副恭敬的模樣,可是從她的角度看去,依然能看到那小宮女線條美麗的側臉。

    有種熟悉感。

    直到阿菀隨著太子妃起身拜別太后離開,當小宮女抬起臉小心地看過來時,阿菀才知道為何有種熟悉感了。

    這張臉……和衛烜很像,卻比衛烜多了一種屬於女性的柔軟美好。不過,也只有五官相像,氣質卻是相差十萬八千里遠,衛烜是張揚而熱烈的,如同肆意燃燒的火焰,讓靠近他的人不小心就要被灼傷。而這小宮女,卻有些卑微懦弱,顯得怯生生的,那樣的神態,使得她與衛烜相似的容顏失色許多,再次看過去,又覺得不像了。

    常聽說衛烜和瑞王嫡妃長得很像,無論是容貌還是那張揚的氣質。也聽說以前的明妃崔氏也像瑞王嫡妃,但是那分像並不是在容貌上,而是在氣質上。

    阿菀隨著太子妃離開了仁壽宮,路上,太子妃突然對阿菀小聲道:“那位就是洛英姑娘了。”

    阿菀明悟,看來太子已經將人送到太后身邊了,雖然不知道穩不穩妥,不過想到有孟妘在,她也安心幾分。孟妘總不會讓她失望的。

    “去了明水城,你保重身子,有什麼缺的,便寫信回來告訴我一聲,我讓人給你送去。”孟妘又道。

    今日的陽光不錯,阿菀和孟妘走在陽光照耀的宮殿迴廊之中,聽到她的話,轉頭看她,見她沐浴在陽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的清麗臉龐,朝她笑了起來,點頭說好。

    孟妘笑著攜了她的手,帶著她一起回了東宮,等在那兒張望的皇長孫見到母親和表姨一起回來了,高興地撲了過來。

    從宮裡回來後,阿菀便聽說衛珠送東西過來了。

    “表姐……”衛珠眼眶紅紅地看著她,嘟嚷了幾句,方道:“你一路保重。”

    阿菀拉著她的手坐下,笑著道:“謝謝,我此次一去,也不知道何時回來,你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寫信給我,或者去尋我娘親,可不要自己強撐著。”多少還是有些心疼她。

    阿菀這話說得語重心長,衛珠本也是聰明伶俐的,如何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她拿帕子忙按住眼睛,低低地應了一聲,卻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那樣天真無邪的樣子了,怕是要讓她們失望,心裡不禁又多了幾分難過。

    說了會兒話後,衛珠拿眼覷她,想了想,說道:“前幾日,五皇子妃來家裡尋大嫂,我隱約聽了幾句話,好像五皇子妃想讓大嫂去和三皇子妃說什麼事情。我也聽得不太清楚,可是……”猶豫了會兒,她咬了咬牙道:“五皇子好像想要在明水城的軍餉上動手腳。”

    阿菀臉色一沉,心裡突然多了幾分怒意。

    可能是三皇子在去年秋圍時驚馬受傷,這傷一直養到現在都還沒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文德帝心疼這兒子,便將一直晾著的五皇子派到兵部去,擺明著要提拔五皇子,讓人知道他現在仍然看重三皇子。現在兵部的人多少和五皇子有些交情,如果他想要在軍餉之事上動些手腳,倒是輕而易舉。

    阿菀不禁沉吟起來,縱使五皇子不在軍餉動手腳,怕也會在其他地方動手腳,與其讓他奸猾地在暗地裡搞其他小動作,不如就先讓他動軍餉這塊,等拿捏到他的把柄,再一起收拾了他。

    想罷,阿菀心裡有了主意,然後拍拍衛珠的手,感謝她將這事告訴自己。

    衛珠說完後,心里挺不在自的,可是看到阿菀沉穩的模樣,彷彿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有她在,讓人十分的安心,心裡又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可是想到以往阿菀對自己的好,只好咬牙決定做一回。

    送走了衛珠後,阿菀便讓人磨墨,開始寫信。

    寫好了兩封信後,阿菀便叫來了路平。

    衛烜出發去明水城時,只帶了自己的幾個親衛,將路平留了下來給她差遣。有路平這個可以自由地在外頭行動的侍從,阿菀做起事來倒是方便許多,也大膽了許多。

    “你讓人將這兩封信分別送到明水城和陽城。”阿菀吩咐道。

    路平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見面前身形纖弱如柳的少女安然微笑的模樣,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敢直視,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雙手接過那兩封信,便退了出去。

    就著丫鬟端來的水洗淨了手後,阿菀看了看天色,便去正院給瑞王妃請安。

    瑞王妃正和管事嬤嬤商量著今年的夏衣,衛嫤安靜乖巧地坐在一旁傾聽,見到阿菀過來,瑞王妃笑著朝她點了下頭,示意她到旁坐著先等一下。

    阿菀也不打擾她,坐到了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的衛嫤旁邊。

    丫鬟給她沏了阿菀常喝的果茶上來。

    “大嫂。”衛嫤雙手絞在一起,對著阿菀欲言又止。

    “怎麼了?”阿菀微笑地看著她。

    阿菀的笑容總是顯得很柔和安靜,也不知道是不是兩輩子病痛折磨的經歷,讓磨練出超常的耐心,使她從骨子裡透著一種安寧靜謐的氣息,當她微笑的時候,總是很容易便能安撫人浮躁的心。至少無論是孟家三姐妹還是衛珠、衛嫤、衛烜都喜歡看她微笑的模樣。

    衛嫤在阿菀的鼓勵中,說道:“大嫂,你真的要去明水城了麼?什麼時候回來?”然後低下頭,結結巴巴地道:“母親說五月份要給我舉辦及笄禮… …”

    阿菀聽罷,有些歉意地摸摸她的臉,柔聲道:“對不起,我不能參加了,不過我早就給你選好了笄禮的禮物。”

    衛嫤雖然有些失落,但仍是勉強朝她笑了下。

    這時,瑞王妃終於忙完了,端著丫鬟呈上來的茶抿了口,問道:“行李收拾得怎麼樣了?有什麼缺的?若是缺什麼就告訴管家,讓人開庫房去取。 ”

    阿菀忙道:“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沒什麼缺的。”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而且,我的行李似乎也多了一些。”

    “那有什麼?你以後是要去那里長住的,又不是三兩個月就回來,多帶一些準沒錯。”瑞王妃不以為意地道。

    瑞王和下學的衛焯正好回來,聽到這話,瑞王接口道:“王妃說得對,不要怕行李太多,屆時本王會調派一些將士護送你去明水城,需要什麼儘管帶去,不必怕麻煩。”

    有這般豪爽的公公婆婆,阿菀少不得要起身感謝一翻。

    等阿菀離開後,瑞王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心裡也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樣,擔心這身子孱弱的兒媳婦受不住明水城的氣候,萬一人有個什麼,到時候他家那熊兒子也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真是讓人操心!

