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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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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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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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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發表於 2016-8-29 13:36:28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謝慧齊當下就點頭,“知道了,哥哥。”

    齊君昀忍不住笑了起來,摸著她鬢邊被寒風吹亂了的鬢發,他看著眼前頓時美得讓他心悸的小姑娘,“不怕?”

    “不怕。”謝慧齊想也不想地搖了頭。

    有什麼好怕的。

    昨晚那一大家子壓著嗓子的痛哭聲還留在她的耳邊,她有什麼好怕的?

    活著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不想坐以待斃,那就去爭,那就去搶,就是用拼的,那也必須去拼。

    害怕,逃避永遠都解決不了事情。

    “回吧。”齊君昀拉了她的手。

    “嗯……”謝慧齊往屋里看去,又回頭看他,猶豫了下,道,“我想進去跟舅父他們告個別。”

    齊君昀輕撫了下她被寒風吹得發涼的耳朵尖,頷首,“去吧。”

    謝慧齊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快步進了門去。

    “表姐……”

    剛從側門進來,此時正在低頭給父親按摩殘手的谷芝堇立馬回過了頭。

    “慧慧……”一臉疼痛難捺的谷展鏵立馬坐正了身姿。

    “舅父,我要走了。”謝慧齊走近他,給他鄭重地道了萬福,“您要好好保重。”

    “走了?”谷殿鏵失神地重復了一句,爾後猛地回過神來,“要回國公府了?”

    “誒,是。”謝慧齊看著舅父蒼老黝黑,印滿了苦難的臉,見他這時臉上虛汗不斷,又是一臉悵然失神的神情,在這一刻,她的心猛地就跟被鈍刀子狠狠捅了一刀似的,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舅父老了。

    他活著的每一刻,都像是在受難吧?

    可他還是在挺著。

    他帶了表姐他們歷經萬難從東海回來,是想報仇吧?也是想要給表姐表弟他們一個更好的以後吧?

    他都在挺著,好手好腳的她又有什麼難的?

    “好,好,回去,回國公府吧。”谷展燁把手伸了回來,顫抖著手指想去拿桌上裝著止疼藥的瓷瓶,可手一踫到瓶子,瓶子就倒了。

    谷芝堇把瓶子拿了起來,把藥倒進了他的手心。

    谷展鏵仰頭把藥吞了下去,方覺右手那鑽心的疼才好了一點,他強力打起了精神,朝外甥女微笑道,“回去要听齊老太君和國公夫人她們的話,不過你素來乖巧,我是放心的。”

    “是。”謝慧齊微笑道。

    “哎,回吧。”

    去吧,還是去國公府的好,在他沒坐穩位置之前,她還是別回來的好,若不然,怎麼護得住她。

    “那我走了。”

    “好,兒,送送你妹妹。”

    “好的,阿父。”

    谷芝堇陪著謝慧齊走到了門口,謝慧齊就沒動了,她拉著谷芝堇的手,低著摸著她從小就叫姐姐的女孩子那已經完全不顯細膩的手。

    手指還是那麼縴長好看,但那已經不再是一只貴女的手了,指腹上那薄薄的繭證明著它的主人長期勞作很久了。

    “府里要是缺什麼藥,你只管叫人來告知我就行,我那都有的,國公府的祖奶奶和伯娘她們都疼我,很舍得給我東西。”謝慧齊看著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摸著那些指腹上的薄繭。

    這日子啊,就這麼過來了。

    而它也將會這麼過去……

    接下來她會繼續努力,想來,她的表姐還是會繼續比她更堅強。

    “等家里人都好了,我明年就可以搬回來待嫁了,到時候還得要姐姐幫著我繡幾床喜被呢……”謝慧齊把她的手合在手心,抬頭微笑道。

    “知道了,你且去就是。”谷芝堇淡淡道。

    “誒,回頭姐姐若是有什麼事,只管給我送信就是……”謝慧齊拿出手帕擦了她眼邊流下的淚,笑著道,“咱們家把這難關度了以後就會好了,你切莫想著有事會煩了我,有事只管找我就是,你們好了,我以後才有娘家可出嫁,才有娘家可靠。”

    “知道了,你且去就是。”谷芝堇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她閉了下眼楮,然後雙手大力一推,推著她就往外走,等表妹一出門,她大力把門拉上,“砰”地一聲把門關了,背過身堵著門,抬著頭看著房頂。

    眼淚從她的雙頰流過了下巴,輕輕地掉在了地上,發出了人耳听不到的,含著萬般痛楚的哀嘆聲。

    谷展鏵看著痛不欲生的愛女,撐著桌面,慢慢地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向她,把她抱到了懷里。

    “兒啊,我的兒……”他拍著她瘦弱的後背,心想他的女兒怎麼就這麼可憐,小時那麼美麗驕傲的小姑娘,他卻把她養得如今連哭都不敢大聲哭。

    他怎麼就能這麼對不住她。

    門外,被推出去的謝慧齊看著緊閉的大門,安撫地拍了拍沖上來扶住了她的紅豆的手,示意她沒事,看了幾眼後,她回頭朝紅豆微笑,“回國公府了。”

    “是,姑娘。”紅豆低下頭,不敢讓她家姑娘看到她流淚的臉。

    姑娘都沒哭,她有什麼好哭的。

    **

    謝慧齊出谷府的時候,舅母跟表姐還是來送了她。

    她不再言語,而是跟她們行了禮就上了馬車,等她走後,谷芝堇才抬起了一直低著的臉,看著國公府華貴的馬車馳騁而去。

    余小英抱著孩子看著她紅腫的眼,心里是又酸又疼。

    酸她為別人哭,疼她又哭了。

    “我以後也會給你買那樣的馬車,再買很多漂亮的丫鬟給你使喚……”他靠近她,拉了拉她的手,在她耳邊說道。

    谷芝堇回過了神,回頭看他。

    看著她淡漠望著他的眼,余小英強調道,“是真的。”

    他醫術一向很好,就是在東海,他也不是也掙了許多的銀子給她花?

    給他點時間,他會出息的。

    “嗯。”谷芝堇抱過了他懷里的孩子,低頭看著安靜睡著的孩兒,淡淡地笑了笑。

    “去扶阿娘罷……”她朝他說了一句。

    她沒什麼不能相信他的。

    谷芝堇的淺笑讓余小英又高興了起來,他痛快地答了一聲“誒”,就喜上眉梢地去扶看著他們笑的岳母去了。

    她朝他笑的樣子真美。

    這廂謝慧齊回了國公府,齊老太君一听宮里那皇後要見她孫媳婦,當下發起了大火,把杯子都摔了,拍著大腿閉著眼楮就哭喊道,“那些死毒婦,死妖婦,害死了我家老國公爺,害死了我女兒跟兒子們不算,她們還想害死我孫子孫媳婦啊,死毒婦,死妖婦,怎麼不去死啊!”

    哭罷,睜開眼楮就四處找她的拐杖,嘴里道,“快把我拐杖拿來,我要去跟那死毒婦死妖婦拼命,我不活了,也要先把那兩個毒婦妖婦打死不可!”

    國公夫人拿了婆子送過來的拐杖朝她走去,嘴里問著兒子,“怎麼個說法?”

    齊君昀這時候也走了過去在老太君身邊坐下,拿過了母親手里的拐杖放到老太君手里,輕拍下她的手,淡道,“祖母,先听孫兒說?”

    老太君本來要站起來,听到這話扁了扁嘴,但還是點了頭,又朝站著的小姑娘道,“快快過來祖奶奶身邊坐,哎呀我的心肝,你就放心好了,祖奶奶才不讓你受欺負。”

    謝慧齊這下是真笑了起來。

    齊二夫人在旁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慧齊是定要去宮里走這一趟的,這事是皇上吩咐下來的,推拒不得。”齊君昀話一罷,見屋的幾個女人都看向他,他沉吟了一下,道,“至于皇上為什麼插手這事,是因我打了俞家女婿的臉,他也想幫著俞家找補一下。”

    “我看他是想看我們兩家在他面前打一架吧?”齊二夫人冷冷地道。

    “嗯,這其中未嘗沒有二嬸所說的意思。”齊君昀沒否認。

    “那,必須要去?”國公夫人皺眉。

    “嗯,必須要去,”齊君昀淡淡道,“如果只是皇後要見我們家的小姑娘,她沒那個身份也不能進,但皇上開了口,就是口諭了,慧慧只能去這一趟。”

    “俞家想作甚?”老太君拉著坐到了她身邊的謝慧齊的手憤憤出聲。

    謝慧齊也往齊君昀看去。

    “孫兒也猜不準,只能到時候讓慧慧見機行事了。”齊君昀看了眼小姑娘,見她臉邊還掛著吟吟淺笑,白嫩潔淨的臉上看起來安然得很,他嘴角一勾,笑意微深,“不過想來我們家小姑娘心里也有數的,可是?”

    老太君,國公夫人,二夫人皆往謝慧齊看去。

    謝慧齊被這幾個人一道看來,臉都有些紅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是有點數,叫我去,總不能是喜歡我才讓我去的罷?想來也是想要法子來為難我,不過,她是皇後,我就是一個小姑娘,再怎麼樣她也不能在宮里活活吞了我罷?我已經想好了,我年幼尚小,進宮的話,身邊也不能沒個長輩陪的,我就想如若二嬸不嫌麻煩,能陪我走這一遭就好……”

    齊二夫人一听,當下就合掌拍手樂道,“這主意好,我喜歡。”

    她還真是想進宮一趟,看看當年的俞家小貴女,現在成什麼妖魔鬼怪了,把她家小姑子弄死了還能當皇後,這麼大的本事,她還真是想去見見正主見識見識。

    齊二夫人因身後無過大的牽掛,所以她是敢鬧的,鬧開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國公府還得為她的死為她出頭,如上次在俞家那次一樣。

    老太君跟國公夫人一听謝慧齊這話,就面面相覷了一眼……

    這主意還真是……

    還真是可行。

    皇後是再尊貴不可,但就是她尊貴,她就得端著,她若是想拿事作筏子,這里還有個不怕跟她鬧的,到時候,到底會失了誰的臉面,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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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發表於 2016-8-29 13:37:01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二嬸,您是願意跟慧齊走一趟了?”齊君昀看向二夫人。

    齊二夫人微笑一頷首,“那當然。”

    這事就這麼定了,第二天就是要進宮面後了,一大早謝慧齊就醒來,先去了老太君那看了看,老太君也是醒了,見小姑娘來床前給她磕頭,就問她,“你要去你伯娘那梳妝?”

    “是呢,伯娘說今個兒讓十二娘給我梳妝。”

    “到祖奶奶這梳吧,叫她們過來。”老太君跟大丫鬟道。

    “是。”

    丫鬟退了下去,老太君也不先穿衣裳,而是叫謝慧齊過來,把放在枕邊的首飾盒子打開給她看。

    “你瞧瞧。”

    謝慧齊見是一套青藍寶石的小玉冠,耳環手飾都有,甚是華麗。

    “祖奶奶……”

    “挑一套相襯的衣裳穿著,這發麼,你也快及笄了,梳個小貴女頭也不打緊……”就用不著綁髻丫了。

    “誒。”謝慧齊心想老人家拿出這麼套頭面來肯定是有講究的,也不問,乖乖地應著。

    等國公夫人帶了人過來給她梳妝,她這才知道這確實是有講究的,這是老國公爺跟老太君成婚時,宮里的太後賞下來的。

    那太後還是當今太後的婆婆。

    國公夫人見老祖宗連這種寶貝也拿出來了,也是一臉的鄭重,這下也不在一旁看著十二娘梳頭了,而是站在了謝慧齊身邊仔細看著,生怕有哪點不妥。

    “中間的那塊玉,說是跟太帝爺的龍帶上的那塊藍寶玉同一塊割下來的,”老太君坐在一邊,跟來看著小姑娘梳妝的孫子嘮叨著,“當時你祖父為著這個,還領了一趟難辦的差,去了南方三個月才回家,得的可不容易了。”

    “您寶貝慣來多,哪樣得的容易?尋常人家一輩子都看不到一眼,您的那些呀,堆到庫里都生灰了。”二夫人在旁喝著茶水懶懶道。

    老太君瞄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多也一樣不給你。

    “宮里可還有識眼的?”國公夫人這時回頭問。

    老太君猶豫了一下,她還真不知道。

    東西太久了,到她手里已經四十余年了,那個時候,現在的太後還只是剛進宮,不過是個宮女。

    這東西怕是現在的皇帝都不太知道,能知道的,都是宮里上了歲數的老人了。

    可宮里有幾個上了歲數,還活著的老人?

    老太君突然覺得這東西也沒她以為的那麼好了。

    “不識眼好啊,”二夫人卻笑了起來,“不識眼才好辦事,沖撞了太帝他們,我看有些人要怎麼辦!”

    “到時候要是用得上了,點出來就是。”齊君昀開了口,眼楮一直看著小姑娘的側臉沒放。

    二夫人見他看得緊,都笑出了聲來。

    一番打扮,謝慧齊起身後臉都紅了,當著長輩們的面被他盯了這麼緊,她這臉皮再厚也是扛不住了。

    還好也沒誰打趣她,除了二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幾眼。

    走時,齊君昀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她好一會,直到她臉紅得不敢看她,他才直回了身,拿手踫了下她未施粉黛已能艷冠群芳的臉,淡道,“去吧。”

    **

    國公府的馬車辰時到的宮門,但直到近午時,齊二夫人跟謝慧齊才得已進宮,一路走了近半個時辰,才到了當今俞皇後的鳳宮。

    這時候已是午時過半了。

    俞後是個美艷的女子,謝慧齊在行過拜禮起身看到她的時候還恍惚了一下,這皇後起來實在太年輕了,舉手投足皆風情萬種,眉目之間還含著春意,不像個孩子都快有十四歲了的婦人,而是像個剛成婚不久,日夜與君郎床榻顛*鸞*倒*鳳的少婦。

    謝慧齊當下就立刻低下了頭。

    俞後見到此,咯咯地嬌笑了起來,朝齊二夫人笑得像個二八少女一樣嬌脆,“你看看你們家小姑娘,臉還怪薄的。”

    齊二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這沒個正形的皇後……

    這居然是個皇後。

    當今皇上居然立了個窯姐兒當皇後,齊二夫人也是拿帕抵著嘴笑了起來,微笑著朝皇後施了一禮,“娘娘莫見怪,小孩子年紀小,沒見過像您這樣貴氣的人,不敢直視您也是應當的。”

    “二夫人倒是敢。”俞後似玩笑地說道了一句。

    “我老臉老皮的,”二夫人悠悠地道,“不瞞娘娘說,自我家那個冤家去了,我是什麼都不怕的。”

    不怕死,更不怕在宮里跟皇後撕扯一番,到時候就是去了地府,她還能把這當作談資跟小鬼們好好聊一路。

    俞後也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跟龔太尉家大媳婦當著人的面撕臉的齊家潑婦……

    齊國公府還真是什麼東西都出,沒人氣像鬼的像鬼,沒教養的像市井潑婦的像市井潑婦,難怪國公府的那兩個老色鬼寧肯疼個人盡可夫的侍妾,也不稀罕這種東西。

    這樣的女人,誰能要呢?

