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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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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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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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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14:14:01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俞五夫人居然臉色未變,“國公夫人多心了,老身並不是那個意思。”

    多心了說得跟她心眼很多似的。

    謝慧齊忽地嫣然一笑,“那你是什麼意思?我倒是想听你說道說道。”

    她要是今天讓俞五夫人給佔了上風去了,回頭不說自己都覺得丟人,二嬸就準得把她的臉給撕了。

    她也沒想著這俞五夫人會有多卑躬屈膝,但這一位如果是來“求人”的,“求人”這種態度,換任何一個當家夫人都不可能給她好臉色看。

    更何況,她跟他們俞家是有仇的。

    俞五夫人未料她嘴這般犀利,眉頭細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也就只一下,她依舊不急不緩地道,“是老身失言了。”

    見她還端著老身的架子,謝慧齊也是笑而不語,這時下人送上了茶,等送上茶退了下去,謝慧齊也沒說讓她喝茶,只是接道,“俞五夫人有話還是趕緊說罷。”

    說著,把茶蓋掀了起來,半擱在了桌面上。

    十月的天已是寒了,熱茶掀了蓋,茶杯上空揚起的薄薄熱氣裊裊升向了空中,轉而消失在了空氣里。

    謝慧齊從消失的薄霧上漫不經心地轉到了俞五夫人的臉上,她剛也是听齊昱說了,這位俞五夫人娘家來頭不算大,但也是兵部的一位主事,官位不高但實權在手,娘家也算是有點底氣的……

    且這位俞五夫人娘家的弟弟,娶的也是俞家女。

    她倒是真想看看,俞五夫人能從她這里討著什麼便宜去。

    俞五夫人眼楮從她掀起的茶蓋看到了這位國公府剛新婚不久的國公夫人臉上,嘴唇情不自禁的抿了抿。

    她早听無數人說過,這一位未嫁前就已在國公府當了家,現下一看,這家果真是沒有白當,看她小小年紀就敢掀蓋表了送客之意就知道她對這府的掌控了。

    果然不容小覷。

    俞五夫人之前並沒有親自見過這位謝家姑娘,此人名聲雖大,但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她初見到這位小婦人進來,見她粉雕玉琢,天真爛漫的樣兒,還以為她終歸是個小姑娘,但這一開口,還真是夠讓人刮目相看的。

    于身份而言,俞家在朝無官位,她就是國舅夫人,但國公府也是出了皇後的,且面前的這一位就是年紀還小,但她現在是國公府的國公夫人,還是當今左相的夫人,俞五夫人拿身份壓不了她,見小姑娘語氣強勢,俞五夫人頓了一下,轉眼就站了起來,朝謝慧齊彎了腰,道,“實不相瞞,今天我來是有事相求國公府的。”

    還真是能屈能伸。

    謝慧齊見俞五夫人站了起來行禮,抿嘴就是一笑,垂眼把茶杯拾起,慢慢地半扣在了茶杯上,嘴里的話未停,“我之前也說了,五夫人但說無妨。”

    “宮里的事,不知國公府可是知情了?”俞五夫人干脆讓自己站著,說話的時候也盡量顯得低聲下氣了一些。

    這小姑娘既然要擺威風,那就讓她擺就是。

    只是等國公府再勢敗的時候,她不後悔她今日之舉才好。

    這世上的風水可都是輪流轉的。

    “五夫人說的是什麼事?”謝慧齊淡淡道。

    俞五夫人這次頓了許久,才輕聲道,“太後之事。”

    “太後什麼事?”

    俞五夫人這一次抬起頭來,眉心也攏了起來,“國公夫人……”

    這位小夫人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謝慧齊見她不說,臉上的神情也是未變,“五夫人既然不說,那還是請回罷。”

    “國公夫人……”俞五夫人皺起了眉頭,眼楮盯著這位小婦人,見她居然坦蕩地望著她,她差點沒忍住心頭的火氣,她本來想掉頭就走,但想了一下,還是又勉強地朝這一位欠了欠腰,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見一見齊老太君?”

    她若是不說這話,謝慧齊頂多也就是刺刺她了。

    一听俞五夫人說要見老太君,還想惡心到老太太面前去,她當下就笑著出了聲。

    她銀鈴般的笑聲在珠玉堂突然響起,嚇得候在廳里的國公府下人就是精神一振,而俞五夫人也不知她是在使什麼鬼,也是提高了警惕望向她。

    “你見不著,”謝慧齊笑著出了聲,“五夫人還是請回罷。”

    俞五夫人看著她,慢慢地“哦”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向謝慧齊,遲疑地道,“方才,國公夫人似是有話對我要說?”

    謝慧齊笑了起來,朝她走去,道,“五夫人好眼色,我剛才還想,若是五夫人實話實說,我也得跟你有商有量才成……”

    “國公夫人這話的意思是?”

    謝慧齊這時已是越過了她,走到了門口,回頭朝她笑道,“五夫人還是忘了我剛才說的話罷,還是把你見不著的這話記住的好。”

    說著她只輕忽地揚了下手讓管事的替她送客,一句話也沒說就出了珠玉堂,後面俞五夫人跟她的丫鬟叫了她幾聲,她也沒回過頭去。

    等出了珠玉堂,有人就過來報衛府的衛大夫人來了。

    “叫她去東堂……”謝慧齊的臉上已沒有了平日溫婉的笑,她朝下人吩咐完就朝齊昱道,“你親自帶人出去跟府下的各家吩咐一聲,讓他們別給俞家開門了。”

    得罪了國公府,總不能還讓俞家進他們家屬臣的門。

    “是,小的這就去。”齊昱一听,臉上常掛的笑也淡了,揮手就帶了跟著他的兩個小廝朝馬房跑去。

    謝慧齊這頭帶了小麥她們去了東堂,一進她的事務堂,衛大夫人就朝她欠腰,謝慧齊也沒看到,直到了她的案桌前坐下,方才抬眼朝衛大夫人看去。

    “夫人……”衛大夫人這時候臉色也是不太好了,神情凝重,當下就跪下道,“您說的事我已經差人去告知我家大人了,您且等等,稍會就會有消息送進府來了。”

    “你們也不知?”謝慧齊淡淡地道。

    那他們這九門提督是怎麼當的?

    這是要等俞家把人嫁到他們衛家了,他們才知道?

    “夫人,還容我府一點時日,我已經讓人去稟告我家大人,這里頭許是有什麼緣由……”衛大夫人額上也有了些冷汗,但還是一字不抖地把話說了出來。

    她早就知道這小姑娘心里沒她臉上那麼善。

    “那好,我等等。”沒弄清楚事情,謝慧齊也不想作出什麼失誤的判斷來,語氣不見得好,但也沒壞到哪里去。

    說罷,她站了起來,朝衛大夫人扔下了句“那你就在這等著你府的人”就回了青陽院。

    老國公夫人見她臉色不佳地回了青陽院,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謝慧齊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俞家把女兒訂給了九門一個守城校尉的事。

    齊容氏听了就皺眉,“這事你哥哥不知?”

    怎麼可能不知道?

    謝慧齊听了輕嘆了口氣,朝里屋看了看,她一進來也沒到老祖宗,想來這時候也是在里屋歇著了,也不知道睡沒睡著,不過她這時還是格外壓低了聲音跟婆婆道,“我听齊昱的意思是這事壓根就往上報,是他得了我的令去跟下面的人問事,這事才告知到他頭上的,您說,這等事,是什麼情況才不報上來?”

    “不可能不報上來。”齊容氏淡淡地道。

    兒子馭下甚嚴,這等知情不報之事一被查出,可不是什麼小事,底下的人不見得有哪個誰有這個膽量。

    “嗯……”謝慧齊也是尋思著,嘴里也是說著道,“孩兒想,最好是如此,希望哥哥是知道的,衛大人也是知情的。”

    “你等等你哥哥怎麼說。”齊容氏拍了拍她的心,讓她耐心點。

    但事情還是往糟里去了,衛大爺沒過多久就快馬來了國公府,而他剛到不久,齊君昀就一臉震怒從宮里回了國公府,一看到衛大爺,想也不想就拿手上的馬鞭朝衛大爺狠狠抽去。

    衛大爺那朝他行禮的腰只彎到了半空,就站在那生生受了那一鞭。

    謝慧齊東堂的事務堂也被這震天響的一鞭抽得鴉雀無聲。

    衛大夫人因這一鞭也閉上了眼,無聲地流出了淚,一會兒就淚流滿面。

    “你最好是今日就跟我說清楚,你攔了我的人的消息不往國公府報是怎麼回事!”齊君昀坐到了謝慧齊的身邊,把馬鞭扔到了衛大爺的身上冷冷地道。

    他這次是毫不掩飾他的震怒。

    衛大爺當下就跪了下去,“臣已經去令人查了,已經查到了衛 身上。”

    衛大夫人一听是衛 那出了岔子,當下就打了個哭嗝,差點沒大哭出聲。

    居然是小叔子那出了岔。

    老天爺,這是要害死他們全家啊!