    操心的瑞王打算明日進宮一趟,看能不能去和太后求個恩典,讓太后指派個太醫一起跟去明水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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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諸事準備妥當,阿菀終於出發了。

    不過出發那日的早晨,阿菀的車隊還沒有出京城,便得到了消息,三皇子妃於今晨誕下一個女嬰,也是三皇子的嫡次女。

    聽罷,阿菀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對此並沒有說什麼。

    趁著早晨太陽未出來之前,阿菀便出發了。而讓她未想到的是,當到了城外專門給遠行之人送別的遠心亭時,卻發現康儀長公主和羅曄已經到了那兒,分明是過來給她送行的。

    阿菀鼻子微酸,差點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在路雲和青雅的驚呼聲中,直接從馬車跳了下來,幾步上前便撲到康儀長公主懷裡,緊緊地摟著她,直到好一陣子才控制住情緒。

    康儀長公主眼角微濕,面上卻露出歡快的笑容。縱使心裡十分不捨得,但既然支持女兒去明水城,她自不會在此刻多作小女兒姿態,讓女兒為難不捨。

    阿菀聽著公主娘的叮囑,看了眼沉默地站在那裡的駙馬爹,發現他眼眶微紅,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看自己,心知他果然是哭過了,此刻之所以安靜,應該是怕自己一開口說話,就要克制不住感情吧。

    阿菀朝他笑了下,當作不知情,對兩人道:“爹、娘,你們放心吧,等到了那裡,我會時常寫信回來給你們的。”然後歪了下腦袋,又道: “外面不太平,你們不要隨便出京,如果你們實在是寂寞,可以給我收養個弟弟。”

    康儀長公主和羅曄被她說得一怔,然後羅曄笑了起來,“不了,養孩子太耗神了,我們有你一個孩子就夠了。”

    讓一個接受封建士大夫教育長大的古代男人說出這樣的話來,縱然豁達,卻仍是十分為難他,讓阿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忍不住,終於做了一件自七歲後就不再做的事情,直接撲到父親懷裡,給了他一個擁抱。

    羅曄趕緊低頭,掩飾眼裡突然浮出的水光。

    雖然有說不完的話,最後還是康儀長公主擔心出發得遲晚上錯過宿頭,當機立斷地將丈夫扯開,將女兒趕上了車。

    阿菀坐在馬車裡,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也不管這舉動是不是不符合世人對淑女的要求,朝著站在遠心亭中目送她離開的康儀長公主夫妻揮手。

    路平見狀,忙驅馬上前來,利用角度稍稍遮擋了下其他人的視線。雖然難得見到一向安靜從容的世子妃做出這種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可是也體諒她遠離京城父母的心情,所以並未覺得她此舉不符規矩什麼的。

    當父母的身影漸漸地變小時,直到看不到,阿菀方才縮回了身子。

    那一刻,其實她真的希望父母能再有個孩子,省得他們年紀輕輕,便無人陪伴寂寞,將來老了沒有兒孫繞膝的歡樂。她突然明白,其實孩子的存在,對於一些夫妻來說,其實是一種感情的寄託,生命中必不可缺少的存在,就如同她對於父母而言。

    青雅和路雲見阿菀悶悶不樂的樣子,便知道她心裡對於離開京城和父母還是傷感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不得要寬慰她。

    青雅從暗格里拿出一匣子點心,又從固定在馬車裡的小桌子上的一個小嘴銅壺裡倒出一杯熱奶茶給阿菀。

    “世子妃,距離午時用膳還有些時間,您先用些點心,省得餓了。”

    阿菀懨懨地捧著奶茶喝,濃郁的奶香在口腔爆開,讓她難受的心情舒緩了一些。

    阿菀喜歡吃帶些甜味的東西,點心和飲料都喜歡甜的,和衛烜那厭甜症患者截然相反。而這奶茶,也是特地根據阿菀的口味改的,用的是羊奶,加了杏仁粉等東西去了奶腥味,喝起來比她前世喝的那些還要醇香。

    見她神色舒緩,青雅笑道:“聽說明水城那兒的主要肉食是羊,世子知道您喜歡喝奶茶,定然會讓人養好幾頭母羊備著。”

    阿菀心說,衛烜在某些方面確實是個細心的,指不定真的有準備。

    和兩個丫鬟隨意地聊著天,過了一個時辰後,阿菀便忍不住打哈欠,然後在青雅和路雲的服侍下,躺到了鋪著層層墊子的車廂裡。昨晚因為想到今天要出發,有些興奮得睡不著,所以早上起來時精神有些不好,正好此時補眠。

    青雅小心地將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便和路雲坐在旁邊,靠著車壁,手裡開始做起繡活來,做的是一雙夏襪,路雲看了一眼,上面繡了一朵小小的紫菀花,便知道是給阿菀繡的了。

    阿菀這一睡,便到午時,直到被人叫起來時,腦袋還有些懵。

    中午用膳的地方是在官道邊的一個茶寮,侍衛用紗屏豎起了一個空間,讓阿菀和幾個貼身丫鬟在此用膳,並且還另設了解決生理需要的方便之處。

    可能是半天時間都睡過去了,阿菀並不餓,吃了幾口便放下了,問著路雲:“以我們這種速度趕路,到明水城需要多久時間?”