    俞後看著齊二夫人翹著嘴角笑道了一句,“我記得俞二爺在世時,還跟我說過……”

    說到這,她在鳳座上坐了下來,頓了好一會,等跪著的宮女把她的裙擺弄好了,她才抬起頭朝齊二夫人道,“坐,還有那個謝家的小姑娘,也坐。”

    “謝娘娘賜座。”齊二夫人嘴邊掛著的笑已成了冷笑。

    “謝皇後娘娘賜座。”謝慧齊沒抬頭,但已經知道一場惡戰已經開始了。

    果然,齊二夫人一坐下,就朝沒打算先開口的俞後道,“娘娘,您剛才說的我家二爺在世時,跟您說過什麼?”

    “呃,這個,”俞後斂了斂彎眉,像是為難,隨即嫣然一笑,“都過去許久的事了,俞二爺也走了,沒什麼好說的了。”

    “還請娘娘說一說罷,我真是想听……”齊二夫人淡淡道。

    “既然二夫人想听,我也不妨說說,二爺那個時候跟我說家里有塊石頭,啃都啃不動,那里也……”俞後瞞了眼齊二夫人的肚子,當下就笑了起來,接著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二爺都去了,二夫人也無子。”

    謝慧齊听了半抬起頭,看向那個完全不像皇後的皇後。

    這樣的話,是一國之後說出來的?

    齊二夫人這時候臉都白了。

    不遭丈夫疼愛,無子是插在她心口兩柄並列的刀,誰動一動,就能讓她全身都疼,而當今皇後這般說出來,她發現她舉手無反力,她不能現在就沖上去就像打龔家的那個惡婦一樣把皇後的嘴撕爛,因為眼前的這個人現在說的是事實,而沒有言語中傷她。

    哪怕她的話已經出格了。

    齊二夫人氣得都發起了抖,俞後卻一臉的興味盎然地看著她,就這段數,也是國公府派來頂她的?

    她娘家還真是一窩子的廢物,居然讓這種人在府里鬧得天翻地覆。

    “謝姑娘……”俞後都看不上齊二夫人這種兩句話就氣得臉色全變的蠢婦,眼波一轉,媚態盡現,她勾起嘴角笑意吟吟看向謝慧齊,“听說你跟國公府的長公子訂了親是罷?”

    “回娘娘的話,是。”謝慧齊微笑道。

    “現在就住在國公府?”

    “回娘娘,是。”

    “現在外面的世道,”俞後慢條斯理地道,“已是未成婚的姑娘家就可住在夫家了嗎?”

    “回娘娘,不是的,只是……”謝慧齊紅著臉抬起頭,朝俞後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不知娘娘當不當知,我親娘就是您娘家的親弟弟所奸污的婦人,我娘為保名聲自盡了,這事過後,我父親被逐出家門,現在也過世了,我家已無長輩,國公府憐我無所倚仗,便接了我回國公府當童養媳養著,此恩浩蕩,還請娘娘……”

    說到這,謝慧齊干脆跪了下來,對著笑意斂了一半的皇後淡道,“還請娘娘別道我沒規矩的好,我若是家有父母,豈會走投無路到需未婚夫婿家伸手才能活命……”

    俞後的笑意當下就止了,隨即,她又咯咯嬌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謝慧齊就道,“這丫頭好利的嘴,果然是有娘生沒娘教。”

    這話一出,齊二夫人的臉色大變,她飛快朝小姑娘看去,卻見小姑娘臉色變都沒變一下,只見她朝皇後磕了個頭,道,“蒙國舅爺一門欺凌,小女其實是有娘生,沒娘教,娘娘說得極是。”

    俞後當即輕笑了笑,眼楮變得鋒利起來,她看著謝慧齊要笑不笑地笑了幾聲,隨後從鳳座上起來,走下台階就朝她走來,眼看快要走到謝慧齊眼前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太監的尖利的聲音,“太子駕到。”

    俞後轉頭就往門邊看過去,嘴角的笑真正冷然了起來。

    隨後,她不等什麼太子不太子的,一個巴掌就往那小姑娘的臉上抽去,抽完一掌又抽了一掌,嘴角揚起了冰冷的媚笑,“沒規矩的東西,敢在我的宮里頂撞我?”

    她的兩巴掌,第一掌抽在了謝慧齊的臉上,第二掌抽在了謝慧齊的頭上,發冠被抽離到了一邊,俞後嫌這丑丫頭礙眼得很,扯著她的頭發就往地上撞去,“敢頂本宮的嘴,本宮親自收拾了你!”

    她倒要看看,她收拾了這丑丫頭,那廢物太子能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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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發表於 2016-8-29 13:37:33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這時,齊二夫人已經撲了過來,她什麼也沒說,死死咬著牙,把她昨晚染了鳳仙汁的腥紅指甲就往俞後臉上狠狠刮去。

    她今天就是橫著出去,也要弄死這個窖姐兒!

    太子進來時,發現地上已經扭成了一團,宮女們在尖叫著喊著皇後娘娘不斷地在趴在地上的兩個,只見人群里依稀可見他的小表嫂頭發凌亂,發冠全偏,額頭上滲著血,她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地拿著手上的發簪在刺那些拉他二舅母的人,但她的舉動引來了更多的宮女對她的攻擊。

    齊二夫人先前已經被迅速反應過來的宮女拉開了皇後的身上,還是謝慧齊撲了上去才沒被宮女死踩在腳下,這時被宮女救出來的皇後捂著臉尖聲大叫,“打死她,給本宮打死這個毒婦!太醫,快來太醫,快救救本宮的臉……”

    皇後捂著臉說話的聲音已經帶著泣聲了。

    太子眉毛一挑,奇了。

    “兒臣見過母後……”太子這時候揖手躬身。

    俞後身子僵住了。

    “娘娘,鏡子來了……”剛才被皇後尖叫著去拿鏡子的宮女抬著面鏡子匆匆史跑了過來。

    俞後當下管不了什麼太子,朝宮女轉去,等看清鏡子里的臉上有十來道血痕,而她的臉被鮮血布滿後,俞後當即就瘋了,當下奪過宮女手中的鏡子就往那兩個抱著的齊家女人砸去。

    “你們今天休想出這個宮!”俞後放聲尖叫了起來,“給我往死里打!”

    她面露狠勁,太子臉上的笑也沒了。

    “來人,去稟皇上……”太子說罷,就朝太監點頭,他身邊的兩個心腹太監飛快朝那把齊家舅母跟小表嫂往死里打的宮女拉開。

    “還不快為皇後去請太醫!”太監語氣凌厲,他們力氣大,很快就把奉皇後令的幾個宮女都拉開了。

    這時候,齊二夫人跟謝慧齊臉上都有了血,而謝慧齊的手被宮女手里的發釵狠狠插了幾釵,手心鮮血淋灕,嚇得看清楚了的太監眼皮直跳。

    “二嬸……”謝慧齊這時候顧不得太監怎麼看她的,低頭就往她護住了一半身子的齊二夫人看去。

    齊二夫人的眼楮被皇後打了幾拳,還有剛過撲過來的宮女狠狠踩了幾腳,這時候已經是看不清東西了,听到小姑娘的叫聲,她還笑了一下,“沒事,二嬸沒事。”

    她今天就是死在這都值了。

    她下手有多重她知道。

    她把指甲都掐進了那個窖姐兒的臉里去了,十幾道指痕,除非是大羅神仙來了給她換張皮,要不這妖後以後也別想有張好臉。

    一想這妖後往後做不了妖,二夫人就想笑,她也吃吃地笑了起來。

    誰動她心中插著的那兩把刀,她就讓誰不得好死……

    看看,就是皇後,不也得受著她的報復!

    “二嬸。”謝慧齊擔憂地低下頭,想去摸她的眼楮,卻發現自己兩手都是血,她干脆拿手握了袖子,就著袖子去踫她的眼,“您眼楮怎麼樣?”

    疼……

    但齊二夫人這時候就是疼,心中也是極為爽快的,她朝著謝慧齊的方向就道,“佷媳婦啊,皇後把你頭上太帝賜給咱們家老祖宗的藍玉仙冠扯到地上就磕頭,還有那些宮女們誰踫過你頭的,你都給記著,等會見了皇上,一一都報出來,我就想知道,這世道是不是變了,現在就是皇後也可以踩著太帝先帝的臉面說要打死咱們了!”

    那本來哭著仰著頭讓宮女擦傷口的皇後一听,全身都僵了,爾後她抬起頭,狠狠地朝那兩個人看去,卻半路看到了太子冰冷的笑臉。

    “母後,要打要殺,還是等父皇來罷。”太子看著她的血臉淡淡道。

    **

    齊老太君,國公夫人,國公府長公子當天下午飛快進宮。

    長公子見到小未婚妻時,她正跪在地上,懷里抱著他雙眼青黑緊閉的二嬸。

    國公夫人一瞥地上的兩個人,走過她們就跪到了皇帝面前,冷冷地道,“齊國公府齊容氏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冷冰冰地說著,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字字皆分明。

    說得皇帝眼皮子直跳個不停。

    他也冷冷地看著這國公府像木頭人一樣的當家主母。

    國公夫人後面,本來步履蹣跚的齊老太君在見到身上滿是血垢,臉上結滿了血痂的二媳婦和小孫媳婦,當下腦袋就蒙了,不顧攙扶她的太監,一屁股就跌撞在了地上……

    老太太對著空氣先是欲哭無淚,爾後,她拍打著大腿,大哭了起來,“我活著作甚啊?太帝啊,先帝啊,老國公爺啊,你們讓我死了吧,我活著作甚啊?”

    說著,頭就往地上磕去。

    本來先一步走到國公夫人後面就要下跪的齊君昀當即轉身,跪下把老祖母抱到了懷里。

    “祖母……”他叫了她一聲,這時卻看到了小未婚妻的袖子。

    謝慧齊見他朝她看來,下意識緊張地縮了縮手。

    但她只一縮,旁邊的手就已經跟閃電一樣伸來抓住了她的手,爾後,她腫得就像包子一樣的手就從袖子里出來了。

    “哥,哥哥,”謝慧齊舔了舔嘴唇,輕聲說,“我沒事,就是二嬸的眼楮看不見了,我們得趕緊給她找個大夫看看才行。”

    齊二夫人頭疼臉疼,被人狠狠踹了幾腳的胸口也疼,听了這話,勉強開口道,“咳,我沒事,用不著,死了給我口棺材就是,娘,我是個沒人疼的,我死了怕是會成孤魂野鬼,你,咳,咳,咳……”

    齊二夫人把喉口的血腥強行咽了下去,接著道,“你把我埋你身邊點,到時候我也好偷點你的香火用用,省得到了地下還要當餓死鬼。”

    齊老太君一听,眼淚直流,她連話都不會喊了,只能流著淚朝前方喃喃道,“作甚不讓我死了?我死了就不用受這個罪了,老國公死了,女兒死了,兩個兒子也死了,現在,媳婦也要死在我前頭了,我作甚不死啊?孫兒啊,你讓老祖母死在這吧,皇帝啊,我這老婆子死在這里,你就饒了我齊家一家可憐人吧。”

    齊老太君說著,就從齊君昀的懷里掙扎了起來,想一頭磕死在地上算了。

    “傳太醫。”這時候,寶座上的皇帝冷冷道,他看著眼前跪著國公府的人,從後面的老的小的,看到了跪在最前面的冷婦人。

    “容氏,你當的好家!”

    皇帝冷冷說罷,朝齊君昀看去,“齊家的長公子啊,你今日也好好跟朕說道說道罷,要不,沖著你們家對皇後的作為,朕今日滅了你們家的門,也不過是朕的一句話。”

    “那是當然,”齊君昀把未婚妻的兩手都看過後,懷抱著懷中老淚縱流的老祖母,抬頭看著皇帝淡淡道,“皇後娘娘連太帝,太帝太後,先帝都不放在眼里,我等下臣又算得了什麼?皇上為她連祖宗都可滅,滅了我們家,小臣也是心服口服,無話可說。”

    說罷,就朝前面跪著的國公夫人淡道,“母親,過來。”

    國公夫人當下就站起了身,回過身來半跪到了兒子與孫媳婦的當中,把二弟媳拉了過來抱到了懷里。

    “芷娘……”她低頭摸了摸弟媳黑得就像濃墨的眼圈。

    “嫂嫂。”齊二夫人因她的叫聲微笑了起來。

    芷娘,好多年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了。

    沒想,還是有人能喊她年輕時的名。

    真是現在就死了也一點都不可憐了。

    “皇上,您有什麼聖令,現在就下罷。”齊君昀示意小姑娘過來,看著她爬過來窩到他身邊後,他朝皇帝抬頭,漠然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皇帝當下就站了起來,胸膛劇烈起伏。

    呵,好一個國公府長公子,這是在逼他吧,還拿祖宗壓他!

    “皇上……”這時候門外有人驚慌大叫。

    “叫什麼叫!”當下,有公公就往外厲聲喝道。

    但外面已經有人在喊,“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爺帶回來的那幾十萬兩銀不翼而飛了,左相,左相他死在了獄中!”