    “衛 ?”

    “是,想來這時候人已經往府里這邊帶了,”衛大爺依舊冷靜地道,“主子是想在府里審,還是臣在外面審了再來稟報您?”

    “呵。”齊君昀輕笑了一聲,笑得堂內的人皆心神一凝,都不敢動彈。

    “帶進府來,我倒也是想知道,你們家的衛小爺把手插到我們國公府來,是不是覺得已是到了國公府該叫你們一聲主子的時候了。”

    他說罷就起了身,卻嚇得衛氏夫婦這下都跪到了他的身前。

    “閉上你們的狗嘴。”齊君昀冷冷地一聲,止了衛大夫人剛出口半聲哭喊,也止了衛大爺嘴里告罪的話,素日有鐵血判官之稱的九門提督最後只得無聲地嘆著氣,把話忍了下去。

    “回青陽院。”齊君昀把坐著的小姑娘拉了起來,朝她冷冷地道,“沒我的吩咐,今日不許來前堂。”

    謝慧齊朝他欠腰,方不等她說話,齊君昀就已大步出了事務堂,衛大爺當下就躬著腰跟在了他的身後。

    衛大夫人抬首,看到平日威風凜凜的大老爺垂著腰躬著身跟了出去,那眼淚是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謝慧齊在出門之前扶了她起來,替她擦了把淚,“回罷。”

    說罷她就回了青陽院。

    齊君昀的火已經也燒到了青陽院,齊老太君這時候都已經起了床,一看到她都沒讓她行禮,一等她過來就握了她的手,焦急地問,“生氣了?”

    被他冷冰冰讓她回青陽院的話震住了的謝慧齊這時候還是心有余悸,她從十三歲那年見了他到今年成婚,那是她從他嘴里听過的對她最不客氣的話了,那對著她說話的口氣听著已經很是自制了,但她還是從里面听出了“滾”的意味來。

    她有些憂心地朝老太君點了點頭,“生氣了。”

    那火燒得整個國公府都得燃了。

    謝慧齊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何這次發了這麼大的火,但她打他一進事務堂,一看他的臉色就心神不寧得很,到現在就更是如此了。

    見她也是一臉的恍恍忽忽,齊容氏也是無聲無息地輕嘆了口氣。

    就是平日最愛嘲弄說幾句的齊項氏這時也是緊緊地抿著嘴一言不發。

    當年皇後的死訊傳來,國公府也被他這麼燒過一回,那個時候國公府的兩個老爺也還在,也硬是被這個嫡長孫的那把火燒得一聲不吭,一句屁話都不敢放。

    國公府因皇後之死曾危在旦夕。

    接下來國公府的兩個男人也是跟著去了。

    而皇後的死也是因那夜宮里太後欺辱皇後事沒被國公府的人送出來,皇後第二日就死了,她的老婆婆知道的時候就是用爬的,也爬不到宮里去救女兒了。

    事後不久,國公府放在宮里傳消息的宮女就改名換姓,嫁進了俞家當續室,盡管那宮女最後死得甚慘,但帶給國公府的陰影直到今日都沒散。

    衛家這次也是撞到了他的死穴上來了。

    國公府的幾個主母這時候心知肚明這國公府的主子為何發這麼大的火,但這時候誰也無心跟謝慧齊多加解釋,齊老太君這時候甚至偷偷地抹起了淚了,滿腹的心酸。

    俞家總是能在他們身上插關鍵的一刀,插得真是讓他們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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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發表於 2016-8-29 14:14:21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這夜的國公府安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清晰可聞,謝慧齊在鶴心院心神不寧等人等到半夜也不見人回,她睡不著又不敢差人去叫,只好干守著。

    齊君昀回來時已是快清晨了,後面的下人離得他遠遠的,誰也不敢靠近他,他進了牆兩邊掛著燈籠的院子,發現他們住的主屋前的廊下坐了個人。

    他皺了眉,快步走了過去,發現確實如他所想,是他那小妻子。

    謝慧齊本來打著盹,一听到他腳步就回過了神,他走到面前時她已是站起了身。

    “哥哥。”她吶吶地喊了他一聲。

    “怎麼在這?”齊君昀冷冷地道,一把抱起了她,嘴踫上她的臉,感覺到冰冷的一片後,他更是把眉頭鎖得緊緊的,“呆了一夜?”

    謝慧齊搖頭,也不說話。

    他們去了浴室,這時候燒在火上的開水已經只剩一半了,謝慧齊看著他一言不發地把熱水倒進了池子,等他一倒好就上前給他脫了衣裳。

    這一個清晨,她也因主動招惹他徹底昏睡了過去,等到中午起,就听說他進宮去了。

    她去了青陽院,老太君看著她臉色甚好,這才松了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繃了一個上午的她見到好好的孫媳婦眼眶也是紅了,“總歸還是疼愛你的。”

    謝慧齊見到她紅眼,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慌忙搖頭道,“我沒事,哥哥怎麼可能為難我?”

    “唉,沒事就行。”齊項氏也是一個上午沒見她,也是擔心得不行,這時候見到她好手好腳,小臉也是一樣的整齊,這也是大松了一口氣。

    就是齊容氏,也是拿眼楮掃過兒媳婦好幾眼後,這才別過眼。

    謝慧齊被她們的舉止弄得哭笑不得,但等她跟國公府的夫人們用完了午膳,去事務堂見了齊昱後,她方知為何長輩們這般緊張她。

    衛家的那個小爺昨夜死了。

    就死在了國公府的前堂,連帶他手下的八個人,一並都被國公爺當著數百家兵,還有召來的所有在京的屬臣的面親自斬殺的。

    國公府的下人一直在清洗前堂,清洗到現在還沒干淨。

    前堂的廊柱上都沾了這些人的血。

    “主子說了,這幾日幾位夫人和您都不能前去前堂,說是有事也要等過些日子再去。”齊昱說話的時候也是把聲音放輕了。

    就是今日,國公府的下人們誰也不敢說話提高了音,走路走重了步。

    “唉,知道了。”謝慧齊最終也是沉默了下來。

    他看來生了這麼大的氣,如果是俞家又在其中作祟,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當日傍晚齊君昀沒有回來,但大郎跟二郎卻來了,他們本是從國子監回了谷府,沒等到他們阿姐回娘家,就又差人過來問了話,得知國公府出了事,兩兄弟也不顧時辰不早,就快馬過來了。

    連馬車都沒坐,兄弟兩騎了馬過來,身著白衣黑衣的兩兄弟也驚艷了一路人的眼。

    “大公子,小公子……”他們一下馬,國公府候在門邊的僕人趕緊給他們牽了馬,齊昱已經上前迎了他們。

    “齊管事。”兩兄弟異口同聲,朝齊昱拱了下手。

    “哪敢哪敢,公子們可別這般客氣。”齊昱這腰忙不迭地躬了下去。

    “進了。”謝晉慶笑著扶了他的肩,帶著他就往正門走,還不忘朝長兄吆喝了一聲,“阿兄,你快些。”

    “嗯。”謝家大郎輕漫地應了一聲,背手持著馬鞭腳下微快,先于他們上了台階,進了正門,還朝拉門的下人頷了下首。

    那下人也是恭敬地彎了腰,“大公子,您回來了……”

    “有勞你了。”謝晉平一听聲音就多看了他一眼,見拉門的是前堂的管事之一,便張口道了一聲。

    “豈敢。”那管事也趕緊躬了身。

    “齊管事,我阿姐呢?在青陽院啊?”謝晉慶這時候跟齊昱問著,眼楮也朝前堂看去,這時天邊的最後的那抹殘陽打在了國公府前堂那腥紅的柱子,他不由眯了眯眼。

    “回小公子的話,是的,夫人正在青陽院等大公子和您說,說全家人都在等你們倆過去用膳。”

    “哈哈,我就知道,我跟我阿兄一來,老祖宗伯娘二嬸她們就會賞我們飯吃。”二郎笑著說著,就朝前面走著的兄長問,“阿兄你說是不是?”

    “嗯。”謝晉慶目不斜視走向了邁向中庭的那條小道,沒並有向前堂的正道走去。

    倆兄弟心里皆有點數,但誰也沒問起昨晚所發生的事,一路都在二郎跟齊昱的說說笑笑中到了後堂。

    這路上,兩兄弟也是知道了他們想知道的他們阿姐這兩日在府里的事,就是俞家來府里是她招待的事也被二郎問到手了。

    齊昱送了他們進了青陽院,也就不再進去了,見兩個公子被青陽院的丫鬟婆子簇擁著進了門,他也是笑著搖了搖頭。

    這兩兄弟真的是大了,已不是剛進京里那麼好應付的了,他若是個嘴里把不住話的,這一路上就得被小二郎公子帶得把府里的事說個底朝天。

    謝家大郎二郎一進,國公府的兩個老夫人都站了起來,齊老太君也是有一小段時日沒見到兩兄弟了,一見到兩個出塵的兒郎站到了面前,這也是看個不休,等他們跪到面前給她行禮,她更是心肝地叫著扶了起來,連忙讓丫鬟搬凳子過來,一邊坐一個,拉著他們的手就是不放。

    兩兄弟一長大,這面目就長得更好,等晚膳擺好,謝慧齊扶著她去膳廳時,老人家就握著小孫媳婦的手跟她悄悄嘀咕,“我看著怎麼比你阿父還要長得好?”