    “可能需要一個月左右。”路雲回答道:“若是軍隊過去,倒是不用那麼多時間,只需要二十日便可。”

    所以說,這是為了照顧她,並不需要日夜兼程地趕路,方才要用一個月時間。在路上就要消磨一個月的時間,在阿菀看來,實在是浪費,只是這時代的交通工具只有馬車,只能這樣了。

    幸好,雖然路途枯燥了一些,但阿菀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並不覺得一整天窩在馬車裡難受。而且縱使她是個讓人擔心的病殃子,卻不暈車,適應十分良好。

    等離開京城三天后,阿菀已經完全習慣了在路上的日子,也開始尋了事情來做,無聊時看看書、給衛烜做衣服,或者叫上幾個丫鬟一起打葉子牌,事情輪著做,如此過了十幾日,依然淡定安穩。

    阿菀淡定的模樣很能安撫身旁人的心思,路雲和青雅、青環幾個每日和她在一起,絲毫不覺得路途漫長而辛苦,甚至有時候阿菀讓人撩起車窗,隔著薄薄的碧紗窗看沿途上的風景,縱使枯燥,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路平每日打尖休息時,都要去阿菀面前匯報一下,阿菀的態度也在無形中影響了他,讓他行事越發的從容不迫。等路平發現自己的異樣時,心裡不禁浮現一種古怪的感覺。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何世子的脾氣那般剛烈急躁,但只要回到府裡,便會很快恢復平靜,彷彿熄火一般。

    可能是北邊幾個軍事要塞都在打仗,車隊越往北邊行,路上越不安全,流寇、盜賊橫行,出發的第五天時,他們便遇到了第一批流寇,不過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還沒有到面前,就被保護在車隊前後的那些侍衛給嚇走了。

    阿菀的行李雖然多,但是隨行的護衛也多,甚至有一百人是瑞王特地從軍中撥過來的,都是一些身經百轉的將士,身上自有一種自內而散的凜然殺意,給人的感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除了瑞王撥過來的將士,還有衛烜留在王府裡的侍衛,隊伍十分龐大,有點兒常識的人都不會想要惹,倒是讓他們一路平安無事地到達了渭河。

    到渭河後,需要乘船行兩個日夜,到了渭城,繼續往北行個三四天,便進入了嘉陵關,然後很快便到明水城了。

    晚上在渭河邊的一個城鎮裡打尖歇息,路平來請示阿菀明日渡河之事。

    “我是第一次出門,也不曉得有什麼要注意的,路管事拿主意吧。”阿菀微笑著道,一副十分隨意的模樣。

    路平忍不住笑道:“世子妃難道忘記文德十二年那會兒,您同公主、駙馬一起回京之事了麼?也算不得第一次出門。”

    阿菀很淡定地說:“當年我才六歲,早就忘記是什麼情況了。”

    這句有些耍賴的話,將一屋子的下人都逗得忍不住抿嘴笑起來,旅途的疲憊鬆懈了一些。

    不過,路平卻絲毫不敢大意,雖然一路走來十分太平,可是他的神經卻繃得極緊,就擔心自己一個疏忽,會出什麼事情。也是他這分謹慎和仔細,方讓他們在接下來的路中渡過了一次危機。

    這事是發生在渡河的第二天晚上的時候。

    從渭河乘船北上,只需要花上兩天時間,便能到渭城。若是不渡河,選擇繞路,那麼將要多行上五天時間方到渭城。一般人皆會選擇從渭河乘船北上,好減少一些時間,阿菀他們也不例外。

    只是,由於去年邊境戰爭暴發,使得往北一帶不太平靜,不僅路上流寇盜賊橫行,這水中也是水匪橫行。比起在陸地時看起來彪悍的將士,到了船上,倒是不太顯眼,那些水匪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還是路平擔心水匪問題,在租船渡河時,便在當地聘請了一些識水性的船夫一同上路。

    晚上,阿菀睡在船艙裡,突然被一聲爆炸悶響以及船身一個巨大的搖晃給驚醒了,差點從床上滾了下來。

    睡在旁邊小榻上的路雲一躍而起,率先撲過去,將阿菀連人帶被抱住,讓她免於摔到地上。

    阿菀雖然有些驚魂未定,卻沒有驚慌失措,而是第一時間傾聽外面的聲音。

    “是水匪。”路雲沉聲道,將她送回床上。

    阿菀裹著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雖然已經是四月份了,可是越是往北,天氣仍是不見得多熱,晚上也冷得厲害,需要蓋棉被。

    “用不用你去幫忙?”阿菀問得有些猶豫,她知道路雲的手上功夫挺好的,也因為如此,所以這一路上,每晚歇息打尖時,都是由路雲和她同睡一個房間。

    燈光下,阿菀看到路雲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彷彿連聲音都柔和了幾分,她說:“奴婢的職責是保護您,外面有路管事,並不需要奴婢出面。”說著,她起身去給阿菀倒了杯溫開水。

    阿菀抿唇,雙手捧著茶杯,並不喝,而是豎起了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

    打殺聲響了兩刻鐘後,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

    很快地,艙門便被敲響了,住在隔壁艙房的青雅等丫鬟進來。

    從船受到襲擊開始,幾個丫鬟們出來了,不過並沒有進來,而是守在船艙門口處注意情況。

    “世子妃,路管事過來了。”

    阿菀聽罷,直接道:“讓他進來。”

    青雅猶豫了下,最後仍是去請路平進來。

    非常時刻,也不必計較太多男女大防了。

    路平是進來和阿菀匯報剛才的戰事以及損失的,他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殺戮,神色肅穆冰冷,身上的衣服好幾處都被打濕了,顯然是先前戰鬥時,被渭河的水沾到的。

    阿菀聽完路平的匯報後,對他道:“辛苦你們了,死去的人的好生安置好,等到了岸後再給他們安葬,受傷的人也讓郁大夫和白太醫去看一下,順便處理一下傷勢。”

    路平應了一聲,見阿菀這裡沒事,便趕緊去安排善後之事。

    阿菀見路平走後,又去吩咐幾個丫鬟,讓她們去廚房知會一聲,讓廚房那邊多些備些熱水,順便熬些薑糖水之類的。

    後半夜,阿菀有些睡不著,一邊讓人去打探外面善後事宜,一面想著衛烜現在在做什麼,腦子有些胡思亂想,然後又忍不住問路雲,“先前將船炸得搖晃的東西是什麼?”