    皇帝當下就急步沖下了殿堂,抽出了侍衛手中的劍,直指齊君昀的脖子。

    當下窩在齊君昀身邊的謝慧齊想也沒想,就想沖過去攔在他與老祖宗的面前,但她剛動,就被一只手拉了過去,剎那,她被他拉到了懷里……

    齊君昀拿手抵著她的頭,把她的臉埋在了肩頭,眼看著前方刺來的劍尖。

    “父皇!”一直在旁不語的太子拉住了皇帝的手,對著滿目怒然的皇帝很是困惑地問了一句,“您就是這樣對待為您辦國事的下臣?”

    “不是你搞的鬼?”皇帝憤怒地看著齊君昀。

    “父皇,死一個韓相,能救一半的朝中重臣,包括您心愛的皇後一族,”太子淡淡道,“您說,我表哥會做這麼沒腦子的事?”

    皇帝重重地深吸了口氣,爾後,他看著死死拉著他手的太子一字一句地道,“你也想死罷?”

    太子笑了起來,松開了手,當下就跪在他面前朗聲道,“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孩兒但憑父皇吩咐,願追隨我母而去!”

    皇帝當下被氣得往後退了幾步……

    “皇上!”太監們圍了過來,嘴里驚叫。

    皇帝被扶起後,呵呵笑了起幾聲,然後,輕聲笑轉為大笑……

    齊家啊齊家,真是一家子不怕死的。

    那個老國公爺不怕,那個小皇後也不怕,說死就死,就像他這個皇帝像個笑話一般,說他也就配俞妃這種女人了。

    現在,連她生的兒子,也居然是這個德性,跪在他的面前朗聲說父要子死不得不死,笑著讓他賜他一死。

    她真是給他生了個好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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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發表於 2016-8-29 13:38:12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

“皇上……”領頭的太監陳軒看到皇帝抬起的頭眼邊流下的淚,當即就跪了下去,“皇上!”

    他泣聲喊著,“您保重。”

    “皇後啊皇後。”皇帝笑著,抬手擦了眼邊的淚,背過身背著手一步步往寶座上走去。

    皇後還真是給他生了個好兒子。

    這兩個人,一個說看著他惡心,寧肯去死,然後讓她死,她就真去死了,寧肯死也不願意呆在他的身邊。

    一個說要他死也可以,他無所謂。

    他們都無所謂他。

    這母子倆還真不愧為母子倆……

    皇帝走到了皇座前,轉身坐下後,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知道他不能賜死太子。

    他已經讓她死了。

    而眼前還活著的這個死了,她惡心著為他生的兒子也就沒了——這個宮里,就不會再有她的痕跡了。

    她說生生世世都不願意再見到他,可他不會讓她的話成現的。

    她就是死了,等他死了,她也只能跟他合葬在一起。

    他的天下,還是會交給她的兒子。

    她擺脫不了他。

    皇帝自齊後死後,第一次這麼確定太子確實該是太子了……

    他的墓要繼續修,太子不能廢,那麼齊家還是得活著——俞家也得他們拉下馬。

    該做的都要做。

    皇帝平靜了下來,對著太監道,“傳。”

    “是,皇上。”大太監抬眼,見皇上臉色平靜,迅速爬了起來往外走。

    “韓伯庸的事,朕不是讓你盯著?”皇帝淡淡開口,恢復成了平時那個溫和儒雅,不怒而威的皇帝。

    “回皇上,小臣只是按您的口諭盯著,不是主審他的大臣。”齊君昀淡淡道,見危險已過,松開了握著小未婚妻腦袋的手。

    “祖母……”他松開了齊老太君,從袖中掏出瓷瓶來,把一瓶的白藥倒到了小未婚妻的手上。

    齊老太君看著小姑娘因此疼得不斷抽氣,還不敢哭,朝她笑得可憐兮兮的,心越發的疼了起來,她眼楮看著那腫得像小山一樣高,這時候黑得發紫的手,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扁著嘴哭的老太君,像極了受盡了天下所有的委屈。

    “祖奶奶,我沒事的。”謝慧齊本來還覺得疼痛可忍,但見老太太哭得這麼難受,顧不上皇帝還坐在上面,小聲地安慰老太太,還朝她又小小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讓老太君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擦了臉邊的眼淚,扯著小姑娘的裙角就道,“回家去,咱們回家,我們不在這宮里受罪了。”

    她邊哭邊喊,說得皇座上本來臉色恢復了平靜的皇帝又陰下了臉……

    又要帶回去,不在這宮里受罪了?除了帶回去,這齊家的糟老太婆子口里就沒別的話了?

    “老太太,”皇帝陰陰地開了口,“既然來了,那就在宮里用了晚膳再走罷,逝後……”

    “啟稟父皇,”太子這時候速速打斷了他的話,抬手揖禮朗聲道,“孩兒想跟您請示,可否請太醫先來為國公府二夫人跟謝家姑娘療傷?”

    皇帝听了譏嘲地翹起嘴角,看向他,“你不是想死嗎?”

    太子這時候微笑了起來,“孩兒看您不想讓孩兒死,孩兒突然就不想死了。”

    皇帝冷笑了起來。

    “長公子……”皇帝根本不想看齊後生的太子,轉臉就對齊君昀道,“你是嫌朕沒給你實權,所以這事你就不用給朕一個交待了?”

    “難不成不是如此?”齊君昀小心地拿著祖母給的干淨帕子小心地把藥在她手上抹勻稱了,嘴里淡道,“您沒給小臣辦案的實權,卻讓小臣為案情全權負責,您這是抓個看熱鬧就讓他把事情擔了,皇上,請恕小臣沒這通天之能。”

    皇帝看向了剛才滾進來的通報之人,冷冷地道,“就你來了?監察院跟大理寺那些個廢物呢?還有銀庫的蠢東西沒來?”

    那通報之人猛磕頭,哭道,“皇上,小的這就去傳大人們來。”

    “讓這些廢物東西給我馬上到,超過申時就不用來了,”皇帝淡淡道,“陳寧……”

    皇帝喊了一聲御前帶刀侍衛。

    “下官在。”

    “超過申時,就把頭在宮門斬了,不用進來了。”皇帝冷冰冰地道。

    “是,皇上。”

    陳寧退出了宮門,帶人去太和殿大門口守時。

    **

    齊君昀最終被皇帝留了下來,一等皇帝松口,太子送了老太君,國公夫人和齊二夫人,謝慧齊速速往宮門口趕。

    他甚至叫來了宮轎,親自護人,越逾把國公府的女人們送到了門口。

    “外祖母,宮里怕是要越鬧次大的了,表哥他不要緊,只要你們回去了,他沒後顧之憂,早晚會脫身回去。”一等宮門打開,太子就把她們送到了齊國公府焦急等在宮門口的馬車上,最後對著馬車內說了一句,就讓車夫趕緊駕馬。

    國公府的馬車半路遇上了俞家的馬車,俞家也帶了不少人來,本來兩方人馬在對峙中就要動手,但俞家馬車上的老姑婆一听馬車上還有齊老太君在,最終還是讓他們家的收手,下令先一步離去。

    “先回去要緊。”國公夫人也是立刻就下了命令,兩方人馬背道而馳。

    一路快速回了府中,一回到府里,谷芝堇跟其夫余小英也來了。

    國公府的大夫早已得了先回來報的人的令,二夫人跟謝姑娘一進府就立即抬進藥堂進行醫治,余小英跟著妻子在身邊一路看著,末了,他神情有些黯然。

    他以為他醫術已十分了得,但跟國公府的這些個大夫一比,他雖未遜及幾分,但還差上那麼些火侯的。

    他們診斷之精準,用藥之準確,就是他來,也未必會比他們快,比他們好。

    谷芝堇是听聞了宮中出的事,急急帶人趕過來幫忙的,一看見表妹的慘狀時她都忘了說話,尤其看到小表妹的手放到藥水里滋滋作響時,她看著她額頭下流下的冷汗都替她感覺到了疼,所以她一直沒往邊上看,等到表妹的手從藥水里拿了出來,涂了藥用紗布包了起來後,她這才往身邊看去,然後這才看到了她夫郎黯然的神情。

    她頓了一下,扯了下他的衣袖,帶著他離開了藥堂。

    余小英被她拉著走到了外面,眼楮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以為谷府已經很大很精致了,但一進國公府,踏在這個連地板都干淨光滑得可以當鏡面照的地方,他才覺出他與這京城到底有多格格不入。

    谷芝堇憂心著藥堂里頭還在治傷的小表妹,頭一直不斷地往回看,等看了幾眼回過頭,又看到了余小英的頭往空中不斷地扭,像是找不到安放他的眼楮的地方。

    “你還給我買丫鬟婆子伺候我嗎?新衣裳還給我做不做?”谷芝堇把他的頭別了回來,讓他看著她,但他立馬就垂下了眼,她輕嘲一笑,搖了搖頭,道,“當初你死都要娶我的雄心哪去了?”

    余小英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說,那個時候他不知道她身份到底有多好。

    她表妹都是嫁進這樣的人家的。

    那她呢?

    如果她沒嫁他,是不是也……

    余小英不想再想下去了。

    “要給我的,還給嗎?”谷芝堇替他整了整身上泛舊的衣裳,爾後,手指也頓了,想起這幾年她也就每年在過年的時候替他做一件新裳讓他過大年穿,身上的這件,還是她前兩年做的,記得她給他做的頭一件那年,他一件就穿了一個冬天,髒了當晚自己洗好,放到炕籠上烤干,第二日就接著穿……

    後來多了幾件,也不過是多幾件輪換而已,換來換去也就穿舊了。

    “今年多給你做一身新衣裳,你自己多買點布和棉花回來。”她拍著他身上衣裳沾著的灰道。

    余小英一听,眼楮不由自主地往上抬,眼楮不斷地往她身上瞄去,好一會,他才小聲地問,“真的?”

    真的多給他做一身?

    “嗯。”

    余小英一听,腦子里那些想法全沒了,他有些不安,又有些著急地挪動了下腳,靠近她,小心地跟她打著商量,“那還多做兩條褲子不?我的褲子都在馬背上磨破了,你也看到了,我補了好幾次了。”

    “嗯。”

    “那……”

    谷芝堇漂亮的丹鳳眼往擅于得寸進尺的人看去,余小英立即就噤了聲,不再吱聲了。

    但這次跟谷芝堇進了藥堂後,他不再拘束地站在一角了,而是默不吭聲地上前給國公府的大夫打下手,他認藥多,拿藥準,比國公府大夫的小徒弟們手腳快多了去了,往往是大夫嘴里一報藥名,他就能靠著鼻子準確地打開藥箱,手指往藥箱里隨便抓一抓,就能抓準分量,無須藥秤稱來稱去。

    這時候抓藥煎藥出來給主子們及時醫治消腫消毒是府里三個坐堂大夫的手邊大事,所以一看有比徒弟還好用的打下手的,就都想也不想毫不猶豫先用了這個冒出來的所謂神醫表姑爺。

    這時候全府的心神都在二夫人跟謝慧齊身上,誰也沒注意到這個表姑爺的幫忙,就是站在一旁的谷芝堇也只有個婆子丫鬟站在邊上招待著,並沒有人關注她……

    而谷芝堇除了盯著表妹之外,時不時的,就把眼楮放到忙碌不休抓藥煎急藥的夫郎身上。

    **

    此時的皇宮里也是一片混亂,皇後的鳳宮更是來往的人不斷,步履匆匆,俞家的幾個老夫人一進宮見到皇後的臉,有個最老的當下就軟倒在了地上。

    老天,如若這張臉毀了,這還沒坐穩幾年的皇後位置也是坐不穩了。

    現在三皇子還只是皇子,不是太子啊!

    “太後,您要給皇後做主啊!”俞家的兩個姑婆,一個老夫人當下就朝太後跪了下去。

    俞太後已經是腦袋發蒙好一陣了,听到這一陣哭喊,腦袋更是一片被針鑽般地疼。

    “你們讓哀家靜靜,靜靜!”俞太後把桌上的杯子拿手揮了下去,一陣刺耳的瓷碎聲後,跪下的俞家婦人們都閉了嘴。

    “全斗,皇上還在太和殿?”俞後揉著額穴淡淡道。

    “是,太後娘娘。”太後身邊的老太監全斗小聲地道。

    “再去傳話,皇上若是忙,來不了,就問問皇上,看哀家這個他老不死的母後能不能過去,跟他要個說法!”俞後話說到這,胸脯因情緒過于激動劇烈起伏,她咬牙忍了又忍,才沒說出皇帝是個孽子的話來。

    當初他是怎麼跟她保證的,說會讓俞家得到該得的——可這麼多年了,他們俞家得到的是什麼?

    那個厭惡他的女人生的兒子,他到底有什麼是不能廢他的!

    不廢就罷了,可他立的皇後,他居然讓人這麼羞辱後還放出了宮去,今個兒他若不給他一個交待,他就別想這內宮有一天的安寧日子讓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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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發表於 2016-8-29 13:38:54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太和殿里,皇帝把滾進宮來的監察院和大理寺主掌的官職當場就撤了,戶部銀庫的主事直接在太和殿外斬了頭,而戶部的老尚書跪在地上,汗流浹背。

    “把這冊上的人全抓起來,滿府皆捉,一個不留。”皇帝看過守銀庫的人的簽冊,把冊子狠狠摔到了老尚書的臉上,冷冷地朝旁邊的太監說道。

    “是,奴婢遵旨。”剛升為大內二總管不久的陳軒躬身退下。

    之前的大太監,也就是服伺皇上的大總管已經調到了太後身邊去了。

    “陛下,臣罪該萬死!”戶部的老尚書流著老淚大呼,他已是快退下之人,本來想著讓門生爭一爭這尚書之位,而不是拱手讓給國公府,但這一出事,大勢已去,那些想把自己摘出去的人卻把他折了進來,他恨啊!

    “你確實該罪該萬死,讓你當了這麼久的戶部尚書,你讓朕的國庫一年比一年還虛空,現在居然讓查回來的賄銀在銀庫無影無蹤消失,”皇帝諷刺一笑,“你不死,朕心里堵的這口氣誰來平!”