    現在這都長成什麼樣了?連她都想多看幾眼,這往後京里的小姑娘瞅著他們豈不得瘋了?

    謝慧齊也是笑了起來,也與老人家小聲地咬著耳朵,“大的那個心里有主意,我可作不了那個主,小的那個以大的那個馬首是瞻,我看我也是作不了主的,現在我啊只求著他們眼光好一點,看上的姑娘能持家,若不等他們立了府,這兩個不著調的得擔心死我。”

    “哪不著調了?”齊老太君身子往後一仰,不認同地搖了搖頭。

    “還著調了?”謝慧齊下巴朝那兩個慢悠悠走著,一個白衣一個黑衣的公子爺揚了揚,這兩兄弟是存了心穿得這般打眼吧?“您看,打不打眼?他們若是次次都這般出去,我看用不了多久,京里就知道咱們府里有這麼兩個舅公子爺了……”

    依這兩個人現在的張揚,用不了出場幾次就能聞名京城了。

    他們以前可沒這麼張揚,就是她婆婆她們給他們備的再好的衣裳他們也就過年的時候穿穿,平日他們也只會身穿青色這種素衣,連領襟顏色打眼一點的衣裳都不穿。

    “孩子大了,該有名聲了。”齊老太君還是覺得男孩兒大了,在外是該有自己的名聲的時候了,這樣方能讓人聚到他們身邊來。

    再說,這兩個孩子以後可是要立府的。

    “誒。”謝慧齊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麼。

    等到膳後,也由他們跟老太君,婆婆和二嬸她們說著話,等到老太君疲了,她侍候著她入了睡,這時候她出來,齊容氏也開了口,讓齊二嬸回去歇息,讓媳婦兒送了弟弟們回他們以前住的院子歇息。

    一出青陽院,謝慧齊拉了一人一只耳朵狠狠揪了一下。

    大郎不吭聲,二郎卻跳腳直喊,“阿姐你作甚?”

    “誰叫你們穿這麼騷包的?”

    謝慧齊一豎眉出聲,大郎二郎也是知道了她口中的騷包是指的什麼了,大郎還是不吭聲,二郎卻沒個正形地搭上了他阿姐的肩,一搭上還左右看了看,見他那要命的姐夫沒出現,嘿嘿笑了兩聲,摟他阿姐的肩摟得更緊了,還不忘招呼他大哥,“阿兄,你也趕緊摟摟。”

    趁他們那姐夫不在的時候,一定得摟夠本。

    她可是他們的阿姐呢,又不是只他一個人的。

    謝慧齊一听二郎的口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但大郎這時候卻是真伸出了手,雖然沒摟,但牽住了她的手,手還握得挺住的,謝慧齊這才真真是哭笑不得了起來。

    這兩個小的,真是小時候還听他們世兄的話,教訓過一次也就不亂呷他們世兄的什麼醋了,現在卻非要跟他作起對來了,真是反著長了。

    等進了他們住的地方,謝慧齊也才真正听了弟弟們給她的交待,听二郎說大郎得了現在國子監主掌溫大人的眼,要成其第三個弟子後,她訝異地看向了大郎,“我怎麼不知?”

    “還沒定數,這次出國子監也是來跟姐夫與您商議此事的,拜師禮還需姐夫跟阿姐替我請個日子,我送到師傅那讓他過個目,定下了日子行了拜師禮,這事才算是成事了。”謝晉平淡淡道。

    見他少年老成,不動如山的樣子,謝慧齊也是搖了搖頭。

    這國子監的主掌,也是大忻皇朝的一位皇叔了,而且不是皇帝的堂弟,而是先帝的皇子,皇帝的弟弟,只是這位皇子年少殘腳,雙腿皆斷,早早就出了宮立了王府,不過因其才華橫溢,在定始十年時接皇帝之令,接掌了國子監。

    這事,確實得跟他們姐夫商量商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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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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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這一夜齊君昀未回,第二日上午,逍遙老皇叔的府上又過了國公府一趟,給國公府送了點說是下面孝敬上來的銀炭等物。

    國公府收下了。

    這下外面的人也不需多猜,就知國公府是站在哪邊的了。

    衛家那邊,衛大夫人又來了,謝慧齊也不知道她齊家哥哥對衛家現在是個什麼意思,但也沒把衛大夫人攔在門外,請她進了珠玉堂坐。

    衛大夫人坐了半日,就來跟謝慧齊告別。

    “我明日還會過來,到時還望夫人莫嫌棄的好。”衛大夫人說話時眼楮里都帶著淚意。

    謝慧齊也未多語,送了她到門口。

    這等事她是做不了主的,但衛家有態度也好,總比在家中坐以待斃的強。

    這九門提督可不是誰都能坐上去的,如若不是國公府記著他們前次跟隨的忠誠,怎麼可能臨得到他們手里?

    可到了手里也並不代表就高整無憂了,衛家的手還管到了國公府的人頭上來,欺上瞞下,這罪確實不小了。

    現在衛家也只能但願在國公爺那,他們沒有被放棄。

    要不,衛家只能成也蕭何,敗于蕭何。

    謝慧齊這日上午在事務堂把府里的事理了個七七八八,交待管事婆子下午再有事,來青陽院稟她,她便回了青陽院。

    青陽院里,大郎二郎跟她婆婆與二嬸正在冬日的陽光里下著棋,齊老太君坐在主位觀戰,見勢不妙,就偷偷地把兩個小的挪棋,樂得齊項氏掩嘴偷笑不已。

    兩個小的下棋走一步看三步,可老太太不懂這些,走一步看一步,挪一步棋就得毀小子們的三步,小子們不敗都難。

    謝慧齊在旁看了一會也就看明白了,也是哭笑不得——老人家這可是再典型不過的好心辦壞事了。

    但大郎二郎也是沉得住氣,老人家把他們的布局毀了,大郎依舊淡定如山,二郎也還是依舊笑眼如彎月,見到老太太偷偷幫他們挪子了,他還朝她擠擠眼,附送一個感激的甜笑,逗得老人家更是精神鼓鼓,全神貫注地關注棋勢,全心全意地幫著他們打下手。

    這幾個老的少的下著棋差點午膳都不管,還是謝慧齊連著催了幾次,才把他們催到了膳桌上。

    為此,老人家還抱怨了謝慧齊兩句,“下得好好的,作甚不下了?這膳晚點用也不要緊,飯菜也不會自個兒長腳跑了的嘛。”

    謝慧齊輕揉著額頭悶笑不已。

    看著兩個小的,尤其是最小的那個的那張英挺又精神奕奕的小臉一上午,齊項氏也是樂開了懷,听了抱怨就笑著接話道,“以前還沒成婚,天天喊著小孫媳婦小心肝地疼著她,現在嫁進來沒幾天,就又了新的小心肝了,小媳婦眼看就要成昨天日的黃花菜嘍……”

    “你這作弄婆子,打你。”齊老太君也是被逗笑了,伸著手就要去打她那個口無遮攔的二媳婦。

    齊項氏連忙躲到了嫂子背後,還朝齊老太君笑得眼楮也是彎了。

    這一頓午膳,國公府的人用得歡歡喜喜,就是這兩日胃口不好的齊老太君也是在小二郎的親手喂送下多用了一碗飯。

    齊老太君膳後也是一個小孩摸了一只手,嘆著氣道,“這麼好的公子哥,要到哪去找天仙才能配得上你們啊。”

    謝慧齊听了趕緊道,“祖奶奶,您可別再夸他們了,再夸他們就真得覺得只有天仙才配得上他們了,到時候若是娶不著了,他們若是到您跟前求天仙要可怎麼辦?”

    齊老太君听了樂得合不攏嘴,“那我給他們找!”

    二郎一听,立馬揚起了他那能閃瞎人眼楮,燦爛如陽的笑,“還是我祖奶奶疼我。”

    那一聲我祖奶奶叫得齊老太君差點把他攏入懷,直呼小心肝了。

    謝慧齊見兩個老的小的這說笑成了一團,在旁靠著婆婆的肩笑嘆道,“二嬸沒說錯,小心肝換人當了。”

    “總不能讓你一直當著……”齊項氏在旁也是笑道,“等你孩子從你肚子里出來,你更是得往後排了。”

    謝慧齊一想,還真是,也是樂了。

    **

    齊君昀直到國公府的晚膳都用了才回,他一路臉色冷漠,往日跟著他後面的齊大等人也是頭低得甚低,不再像往日那樣抬著頭,多了幾許謹慎小心。

    謝慧齊一瞅下人的模樣,就知道這把火還沒燒完。

    她在青陽院的門口迎了他進門,被他一抓著手就問他,“哥哥你用晚膳了?”