    路雲猶豫了下,說道:“奴婢也不太懂,聽說是漕幫掌握的一種水雷,價格十分昂貴,除了供給朝廷的水軍外,並不會對外流通。”

    阿菀沉思起來。

    既然不對外流通,可是今晚怎麼會有水匪用來對付他們?至於水雷這種東西,路雲說得含含糊糊的,阿菀也聽不出它是什麼東西,是不是與火藥有關。不過她倒是知道,這時代的火藥技術十分落後,只是用來製做煙花炮竹等東西,根本沒用在軍事上。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跳,又穩下了心神。

    快到天亮時,終於船又開始前行,整個世界彷彿都恢復了平靜,阿菀也打了個哈欠,進入了夢鄉。

    夢裡,她似乎回到了京城,和平常一樣,被屬於衛烜的氣息包裹住,他喜歡霸道地摟著她,摸著她腰背的地方,用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地絮語著,甚至對她做一些夫妻間親密的事情,有時候極盡溫柔,有時候卻又極盡惡劣,非要讓她哭不可。

    可是只要想到他,只剩下了安心。

    等她再睜開眼睛,自己還在船上,衛烜並不在。

    阿菀愣愣地坐了會兒,按住心口,終於意識到,自己對衛烜的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地發生了變化,曾經以為的親情終於變成了男女之間的愛情。

    青雅端著食盒進來,見她醒了,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世子妃,船已經到渭城的碼頭了,您先吃些東西填填肚子,稍等會兒。路管事說,等行李搬到碼頭上,我們再進渭城,今天就在渭城先休息一宿,明日再出發。”

    阿菀點點頭,對路平的安排無異意,也不會指手劃腳。

    阿菀天方亮才入睡,現在已經近午時了,等她用了午膳後不久,行李等東西已經搬下了船,路平雇了一頂青帷小轎上船,將她迎下船,進了渭城。

    渭城作為嘉陵關附近的城市之一,十分熱鬧繁華,阿菀坐在轎裡,一路上還能聽到街上的各種聲音,那種濃郁的生活氣息,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他們今天是在渭城的一家客棧歇下,路平直接包了一客棧裡最大的院子。

    雖然是在路途上,但因阿菀適應良好,又休息得好,所以並沒有太大的疲憊感,和平常差不多。反而是那些丫鬟和嬤嬤們,個個神色間都透露出幾分旅途特有的疲倦,顯得懨懨的,讓人看罷,幾乎無法置信。

    明明最應該擔心受不住旅行條件差而生病的人,反而從容不迫,和在京城裡沒兩樣,讓路平等人心裡不禁浮現幾分古怪的感覺。

    不僅如此,阿菀來到渭城後,還很有精神地讓人去買了渭城特有的小吃回來嚐了下,讓路平等人更是看得愣愣的。

    柳清彤的老家在渭城,阿菀曾和她聊過渭城,對渭城的人文風俗都有幾分了解,嚐到了柳清彤所說的泡饃濃湯和千葉大餅,雖然並不算得美味,可是第一次吃到,仍是讓她感覺到有些新奇。

    “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不如明天在渭城多歇息一天,緩緩勁兒,後天再出發吧。”阿菀十分體貼地說,很體諒幾個嬌花一樣的丫鬟。

    阿菀這吩咐下去後,所有的人都高興起來,特別是幾個丫鬟,想到明天能在城裡歇息一天,嬌俏的臉上都浮現幾分笑意。

    晚上,在渭城裡,大家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

    阿菀抱著被子和以往般睡得很踏實,只是又做夢了,夢到了衛烜。他如同往常般,將她摟在懷裡,親暱地將臉湊到她的頸窩間,低聲在她耳畔說著什麼,輕輕地吮吻著她的唇角,帶著屬於他的炙熱氣息的大手沿著她身體的曲線移到。

    當阿菀被身體湧上的一種異樣感逼得醒來時,終於發現,自己好像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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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8:0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等阿菀完全清醒後,抓住壓在身上的人就咬了一口。

    這種時候,只有用牙齒來咬,才能表達她激動又惱火的心情,而且是最不費力的一種行凶方式。

    衛烜嘶地低喘了一聲,擁著她換了個姿勢,繼續堅定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力道也因為她的甦醒而加重了幾分,直到她又咬了自己一口,方放緩了速度。只是在事後,他又拉起她的腿,在她大腿內側咬了幾口。

    四月下旬的渭城的夜晚,並沒有初夏時的燥熱,反而添了絲絲的涼意。她伏在他汗濕的胸膛上,手放在上面摸了一下,突然間發現,原本屬於少年的單薄的胸膛,已經慢慢地長成了屬於青年的寬厚結實。

    那個青澀的少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長為一個青年了。

    衛烜放鬆地仰躺在床上,一隻手擱放在她腰間,很喜歡她這般趴在自己身上,承受著她的重量,會讓他覺得他們十分地貼近,也是他在歡愛過後,最喜歡的溫存的舉動。

    “你怎麼來了?”阿菀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昏昏欲睡,心裡頭卻對他的出現十分疑惑。

    “來接你。”沙啞的男聲毫不遲疑地道。

    阿菀摸著他的胸膛,只覺得彷彿在摸著一塊裹著絨布的鐵塊一般,手感很好,可見他這段日子一直堅持不懈地煆練體能,也不知是不是很辛苦,看起來倒是瘦了一些。

    “你這樣過來……明水城怎麼辦?”阿菀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最近沒有戰事,無論是我們,還是北方草原的那些部落,春天時候是最好的休養生息的季節,總不能一年到頭都在打仗。”衛烜輕輕地撫過她赤裸的背部,懷抱著她時,心房會被一種十分溫柔又強烈的情懷填滿,讓他既想要溫柔地待她,又有一種想要將她撕毀了揉進身體裡的衝動。

    十分矛盾,總要努力克制住,才能用溫柔的表象面對她。

    幸好,她總是能很平靜地包容他的一切,無論是好的或不好的,讓他急躁的心安定下來。

    阿菀聽他說,從渭城到嘉陵關,若只是騎馬疾行,不過兩日路程,進入嘉陵關後,距離明水城也越來越近了,也不過是兩三日的路程,往反十日左右便可,並不耽擱時間。

    自從阿菀從京城出發時,衛烜便算著日子,因明水城現下還算太平,索性便想著來渭城接阿菀。在他們將要抵達渭城時,他也恰好提前幾日從明水城出發,在入夜之時,終於抵達渭城。