    “砰”地一聲,皇帝拍桌怒吼,吼得太和殿里所有人的心口都猛跳了一跳。

    “三天,朕給你三天的時間,你若是不給朕查清楚了這銀子去了哪,朕讓你人頭落地……”皇帝臉色猙獰看著戶部尚書,“還不快滾!”

    戶部尚書池讓嗚咽著磕了頭,連話都不敢再說一聲,連滾帶爬出了宮去。

    這頭皇帝對著下方的太子冷冷道,“讓你帶著監察院跟大理寺查左相之死,你當不當?”

    太子立馬跪下,舉手揖禮,“兒臣領旨。”

    兒臣……

    這時候就兒臣了。

    皇帝譏嘲一笑。

    但太子再怎麼像生他的那個女人那樣堵他的眼,刺他的心,但他要,他就給。

    之前,他可是方方面面都像了他那個母後,連要都不屑要。

    “你們跟著太子給朕把事情查清楚了,”皇帝懶得多看太子一眼,朝監察院跟大理寺的主掌漠然地道,“查不清楚,就莫怪朕不給你們這些老臣子留情面了。”

    “老臣遵旨。”

    被撤了的監察院跟大理寺的主掌臉上無不冷汗直冒。

    此事他們心里不是沒有數,可看皇上的架勢,那是誓要查一個清楚啊,這事能不能對付過去,還真是難說。

    兩位深謀老算的老主掌這時心里都犯起了慫。

    “下去。”皇帝冷冷地道。

    “是。”

    由太子領頭,帶著監察院和大理寺的兩個大臣退了下去,這時候,大和殿只有右相羅則同和國公府的長公子齊君昀了。

    “羅相,你有什麼要說的?”皇帝朝右相先開了口。

    “啟稟皇上……”羅則同彎腰揖禮,眼觀鼻,鼻觀嘴淡淡道,“韓相在天牢里被人暗害至死,此事非同小可,這天牢怕也是不干淨得很了。”

    右相這說的純粹就是廢話了,若是干淨,人能死?

    他剛吩咐太子去查的話是白說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看向他這右相。

    他這右相豈能不明白他把他跟齊君昀留下的意思,可他就是不說國公府的長公子能擔當左相之職……

    這些個臣子,也真是一年比一年不想順他的心了。

    以前可是他想干什麼,他們一個比一個還要能說會說道,爭先恐後的。

    “君昀……”右相就是不提,他這妻佷看來還是跟右相水火不容,讓他當左相,左相的那些人馬想來也恨他入骨,右相又向來屈于左相之下,這當了一輩子右相,就是如今也當不了左相的羅則同能給他好果子吃?為了保他的那條命,他也是會跟著他這妻佷斗個不死不休的,皇帝這一心思,也不惱羅則同的那點不識趣了,他冷冷翹起嘴角,看著國公府那靜站在一邊一直垂眼不語的長公子道,“朕讓你承韓相之位,當這個左相,你是當還是不當?”

    果然如此,站在殿堂中間的羅則同這時候撩了撩眼皮。

    皇帝是要動手了是罷?用他打壓下去的人,再來反手打壓他們這些之前對國公府下猛藥的大臣。

    還真是使得好一手平衡之術。

    羅則同這時候心如火燒,心中也知這事已是不能善了,他當了十年的右相,相比韓相,悟王,俞家這一伙來說,他所得不多,但他的門生可是沒一個干淨的,有的比他還能吃,這若是連坐起來,他也逃脫不了干系。

    到底還是出事了。

    羅則同死死地閉著嘴,沒讓自己喊出反對齊君昀為左相的話來。

    他清楚知道,沒有齊家的這個長公子,也會有別的人……

    這些年來,他們確實干過了頭,近十年的休養生息,已經把底下的人養得胃口奇大,誰都收不住手了。

    皇帝就是不為銀錢收拾他們這些人,也早晚有一天會為他失去控制的皇權出手。

    他得把他摘干淨了。

    羅則同垂著眼,逼著自己一句話都沒說。

    當年處理國公府的兩個爺,其中也是有他的手筆的。

    但這時候已經不是國公府跟他有沒有仇的事了,而是皇上打算開始清算他了,尤其他現在還不知道的是皇上會清算他到哪步,而眼前的這個國公府的長公子,會逼他到哪步。

    羅則同思忖之間,齊君昀已經開了口,朝皇帝躬身揖禮,但眼皮一動都沒動,“皇上聖令,小臣不敢不從。”

    “呵……”皇帝冷笑,已疲于再跟他這個心眼比滿朝文武加起來都少不了幾個的妻佷說話,他轉頭就對羅則同道,“右相有何看法?”

    “老臣與長公子所言一致,皇上聖令,為臣者當遵旨。”羅則同也是眉眼不動淡淡道。

    “那好,你來給朕起這聖旨。”左相沒了,內書省就他一個頭,現在由他來起旨,也省得再送到內書省拖著了。

    “這……”羅則同還是猶豫了。

    “怎麼?羅相還是覺得不可?”皇帝淡淡道。

    羅則同心里暗暗叫苦,卻無可奈何,只能按皇帝的話,當下在太和殿時接過太監拿過來的筆,當場起草了詔書。

    皇帝閱過,提朱筆蓋龍印,于定始十五年年末,齊國公府長公子齊君昀為大忻左相,為內書省統領首相。

    皇帝當堂把聖旨給了羅則同,指著他,“明日由你當殿宣召。”

    羅則同跪地,“臣,遵旨。”

    “下去。”

    “是,臣遵旨。”羅則同懷揣著燙手山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皇宮。

    “你現在滿意了?”

    “謝皇上。”

    “你要是找不出銀子,不把答應朕的銀子全給找出來,”皇帝冷冷地盯著齊君昀,“你就是身上再多的心眼,我也讓你國公府一個活口都活不下來!”

    “謝皇上。”

    “滾!”

    齊君昀嘴角延開淡笑,眼皮都未動一下,手一拱,“臣告退。

    說罷,起身轉身,不緊不慢踏出了這太和殿。

    殿外,一直候在那的太監全斗見他出來,忙朝他躬身,“長公子。“

    齊君昀朝他一頷首,眼楮從他身上瞥過,下了太和殿的台階。

    全斗一見他下去,朝著後頭木納的小太監就咬著牙恨恨地道,“還不去稟太後!“

    都是他娘的死東西啊,人都走了還不快去稟?

    但等太後的人去攔人時,他們四處都找不到齊長公子了,而這頭,太後帶著大隊的人馬,從鳳宮向太和殿而來。

    “太後駕到……”

    喊聲一起,在龍案要振筆急揮的皇帝手上未停一筆,等太後進了太和殿,皇帝方才停了手抬起頭來,漠然地看著下面那抬著高高的腦袋,垂著眼皮看著他的太後。

    “皇上。”

    “母後……”

    “皇上,今日好大的威風……”

    “此話何講?”皇帝下了殿堂來,負手而立站于太後的面前。

    “何講?”俞太後怒笑了起來,氣都喘不過來了,“皇帝,你想氣死哀家你就明說!”

    “母後之意是朕想氣死你,所以朕這好大的威風是這麼來的?”

    “你!”俞太後揚起手掌就想動他,但一想他是皇帝了,不再是那個小時候任她打罵的皇子,她閉了閉眼,強忍著怒火生生把那口氣咽了下去,“你就這樣任外人欺辱你的皇後?你要置皇家的面子于何地!”

    “母後說朕要置皇家的面子于何地?”皇帝笑了起來,當下眼一厲,甩袖大聲怒道,“朕還想知道皇後想置皇家的面子于何地,想置朕的臉面于何地,她抓著太帝,先帝賜的臉面就往地上砸,整個天下都要知道朕不尊不孝了……”

    皇帝大吼,整個殿里全是他的厲吼聲,吼得俞太後一陣陣的頭暈目眩,這時,皇帝卻沒打算放過來,一步步逼近她,咬著牙字字如刀向俞太後射去,“母後,您是不是要兒子踩著太帝先帝的臉面尊你孝你,那才叫孝順?母後,你要朕把天下所有的錢財堆到你們俞家去,這才叫孝順?您要朕把這全天下所有您看不慣的人都殺光了,殺絕了,那才叫孝順?”

    俞太後被他的話刺得當下淚如雨下,她心里疼得連眼楮都不敢睜開,她閉著眼楮朝著這個她跟她的娘家一手扶上來的皇帝大聲嘶吼,“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牲,你少拿太帝先帝來壓我,你少拿那些話來壓哀家,你說的這些都是借口,統統都只是你的借口,你以為哀家不知道,你是在恨我,你只是在恨我,恨我殺了你的那個小皇後!你一直都在恨,你恨你為你付出一切扶你起來的母後殺了你那婊*子一樣的皇後,現在你翅膀硬了,就想報復我了!你想報復我!報復我這個生你的母親!”

    俞太後說完,一個踉蹌就重重地倒在地上……

    “呵呵,”她哭著笑了起來,“早知道,早知道你是個這麼沒良心的,我就該帶著你投了湖,而不是受盡萬般的委屈,忍辱負重把你立起來!我早知道不應該對你那般好,要是早知道我會遭自己兒子報應,我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

    俞太後咬著牙放聲痛哭了起來。

    可這一次,皇帝沒有跪地求饒跟她道不是,早習慣她這般哭鬧了的皇帝只是冷冷地看著這個一口一個為了他忍辱負重的母後,心想她滿口的胡言,還真是有一點是說得對的。

    他確實恨她。

    恨她從不給他的小皇後一點好臉色看,恨她在他還不知道他歡喜于她的時候,就被她教得把她當成了仇敵,把她當起了看不起他這個小皇子的齊家人,而只要他得了她一個笑臉,他這母後就見不得他們過一天的好日子,就使計挑拔離間,弄到最後,她只要看著他就覺得他惡心,寧肯死,也不願意與他多呆一天。

    “太後,鬧罷……”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地的俞太後,冷冰冰道,“你就看看,這次你能不能鬧到你稱心如意的地步,朕大不了在史上留個逼死生母的名聲,不過,朕也會讓你不尊祖先的大名傳遍世世代代。”

    說罷,朝宮殿那些來不及退下,趴伏在地裝死人的宮女內侍道,“把太後扶回去。”

    “皇帝,皇帝,你這個不孝子,你這是要逼死哀家!”俞太後哭喊著,她扯出頭上的發簪就大力往心口扎去。

    “太後……”

    “太後!”

    皇帝走向冷冰冰的皇帝寶座的步子一步都沒停,他漠然地看著前方的位置,似是沒有听到太後絕望痛苦的哀叫。

    他的心,早被這個位置,早被這個皇宮,早被他的母後磨沒了。

    她還會哀叫。

    可他就是痛,也沒有人知道了。

    他現在不過只是想等墓修好,他就跟他的小皇後埋到一起,永世同眠。

    **

    當晚齊君昀回了國公府,給老太君報平安時,哭睡了的老太君又拉著他的手哭了一道,這才睡了過去。

    國公夫人跟兒子一出去,又往他臉上看了看,見確實沒事方才張口道,“你慧齊妹妹已是睡下了,之前我已經去看過了,手已經消了不少腫,再養幾天就能消腫了,就是有兩個傷口有點深,恐會留點疤。”

    齊君昀淡淡地“嗯”了一聲,出了門就往她那邊走去。

    國公夫人猶豫了一下,“明天再去看罷?”

    夜已深了。

    齊君昀搖搖頭,“孩兒現在想去看看。”

    國公夫人點頭,走到一半,停下腳步淡道,“那你去看罷,娘先回去歇息了。”

    齊君昀“嗯”了一聲,轉過身,看著她離去。

    然後他看到他母親在走廊那頭快要消失的時候又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齊君昀嘴邊揚起淺笑,雙手相揖,朝她彎了彎腰。

    母親,您在,我知道。

    國公夫人看到兒子嘴邊的淺笑,也朝他點了點頭,這次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齊君昀的視線里。

    等確定看不到影子了,齊君昀這才回了身,繼續往小姑娘的屋子走去。

    齊大叫了人不久,內屋的人很快就出來開了門,衣裳已經穿整齊了的小麥跟紅豆朝長公子欠腰福了禮,尤其紅豆一看到長公子,眼淚都流出來了,流著淚小聲地跟長公子道,“姑娘一直睡得不安穩,疼醒了好幾次。”

    “主子,您進去吧。”小麥這時候掌著燈匆匆走在了前面。

    齊君昀進去後,發現小未婚妻已經醒來了。

    謝慧齊本來就疼得睡不著,兩只手哪一只都不好過,外面一有點動靜她就知道了,一等小麥匆匆進來點燈知道是他回來了,就趕緊讓小麥扶了她起來,一直靠在枕頭上睜著眼楮,一等他進來,她就朝他笑彎了眼,“哥哥,你回來了?”

    齊君昀看著她比燈火還明亮耀眼的笑怔了怔……

    “嗯?”謝慧齊看向突然不動了的他。

    齊君昀這時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床邊,坐下後摸了摸她額上和臉頰的傷口,一言不發。

    謝慧齊一見連忙道,“這些傷口沒事,府里的大夫他們都說了,絕對不會留疤!”

    就是苦了她這段時日得天天忌口,還不能出門,還得在疤痕淡去後才能見陽光。

    “手疼嗎?”見她把手放在被子上一動都不動,齊君昀垂眼看著她被包成兩個大包的手淡道。

    謝慧齊下意識就想說不疼,但想了想,還是苦著臉說了實話,“特別疼,大夫上的藥太狠了,也不知道給用的什麼藥水,那藥水當時一滲進傷口,疼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下午上藥的時候我還當熬過來了,沒想,這夜晚更疼,疼得我睡都睡不著。”

    說著時,她眼角流滑下了兩串淚,這不是她想哭,純粹是疼出來的……

    說了一長串話,謝慧齊這時候也是只剩哼哼的力氣了,她有點無奈抽了抽鼻子,看著她這齊家哥哥。

    這一次還好二嬸沒事,眼楮雖然被打腫了,但還好沒傷著眼楮里面,養幾天就好了,若是傷得有她這麼慘,她都不知道怎麼交待才好。

    畢竟是她出的餿主意,讓二嬸跟她一道去的。

    “嗯。”

    謝慧齊見他只是簡單出聲,一直在檢查她身上的傷,這下也不動了,等他檢查完,她這時候也恢復了點力氣了,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啊?”