    齊君昀搖了下頭。

    “小麥,那你趕緊去廚房,讓他們把備好的晚膳快快抬上來,不擺膳廳了,就擺老祖宗的小堂屋里頭。”

    “誒,是,夫人,奴婢這就去。”小麥轉身快步就出了院門去傳廚房去了。

    齊君昀一進門,站門口的謝晉平跟謝晉慶就給他行了禮。

    “別多禮了,坐。”

    齊君昀一進去給府里的女人們請了安,一坐上迎上老祖母關心的神情,便開口淡道,“沒什麼事,宮里的事大概就這幾日就能定了。”

    齊老太君點點頭,便什麼也沒問了。

    一家人守著國公爺用了晚膳,齊君昀跟祖母她們說了幾句,就帶姐弟幾個回了青陽院。

    听到國子監主掌要收大郎為弟子之事,齊君昀頓了一下,隨後額了首,“也好。”

    他早已聞知舅弟得西王爺的眼,也跟西王爺就這事說過,現下妻弟跟了那個膝下無子嗣的王爺,如若隨了他的衣缽,這對他們兄弟倆來說,只好不會壞。

    只是,西王爺前面收的兩個弟子,一個是他的皇兄硬塞給他的大弟子,一個是西王妃娘家的佷兒,有這兩個在前,這妻弟一正式歸到西王爺的門下,也免不了惡戰就是。

    “你也是想清楚了?”齊君昀看向了這個年紀小小,就已經內斂沉穩的大妻弟,這個在的心思比小的更是要慎密些,在國子監這幾年,他們兄弟倆都是以己之力安穩地走了過來,只要不是事情大到了要震動國公府,這兩兄弟是一件事都不會拿到他們阿姐面前來說,雖說他們一直在外撐的是國公府的名,但卻沒怎麼用到國公府的勢力,這一點是齊君昀最為欣喜兩兄弟的。

    他們不用人扶,就已經自己起了。

    謝晉平這時也是朝姐夫一揖手,淡道,“晉平已是想清楚了,只等姐夫,姐姐點頭。”

    “嗯,我明日會請國師三虛道長拿個日子,你們兄弟也隨我一道去罷。”

    “是,姐夫。”兩兄弟臉一整,肅容雙手相揖行禮道。

    兩兄弟一走,齊君昀就叫齊大去把人叫去原本住的鶴心園的書房,又朝小妻子道,“我今夜就不回來睡了,你現下就去睡,莫要等我。”

    說著摸著她的粉臉未放,又重申了一次,“听到了?”

    謝慧齊撓撓頭,呵呵笑了一聲,“那你們晚上議事,也是要用點夜宵的罷?”

    齊君昀皺眉。

    “好罷,我吩咐了廚房到時送過去就是,我就不過來了。”謝慧齊見不得他皺眉,把他的眉頭用手抹開,與他道,“我听你的話。”

    齊君昀拉過她的手放到嘴間吻了吻,輕嘆了口氣,把她抱到胸前與她道,“不是哥哥不願意陪你,實乃事情實在是多,皇後現在逼太子從南方回來侍疾,我怕情況不好了。”

    “啊?”謝慧齊從他口里听到不好,抬眼錯愣地看著她。

    “俞家已經給各地他們家的屬臣都送了密信下去,皇上這幾日都斷了自己的藥,你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啊?”

    “他自己的皇宮,他自己都不信任了。”齊君昀摸了摸她錯愣不已的臉,淡道,“他不信太後,不信皇後,但他也不信我,不信太子,他現在能信的,也就誰也不站邊的三元將軍那派了……”

    俞家在外的姑爺至少坐鎮擁三省的兵馬,即使是皇帝都不能在一時之間瓦解他們,現在皇帝想趁太後犯錯之勢在年底述職的時候把這三省的都督調離原職,但也得皇帝能活到那個時候。

    他就怕皇帝打拿太子蒙蔽俞家的主意,把太子調回來。

    到時候太子一回來困守京城,未必就是俞家的對手。

    才兩年,還不夠太子收復足夠的人手與在全國盤踞多年的俞家相抗衡,太子一回來可能就得死在皇帝與俞家的對決中了。

    皇帝膝下七個皇子,除了太子跟俞後所生的三皇子,他還有五個皇子可選,若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太子怕是跟他的母後是一個下場,會被皇上犧牲。

    “那他不吃藥能好嗎?他不是信三元將軍嗎?讓三元大將軍進宮侍候他就不行?”

    “大將軍今日已經帶人進宮了……”齊君昀輕拍了下她的臉,“你昨日斷了俞家的後路?”

    “嗯。”謝慧齊點頭,“我做錯了?”

    齊君昀搖頭,“皇後那邊今日找人朝我遞了話,說如若我們站在俞家這一邊,她就不逼太子回朝侍疾了……”

    說到這他冷冷地笑了笑,“你做得很好,讓宮里露出了爪牙直接找我。”

    太子當然不會回京侍疾,但那絕不是他跟俞家妥協之故。

    皇帝可以因為跟俞家掃清他們這些舊世家把齊後都殺了成全俞家,如若他們國公府也走上了跟他一樣的道理,還不如抹脖子死了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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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發表於 2016-8-29 14:15:01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皇帝一連幾日都沒上朝,十九日這天,國公府已經听說三元將軍已經帶了人馬進宮去了……

    這一天,謝家大郎跟二郎隨了他們姐夫出府,而國公府的幾個當家夫人已經開始清點明日她們要去逍遙王府所帶的下人。

    老太君本來要去,但被老國公夫人否了,老太君抿著嘴不快,但齊容氏沒理會她。

    國公府去三個夫人,每個人身邊是兩個婆子四個丫鬟,謝慧齊身邊的也用慣稱手了的,但還是從老太君身邊把三嬸子調了過來。

    她們帶去的婆子丫鬟都是武使丫鬟出身。

    “你哥哥的意思是,這次太後得完,”末了,齊容氏給謝慧齊做最後的叮囑,淡淡道,“所以只要逍遙王府有這個意,我們就得先表這個態,由著我們這邊出頭,可知?”

    “孩兒知道了。”謝慧齊也是淡淡點頭。

    下午大郎他們先行回來了,他們拜師的日子已經定好,定在了月底的二十八日。

    “姐夫說這個日子恰好,到時候拜師也只是我們兩家的事,關起門來拜,自己家里的人知道就好。”大郎跟他阿姐輕聲解釋道。

    謝慧齊有點不解地看著他。

    如果是關起門來拜,不鬧得舉城皆知的話,好像也與他們最近日益張揚的行為有點不符……

    大郎到底是在她跟前長大的,一看她臉上的疑惑,也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想了想便道,“姐夫讓我們最近安份點,身份的事現在不必宣揚,等以後再慢慢道出來也不遲。”

    “嗯。”謝慧齊一想也是。

    見他們說罷,二郎就問過起了她明日去逍遙王府的事,“阿姐,我明天能不能跟你們一道去?”

    “不能。”謝慧齊拉著站在身邊的小弟弟坐下,“你們該回國子監了。”

    二郎“哦”了一聲,搖頭道,“不急,老師給了我們好幾日呢。“

    “哦?”

    二郎一看他阿姐似笑非笑的臉,輕咳了一聲。

    大郎這時候雲淡風輕地開了口,“阿姐,我听說江南容氏這次來了幾個表小姐?”

    謝慧齊一听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失笑道,“是,一個嫡小姐,三個庶小姐。”

    “來作甚?”二郎比兄長快一步搶了話。

    “說是來觀禮的,但可能還存了點的心思……”見兩個弟弟臉色大變,謝慧齊無奈地搖了下頭,“這個你們姐夫交給我處置,你們就別搗亂了。”

    “姐夫交給你處置?什麼意思?”二郎面有薄怒。

    “嗯,反正阿姐知道怎麼辦,你們別操心就是。”

    “阿姐!”

    謝慧齊朝激動的二郎看去,刮了下他的鼻子,“好了,這些內宅婦人的事,你就少跟著我操心了。”

    “早知道……”

    “二郎?”

    謝二郎緊緊地閉上了嘴。

    他們一涉及到她的事,就是容易沖動,謝慧齊這下明白他們為何住進來不走了,想來也沒少在下人們面前套閑話,“不听話了啊?沒看到這幾日就沒什麼表小姐往後院來?”

    老國公夫人提都不提要見她們的,他們有什麼好操心的?