    所以,這便是衛烜​​又三更半夜出現的原因,阿菀對他十分無語​​,總覺得這位世子爺,十分喜歡幹三更半夜冒出來爬床的事情,讓他每每都要被他弄醒。

    “我這邊挺好的,也不需要你專程過來……”阿菀睡意上來,聲音有些含糊,又打了個哈欠,便想埋頭睡覺。

    衛烜卻不肯讓她入睡,再次就著姿勢頂入她的體內,按著她柔軟纖細的身子,湊到她耳邊說:“阿菀,我真的好想你……”

    宛若情人間最動人的私語,阿菀的厚臉皮終於崩不住紅了,將臉拱到他懷裡,就是不肯抬起來,直到他堅持不懈地追問,終於回應了他一句她也很想他,卻不想,這句話不知哪裡戳中了他的神經,讓他激動得不行,結果一個深頂,讓她雙瞳都有些渙散。

    翌日起床,阿菀不意外晚起了。

    幸好今天不用出發,且守夜的丫鬟也知道衛烜過來了,沒有人來打擾她,也不用再看那些人曖昧的眼神。

    還未睜開眼睛,便感覺到身旁的人,依然緊緊地將她攬到懷裡。

    “早……”阿菀嘀咕了一聲,扶著有些酸軟的腰肢起床,心裡忍不住嘀咕著,她果然是天賦異稟,昨晚那樣胡鬧,卻只是腰部有些酸軟,而沒有疲累得起不了床。

    衛烜笑盈盈地看她,問道:“腰酸麼?”

    阿菀瞥了他一眼,決定還是不回答的好,很淡定地起身。

    衛烜頓時滿意了,雖然事後總要多費了些時間給她按揉身子,可是能讓她第二日沒那般辛苦,也是值得的。說到底,他仍是捨不得讓她太辛苦,特別是那纖細得彷彿用點力就會折斷的細腰,總讓他愛不釋手之餘,又怕折斷。

    等丫鬟進來伺候他們洗漱後,衛烜對過來詢問要不要擺膳的青雅擺了下手,然後拉著阿菀起身說道:“難得來渭城,我們今兒到外面吃,順便去走走。”

    阿菀沒意見。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又不忙著趕路,何不四處看看,開開眼界?可能是兩輩子都拖著個病弱的身子,所以她對於外面的世界十分嚮往,每到一個地方,縱使風景不好,仍是讓她看得津津有味。

    她太淡定了,以至於忽略了青雅糾結的眼神。愛操心的丫鬟欲言又止,可是看阿菀面上平淡,衛烜也一臉興致勃勃的,只能自我安慰,世子妃的身子應該還能承受得住吧?

    渭城的建築比起京城來,顯得比較古拙粗糙,高大奇俊,卻另有一翻蒼涼的味道,而且這裡沒有皇城的那麼多的束縛,阿菀一路走來,還可以看到很多沒有覆面紗走在街上的未婚姑娘,只是帶著幾個隨從罷了,連轎子馬車也不必掩得結結實實的,她們的眉宇間縈繞著一種颯爽飛揚的神彩。

    這裡對女子的束縛少了許多,也讓女子自由了許多。

    阿菀喜歡這裡的氣氛。

    她眉眼含笑,安安靜靜地走來,彷彿走過了歲月的痕跡,浮躁的喧囂瞬間離她遠去,整個世界都變得安寧而獨特起來。

    衛烜看著她,心滿意足。

    早餐是在一家賣羊肉湯的店裡吃的,一籃子燒餅,一碗羊肉湯,十分管飽。

    衛烜拿了個大燒餅,將之撕開,將小半張遞給阿菀,自己吃大的那一半,酥脆的燒餅配著味道濃香醇厚的羊肉湯,呼啦啦就是一碗。

    阿菀雖然吃得不多,但是衛烜卻是喜歡拿一張餅撕開一小塊遞給她,和她分食一張餅,將籃子裡的燒餅吃完,羊肉湯也吃了兩碗。她只吃了小半碗,然後便笑看著他解決其餘的燒餅。

    路平和路雲坐在旁邊的坐位上,兩人也跟著蹭了一頓風味獨特的燒餅泡羊肉湯的早餐,義兄妹二人都吃得極開心,心情一反過去二十來天的緊繃。可以說,只要有衛烜在,於他們而言,便像吃了支定心劑一般。

    用過早膳,衛烜又牽著阿菀走在渭城的街道中,等她走得累了,便讓路平去雇了頂小轎,帶她去逛了渭城的幾處風景,讓阿菀十分開心。

    直到傍晚,他們才打道回府。

    在經過一條鋪著些許不平整的方石塊的巷子,便能聞到一股屬於食物的香味,衛烜朝阿菀笑了笑,帶她走了進去。

    阿菀吃驚地看著他,發現衛烜顯然對這裡十分熟悉,如此偏僻的巷子都讓他找著,等被她帶進巷子裡的一家食鋪後,阿菀仔細看了下,雖然門面很小,但裡頭卻十分乾淨,純樸的木質桌椅牆面,都給人一種濃郁的古拙風氣。

    “來三斤羊頭肉,一個菜圓子,一個鹵皮筋,兩碗羊肉麵……”衛烜朝老闆叫道。

    等點了菜後,他面上含笑對阿菀道:“這裡的羊頭肉不錯,是幾百年的老店了,你可以嚐嚐。”

    阿菀朝他笑了下,繼續好奇地打量。

    不僅阿菀奇怪衛烜似乎對渭城十分熟悉的模樣,連路平也十分納罕,最後這位忠心的管事兼侍衛心裡聳聳肩表示,肯定是世子爺為了在世子妃面前表現,所以提前做好了功課。

    嗯,如此一想,便不奇怪了。

    路平十分淡定,已經習慣了他家世子爺在阿菀面前變得十分沒節操的樣子。

    用過一頓獨具渭城風味的晚膳,眾人踏著將暮的天色回客棧。

    阿菀扶著衛烜的手下轎子時,眼角余光瞥到了不遠處站在暮色中的人影,只見那人站在街道另一頭,遙遙地望過來,臉上的神色十分複雜,發現阿菀的目光後,她突然掉轉過頭,轉身離開。

    在她霍然離開時,她身旁的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也忙跟了上去。

    阿菀有些詫異。

    “怎麼了?”衛烜發現她的目光,也忍不住看​​過去,只看到了三個女人的背影,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綰著已婚婦人髮髻的女人的衣服色澤較為鮮豔,看著就是有錢人家的夫人。