    齊君昀抬眼看著她明亮的眼,沒回答她的話,只是問,“後悔跟了我嗎?”

    謝慧齊想也不想搖頭。

    開什麼玩笑,有什麼好後悔的?

    她若是不跟了他,別說能見到俞皇後這等人物了,就是想見到俞家的那些個人怕是都不容易。

    現在就是她被傷了,但說真的,尤其知道俞皇後是個什麼樣的人後,她挺心滿意足的。

    她不覺得像俞皇後那樣的人,能活得長長久久。

    他們能從皇宮脫身,又看到他平安回來,她就知道俞家早晚要倒的。

    這一些,如若不是她跟了他,又怎麼能看得到?

    齊君昀見她毫不猶豫搖頭,嘴角微動了動。

    謝慧齊看著他沒有笑意顯得有點冷的臉,喘了口氣順了順,小聲地道,“我不後悔,以後也是一樣,不會後悔的。”

    無論出什麼事,她都不會後悔的。

    齊君昀點了點頭,手指又在她臉上的傷上輕輕劃過,與她淡道,“你身上的傷我都看了,誰傷了你,我會差人查清楚的。”

    皇後暫時還不能拿她如何,但她的壞日子這就要來了。

    “啊……”謝慧齊沒料他會這般說,微訝過後就點了頭,“知道了。”

    “嗯,明日,”齊君昀這時候傾過身,踫了踫她的嘴角,在她嘴邊輕啟了薄唇,“你哥哥就是左相了。”

    “啊?”謝慧齊這一下就瞪大了眼。

    “你舅父過不了幾日,大概就能上任了。”

    “啊?”

    “嗯。”齊君昀又輕踫了踫她微帶苦澀的嘴唇,拿手摸著她泛白的嘴唇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她這是第二次了。

    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她是要給他生兒育女的,不能還未與他成親就夭折了。

    齊君昀收回了手,低頭在她的兩個包子手上親了親,抬起頭看著她明亮望著他的眼道,“府里會熱鬧好一陣,不管外頭出什麼事,你都不許再出去,讓娘處置就是,听到了沒有?”

    他身上的氣息容不了人說不,謝慧齊想也不想就點頭。

    齊君昀這才神色緩和了點,見她眼眶邊上都是青色,也不多言,傳來丫鬟把燈吹了,他合衣在她身上躺下,蓋上了丫鬟拿過來的被子。

    “哥哥,你不回房歇息了?”

    “嗯,睡吧,我躺一會,等會還要去處理公務。”

    謝慧齊這下就沒再出聲了。

    齊君昀躺了一個時辰就回了鶴心園換了身衣裳,這時,他的門生們已經從國公府的大門進入,由國公府的下人領著進了前堂,不一會,長公子大步入了前堂,與他們開始商議今日朝上所會發生的事情。

    天蒙蒙亮時,齊國公府的國公街就駛出了十幾輛馬車,前往皇宮。

    而天一亮,國公夫人剛給齊老太君喂早粥,就听下人報,說蔡家的表小姐來了,還有,隨她同來的還有悟王妃。

    齊老太君一听,看著碗就淡道,“不見。”

    國公夫人沒吭聲。

    下人得了令而去,不一會就又匆匆跑回來了,且面帶急色,“老祖宗,大夫人,不好了,悟王妃說是肚子疼,怕是要在咱們家大門口小產了!”

    國公夫人一听,當下冷眼就朝那下人看去,嚇得那下人連忙跪在了地上,“小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請大夫人明查。”

    “娘,我去一下。”國公夫人冷冷地道。

    齊老太君沒說話,抬著老眼看著大媳婦走到了門口,方才張了嘴,慢慢地說道,“既然老的都死了,小的的命,也就不值什麼了,媳婦,這一次就別讓人欺到咱們家門上來了。”

    這時候還不忘威脅他們?

    既然要找死,何不成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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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韓芸在大門口一見到國公夫人就跪了下去。

    “伯娘……”韓芸雙眼含淚,“求您救救我一家!”

    她知道她來這一遭有點挾持逼人救命,但她父親一死,君昀為左相,如若跟王爺所說一樣,他要清查她父親一黨,那她的娘和弟弟們就難逃一劫了。

    現下韓府已經被重兵把守,她只能先來國公府求個臉面了。

    韓芸已身懷六甲,大冬天的就是衣物繁多,但她的大肚子也很是顯懷,現下哭得梨花帶淚,不是不讓人疼惜的。

    韓芸本想半路攔他的馬車,可他的行蹤已不再是過去那麼好得知,她怕攔不住誤了時辰,就救著蔡詩雯與她一道過來了。

    蔡詩雯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就是蔡家現下這滿京城的風雲他們想插手都插不進去,國公府更是一直把他們撇在外面,不帶他們家一塊風光,她一見韓芸要見她,用的還是求,這頭腦一熱,不曾通報家里一聲就帶人來了。

    因著悟王妃這好姐妹的一求,一直位于之她之下的蔡詩雯此時心中不是不自豪的。

    現下見到韓芸哭,心下也是起了憐惜,便覺現在比韓芸這個悟王妃身份還要高出一等來的蔡詩雯當下就朝國公夫人也是一拜,“表舅母,看在過去的情份上,您就幫幫芸姐姐罷。”

    國公夫人一生就沒見過比蔡家的女兒更蠢的女人,听到蔡詩雯這麼一說,冰冷的眼楮朝蔡詩雯看去。

    蔡詩雯被她這麼一看,身子下意識就是一抖,打了個激靈。

    “不要到我府門要死要活,”國公夫人這時開了口,朝韓芸淡道,“我已差人知會悟王去了,你所說的話我也讓人跟悟王遞過去了,我不凡跟你說了,今日你若是敢在我國公府門前小產,髒了我們家的門,齊國公府跟悟王,還有韓府不死不休!”

    “伯娘,求您了……”韓芸一听,著急地要去拉她的裙角。

    “表舅母。”蔡詩雯也是吶吶地喊了一聲,但這時國公夫人已在丫鬟婆子的圍擁下進了國公府。

    國公府開了一個小門的大門又悠悠地關上了。

    “伯娘!”韓芸失聲痛哭。

    蔡詩雯這時候也茫然地看著緊閉的大門,不知如何是好,但在下一刻,她的眼楮堅定了下來。

    她想進去,太想進這個家的門了。

    知道表哥已是左相,她就更想了。

    哪怕當個寵妾,她也甘願。

    蔡詩雯想,她一定要想個辦法進了這個家的門,等有了兒子,表哥寵愛她,這個家一定會有她的地位。

    看不起她的表舅母,到時又能拿她如何?

    **

    一連幾日,謝慧齊都不能出房門,這她倒是忍得下,但好幾天連頭發都不能洗,身上全是藥味,她老覺得自己成藥人了,不過這也不是她覺得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現在已是月底,大郎二郎要從國子監回來了。

    謝慧齊不知如何度過這個難關才好。

    所以一听齊昱說明日兩個小公子就要回府了,這心情可是夠復雜的,等到掛著兩個黑眼圈的二夫人一來見她,就看到她的臉苦得要滴水出來了。

    “這是怎地了?”二夫人一沒見到她討人歡喜的小笑臉,覺得眼前這小姑娘看著都讓她心里不舒坦了。

    “大郎他們明日歸家呢。”謝慧齊上下掃了自己一眼,發現她現在就是收拾好了也沒法掩去痕跡,這心里也是跟只打了半桶水似的七十八下,“二嬸,你說我躲兩天如何?”

    “你當國子監的人都是死的啊?”齊二夫人淡淡道,“宮里出這麼大的事情,太後都要死了,咱們國公府的名聲這幾天就差把這塊天給撐破了,你覺得大郎他們會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若是不知道,那還能是她的弟弟?

    那兩個小的,可沒一個是笨的,就是她尤愛小二郎,也不得不說,小家伙也是有他自己的心思的。

    “他們能撐著等歇日再歸,已經是夠懂事的了。”二夫人把帳本往桌上一摔,招呼她,“別光坐著,幫我過來過過眼。”

    “誒。”病重還被二夫人還當勞力使的謝慧齊踩著小步子從暖炕對面的位置坐到了二夫人的身邊,低頭就往帳冊上看去,“二嬸,這是外府的冊罷?”

    “嗯,你伯娘手里事多,我給拿過來了。”拿過來當然不是自己看,是給小媳婦看的,反正這也是她的事。

    “哦,我這就看……”謝慧齊伸出被包成包子的小笨手去掀帳皮,無怨無悔得很。

    這幾□□廷宮里都亂成了一鍋粥,齊家哥哥那位大能人根本就不著家,現眼下國公府的各地產業的管事都進了國公府,沒他處理都會耽擱下來,但不把事情理清楚了,到時候壓一塊就是一本爛帳,這年也不會過得清爽。

    而且管事的都等著國公府發賞銀回去過好年呢,時間確實也緊。

    所以二嬸看她一起床就拿這些事來讓她處理,她也是二話不說就攬過來了。

    齊二夫人見她笨搓搓翻帳冊的小模樣也覺得絕了,這小姑娘也不知道被她阿父怎麼養大的,出這麼大的事,這也不驚不擾的,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忙起來也不見她說句抱怨的……

    “手疼就歇會。”齊二夫人這幾天身上也不爽利,但她也懶得躺在床上歇息,免得沒毛病也躺出毛病來了,她還是把大半的內務都攬了過來,她不心疼自個兒,也沒打算心疼這個小媳婦,但看著她兢兢業業的,還是有點不忍。

    “誒,我知道呢……”謝慧齊手上沒法拉筆,湊近齊二夫人就道,“二嬸,這里是十萬兩銀,哥哥說了,這種過了十萬的,賞銀就要給多一點,您幫我記一下,這里是五千兩……”

    齊二夫人也是頭一次記外府的帳,拿筆寫著時還“嘖”了一聲,“這年頭當奴婢的還能得這般多?”

    一年得這個數目,不少了。

    “哪啊,”謝慧齊笑,“這種大管事下面無數個小管事,回去分分就沒多少了。”

    “你懂什麼?”齊二夫人不以為然,“分分?說得多簡單,回去了能給那些小管事的分個三五十兩銀的,那些小管事就已經對他們感恩戴德的了,能分得了多少去?”

    “這倒是。”謝慧齊點頭。

    古往今來都是這樣,功勞都是領頭的拿大頭,要不能有這麼多人想出人頭地?

    謝慧齊把今日大帳房送來的帳目過了眼,回頭等送到鶴心園戳國公府的銀印,這事就算是解決一波了,這波人也就可以領著銀子回去了。

    國公夫人傍晚過來的時候,見弟媳婦跟兒媳婦頭湊在一塊,嘴上念念有詞的,也是無奈……

    正趕上這時候,就是病著也只能當個完整人使喚了,她也是幾夜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晚膳謝慧齊是湊到了老祖宗的屋里去用的,她只是手跟臉比較嚴重,也沒傷著腿,所以這天一入黑,她還是會跑去老太君的屋里去秀一下存在感的。

    這事兒其實也簡單,她不含悲喊苦,老太太見到她哭了兩次也就不哭了,心情也跟著她放松了下來,見到她來,就是看著小姑娘的傷臉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她就喜歡小姑娘陪她用膳,飯都能多吃半碗。

    膳後,謝慧齊也沒盼到齊君昀回來,嘴里沒話,就跟老太君嘀咕起了明日大郎他們回家來的事,“明日那兩個小的回來,不定怎麼鬧呢。”

    “不會,不會,”老太君連連搖頭,“他們懂事的很,你傷著,他們豈會跟你鬧?”

    謝慧齊想想也是,也是自己安慰自己,“是呢,祖奶奶,我想我都病著,小崽子也沒那個臉皮跟我鬧不是?”

    當夜謝慧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就有點失望地問過來伺候她的紅豆,“長公子沒歸家啊?”

    “沒呢。”紅豆也是失望地搖了搖頭。

    長公子都兩天沒歸家了,她們姑娘都有點盼了,還怪擔心的。

    謝慧齊這確實也是有點心不穩,這幾□□廷太亂了,抓了這個又抓那個,來國公府門前來求情來哭的人都快把國公街堵了,九門那邊都派了一支百人的守城軍過來了,這人不回來,她心里就不安,也不知道外面鬧到什麼地步了。

    這日大郎他們要歸家,一大早的,大管家齊封就帶了家人出去跟九門的人商量等會兩個公子進府的事。

    謝慧齊也是一早在等著,不一會,齊昱回來說已經商量好了,讓兩個小公子在街外下馬車,府里的護著步行回府就行。

    謝慧齊听了還是覺得打眼了,“能不能從後門回來?”

    現在國公府外這麼多的人,一大半都是天黑了不走堵長公子的,這些人里,老幼婦孺皆有,實在不好招惹。

    “沒有讓平公子跟慶公子走後門的道理……”齊昱听後跟她解釋道,“國公府不至于為了躲人連進自己家門都要往後門走。”

    這是國公府的臉面,不能丟的。

    謝慧齊很想說兩個小的就不用這麼講究了,但回過頭一想,大郎二郎在外也是有身份的人,回國公府還要走後門,被人知道了就又要說他們不招國公府的喜愛了,便把話忍了下去。

    但她的思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回頭謝晉平帶著弟弟歸家,兩個人也是一路低頭不語快步跟著下人,但國公街只走到一半,不知道誰認出了他們來,圍著他們就是不放,更有甚者伸手就來抓他們的衣裳,嘴里喊著行行好,但卻把他們堵得寸步難行了。

    還是國公府又出去了近五十的家兵,才把這群人強行弄開,護了大郎二郎回來。

    謝家大郎跟二郎一回來就看到了他們臉上結了痂和兩只包子手的阿姐,二郎一路已經被氣得臉都是青的,鼓著嘴氣唬唬的,一見到他阿姐這樣子,當下眼就紅了。

    謝慧齊可是最怕他這般了,立馬就道,“多大了?再哭你這輩子就甭想娶到媳婦了!”