    “阿姐,你別大意。”大郎淡淡開了口。

    “知道了,”謝慧齊被弟弟們連連遺囑,也是哭笑不得,“翅膀硬了就是了不得,管起你們阿姐的事來了。”

    但這確實不是他們該管的事。

    她若是在都偏著她的國公府都呆不下去,那只能說明,她實在不適應這個國公府了。

    到時候就是出了事,她都不好為自己喊冤。

    **

    老逍遙王府用的是請各家的當家夫人來府里賞王府冬日初梅的借口才給各家送的拜帖,所以,連帶謝慧齊也有王府的帖子,而她們一到逍遙王府,發現這天來的人真是不少,凡一等王侯勛貴家的大小夫人們都來了,到了時辰,她就發現婆婆跟二嬸消失了,連帶另幾家的夫人也不見了。

    謝慧齊便被這些人家的媳婦圍了起來,長輩一不在,場面頓時就不愉快了起來,有敵對立場的一個王爺家的世子妃突然從旁把手伸了過來往她臉上掐,“你這臉怎麼粉嘟嘟的,我摸一把……”

    謝慧齊飛快退後一步,身後就有了另一個世子妃堵上來了,但國公府這邊也不是沒有盟友,另一個一品侯保國侯家的媳婦迅速插入陣營,這夫人跟謝慧齊也就說了兩句話,但兩個人配合起來,加上婆子丫鬟們的助力,事情鬧作了一團,但最後國公府跟一品侯也沒吃什麼虧。

    這廂逍遙王府的廳堂里事情比起外面莫名其妙就因幾個動作就掐作了一團的局面要好很多,老逍遙王皇嬸一提出這個意思來,國公府就先表了態,而三元大將軍的夫人片刻都沒頓,也是點了頭。

    而跟國公府已經站在一邊的有一位保國侯,這保國侯品級甚高,但也早已落魄了,在朝廷上也只見其名不見其人,但這家與國公府屬臣扈家沾親帶故,扈家現在的當家夫人就是這保國侯家的嫡長女。

    先前俞家要去扈家打算表態的時候,就被謝慧齊派人通知了扈家拒絕俞家人的進門,俞家那個願意“禮賢下士”的姿態也就沒做出來,倒是讓人知道國公府跟俞家是不死不休了。

    不過,老逍遙王確也是老了,國公府保證了外姓王侯家與俞家的對立,反而是正經的皇族那邊有三個王爺夫人低頭不語,想來也是被俞家拿下了。

    所幸,加上歸元大將軍這頭,還有站在他身後另一個王爺,今天來的七家里頭,有四家是會跟著老逍遙皇嬸進宮面聖,討伐太後的。

    而等廳堂的老主母們速速把態度交換好,一听到下人的報出來,就看到了小輩們已經亂作了一團,這下可好,心里憋著火氣的這幾家夫人也掐了起來,但國公府的老齊二夫人已經盛名在外,王府那邊的人被她罵了幾句,最後扔下狠話就帶著小輩們走了。

    這一次長輩斗法,王元大將軍夫人那派還是站在一邊沒說什麼話。

    長輩小輩,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而一從王府出來,國公府的人馬在路上就遭遇了伏擊,所幸國公府早已做好了準備,一路動蕩回去,主母們一個也未傷,但歸元大將軍夫人那邊就有點不好了,說是被身邊的丫鬟割了喉,差點喪命,齊容氏跟齊項氏一听這個信,也是為自己的平安歸來輕吁了一口氣……

    這種關鍵時候,平時深藏的探子們就一個個地露出馬腳來了,國公府好在這幾年每年都要對下人進行一次大涮洗,現在能留下來的人不敢說個個忠誠,但至少身邊用的這幾個人還是能保證其來歷的。

    十一月二十一日,以老逍遙王府的皇嬸為首的幾個王侯貴族家的夫人要求進宮面聖,有事與聖上稟告。

    皇帝準了她們的求見。

    這日的皇宮里,一大清晨,俞太後就與來見她的俞皇後隔著案幾,兩兩相對坐著。

    “母後……”看著清晨的第一抹初陽升于了空中,看著那片打在地上的金黃,一直望著外面的俞皇後收回了眼,朝俞太後看去,“這一次,他們是來狠的了。”

    “呵。”俞太後看著眼前面容不復往明艷麗的佷女,輕笑了一聲。

    “您知道該怎麼辦罷?”

    她還舍不得她那個兒子嗎?

    他都要逼死她了!

    她都舍得,她有什麼不舍得的!

    “母後……”見俞太後還是不表態,俞皇後大聲喊了她一聲,甚至是用吼的,“到了這一步,您還不清醒嗎?”

    俞太後被佷女吼得呵呵笑了起來,眼淚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她這一生,真是……

    真是作孽吶。

    她居然走到了要親手弒子的這一步。

    “母後,我求您了……”俞皇後這時候趴伏在地磕頭,嗚咽了起來,“他是要逼死我們啊,他過河拆橋,他不仁,您就不義罷,別管他了,您還有興兒,和隆兒他們啊,母後!”

    他不死,他們還有整個俞家都會沒有活路啊。

    “別說了!”俞太後被她逼得心就跟被人生生撕扯著那樣疼,她捶著胸道,“他再如何,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

    “可您的肉他現在要您死!”俞皇後抬起頭大吼,指著宮門道,“您今日若是被他從和慈宮召出去,您知道等著您的會是什麼嗎?他會借著別人的手殺了您,還會告天下說您給皇家蒙羞,給祖宗蒙羞,到時候,您甚至連皇陵都入不了,而俞家……”

    俞皇後狠狠地戳著自己,“而俞家,和我,還有流著您的血的兩個孫兒,都會跟著您永世不得翻身!母後……”

    她淆然大哭了起來,狠狠地給俞太後磕著頭,“您三思啊!”

    “就是不為了我,不為了俞家,您也為隆兒想想罷,他才不到兩歲啊……”俞皇後痛哭失聲。

    俞太後在她一聲接一聲的泣訴著閉著眼楮流著淚,在俞皇後話落音後,她睜開了眼,流著淚問俞皇後,“香兒,你心里到底有沒有過皇上?”

    俞皇後坐了起來,愣了,隨後她笑了起來,哭著笑著問她,“母後,您何必問這樣的話?”

    問明白了,對誰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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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發表於 2016-8-29 14:15:20 |只看該作者
第154章

“有,還是沒有?”

    “母後。”

    “香兒!”

    俞皇後呵呵笑了起來,她那雙總是不笑都帶著三分春意的貓眼這時候里面全是淒意,“我有?我沒有?母後,您說我有還是沒有?他那個小皇後在的時候,您不是不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

    俞皇後說到這胸脯劇烈起伏,她捂了眼楮,這些是真正地哭了出來。

    她為他什麼都在,在床上更是使出渾身解數討好他,可他是怎麼說她的?說這京城里的最好的娼婦的活也不如她。

    他就是這樣對她的。

    她什麼都為他做了,可他就是這麼對她的。

    把她當成天生的婊*子,這叫她怎麼不恨!

    而那個小皇後呢,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在她那里受了傷跑到她這來尋求安慰,她哪次不是心里含著淚伺候他的……

    可他是怎麼對她的?

    他說了會讓他們的兒子坐上太子的位置,可這麼多年了,他承諾過她的事哪樁實現過!

    他現在甚至都不招她的寢了,對她來說,他現在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是,我有,母後,我有,可是對我來說,他還不如死了……”俞皇後淒涼地笑了起來,“我寧肯為他守一輩子的活寡,也不願意在往後的半生里,看著他夜宿在別的女人的床上,母後,與其那樣,我寧肯他死了。”

    “好了,我知道了。”俞太後慢慢地閉上了眼,任由眼里最後的一行淚流下來。

    **

    俞太後趕在了宮外的人進宮之前說要見皇上最後一眼。

    皇帝準了。

    俞太後去了皇帝現在所在的鳳棲宮。

    這是他那小皇後生前與他住的地方,俞太後一直厭惡這個地方,很少來過這里,去年開始,皇帝就搬到鳳棲宮獨居了,她就更加厭惡這個地方了。

    俞太後是十六歲開春進的宮,來年的開春,她就生下了皇帝,她在這宮里呆到明年開春,就能有足足四十年了。

    四十年,她從一個宮女熬成了太後,誰也不知道她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俞太後在龍床上看到奄奄一息的皇帝睜眼看她的時候,她伸手去摸了他的臉,看到他躲過了她的手,她流著淚笑了起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她早就不干淨,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

    現在嫌惡起她來,有什麼用?

    皇帝因她的話閉了眼,“您來是找我這話的?”

    俞太後閉了眼楮,抬頭止了淚,摸著他的手握到了手里,閉著眼楮慢慢地道,“如果母後這次如你的願死了,你是否能放過俞家?”

    皇帝沒有開口。

    “至少也放過你的妻兒罷?他們到底是沒負過你的……”

    “母後何出此言?”

    俞太後哭著笑開了臉,她低下頭,摸著皇帝的手,眼淚滴答滴答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你早知道皇後對你存了殺心了罷?”