    “沒什麼。”阿菀搖了搖頭。

    回了客棧,青雅、青環等丫鬟早就準備好了熱水給她沐浴。

    阿菀趴在散發著松香的木桶裡泡著加了舒緩疲勞的精油的熱水,任由青雅幫她搓背,邊和她說起回來時的事情。

    “我剛才好像見到柳侍郎府的二小姐了,她一副婦人打扮的模樣,衣服首飾款式色澤都不錯,也不知道她嫁了什麼人,看起來還是不錯的。”阿菀有些感概地說。

    當初柳清霞做下那樣的事情,雖然還未成功就被揭發了,最後被送回了老家渭城,卻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想來柳夫人雖怒她不爭,到底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如何能不心疼關心?縱使在渭城嫁了人,憑著柳家的勢力,也會給她挑一個好對象。

    “那樣很不錯啊,到底是柳府的嫡女,無論在哪裡都會嫁得不錯的。”青雅隨意地道,她並不清楚柳清霞被送回渭城的真相,不過心裡也有幾分噓唏感概,覺得柳夫人也狠得下心,將女兒嫁回老家。

    不過各人天生的命不同,青雅只感概了下便放開了,不像阿菀感觸那麼深。

    在阿菀泡澡時,衛烜也將路平叫了過來,詢問他一路上的事宜。

    路平一一回稟,等說到了在渭河渡河時發生的事情,他的神色有幾分凝重。

    “確定他們使用的是漕幫製造的水雷?”衛烜冷聲問道,燈光中,那張昳麗的臉龐添了幾分冷戾肅殺之氣。

    路平被他徒然而變的氣息壓得有些膽顫,額頭也泌出了冷汗,埋著頭道:“屬下讓人去檢查了水中的情況及遺留下的東西,確實是漕幫​​所用的水雷。”

    衛烜抿唇,坐在那裡沉思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衛烜終於道:“這事情我會讓人徹查。”

    等衛烜起身離開,路平終於舒了口氣。

    衛烜回到臥室時,阿菀正躺在榻上,披散著一頭長髮,青雅端來銀霜炭的炭籠給她烘頭髮,炭籠裡放了些乾躁的香草橘皮,讓烘乾後的頭髮會留下植物特有的清香。

    等她烘乾了頭髮,衛烜執起一縷深深地嗅了口,臉上露出了幾分無法言語的神色。

    阿菀:感覺就像個蛇精病……

    將自己的頭髮搶回,不著痕跡地挪離他遠一些,阿菀說道:“明日起程出發了,今晚早點歇息。”

    衛烜唔了一聲,脫了鞋坐到她身邊,輕輕鬆鬆地將她摟到懷裡,撫著她的腰背處,說道:“路上發生什麼事情?可有累著?”

    現在才來問,是不是有點晚了?阿菀想到昨晚他三更半夜跑過來,不是忙著妖精打架,便是一起遊玩渭城,確實不適合說話。

    阿菀輕描淡定地說了,並且說了在渭河乘船時被襲擊的事情,突然問道:“我出發前讓人送過來的信你收到了?”

    衛烜點頭,“收到了,你不用擔心,這事情有我。”親了下她細膩的臉龐,“改日得了空,我再派人過來直接剿了那群水匪,給你出氣。”

    阿菀: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紅顏禍水的感覺,竟然讓他越界出手……

    “行啦,睡覺吧。”阿菀拍拍他堅實的胸膛,不著痕跡地摸了下。

    衛烜抓住她的手,將她抱到床上,壓上來時,臉又有些紅,說道:“若是你喜歡,可以隨便摸!”

    阿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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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18:0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接下來的路程,也不知是不是有衛烜在,一路皆順風順水,不僅沒見一個流寇,也沒見什麼山賊之類的。

    過了嘉陵關後,阿菀敏感地發現,氣溫又低了許多,極目望去,十分蒼涼的模樣。這種蒼涼,不僅是因為氣候對環境影響所造成的,也是因為戰爭原因遷移了很多百姓,使得這裡的田地皆荒廢了,沒有人力開發,自然也就荒涼了。

    真正的地廣人稀。

    在四月底的一個傍晚,阿菀經歷了一個月的旅行,終於拖著一大堆的行李來到了明水城。

    夕陽西下,明水城斑駁的城門顯得滄桑而莊重,充滿了歷史的痕跡,遠遠看去,那厚重的石頭砌成的高大城門,如同一個沉默而堅毅的戰士,安靜地站在那裡,任憑風吹雨打,巋然不動,守護著大夏的疆域。

    隔著碧紗簾子,阿菀能感覺到風吹過窗簾掠過面頰,還有空氣中的不同於京城的特有的煙塵味道,讓她不由得半掩住臉,眉頭卻未如同青雅等人般皺起,只是很平靜地看著。

    馬車很快便進入了明水城。

    傍晚的明水城並不熱鬧,寬闊的街道是用並不平坦的巨大石塊鋪就,彷彿就直接敲打在地面一般,凌亂又富有厚重感。時不時地能看到街道兩邊正要收攤的鋪子,還​​有穿著粗布葛衣在街上跑來跑去的孩子,遠處炊煙裊裊,看起來安祥而寧靜,平和得讓人想像不出這是一座位於戰爭最前線的城市。

    進入明水城後,馬車行駛得很慢,車輪轆轤的聲音富有節奏。

    只是,馬車還未抵達目的地,便停下來了。

    “世子爺這是去何處?下官可是有好些天沒有見到您了。”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朱城守啊,你怎麼在這裡?”衛烜的聲音很冷淡。

    “呵呵,自然是為了世子爺您而來了。哦,對了,聽趙將軍說你有事情離開一陣子,莫不是……哎喲,我知道了,是您的世子妃要來明水城,你這是去接世子妃吧?不知這馬車裡的可是世子妃?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世子妃來了,您也不告訴我們一聲,也好安排人到城門外迎接……”

    “朱城守,你夫人來了。”衛烜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那位喋喋不休的朱城守突然啊了一聲,那聲音在阿菀聽來,就像一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然後很快便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接著就是那位朱城守的聲音遠遠飄來:

    “世子大人,您可要悠著點,別告訴夫人我在這裡啊!”