    二郎一听,也不敢哭了,上前來抱著她的腰就是不松手。

    謝慧齊被他弄了個哭笑不得。

    她就是傷了,但精神也好,眉眼還是跟以往一樣的生動,謝大郎默不吭聲地打量完她後,心里也有了數,走上前後,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淡淡地喊了聲“阿姐。”

    大郎長得快,盡管小她三歲,但已經是與她同高了,謝慧齊看著大弟弟那靜默如溫玉一樣的臉,也是在心里輕輕地嘆了口氣。

    孩子不在身邊長大,她都有些不太明白他是怎麼想的了。

    二郎會哭會笑,有什麼不對的他即刻就會發泄出來,可大郎什麼事都只埋在心間,她最擔心的也就是他了。

    謝慧齊這廂領了弟弟們回青陽院,等二郎一看到二夫人還沒淡化幾分的黑眼眶,當下圍著二夫人就是不走,給二夫人端茶送水,小心翼翼極了。

    大郎二郎歸家兩天,二郎當真是沒跟謝慧齊鬧,只是要回國子監的前晚,二郎半夜抱了枕頭到了謝慧齊的門口,跟前來應門的小麥不好意思小聲地道,“小麥姐姐,我能去我阿姐腳邊睡一會嗎?”

    小麥回頭報了姑娘,謝慧齊忙讓二郎進來了。

    二郎這夜便心滿意足地睡在了他阿姐床邊的小榻上。

    齊君昀半夜回來時,就看到了小舅子睡在了他小姑娘的床邊。

    謝慧齊這時候已經是穿戴整齊了,見到他朝她挑眉,她朝他搖頭,等他躺下後,她窩在他懷里輕聲說,“你明日早上如若有空,幫我跟大郎說幾句話。”

    “嗯。”齊君昀摸了下她的頭發,閉著眼楮應了一聲。

    “哥哥,外面怎麼樣了?”謝慧齊見他疲憊不堪的樣子本來不打算問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

    “不怎麼樣,”齊君昀這時候抬起眼,輕吁了一口氣,淡道,“太子帶回來的那筆銀子已經查出來了,是人命錢,我事先也是沒查清楚,這幫筆錢是春末洪澇時因上官不當的指令死的一群漕幫河工的封口費,現在漕幫那里瞞不住了,已經捅到了京里來……”

    “啊?”謝慧齊沒听懂,但听清楚了他話里的凝重意味。

    “現在漕幫一群人帶著兩岸的一群老百姓,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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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謝慧齊默不吭聲,這已不是她能評價的事了。

    “世兄……”這時候二郎突然起來,趴在榻前,小聲地叫了他一聲。

    齊君昀笑了起來,拍了拍身邊,“過來。”

    “誒。”二郎飛快下地,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就跑了過來。

    謝慧齊等他一過來連忙把他的光腳拿被子捂上,嘆著氣就去揪他的臉蛋,“小調皮鬼。”

    還裝睡!

    二郎嘿嘿笑了起來,還不忘給他挪了半個被窩的世兄說好話,“世兄,你身上好暖和。”

    齊君昀輕拍了他的頭,笑了,回過頭朝她搖搖頭,示意不要緊。

    “世兄,你說運河兩岸的人反了?”二郎這時候抬頭問向齊君昀。

    “嗯。”

    “這就是所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謝慧齊听了,立馬坐了起來,就去瞪口無遮攔的二郎,嚇得二郎直往床角躲,捂著眼楮就說,“我不瞎說了,阿姐,我不瞎說了!”

    “再說抽你!”謝慧齊舉著包子手就往他胸前狠狠晃了一下。

    “好了……”齊君昀偏過頭,輕踫了下突然凶神惡煞了的小未婚妻的頭,把露出被子的二郎又拉了回來,與他淡道,“在外面這等話要一字不說,知道了?”

    “知道了,”二郎這時候又不怕了,大咧咧地道,“我這不跟你說吧,你是姐夫嘛。”

    齊君昀輕笑了一聲。

    謝慧齊無可奈何地看了二郎一眼。

    二郎不是沒有心眼,他知道討好人,但到底還是太小了,做事說話就是他自己覺得穩重,但在成人看來還是太嫩了。

    “嗯,”齊君昀沉吟了一下,考校起了他的功課來,“益先生跟你們講過天下家國篇了?”

    “講過了……”

    “那你跟世兄說說,這篇天下家國的意思。”齊君昀換了個往下一點的姿勢,問著身邊的小公子。

    謝慧齊有點愧疚地看著他,這深更半夜的回來睡個覺,還得幫她教二郎。

    齊君昀也沒看她,這只是手一拉,把她拉到懷里,嘴往她發上踫了踫,輕道了一聲“睡吧”,就轉頭听著二郎講他對天下家國篇的見解了。

    **

    不日,戶部尚書在家中上吊身亡,谷展燁得對聖令進宮,被皇帝指為戶部尚書。

    當日下午,得信的谷舅母帶著女兒來了國公府,給齊老太君磕頭。

    磕完頭,說了會話,母女倆得了老太君的令,跟著謝慧齊到了她的屋子跟她說幾句體己話。

    谷舅母一路心不在焉,等進了屋,丫鬟婆子們都退下去了,谷舅母拉著謝慧齊的手默默地流起了淚。

    謝慧齊本來是笑著的,但見蒼老瘦小的舅母哭得這般無聲無息,心里也是有些酸楚。

    “舅母,我沒事的。”

    “娘,別哭了……”谷芝堇拉了母親的手。

    谷舅母“哎”了一聲,輕嘆了口氣,便沒再說話了。

    她也是無話可說。

    好像自皇帝登基,俞家上位後,他們幾家的人生第一步都走得異常的艱難。

    可這又有什麼法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們這次過來是跟國公府道謝的,”末了,還是谷芝堇開了口,她也沒怎麼看表妹的臉,看著她臉邊的一個方向與她道,“阿父說,等忙完這段,過年了他就親自上門來接你跟大郎他們回家過年。”

    “好,我知道了。”謝慧齊微笑道。

    “嗯,那我們走了。”谷芝堇也覺得這里沒法呆下去了。

    一想他們家的起勢是小表妹拿命拼來的,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谷家母女來得匆匆,走得也快,就是國公府留了她們的飯,她們還是趕著回去了。

    她們臨走前,謝慧齊本來還想跟她們多說幾句的,但一看到舅母的淚眼,便把話又咽在了嘴里。

    他們已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了,連心其實也都是挨得近近的,可有些話,那些過去的事,真的是一個字都不能提。

    只要一提,就好像他們身上有個地方就會徹底崩塌,而他們誰也救不也誰。

    十二月初,國公府門前的人被強行驅趕走了,沒幾天,七,八,九娘子就從府里嫁了出去,因京城風雲不斷,國公府的這幾樁喜事辦得靜悄悄的,連宴也沒擺幾桌,但謝慧齊也想了個法子給她們找補了過去,就是在她們回門後,讓家里的大管事娘子帶了僕從,送了趟禮過去,以示國公府對她們的看重。

    但張家的三個妞已經訂了親事在身的兩個妞都沒嫁,十二月出頭一點,她們就回家過年去了,張大人在給國公府的信里說他明年開春進京會帶小姑娘們給國公府的主子們磕頭。

    國公府也忙起了過年的事,這個時候謝慧齊的手也拆了布條,看著就幾個傷疤了,臉上也是脫了痂,雖還有點粉色疤痕,完全恢復好還要一段時時,但好在不仔細看的話也不是很看得出來。

    十二月中旬,一直沒歸家的齊君昀突然回府,說要去江南解決叛民事端,齊老太君一听這個消息,當場就昏了過去,再醒過來時,握著大媳婦的手流著淚道,“我真的不想活了,媳婦,就讓我死了罷。”

    國公夫人給她擦著眼淚,淡道,“您現在還死不得,曾孫都沒抱著。”

    齊老太君一听這冷冰冰的話,差點沒氣昏過去。

    齊君昀這頭一說要去江南,是即日就要起程,他回國公府只是交待事情的。

    他跟祖母與母親分別說過話來,就帶著謝慧齊回了他住的鶴心園,告訴了她放著金庫完整的一套鑰匙的地方。

    末了,他說了如若他從江南沒回,她需如何帶著家里人活下去的幾個辦法。

    他一直說個不停,謝慧齊听到最後都木了,連眼淚都已經掉不下來了。

    他們說話的間隙,齊大過來暗室來報了兩次,說宮里的公公催得緊……

    齊君昀把事情一說罷,就拉著她出了暗室。

    “好了,回去吧。”一出鶴心園,齊君昀摸了下她冰冷的臉就轉了身,但他終究還是沒有走成,袖子被人拉住了。

    他回過頭,看到小未婚妻的臉上已經滿滿都是淚。

    “我阿父那一次,也是這般跟我說,然後他就真沒有回來過了,那你呢?也還是要留我一個人嗎?”謝慧齊努力睜大著眼楮看著他,想不明白為何她最愛的男人,總是要把她留下來面對這些難關。

    她不是天生就這麼堅強的。

    “傻姑娘……”齊君昀回身,把她抱到了懷里,不敢去看她的淚眼,“我會回來的,交待給你的事情,只是以防萬一。”

    謝慧齊已無法出聲,齊君昀嘆著氣把她緊緊抱著他腰的手強行拉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走得遠了,進了宮,他還是能听到她壓抑的哭聲就在耳邊響著。

    確實是個可憐的……

    齊君昀心想,他如若不回來,她跟他的祖母,母親她們就更可憐了。

    **

    皇帝根本沒給國公府的長公子什麼時間交待事情,當日上午開的口,下午就讓他領了三千兵馬去江南清除反賊。

    太子因此跟皇帝說理,被皇帝扇了兩耳光,罵了一聲蠢貨。

    他表哥連戶部尚書的位置都染指去了,這朝廷已經讓他佔據一席之位了,尤其他現在還身為左相,不讓他滾出這個京城,還讓他在原地鞏固勢力嗎?

    太子這時候不想著把他表哥的勢奪過來,居然還為他來求情,皇帝差點沒被他這個蠢兒子氣死。

    “趁著過年宮里的宮宴,你最好跟楚牙恆他們這些人熟絡起來,”皇帝在抽完蠢太子的耳光後,冷冷地看著他,“別讓朕失望,你若是扶不起來,也就別怪朕不把這個位置給你。”

    太子捂著臉笑了起來,差點沒笑瘋。

    他終于有點明白,他母後寧肯去死,也不願意多看他父皇一眼了。

    這個人的心早就爛到根了。

    在他表哥把他扶起來還不到眨眼的功夫,他的父皇教他背後手反手捅那個一直站在他背後扶著他的人一刀——這就是他的父皇。

    “你笑什麼笑?”皇帝一見他跟逝後一樣放肆,像在嘲笑他的笑臉,想也不想就抬起了手又抽了一個耳光,指著門咬著牙道,“滾!”

    太子就此滾出了太和殿,出了太和殿,太和殿外面的殘陽就快要落下地,他抬頭看著天邊那一抹最後的金黃,嘴里不自覺地哼起了他母後活著時最愛彈的相思調。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但最後還是不得他的心,與他相離的好。

    太子笑著搖著頭背手而去,他原本還怪罪他的母後沒有像俞後那般的像個好母親,為了兒子不擇手段,就是鬧得天翻地覆臉面都丟光了,也要為兒子爭也要為兒子搶,但他現在一點都不怪他的母後了,這樣的人,還是離開的好。

    誰又能在這樣冷冰冰,沒有心肝的人身邊呆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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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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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國公府的那點歡笑,也因長公子的離去跟著走了。

    謝慧齊已經不再想著這個年去谷府過了,尤其是在國子監放學那日,大郎二郎皆受傷回來後,她就知道這個年注定是不平靜的。

    大郎二郎在國子監被俞家家臣之子身邊孔武有力的小廝打了,還不等國公府有什麼反應,那一家的人就提了那個鬧事的小廝過來,強行進入國公府不成,把那小廝一刀砍了頭,把人頭扔到了國公府的門前,血濺了國公府的大門一門。

    這事,國公夫人令下人把嘴閉緊了,不能在老太君面前提一個字。

    齊二夫人因此氣得一天滴水未進,但還不等她想法子,宮里就來了堅旨,說齊二夫人之前在宮中犯了沖撞皇後之罪,讓她送進皇廟念經一年,姑且當是還罪。

    這事就再瞞不住齊老太君了。

    齊老太君因此在小年那天進了一趟皇宮,再回來時,就病倒在了床上,三日未醒,如若不是府中的大夫全力施救,靠著國公府的那一堆奇藥,這個冬天,國公府的老太君也就去了。

    謝慧齊也因此,把眼淚全收了起來。

    齊二夫人是不需要再進皇廟,但老婆婆一醒來,守在身邊幾天都沒出過屋子的二夫人也倒了下去。

    國公府因國公府長公子的這一走,風雨飄搖。

    谷殿鏵在臘月二十六日突然進了國公府,說太子被打了,且受傷不輕,現在危在旦夕。

    他是來求藥的。

    “太子在路上沖撞了皇後,把皇後嚇昏了過去,太醫一把脈,說皇後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子了,差點小產……”谷展鏵跟國公夫人說時,字字波瀾不驚,未有絲毫起伏,“皇上下令,讓內務府棍杖三百,鞭笞一百,宮里說太子已是只剩一口氣了,老夫听說國公府有奇藥,這便就來了。”

    國公夫人坐在那許久都沒動,跟著她坐在一塊的謝慧齊探出去手去摸了摸她的手,等摸到比寒冰還冷的手後,當下就站了起來,朝國公夫人福禮,“孩兒這就去拿藥。”

    “舅父,可有藥單?”她回過身就問。

    谷展鏵把藥單給了她。

    謝慧齊帶了府中的大夫快快去藥庫取了藥來。

    國公夫人這時已恢復了過來,本來谷展鏵要進宮送藥,但她已經決定由她去。

    國公府的大夫跟谷展鏵的女婿將跟著她進宮。

    谷展鏵臨走前慈愛地看著外甥女,看了她好幾眼,小聲地跟她道,“舅父再求你個事,若是出事了,你一並帶著余谷走可好?”