    這個皇宮,早把她的佷女給逼瘋了,她瘋,她也學著瘋……

    可到底是不一樣的,她是生他的娘,他再如何也總會忍著一點,可她那個可憐的佷女,皇上是不什麼忍的……

    他連他心愛的小皇後都能見死不救,何況是她這個他一直沒真正放在心里過的。

    “您說的什麼話?”皇帝本來虛弱的臉色變得平靜了起來,連話也不再像剛剛那樣的低弱,變得正常了起來。

    “可她心里到底是有你的,是你心里一直沒有她……”

    “母後,您病了……”皇帝已是不願意再讓她說下去了,他扶著床面撐起了身子,垂眼有些疲倦地道,“您走罷。”

    她不殺他的話,那就走罷。

    他也會留她個全尸的。

    “你終歸是恨我的罷?”俞太後沒有走,她只是直起了背,就像平時那個總是母儀天下的太後一樣尊貴地端坐在那,雙手相握在了膝前,蘭花指微微翹著,語氣緩慢又平靜,“所以想替你的小皇後報仇?”

    “母後,何必?”皇帝見她又說到齊後身上去,他抬起了眼,“您一直知道孩兒為的到底是什麼。”

    他要的不過是皇權而已。

    而俞家這些年來,無論是她,還是皇後,還是俞家那些伸到了大忻四面八方的手,都太深了……

    他以為可以慢慢收拾他們,可是,皇後卻瘋了,她瘋了似的想逼死太子,逼死他愛的女人給他生的太子。

    太子可以死,但必須死在他的手里,他讓他死,他才能死,而不是皇後說了算的。

    如果由她說了算,他這個皇帝還不如拱手讓他們俞家當了算了。

    俞太後見他這麼冷靜,冷靜得就像這件事全是他一手策劃似的,她突然想起,那日見面的地點,其實不是她主動挑起的……

    只一下,俞太後身上的冷意從腳底涼到了頭上,她張大了雙目,看向了她的兒子。

    皇帝看著她徒然張大的雙目,靠在床頭一動也沒動,他半垂著眼看著眼前他的生母,大忻的太後淡淡道,“朕早已是孤家寡人了,母後應該知道這天下于朕來說什麼最重要。”

    小皇後不是最重要的,而她,也成不了那個最重要的。

    他早就是一個人了。

    “走罷……”皇帝輕拍了下手,讓內侍帶她走。

    “皇上,是我對不住你。”俞太後起了身,這一次,她朝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再也沒說什麼相求的話,她抬起手來,把那根本應刺向皇帝的毒針刺向了她的脖子。

    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太監攔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了。

    “太後娘娘……”在俞太後倒地的那刻,太監尖叫出聲。

    他的尖叫聲引來了更多隱在暗側的人。

    “皇上,太後沒氣了!”

    皇帝朝地上的人看去,那冷酷無波的眼時閃過一道水光,隨即轉瞬即逝。

    “傳旨,”他仰頭看著床頂,淡道,“告天下太後病逝于和慈宮,追隨先帝而去。”

    **

    謝慧齊是在辰時從急急回府的下人的嘴里得知婆婆還未進宮,俞太後就已先病逝之事的,她得信後甚是詫異,當下就進了老祖宗的話,把這事告知了她。

    “你哥哥在哪?”

    “一早去了省內處理公務去了。”

    “現已應得了消息罷?”齊項氏扶了欲要起身的齊老太君起來,嘴里急急地道,“不可能比我們在府里晚。”

    “應是如此,”謝慧齊不知為何有些緊張,“那現在娘他們還是要進宮還是不進?”

    “肯定會進……”齊老太君往內屋走,“幫我收拾收拾,我也進趟宮。”

    “娘……”齊項氏擔憂地喊著她。

    “病逝?呵,”齊老太君冷笑了起來,拐杖敲得一聲比一聲響,“皇帝這還是要給他娘做臉啊?到時候肯定免不了讓那些夫人們閉嘴,還得說那老毒婦的好話!”

    “娘。”

    “不行,你別勸我,我一定要去。”

    國公府的馬車到達宮門前時,發現他們家的國公府已經站在那靜候她們了。

    “都進罷,皇上要見你們。”

    齊君昀說完,看到謝家的兩個妻弟也跟著來了,他沉思了一聲,朝齊大頷首,“你跟著兩個公子。”

    “是。”

    “听齊大的。”齊君昀朝妻弟們看了一眼。

    大郎二郎迅速低頭稱是,被他們姐夫的這飽含壓力的一眼看得有點不直接直視。

    齊君昀這也是允許他們進了。

    也是該讓他們見見世面了。

    “左相大人……”這時候已經有禁衛軍上前來了。

    “嗯,備好轎了?”

    “是。”

    “祖母,您與二嬸先上轎。”

    “誒。”

    扶了她們上了轎,齊君昀領著謝慧齊上了另一抬。

    謝慧齊一上轎就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被他反手握了起來那緊繃的心才好受了點,抬眼就朝他望去。

    “俞家的人都來了,你等會見他們的時候注意祖母一些。”

    “嗯!”

    見她想也不想地點頭,齊君昀摸了下她的頭,又道,“這次我大概也是中皇上的計了……”

    “啊?”謝慧齊這也是真傻了。

    “皇上應是早就想動俞家了,這次他瞞了所有人先出了手。”連他也一並瞞了過來。

    “這……”謝慧齊真是傻眼。

    什麼叫先出了手?把自己老母搞面首的事捅出來的手?

    見她都呆了,齊君昀也沉默了下來,轉頭掀了掀窗口的布簾,看了看外面,這時候見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放下了簾子,對她繼續道,“這次宮里的事我並未插手過多,三元大將軍那一進宮,我就沒呆在宮里了,應也是逃過此劫了……”

    他只是對俞家施了壓,並沒有把手伸到宮里去。

    如果他這次針對皇帝的話,齊君昀也想他怕是也難脫干系了。

    皇帝到底是狠的,之前在他面前表現出了對皇後的說辭猶豫,想召太子回來的意願,他如若沉不住氣,真上了皇帝的當,把手伸到鳳棲宮里,他估計也是跟俞家一個下場了。

    “哥哥?”謝慧齊完全沒听明白。

    見她一臉的不解,齊君昀摸了下她的臉,“好了,回頭再跟你解釋,你只要記著等會下了轎眼觀四方,耳听八方,注意著祖母與娘就好。”

    “好。”

    謝慧齊點了頭,但一等她下了轎子,還沒進鳳棲宮,就听鳳棲宮里亂糟糟的一團,里頭有大哭聲傳來。

    這時候那宮里突然飛跑出了一個太監,一見到齊老太君跟齊君昀,當下就跪了下來,眼淚鼻涕流了滿面,“齊老祖宗,左相大人,不好了,皇上在里面要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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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發表於 2016-8-29 14:15:39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齊君昀帶著國公府的人進了鳳棲宮,這時候,三元大將軍,逍遙王爺,還有俞家的人都在。

    齊君昀一進去,就朝母親的方向一頷首,老國公夫人迅速帶了自家的人走了過來。

    “祖母,娘,你們呆在一起。”齊君昀看著站在一塊的女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都站在這里了,想及此他目光不由柔和了起來,朝最小的那個看去,“幫我看著她們。”

    謝慧齊連忙點頭,齊君昀摸了下她的頭發,就朝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堆王公貴族走去。

    “微臣參見皇上。”

    在皇後宮女還有俞家的那幾個人的哭聲中,齊君昀施施然跪了下去。

    皇帝陰沉地瞥了他一眼,“起。”

    這妻佷這次居然讓他逃了過去,真是沉得住氣。

    不過,想及再如何,國公府也無謀反之心,比起俞家,他一手扶起來的俞家再如何也是黑與白的差別的。

    皇帝再覺得這妻佷棘手,這時候確也對他並無怒氣。

    他不能把這個朝廷的良臣全部殺了,要不確也會國將不國了。

    “皇上,”俞家現在當家的五爺眼邊的淚流個不止,他哭道,“太後現在尸骨未寒,您不能……”

    “如若朕說,這是太後的意思,你當如何?”皇帝冷冷地看著俞家的五爺,淡淡道,“還是要朕拿出太後的遺旨,國舅這才不懷疑朕的話罷?”

    “臣不敢,臣不敢啊……”俞五爺把頭磕得震天響。

    皇帝看向流著淚的俞皇後,“你也還是有話要說?”

    俞皇後這時候已是心如死灰,那總是泛著春意的眼楮也暗淡了一下去,她想那老太婆終歸是舍不得她這個兒子,把她出賣了……

    果然,兒媳再親,也親不過兒子。

    俞皇後心里哭著,臉上卻不再願意哭了,她趴伏在地,“臣妾遵旨。”

    再掙扎下去,她的兩個兒子都要跟著她完了。

    這一次,就如皇帝的願罷。

    但願他永遠都能有這好運氣。

    皇帝看著趴伏的皇後,大概也能猜出她的心思來——她是想她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罷?

    就算之前每次他把她置于冷宮,她總有法子把他勾到她身邊一樣。

    可這麼多年過去,她還覺得這法子可使,可他厭了,也乏了。

    “皇後娘娘……”俞家的男人這時候拖著膝蓋往她這邊移,嘴里哭喊著。

    太後走了,她不能辦輸!