    他的話剛落,遠遠地便傳來了一道河東獅吼:“朱儉!你給老娘回來!”

    阿菀忍不住轉頭,撩開車簾,隔著碧紗窗往外看去,只見到遠處的街道上跑來了一道纖細的人影,可惜還未給她看清楚,便轉入了一條巷子了。

    這時,馬車又繼續前進了。

    馬車最後進入了城裡的一棟宅子,在垂花門前停下。

    衛烜利索地翻身下馬,然後撩開車簾,親自將阿菀扶了下來。

    垂花門前,宅子的管家帶著一群僕役恭敬地出來迎接。

    “這是明水城裡最好的宅子了,你看看有什麼缺的,儘管吩咐人去置辦。如果人手不夠,明日再去買幾個回來伺候。”衛烜說著,目光掠過隨著阿菀過來的丫鬟婆子,心裡有些不虞,覺得伺候的人太少了,果然是要買些回來。

    阿菀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接見了管家,方和衛烜一起進了內院。

    明水城多風沙,不過這宅子卻很乾淨,應該是每日都有僕人仔細地掃灑過了,才能保持這樣的乾淨整潔。阿菀經過庭院時,看了下庭院中種的幾株耐寒的花卉,眼裡有了幾分笑意,等進了屋子時,發現門窗外都安裝了輕薄的紗簾,想來是為了隔絕沙塵。

    果然,當進了屋子後,發現一水的楠木家具不僅十分齊全,並且很乾淨。

    比想像中的還要好。

    阿菀其實並不是個挑剔的人,有條件時她會被養得很嬌氣。可是若是沒有條件,她便會努力適應環境,並不會因此而怨天尤人,或者無法適應而自毀。

    衛烜牽著她的手一路走來,心裡十分忐忑,就怕這樣簡陋的地方會讓阿菀不喜歡,也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不願意待在明水城。可是當看到她眼裡浮現的幾許笑意,心漸漸地落定下來,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歡快。

    待丫鬟端來熱水伺候他們洗漱後,衛烜直接抱住阿菀,在她的驚呼聲中,一把將她舉高,然後讓她的臀部坐在了自己的臂彎裡。他體格修長高大,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抱了起來,就像用抱著小孩子的姿勢,讓阿菀不得不彎腰攬住他脖子,低頭的時候,正好對上他黑亮的目光。

    “你做什麼?”阿菀佯怒地捶他的肩膀。

    衛烜朝她露出了孩子般歡快的笑容,輕聲道:“我很高興。”

    阿菀聽懂他話裡的意思,不禁有些赧然,又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發現他激動得臉紅時,趕緊按住他,“等等,我肚子餓了,有什麼事情等吃完飯再說。”

    衛烜盯著她,目光宛若一頭就要被釋放出來的野獸一般,要將她吞吃入腹,眼尾都有些發紅,看得阿菀膽顫心驚。幸好,最後他只是將她按在懷裡仔仔細細地揉弄了一回,在阿菀感覺到那頂在雙腿間的玩意都硬得可怕時,他終於依依不捨地放開,然後讓人去準備晚膳。

    阿菀鬆了口氣,越來越覺得這位世子爺有時候激動起來,簡直就是個蛇精病,讓她總是毫無防備。

    只是,在用晚膳時,發現他時不時飄來的眼神,阿菀寒毛又豎起來,捏著筷子的手都有些發緊。

    蛇精病犯起病來真可怕!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他激動的事情?

    可能是因為阿菀會過來,所以這裡早早地準備好了,不僅宅子收拾得乾乾淨淨,且這宅子一應的物甚都有,伺候的人也不缺——雖然在那位世子爺眼裡,這麼丁點下人,簡直是寒磣人,可是阿菀還是覺得很足夠了。

    用過膳後,阿菀趁著膳後消食的這段時間,又了解了下明水城的情況,心里大致有了個概念後,便對衛烜笑道:“剛才那位朱城守,似乎挺怕他夫人的樣子。”

    衛烜不以為意地道:“他夫人雖然是個河東獅,但他卻是個色中惡鬼,若非還有點能力,早就讓他滾蛋了!”十分不喜歡那位朱城守的行事的模樣。

    阿菀笑盈盈地看著他,故意說著反話道:“你們男人不就是好這口麼?”

    衛烜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瞇起眼睛,用一種讓阿菀寒毛直豎的眼神盯著她,陰陰地說:“難道在你心裡,我也是這樣的?”

    見過他乖巧的樣子、霸道的樣子、狡猾的樣子、害羞的樣子、熊破天的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陰沉,讓阿菀愣了下,但是卻莫名地並不害怕,雖然寒毛豎得厲害,但仍是平靜地道:“當然不是啦。”

    衛烜臉色不虞,彷彿阿菀剛才的話傷了他的少男心,開始用一種讓阿菀發寒的目光盯著她。

    阿菀有些受不住,覺得消食得差不多了,趕緊讓人備熱水沐浴。

    粗使丫鬟將水提進淨房,倒入浴桶後,阿菀便讓她們退下了,留下青環伺候,邊和她搭著話,邊褪下衣服。

    只是,當脫下褻褲時,眼角余光發現底褲中一點點紅跡,便知道小日子又來拜訪了。

    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幸好是到了地方才來,不然在路上,真是十分麻煩,也很影響心情。

    青環整理她換下來的衣服,自然也發現了,忙去叫青雅過來,給阿菀準備月事帶等物。也因為惱人的大姨媽來拜訪,阿菀自然是不能泡澡了,只得草草地淋浴了事。

    從淨房出來,阿菀喝了半碗青雅端來的紅糖水後,便上床歇息了。她十分愛惜自己的身子,非常時期,一般會仔細保暖且保證能有充足的睡眠時間,等過幾日後,她又是一條好漢!