    謝慧齊笑著點了點頭。

    “好孩子。”

    谷展鏵一走,國公夫人也帶著國公府挑的十個丫鬟和兩個大夫進了宮去。

    國公夫人自這一進宮,就沒什麼消息了。

    謝慧齊在當晚就把大郎二郎叫來,讓大郎帶了三十名國公府家兵前去谷府——現在舅父家連唯一的壯丁也去了皇宮,他們需要人護著那家老的小的。

    二郎則要天天守著老祖宗和二夫人。

    “別讓老祖宗伯娘二嬸她們白疼咱們一場,知道嗎?”謝慧齊跟二郎說的時候甚是認真。

    謝晉慶已經不再是河西那個只會哭著總是問他阿姐為什麼的小孩了,听了當下就點頭,“我知道呢,阿姐你放心,她們出不了什麼事。”

    就是他出事了,他都不會讓她們出事的。

    他也會保護她們的,也該輪到他來保護她們了。

    國公府似乎在一夜之間,就得由謝慧齊一個人來當這個家了。

    老太君病得甚重,每日昏昏沉沉,偶爾說話,念的都是老國公爺和齊皇後的閨名——這兩個人,一個天天掛在她的嘴上,一個她從來不提,就是國公府的人也從來不敢提一聲。

    謝慧齊在守夜時,听到老太君哭著齊皇後的閨名說對不住時,她這才明白為何這個府里對齊皇後這個人從來都只字不提,就好像齊皇後死了就死了,國公府的沒一個人記得一般……

    原來不是不提,只是這個府里的老太君提起她的時候,都只在睡夢里提。

    大年過年那天,齊二夫人從床上起來了,操持起了國公府的內務,但這夜因老太君的不能起身,國公府的團年飯是在老太君的病房里用的。

    初一那天,國公府的門生都上了門來,但因長公子的不在,管事的只能在前堂招待了他們……

    但初三開始,國公府嫁出去的姑娘們紛紛回府,回來給老太君請安,國公府因此熱鬧了幾天,老太君也強打起了精神起床,等到國公府家臣們的夫人來給她請安,她也是能坐一會了。

    齊老太君的身子一好,謝慧齊也就松了口氣。

    但好景不長,還不到初十,宮里就來了人,說國公府給皇上準備的東西他們要抬走。

    謝慧齊知道這是第二批要給皇帝的金子,但這事她給宮里來的公公搖了頭,“這事我不知,公公去問我府的老太君罷。”

    齊老太君一見宮里來的公公,眼皮子就是一掀,“我不知道什麼東西,不過老命我有一條,皇上若是想拿,拿去就是。”

    謝慧齊送了公公出府,路上跟這位宮里來的公公道,“許是我伯娘可能知曉。”

    這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回宮了。

    隔日早上,也就是十一這天,去了宮里一直沒回來的國公夫人回來了。

    國公夫人一回來,齊二夫人看到她臉上新鮮的疤痕就哭得泣不成聲……

    齊老太君這次沒有哭,只是在大媳婦在她身邊落坐後,她摸著大媳婦冰冷的手,嘆著氣道,“我都哭不出來了。”

    謝慧齊這時把第二批金子送了出去,等宮里來的幾十名禁衛軍抬著箱子出了國公府,她就回了青陽院,然後看到國公夫人疲倦地睡在了老太君的床上。

    齊老太君這時正憐愛地摸著她傻媳婦臉上那兩道從眉毛劃到下巴的疤,摸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個傻孩子,一輩子一句軟話都不知道說,連哭都不會哭,疼得厲害了,也只當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從嫁進國公府到現在,居然一點也沒變。

    就是這麼個傻姑娘,傻的就一點點東西就可以把她騙住一輩子,這麼好的姑娘,可她的兒子就是不知道疼惜。

    謝慧齊在門邊看了一會,終究是沒有進去,轉身又退到了外屋。

    外屋里,齊二夫人茫然地看著小姑娘出來,等她過來朝她行禮要出去時,齊項氏看著眼前這神情平靜的小姑娘,莫名就想跟她說句心里話,她也說了出來,,“我太累了。”

    她實在是太累了,她在國公府受了一輩子的罪,以為日子總算熬過來了,可是沒過幾天好日子,一件接一件催殘她心的事就又來了。

    她這一生,到底要受多少噬心的罪才算到頭?

    二夫人面如死灰,一直拉著她的手沒放的二郎這時候輕輕地說了一句,“可我還沒長大呢,二嬸還沒看到我娶媳婦呢。”

    二夫人笑了起來,笑到最後,捂著臉低下了頭,始終沒有抬起來。

    她這一生,怎麼就要受這麼多折磨啊。

    **

    俞家的反撲因齊君昀的離去來得格外洶涌,等朝廷里傳出左相在江南被叛軍圍攻,受了重傷的消息後,國公府受到的攻擊就越來越多了。

    莊子鋪子都受到了一些人的騷擾,齊家的管事們因此都派了出去處理事端。

    這時候,除了大娘子之外,嫁出去的國公府女兒們都回了娘家,幫齊二夫人打起了下手來,而在正月,國公府還辦了一件喜事,國公府的一個庶子年前跟衛家的人一個庶女訂了親,成婚的日子就在正月。

    國公府辦喜事的那天,來鬧事的夫人也有,但國公府出嫁的女兒,和未嫁的姑娘們把女客堂擠得滿滿當當,這事也沒鬧下去。

    外面的人听說左相受傷了,但國公府還在辦喜事,對這事也是不太看不清楚,尤其這個時候國公府的門生更是在朝廷里神色未變,更是對這事心里犯起了嘀咕。

    那些原本要站到悟王,俞家,還有右相後面幫著對付齊國公府勢力的人因此又收回了手腳,生怕齊相沒死成,又殺了回來,他們之前的明哲保身就白保了。

    少了這一派人的參與,齊君昀臨走前交待的貪腐案在正月十五後又重新受理了起來……

    太子這時已能起身,代替齊相與太子同查案子的谷展鏵更是日夜不離戶部,在月底這一天,他們把此事的涉案證據遞交到了皇帝面前。

    正月一出,國公府的人總算從江南送回了消息,說長公子沒事,國公府直到這一天,上下才松了一口氣。

    但這口氣松得不長,朝廷里又起了風波,有人說齊相討賊不力,直到現在都沒有奏折上報朝廷,忠君之心不明,此話一出,齊國公府的門生出來跟人爭辯,楚牙恆因此在朝廷犯了喧嘩之罪,被杖責三十杖。

    謝慧齊知道後,派了國公府的大夫帶藥上門去了。

    這時,太子下令抄前左相韓伯庸的家。

    而在隔天,謝侯爺親自上了國公府的門,要求拜見齊老太君。

    但拜見過老太君,他說出來的話就不討老人家的歡喜了,“老太君,我謝家子弟已在你府叨擾你家多時,是時候接他們回去了,這些時日,多謝國公府跟您對他們的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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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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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齊老太君听了撩撩眼皮。

    國公夫人在一旁淡淡開口,“你謝家子弟?”

    謝進修轉臉看去,看到國公夫人這下因傷痕更顯冰冷與威嚴的臉,一下子就把臉挪開了。

    “是慧齊姐弟。”

    “謝侯爺,你哪來的臉面說這般的話?”國公夫人淡淡道,“謝侯府到你這代,是徹底不要臉了是罷?”

    謝進修一听,臉色大變。

    國公府這般不客氣?

    謝進修這下朝國公府的齊容氏直視而去,語氣也冷然了起來,“國公夫人,本侯也不是來跟國公府吵架來的,你何不听听本侯接我謝家子弟回去的條件?”

    這時,齊老太君突然拿起杯子往桌上重重放去,“啪”聲一起,她的話也不耐煩地說出來了,“別一口一個謝家子弟,跟你那個老毒婦娘一樣不要臉。”

    謝進修這一下就猛地站了起來,眼楮狠厲地齊老太君看去。

    一直坐在一角沒吭聲的齊二夫人此時不屑地笑了一聲,“可不是一樣,在家好好的威風不耍,非要耍到別人家來。”

    說罷,她嗤笑了一聲,滿臉嘲諷地朝謝進修看去,“你們謝侯爺是當我們國公府沒人了,趕著上來踩一腳罷?”

    “二夫人……”謝進修閉了閉眼,強忍下了心頭的怒火。

    之前國公府本來還跟著著他們商議聯手之事,可轉眼春闈一過,朝廷上到處都是國公府的人,而他們幾大家族要的位置,這府里的長公子一個都沒給,他想一家獨大?他若是有這能力,謝進修也無妨國公府大出風頭,但如若沒這能力,也就休怪他們幾家搶過來了。

    這世道,並不是他國公府一家想興起。

    國公府不仁,就別怪別人不義!

    而且,也並不是國公府一府之力就可護住他佷兒佷女的。

    跟了國公府,他的佷兒佷女才是身受泥沼,這次弄不好也得跟著他國公府一道送命。

    先前這慧齊帶著弟弟們進入國公府入住,已經夠丟人現眼,她把她弟弟們的名聲都受累了!

    如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弟弟和兩個佷兒的份上,謝進修也不會走這一遭,更不會答應母親的提議,在她回去後還給她一條活路,把她送進對她有意的苗家,從此過點一個姑娘家該好好過的相夫教子的日子,而不是以一個未婚的身份住在國公府操持國公府未嫁閨女的婚事,瘋瘋顛顛得滿城詬病她。

    “呵。”齊二夫人對他那聲重重的喊聲非常不屑地笑了一聲,“謝侯爺,你這種窩囊廢,別說我這個婦人看起不來了,三歲小孩都看不起你這種。”

    就是他們國公府倒了,他們國公府也不是謝進修這種玩意耀武揚威的地方。

    “你……”

    “我什麼?”齊二夫人嗤笑出聲,臉色冰冷,“該滾就滾,還以為你來是說什麼人話,本夫人眼也真是瞎,讓你進了我們國公府的門,髒了我們家的地!來人,給我跟著這謝家的侯爺,他走過的地方都給灑上石灰清理干淨了!”

    “你!”謝進修氣得發起了抖……

    “別你你你,走!”齊二夫人手指一伸,朝著門就冷冷地道,“別讓我們老祖宗喊讓你滾!”

    謝進修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大力回過身朝齊老太君看去,雙後一揖拱手,勉強維持著修養道,“老太君,您為國公府好好想想罷,把這姐弟送出府來,一是也是保他們一命,您菩薩心腸,想想也知道這是為他們好,二來,只要您答應把他們送出來,我方一系會在朝廷上力保長公子……”

    說罷,不等這國公府的人亂吠,他轉身就大步走向了門。

    “謝侯爺。”國公夫人突然開了口。

    謝進修皺著眉頭轉過身,道,“我這……”

    說到底,他帶著這姐弟走,未嘗不是對他們國公府好,留個母親名聲不好的姑娘到國公府里,還讓她當家主持內務,只會讓別人以為他們國公府沒人,更遭人看不起。

    但謝進修的話到底是沒有完全說出來,這時候國公夫人看著他,臉色淡淡,聲音也未有起伏,“齊,謝兩家今後就是仇人了,往後,謝侯爺以及你家族的人就不要再進我們國公府的門了,稍後我也會吩咐國公府下面的家臣家僕,以後見著了你們,當世敵對就是。”

    國公夫人說罷,朝站在門口的齊封一揚首,“把這人給我攆出去。”

    不等謝進修說話,大管事的跟他後面兩個小廝就往前逼進了一步,“謝侯爺,這邊走……”

    謝進修這下氣得臉色都青了,不用國公府的人說話,甩袖就走了。

    他走後,齊老太君就朝側廳瞧,這時候側廳里頭,小麥打起了簾子,謝慧齊走了出來,嘴上噙著淡笑,給在場的三個主母福了禮。

    “坐。”

    “是,伯娘。”

    謝慧齊挨著老太君坐下,把茶杯拿起試了試水溫,見是溫的就往老太君嘴邊送去,“您喝一口。”

    老太君臉色不好看,但還是就著杯口淺喝了一口,等她放下杯子,把她的手拉進了手中,長嘆了口氣。

    “你怎麼想的?”齊二夫人先開了口。

    “嗯?”謝慧齊想了想,也沒回避問題,道,“哥哥走時已經預見過這種情況了,他說立勢之初總有個反彈期,等過了這道坎,勢立穩了就好了,我們只管在家等他回來就好。”

    外邊的事,自有他的門生解決。

    欺上門來的,能避就避,能擋就擋,反正總有解決的辦法。

    謝慧齊對如今國公府處境的擔憂還不如對他安危的擔憂來得深。

    說來再不濟不過就是他死了,她跟國公府的夫人們過活而已,再難也難不過當初跟著她阿父帶著弟弟們去河西。

    以前她還小都過來了,現在有什麼不能過的?