    她輸了,整個俞家都完了。

    “五弟,”皇後抬起頭來,她那被粉脂涂抹的臉這時候已經是斑駁陸離,也分外的丑陋可怖,“認命罷。”

    說罷,她閉了眼。

    俞五爺看著她眼角不停往下掉的淚水,這一次,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當即就癱軟在了地上。

    “眾愛卿還有什麼話要說?”皇帝這時候語氣甚至很平靜,平靜得在場的所有臣子心中就跟灌了十二月的寒風一樣的冷。

    “臣無話,謹遵皇上旨意。”

    “臣亦遵旨。”

    “臣遵旨。”

    這一次,到場的王公諸侯大臣,皆低下了他們的腰。

    “齊愛卿……”皇帝突然開口。

    “臣在。”

    “寫旨。”

    “臣遵旨!”

    齊君昀寫旨時,皇帝就令了內務府的太監把俞皇帝拖去了她的鳳宮,並道,“把蘭鳳宮封起來,以後無朕旨意,不許任何人進出。”

    太監帶了內務府把俞皇後帶走,俞家的人也被御前侍衛帶了出去,齊君昀把聖旨寫就,皇帝當場就蓋了龍印。

    “你現在就召文武百臣入宮,朕要宣旨詔見天下!”

    “是。”

    齊君昀出去的時候,要帶走他國公府的女人,卻听皇帝突然開了口,“齊老太君,你先留下,朕有話跟你說,其余的人給朕出去。”

    齊君昀突然回頭,看向皇帝,對上了皇帝冰冷如刀的眼楮。

    好一會,他方才轉過了頭,對小夫人淡道,“你與母親二嬸就在門邊侯著,等皇上與祖母說過話,就扶祖母回來。”

    “是。”謝慧齊福禮。

    齊君昀這才先出了門,背後跟著一群腳步匆忙的王公大臣。

    謝慧齊與婆婆二嬸是最後退出去的,退到門口,她的眼楮就一直沒離宮門。

    老國公夫跟老齊二夫人也一直盯著宮門未放。

    半個時辰後,齊老太君被內侍扶著出了宮門……

    “娘。”

    “祖奶奶……”

    國公府的夫人們忙跑上前去扶了她。

    齊老太君這時臉色蒼白,臉上的淚痕未消,她看了眼前的兒媳孫媳婦一眼,疲倦地朝她們擺擺手,“回罷,回罷。”

    這宮里,她也沒有什麼可以再來的了。

    他說他沒什麼對不住她女兒的,是她欠了他,不該仗著他的偏愛就以為真能翻天覆地,他連喜歡的俞後都可以為了國家可以廢,更何況是她那樣不懂事的皇後,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不懂事。

    她死了,他還在怪她為什麼不為他活著。

    老太君直到今天才為她那個可憐的女兒釋懷,她想女兒去了也好。

    走了,也就不用親眼看到她曾經說過“我也曾想把他放在心坎疼”的男人恨她的樣子了。

    看不到,多好。

    那也用不著再傷心了。

    **

    十一月的大忻下起了今天隆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在寒冷惡劣的天氣里,太後的病逝並沒有引起京城的子民太多的感覺,他們更關心冬天里一家人的生計,這才是他們的當頭大事。

    而京城外的大忻百姓,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大忻的太後姓什麼,叫什麼。

    太後對他們來說,只是皇帝的母親,無論是她死去活著,對他們來說都是閑時才會說起的事,是最神秘也最無關緊要的談資,是最不可能影響他們生活的一個符號。

    而對于京城的王公大臣來說,俞太後的病逝卻讓他們都閉上了那張總是在朝廷大聲嚷嚷的嘴,還有那顆蠢蠢欲動想在皇帝手下討便宜的心。

    進行前所未有的風平浪靜,知情的文武百臣對這個一舉掃除了俞家一半勢力的皇帝有著說不出來的心寒。

    他們不知道皇帝的手哪天會伸到自己的頭上來,為此,不僅跟俞家是一派人那些臣子謹小慎微了起來,就是與俞家相對的左右兩相,還有另幾派,甚至連直歸皇帝管的武將一派也都安份了下來。

    沒有了權貴之後在京中擾事生非,下了大雪的京城都顯得冷清了起來。

    太後病逝,宮里只做了七日的法事就抬出了宮門,那天只有俞家和俞家的親戚去送了她一程——很多王公大臣都沒有接到皇帝讓他們去送殯的聖旨,國公府那天也只有齊君昀去了宮門相送了片刻,目送棺木離去,就進宮面聖去了。

    十一月月底,繼大弟弟拜主掌國子監的休王爺為師後,小弟弟謝晉慶要跟著國師三虛道長習武,拜他為師,這日要行拜師禮,謝慧齊才跟了齊君昀出了家門。

    謝慧齊終日呆在國公府的暖房里,一出來才覺得冷,等上了馬車,馬車里有著炭盆也是好了一些。

    她真是好日子過習慣了,冷不丁地一受點寒,反倒沒以前那般耐寒了。

    她下馬車的時候甚是小心,扶著她的男人也是直盯著她的肚子和腳不放,等她下了地才松了口氣。

    她已有一月的身孕,這時候本是該在家穩胎的日子,只是三虛身份不小,兩個弟弟又沒立府成家,她身為長姐,禮該作為他們的長輩出席。

    他倒也不想讓她來,但不來她也惦記,只能讓她來了。

    謝慧齊自個兒也是小心,這是她的頭胎,國公府的夫人們都盯著她的肚子,今日她出門,老祖宗那是眼巴巴地看著她,老人家踩著地上剛落下的殘雪送了她到門口,問了一聲又一聲能不能別去了的話,她若是出點什麼事回去,以後可再也別想出國公府的門了。

    “左相大人,左相夫人,快快請……”他們剛下馬車,國師家的家人就開了門,走到了他們跟前迎他們了。

    謝慧齊抬眼看這國師府,見只是一個平常的小門小府,兩扇門還是木門,看不出什麼氣派來,要說這國師府有什麼不一樣的,就是掛在門上的那塊時匾額上書了氣度不凡的“國師府”三字了,但看著那被塊歲月風化了顯得陳舊的匾,這若不是有點眼力的,也會看錯眼。

    謝慧齊打量了一下就收回了眼,朝那老家人微笑,“勞煩你了,老家人。”

    “夫人客氣了。”那駝背老家人忙走上前給他們引路,“大人,夫人,請進。”

    謝慧齊一進門,發現這內院沒比冷清陳舊的外面好上幾分,除了正前面的正堂里泛著熱氣出來,這小院子顯得冷冷清清的。

    她甚是詫異,朝齊君昀看去。

    齊君昀這幾日一直在宮里忙年底各部進京述職之事,已是連著兩夜挑燈處理公務了,在車上睡了一路,這時眼還有點清冷,見到她詫異朝他看來,攏了攏她身上的狐披淡道,“三虛道長只與他的一個老家人住在府里,他現在應是在堂內忙于給祖師爺上供果之事罷?”

    “左相說得極是,道長正在給祖師爺他們上香……”那領路的駝背老家人忙回頭道,“家里菜有些不夠,小二郎帶著大郎去水菜街買菜去了,還請左相跟夫人多等等,等會也請吃了薄酒淡飯再回。”

    謝慧齊一听忙點頭,朝身後跟著的丫鬟婆子道,“你們趕緊出去找找水菜街,幫著大郎二郎把菜買回罷。”

    天老爺,她還真不知道她大弟弟跟二弟弟會買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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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發表於 2016-8-29 14:15:55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齊君昀帶了小夫人進了門,三虛不如謝慧齊所想象是個白眉長須的老道,而是個有張少年一般的臉的人,他長得平平淡淡,眉淡唇白,不仔細看,還以為他是個透明人。

    謝慧齊小時候就听過三虛的名了,那時候他已是國師了,所以听到家里哥哥跟她說這是三虛道長時,她一時沒回過神來,看著人都不會說話了。

    “嗯……”齊君昀捏了捏小妻子的手,又轉頭與三虛淡道,“又一個被您嚇住了的。”

    三虛淡笑,朝外看去,“廚房里燒了炭盆,自己搬來罷。”

    下人欲動,被齊君昀止了,他抬腳就往廚房走去。

    “國……國師大人。”

    “叫我道長即好。”三虛朝她招了招手,讓她去坐,“炭盆是你兩個弟弟給你燒的。”

    他這里沒炭盆這種東西。

    不過兩個兒郎若為她弄,他是不會止住他們的福心的。

    “啊?”謝慧齊有點懵懂地坐到了椅子上。

    “來,我為你把把脈……”三虛一等她坐下,就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手還沒搭上她的脈,就道,“一月左右罷?”