    剛躺上床不久,衛烜也在另外一間淨房將自己清洗乾淨回來了,見阿菀早早地躺在床上,臉色稍緩,便上床去抱住她,手摸進她的衣襟裡,握住她胸前的豐盈。

    “別……”發現他的意圖,阿菀忙制止他,小聲地道:“我的小日子來了。”

    衛烜的動作一頓,仍是沒有放開手,而是手往下探去,摸到她雙腿間的月事帶時,發現她並不是騙人,不禁鬱悶地將她摁到懷裡,然後咬了她一口。

    阿菀瞄了他一眼,發現他仍處於蛇精病的狀態中,心裡萬分慶幸大姨媽來得真是時候。只是,很快地,她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當被他拉住手按放在一個粗硬的東西上時,阿菀發現這位世子爺果然是恨不得要吃了她。

    連小日子來了都不能被放過,簡直是喪病啊!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男人射精後特有的麝香味,阿菀縮了縮有些發酸的手,又瞄了眼那位世子爺的臉色,決定以後不能再撩撥他,和他開那種玩笑了。

    ****

    來到明水城的第二天,阿菀的精神有些糟糕。

    大姨媽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坐在臨窗的炕上,阿菀懨懨地喝著紅糖水,精神十分萎靡。

    衛烜坐在旁邊,等她喝完了紅糖水,接過碗遞給青雅,對她道:“這幾日你在家裡好生歇息,等你身子好一些後,再看著要不要見那些官夫人,不必勉強自己。”

    阿菀瞥了他一眼,發現過了一夜,這位世子爺又恢復成了在她面前體貼裝乖的模樣,心里松了口氣,面上卻不以為意地道:“哪能說不見就不見?屆時那些人要怎麼看你?你不必擔心,過兩日我便給她們下帖子,請她們到府裡來作客。”

    衛烜不置可否,握著她有些發涼的手置於手掌心中,發現她只要在這種時候,無論是冬夏身子都會發涼,讓他忍不住將她揉到懷裡,想讓她暖和一些。

    “明水城裡的人都比較豪爽不拘小節,而且有些不懂禮數,若是到時候誰給你氣受,你告訴我,我來辦。”衛烜漫不經心地道。

    你辦什麼啊?去將人家殺了剁了麼?阿菀對這位世子爺粗暴的行事方式無語之極,決定當作沒聽到。

    衛烜發現她的不以為意,並不解釋什麼。雖然他來到明水城才幾個月,可是他上輩子在這裡待了幾年,甚至戰死於此地,早就摸透了明水城的情況,甚至只要他想,可以迅速將明水城神不知鬼不覺地掌控在手裡,無人敢質疑他一分。

    他這輩子如此努力,唯一的目的便是保護她,讓她過上隨心所欲的生活,誰敢給她臉色看,他就弄死那傢伙!

    夫妻倆隨意地聊著天,一個管事嬤嬤拿了幾張帖子過來,稟報導:“世子妃,朱夫人、趙夫人、錢夫人……她們給您遞帖子。”

    青雅接了過來,將之打開遞給阿菀看。

    阿菀看後,面上浮現笑意,說道:“青雅,你幫我去回復她們,就說我初來乍到,身子不適,待過幾日好一些,再請她們到府裡來作客。”

    青雅肅手應了聲是,便捧著那些帖子下去回復了。

    等青雅走後,阿菀靠在衛烜懷裡,和他說道:“你瞧,這一大早的就有人送帖子來了,想來昨天傍晚進城時,不僅那位朱城守看到了,很多人都看到了。”

    衛烜不以為意,他來​​到明水城後,便讓人置辦宅子買家具奴僕等,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明白了。而昨天進城,那一車車的行李以及護送的將士,只要有些眼色的人,都明白阿菀的身份,自然要第一時間有所表示。

    “我面都還沒露一下,就出風頭了。”阿菀調侃道。

    衛烜撫著她披散的髮,但笑不語。

    等到午時,見衛烜仍沒出門,阿菀不禁奇怪道:“你不用去軍營麼?”

    “現在軍中無事,有趙將軍坐鎮,我去不去都無所謂。”衛烜依然挨著她,一副不會離開的模樣。

    阿菀被他弄得有些羞恥,總覺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很濃郁,他靠得這般近,定然能聞到,莫名地想讓他離遠點,可是又怕他到時蛇精病了,以為她嫌棄他,要做出什麼掉節操的事情來。

    昨晚衛烜的表現讓阿菀意識到,這位世子爺來到明水城後,似乎放開了很多,情緒也顯露了許多,不像在京城裡,就是笑時也帶了幾分面具的假笑和壓抑。

    或許,他更喜歡這裡廣闊的天地?

    阿菀不禁若有所思。

    ****

    阿菀為了大姨媽一事而窩在屋子裡哪裡都不能去時,明水城那些官夫人們拿到了她的回函,心裡也忍不住泛嘀咕。

    作為明水城裡身份數一數二的城守夫人,朱夫人素來是文官裡的領頭人物,拿著那張用澄心紙製成的回函,不禁和今日難得沒有出門去尋歡作樂的朱城守嘀咕起來。

    “聽說這位瑞王世子妃是個病秧子,天生體弱,以前還有太醫斷言她活不過二十,是個天生的病美人兒。你說,她一個嬌滴滴又病懨懨的郡主娘娘,跑到這邊境來做什麼?縱使新婚夫妻捨不得離別,可也得瞧瞧自己是什麼情況。你瞧,這不,才來到明水城就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過幾日就病得只能回京……”

    這麼說著,朱夫人心裡也有幾分輕鬆。

    瑞王世子妃不僅有郡主的品級封號,還是親王世子妃,身份上就壓了她們這些官夫人一大頭,若是個脾氣好的、容易相處的還好,若是脾氣壞的,以後她們的日子也難過,還不如她不來。

    所以,朱夫人在知道瑞王世子妃將會來明水城時,便早早地打發人去打探這位世子妃的事情,只可惜,明水城距離京城太遙遠,而且這位世子妃自小體弱多病,素來不出門,名聲不顯,還真是沒什麼好打探的。

    朱城守有些不耐煩地道:“你嘀咕個什麼勁兒?既然是世子妃娘娘,你們好生奉承著就是了。她一個毛丫頭片子,能有什麼心計,隨便奉承著讓那位世子爺心情舒暢便可。”說著,便要起身離開,寧願去找個小丫鬟聽她們唱小曲。

    朱夫人見他這德行,氣不打一處發,霍地站了起來,身材瘦弱的朱夫人伸手一扯,就將長得白白胖胖像饅頭似的朱城守拽住,拖進了屋子裡。

    很快,屋子里傳來了殺豬般的慘叫,屋外槅扇前坐著做繡活的丫鬟們很淡定地看了下明水城的天空,繼續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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