    “以後,謝家那邊你們怕是不能再回了。”齊二夫人听到這話,臉色好了許多,說出來的話也軟了很多。

    “本來早已不能回了……”謝慧齊說到這,也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連我阿父,都是埋在谷家的地里。”

    謝家早已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了,也許她阿父在這麼些年想過回去,可是世事捉弄人,他就是尸骨回鄉都沒在謝家停一天,謝家的人更是沒去看過他一眼。

    現在想想祖母為父親掉的那些眼淚,她都覺得有些不真實了,她回京後還想著如若祖母有心,也該讓她去看看父親一眼,而他們也該對祖母好一些,把父親未對她盡的孝盡全了。

    可事情全走偏了,走到這一步,親人徹底成仇人,把當年未翻完的臉都翻完了,這也是她不曾想到過的。

    “你舅家還是靠得住的,”齊老太君見她苦知,忍不住憐惜地拍了拍她的手,“他們家立起來就好了,謝家那家就是你們回想,我也不讓你們回了,回不得,明明比你舅家還要親的親人,把你們當什麼了?從一開始,謝家那老太婆跟這侯爺做得就不地道,他們的心都是歪的,真不如你舅家。”

    至少那家在他們出事後,就是為了個已嫁出的閨女,他們谷家也傾盡了全家之力要討回一個公道,就是敗了,也不曾見他們埋怨過,知道這是上面的旨意,並不會拿那些個事來為難孩子。

    懂理的跟不懂理的,區別就是這般大,後者還是躲得遠遠的不沾的好,若不哪天他們要是再要人當墊腳石了,又會把人推出去死。

    “嗯。”謝慧齊沒有多言,點頭就又展顏笑道,“這些我都知道呢,大郎二郎他們也比我還懂,我現在都听他們。”

    “這就好。”

    這人一走,她們就從前堂回了青陽院,回去後,國公夫人摸著小姑娘一個來月就瘦了一大圈的,輕聲地嘆息了一聲。

    “伯娘,您別嘆氣……”謝慧齊把她的手拉下來放在手里暖著,朝她微笑道,“您看,之前伯父跟二叔他們走了國公府都捱過來了,不可能哥哥都當事了,我們國公府還越不過這道坎,反正不管誰說什麼我都是不走的,我還要等哥哥回來娶我。”

    她還要等他回來娶她,讓她當國公府的主母。

    到時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那些說她名不正言不順的人家去走一走,再往人家心口刺幾針,順便還了這些日子她們跟她結的仇。

    也不枉她們結仇一場。

    **

    國公府是經過大事過來的,且下面的管事幾乎全是長公子一手提拔敲打出來的,所以這一次國公府的動蕩並沒有讓撬動國公府真正的根基,不過倒也是有愛嚼牙根,經不住事的下人在府里危言聳听,但這一次國公府也沒以往那般還留活口了,齊二夫人基本上是知道一個這樣的,就殺一個。

    國公府的女主子們,也是沒一個真正心慈手軟的。

    向南院最近也安份,因著自謝家姑娘也管內務後,她們的月例跟吃食,還有些主院的打賞比以往要多一點,尤其打賞里面每個月都有兩匹上等的布,說是讓她們先繡著嫁妝,等婚事一定要嫁的時候也不至于太匆忙了。

    國公府外面的日子再雨打風吹,也抵不過她們眼前比以往要好過了一些的日子,這些都是實實在在摸得著的,她們也只顧得上眼前的日子。

    一月初六,韓家是正式被抄家。

    這一次抄家,太子用的是九門的人,抄出了韓相家五百萬兩雪花銀,還有不計其數的無數珍寶,其統計出來的錢多得可以讓皇帝養十幾年的數十萬大軍。

    韓相門下眾百門生,皆被捉拿歸案,能上朝的上了品級的官員,數目也到達三十位之多,其中一半,是跟俞家沾親帶故的官員,皆是俞家的姑爺。

    韓相的事,太子在審案到現在的定案,一共花了差不多五十天,算起來也是極為快刀斬亂麻了……

    國公府到底在這次是挺住了,也幫著太子挺了下來。

    皇帝看過太子呈上來的韓伯庸家抄下來的銀子數目也是臉色鐵青,看到跪在地上頭不抬起的太子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干脆讓太子死的,馴不服,那就打死!死了也比讓他坐著這江山讓外戚干政來得強!

    他不是不知道皇後這事是俞家反咬太子,讓他停手查韓伯庸之事,可他就是忍不住那股怒火——她生的兒子,實在太像她了。

    感情用事,是當不了一個好君主的。

    太子明知道他表哥在利用舊情牽制他,讓他在朝廷幫他穩住他的勢,可他明知道他表哥的心思,可他還是順了他的意。

    他寧肯順齊家人的意,也不順這個會把他的江山給他的父皇的意,告訴他個中厲害,怎麼教他他都要跟他這個皇帝,這個父皇對著干,皇帝並不認為這個太子以後會是個好皇帝。

    哪怕他現在活了過來,把韓伯庸的家抄得這般干淨。

    但皇帝更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了。

    底下的太子都不再抬頭再對著他笑得笑中帶刺了,他只會跪在那,低著頭,一字一句皆平淡無奇,像個真正的臣子一樣恭恭敬敬地向他稟著話。

    就像他母後死的那段日子,只把她當皇後,把他當皇帝一樣的平淡無奇,恭恭敬敬。

    “沉弦……”他叫了他一聲。

    被皇帝冷不丁叫了沒被他叫過幾次的字的太子低著頭沉聲應了一聲,“是,父皇,兒臣在。”

    “抬頭。”

    “是。”

    太子抬起頭來,臉色平靜地看向皇帝,無憂也無懼,無喜亦無悲。

    皇帝在這一刻,從他兒子的臉上看到了那個死前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的逝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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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二月中旬的京城一連幾天都在下雪,此時國公府的大夫又被太子借進宮里去了。

    謝慧齊對此並沒有多問什麼,她並不是多嘴的人,多活那一世讓她明白,有些事該她明白的總會讓她明白,不該明白的她多張一口,可能就成了多管閑事。

    她沒問,但在家人這日一早用過早膳,因齊老太君咳嗽了一聲,齊二夫人差人去叫大夫過來時,國公夫人說道起了此事,“太子的命幾次三番是救回來了,但這身子虧損的到底是補不上了……”

    “補不上,是個什麼意思?”齊老太君往大媳婦皺著眉頭看去。

    “已是折了壽了,就是以後不出什麼事,往後到了四五十歲每多一歲,于他就是要多一道難關。”國公夫人淡淡道。

    齊老太君都怔了。

    好長一會,她閉著眼楮撐著桌子起來,“我累了,我去歇會。”

    早知道這樣,當年就不應該把女兒送進宮去啊。

    那個連哥哥們納小妾都看不慣的女兒,怎麼能在皇宮里活得下去?

    當初就是抗旨,也不該把她送進去啊。

    這一下,是要連累子孫後代數代啊。

    老太君要進屋,謝慧齊本來要去扶,但二夫人拉住了她,她就看著國公夫人扶了老祖宗進了里屋。

    她們進去後,齊項氏輕輕地嘆了口氣,嘴角露出了悲淒的笑,“這榮華富貴,豈是那麼好享的。”

    謝慧齊轉臉看著門外,輕輕地頷了下首。

    她們現在坐在暖如陽春的屋內,外面大雪紛飛,人人只當他們是富貴中人,可誰知這富貴底下的滿目瘡痍?

    **

    一連幾天的雪下得讓人寸步難行,但國公府這天早上又有奴僕送來了藥材,其中上好的適合上了年紀和婦人吃的補藥多了幾味,余小英拿到手仔細看過後,又仔細地記了帳。

    回頭給谷芝堇看時,谷芝堇看到那些藥材嘆了口氣,但還是把藥材收了起來。

    家里一屋的病人,必須得用。

    “一月三趟,表妹也是用心了。”余小英見她嘆氣也跟著嘆氣,跟在她後面看著她把東西收拾好。

    “抱上小寶,我們去娘屋里。”谷芝堇回頭朝他說了一句。

    “誒。”

    主屋那頭燒了地暖,一進去,余小英懷里的兒子就轉著小腦袋四處看個不停,好奇不已。

    谷母連忙從炕上走了下來,把女婿懷里的外孫抱到懷里,朝炕上的人叫了一聲,“翼雲,誰來了?”

    專心玩著自己手指的谷翼雲抬頭就朝他阿姐一笑,笑罷,又低頭玩手指去了。

    谷芝堇走了過去,坐在了炕邊,她一過去,谷翼雲就挨在了她的懷里,只是眼楮一直沒離他的手。

    “慧齊說,翼雲這種情況如若好了些,就可以跟同年齡乖巧的孩子多呆呆,如果我們這邊沒意見,她就讓二郎帶他玩得好的幾個小伙伴月底過來跟翼雲玩一天,那些人都是國公府家臣的兒子,不是外人。”谷芝堇說著表妹送過來的話,問母親,“您看如何?”

    “好是好,”谷母在京里養了快兩個月,臉色比剛進城要好一些了,听到這話她點了頭,“不過這幾天還是讓翼雲先跟府里的人習慣習慣,我怕到時客人來了,驚著了人家就不好了。”

    “誒。”谷芝堇點頭,低頭跟弟弟說起了這事來。

    她說得很慢,說二郎是小他兩歲的弟弟,弟弟要帶小伙伴過來跟他玩,問他好不好,谷翼雲一直沒說話,只玩著他的手指,等到他阿姐說到第三遍了,他才有點羞怯地點了下頭,“好。”

    余小英一直緊張地看著妻子跟妻弟的說話,一看到妻弟點了頭,他也不由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谷母在旁逗著外孫,但眼楮一直沒離他們,看到女婿臉上松氣的笑臉,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個家多虧了他,再想想他的心思都是在女兒想的,想想這個,也就值了。

    傍晚父親歸家,谷芝堇把余小英懷里的兒子抱了過來,“你去給阿父送藥。”

    “誒。”余小英撓撓頭。

    “跟他說你要出去開藥堂的事,今日就說。”

    “呃……”余小英又撓了撓頭。

    “听到沒有?”

    余小英低頭小聲地道,“再過些時日罷,等翼雲再好一點。”

    “我讓你說就說!”谷芝堇不耐煩地道。

    拖,一拖再拖,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他要到何時才能立得起來?

    余小英卻是著實不想這時候就出去開藥堂,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嫌棄他沒用,只是怕他耗在了府里,一拖再拖最後什麼事也做不成。

    但,放她一個人照顧老的小的,他又于心何忍?

    “再等一會吧,等開春再說。”

    “余,小,英。”

    余小英往門邊走,不敢看她。

    “你若是今日不說,今晚就不要回房了。”

    余小英苦著著回過頭,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你這個婆娘怎地恁個凶?”

    谷芝堇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知道了。”余小英最後頹喪一低頭,末了,還是跟岳父說了這個事情。

    **

    等到二月底,大郎二郎歸家,就帶了小伙伴去谷府作客,回來時,大郎二郎他們手里拿了幅畫,說是谷翼雲給他們畫的兩兄弟。

    謝慧齊一看,還真是驚了,墨筆看上去也只像是勾了數筆,但卻把大郎二郎的神韻都畫了出來。

    她拿去給老太君們一看,也是道這筆法了不得。

    謝慧齊心想,這表弟還是有藥可救的。

    等到三月,太子開始上朝听政了,但謝慧齊听屬臣的夫人們來報,說太子在朝中的情況並不好,他在朝中的幾個王叔王兄甚是排擠他,尤以悟王等幾個走得近的王爺為最。

    韓相是太子抄的家,悟王是韓相的女婿,悟王本身也不干淨,太子正在查他,悟王排擠太子于情于理也說得過去,只是悟王都不干淨,皇帝任其皇族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負太子?謝慧齊還是沒想明白,這皇帝對他兒子是有多大的仇恨,都讓他上朝听政了,那表面的臉面也不給幾分。

    三月開頭沒幾天,宮里的若桑就來了國公府,她是被太子的人送過來的。

    若桑並不想來,只是她有身孕了。

    而宮里的太後在逼太子立太子妃了,說他都已經幫皇帝治理朝政,這太子妃也該立了……

    若桑跟國公府的主母們說這些話時很平靜,她摸著已有五月,很是顯懷了的肚子跟她們道,“我把孩子生下來,想把他留在國公府,到時候我就回宮里去。”

    他身邊總不能沒個人伺候。

    “這……”齊二夫人見老婆婆跟大嫂不說話,她只好遲疑地出了聲。

    謝慧齊這時候蹲□,硬是把跪地不起的若桑扶了起來,把人放到暖凳上坐好,又拿過丫鬟遞過來的暖裘蓋在了她的膝蓋上,才向一聲不吭的老太君跟國公夫人看去。

    這種事,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也只能听老祖宗跟國公夫人怎麼說。

    “老太君,”若桑感激地朝謝慧齊笑了笑,又朝齊老太君的方向低下頭,恭敬地說,“不是奴婢不疼孩子,也不是太子不疼孩子,只是在未成事之前,孩子放在您身邊是最穩妥的,也不是太子與我不懂事給您添麻煩,而是太子也沒辦法了,他能靠的,從來都只是您和國公府。”

    如若不是沒辦法,他怎可能做出孩子不放在身邊的決定,這明明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老太君還是沒說話,只是這時眼淚從她的老眼里流了出來。

    她的外孫啊,堂堂一個太子,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在身邊,她女兒是一走了之了,可她到底是沒給外孫留活路啊,只顧著自己痛快了……

    “嗯,太子既然放心,那就留在國公府就是,你也留下來就是。”一個宮女,哪怕這個宮女身份不一般,但國公府盡力保還是保得下的。

    若桑這時候朝開了口的國公夫人感激地看去,但卻搖了頭,“大夫人,我生完孩子就想回宮去。”

    她是快瞞不下了,躲著他也是一段時日了,最終被他發現了肚子,才被他送來的國公府。

    她也知道孩子重要,這就來了。

    可她還是得回去,她不放心他一個人呆在那冰冷的宮里,連想發個火說句話的對象都沒有,病了疼了,也只能一個人忍著蜷縮在床上不言不語。

    “宮里不缺你一個人伺候,你還是留下罷……”齊二夫人本來想開口勸她留下,但在國公夫人的搖頭下還是止了只說了一半的話。

    “到時候再說罷,看太子的意思。”國公夫人說罷,轉頭看向老太太,“您看如何?”

    “就這般罷,”齊老太君接過大媳婦的帕子,擦了把眼淚,抬首往謝慧齊看去,“孫媳婦,你把這個姑娘安置在我房里罷,我看著她,有我的一條命,總歸有她跟她孩子的一條命。”

    她沒保住女兒,但願她能把她的曾外孫能保住。

    “誒,祖奶奶,我知道了。”

    謝慧齊當晚把若桑在內屋的床鋪搭好了,青陽院的下人輪值冊子又重新排布了,把丫鬟們換了一半,都換成了國公夫人跟她身邊的人。

    小麥也先調進了老夫人的屋里看守若桑姑娘。

    沒出幾天,宮里接二連三地出了喜信,不止皇後有了身孕,新進宮的兩個妃子也是有了身子了。

    而朝廷上,皇上下旨給太子選妃,這讓眾多朝臣把眼楮移向了這個一直深居深宮為逝後守孝,並不怎麼出來,一出來就大驚人心的太子。

    就是國公府的屬臣跟隸屬于國公府勢力的朝臣們,這次也是蠢蠢欲動,家中有女兒的,也是都差了家中夫人過來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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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29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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