    “啊?”謝慧齊又茫然了起來。

    三虛住的地方不大,廚房到客堂不過二三十步之遠,他們幾句話之間,齊君昀就已搬了炭盆過來,就見小妻子慌里慌張地朝他看。

    齊君昀把炭盆放到了她旁邊,把披皮蓋在了她的膝蓋上,在下人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朝三虛放在桌上的手瞥了一眼,“道長要給你把脈?”

    他說著,把小妻子藏于袖內的手握了出來,放到桌上,“就讓他給你把把罷。”

    謝慧齊的手這時候才放到桌上,三虛眉眼這時才輕輕一動,把上了謝慧齊的脈,一觸到她溫暖的皮膚,听到她的心脈後,三虛的眼都垂了下去。

    齊君昀抱著她的腰貼著她的臉,安撫地在她的腰間拍了拍。

    不用怕,沒事。

    謝慧齊回眸朝他看了一眼,見他溫熱的臉近在她的眼邊,她那有點慌亂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這國師果真是名不虛傳,是個神人。

    但願,不會看出她真正的來歷來。

    她來了這個世道,以前怎麼過的,她以後還是想這麼過,她未有特立獨行之心,更不想被人當作妖怪。

    “恭喜國公爺,夫人命里多子多孫,且她命中已修了幾世的福了,這世投胎帶來的福氣也能惠及你們子孫後代數代。”三虛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這一次他朝謝慧齊看去的眼楮里似是有了暖意,“國公夫人,是個善者。”

    謝慧齊前個兒才在府里收拾了容家來的表妹,今天就被國師夸她是個善者,她一時之間也是哭笑不得,把手收了回來就不說話了。

    她真覺得自己怎麼善了。

    看她不自在地干笑了兩數,三虛眼中也是劃過了一道淺淡的笑意。

    謝家的大郎二郎很快就被國公府的下人找來了,但還沒等他們多跟他們阿姐說道幾句,就被三虛的一句時辰不早了,就又拎著手上的菜去了廚房。

    “祭品就是今日的拜師禮,給祖師父的孝敬,得出自小二郎的手……”駝背老家人跟看著擔憂不已的國公夫人說道了一句。

    謝慧齊听了就點頭,也沒多問,但听到廚房里傳來劈里啪啦的聲音,驚得她人也是一跳一跳的。

    這兩個活寶貝弟弟,尤其今日要掌主廚的小弟弟什麼時候下過廚?這做出來的飯菜,祖師爺能吃嗎?

    “我去看看。”國公夫人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說了句話,見兩個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說著話的人誰也沒意見,就起身慢慢地往廚房挪。

    她走後,三虛朝齊君昀輕聲說了一句,“她命里有一大劫……”

    說前還只是不痛不癢地說著這場雪景和後面幾日天氣的事,一听三虛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齊君昀皺起了眉。

    下人不等他吩咐,迅速在齊大跟齊昱的帶領下全退了出去,且退到了大門邊。

    三虛家的老家人這時候也是不在堂內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度過此劫,”三虛淡淡地看著堂內的人都走了,然後轉頭看向齊國公爺,臉色依舊淡淡,“你們也就是白頭到老,共赴黃泉的命了,保住她罷,有她在,你方能度過你接下來的三劫三難。”

    齊君昀看著他不語,在齊國公爺越來越冷,威壓越來越重的視線里,整個廳堂時都似被冰凍了起來,而三虛的眉眼依舊清淡如虛影,他靜靜地坐在那不動如山,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模樣。

    “什麼大劫?”齊君昀開了口,聲音突然就冷得就像掛在屋檐下被凍住的冰稜子一樣,又冷又尖銳。

    三虛搖搖頭,淡淡道,“那就不是老道所知之事了。”

    齊君昀當下就哼笑了一聲。

    三虛眼垂下,雙手右下左上向上相疊,拇指輕輕相抵,當即就入了虛道。

    “道長?”齊君昀再叫了一聲,卻只看到了三虛那越發虛無的身姿。

    他知道再問也從三虛嘴里問不到什麼了,齊君昀皺了眉,往不斷飄著鵝毛大雪的外面看去。

    良久,他開了口,聲音不大不小,“齊大。”

    “是,主子。”隱在門邊候著的齊大飛快跑了進來。

    “誰也不許在夫人面前提起一字,誰讓她知道的,誰掉腦袋。”

    “是,主子。”齊大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

    這廂廚房里,謝慧齊膽顫心驚地看著小二郎拿著刀在砍一坨豬肉,見小二郎那切肉的力度堪比殺真正的活豬,謝慧齊抬手攔了攔眼不忍看,咽了咽口水跟現在砍肉的小弟弟提議,“二郎,咱們不吃肉罷?道家不是不吃生靈的嗎?”

    “阿姐,我們吃的,師傅是入世的道士,我們這派的祖師爺也是,能吃!”謝晉慶一刀砍下去,又從菜板里拔出了刀,也是覺得自己力氣太大了,撓撓頭自言自語,“那我小力一點?”

    “阿姐,你回堂里去。”謝晉平這時候走到了門邊,跟不安看著二郎的姐姐道,“我會看著二郎的。”

    謝慧齊都笑出來了,“你比二郎能好到哪里去?”

    她這一笑,眉眼如畫,再再溫暖如春不過,謝晉平也是因此嘴邊有了點笑,他握了握她暖和的手,見她的手跟她的人一樣,笑容更是真心了些,“我們兩兄弟會琢磨出來的,阿姐放心。”

    “我不放心,”謝慧齊很直接地搖頭,“放你們出去念書學藝我放心,但你們干這個,就是在我手下學十年我都不放心。”

    大郎還好,他若是單獨自己一個人干,他慢手慢腳,就是速度慢了點也能把事情干好……

    可小二郎?

    不是她看不起小二郎,小二郎那毛躁性子看起來現在好多了,可她不認為他能把他的耐性放到廚房這種事里。

    她不放心是有道理的,兩兄弟把菜一弄好,小二郎燒火的時候,差點沒把廚房點頭,火都讓小二郎燒到灶上來了。

    謝慧齊在旁急得都快出冷汗了,偏偏這個時候還一個下人都不過來,她也沒法叫下人給兄弟倆作弊,干脆自己擼袖子上去,狠狠抽了小二郎一腦袋,給他們示範什麼叫做真正的燒火做飯。

    還好,下人沒過來,到底是沒出現個國師家的什麼神奇人物出來阻止她幫著弟弟們干活,所以這菜很快做出來了,八道菜有七道是謝慧齊做的,只有一道水煮的白切肉是小二郎放下鍋煮好的,勉強算是他做的。

    謝慧齊是燒了兩個灶時炒菜,還讓大郎把另一個小灶也燒了火,熬了點小米粥到上面,讓他們晚上吃……

    做完之後,她也是出了一身的大汗,但精神奇異地比在國公府的時候要好多了。

    十一月太冷了,她就是在暖房,但還是因著懷孕還有天氣的緣故身上總懶懶的,這一運動出了一聲汗,在國公府那有點低沉的情緒反倒好了起來。

    菜一做好,就是拜師祭祖禮了,與謝慧齊沒來之前所想的大禮不同,二郎拜師的時候只是朝祖師爺畫像行了三叩九拜之禮,而跟三虛拜師的時候,他只是磕了一頭,敬了一杯茶,三虛道長就讓小二郎起了,而禮也成了。

    但這拜師一成,謝慧齊就又跟著兩個弟弟進了廚房,原因是他們剛才做的那桌菜是給祖師爺吃的,沒他們的份,他們得又再做一桌才能當是他們自己的午膳。

    這時候時辰是已經過了午時了,謝慧齊還有點餓,快快拿肉沫煮了一鍋疙瘩面和一個混和蔬菜湯,煮了兩大鍋就端上去了,來回用了不到小半個時辰,一桌人就坐上去了。

    大郎跟二郎也是忙了一大個上午,這時候已是餓極了,一等大人開了筷,大郎沒一會就下去了半碗,而小二郎就已經自個兒給自個兒添第二碗了,一點客氣都不講的就開始吃他的第二碗疙瘩面了。

    國師跟他上了桌的家人一個看著一個平淡如水,一個干瘦又老邁,謝慧齊還以為他們食量也不怎麼樣,都是吃點露水能頂一天飽的大人物,可等他們在她跟她齊家哥哥剛動了一筷子的時候,他們就也自個兒添了第二碗,她就跟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一樣把眼楮瞪得又大又圓……

    且還沒等他們回過神,兩大鍋的東西就剩個底了,大郎在添第二碗的時候看到姐姐姐夫看著他們,他拿勺的手頓了,遲疑了一下,“姐夫,阿姐……”

    “呃,快吃。”謝慧齊下意識地出了聲。

    一出聲,大郎的手才動,可這時候他已是來不及了,三虛道長這位少年臉的老國師已經慢慢拿過了他手里的勺,把鍋底的那幾勺疙瘩面慢慢地倒騰到了自己的碗里,最後一勺還不忘體恤家人,把它放在了埋頭吃食的駝背老家人的碗里。

    “啊?”齊國公府的國公夫人再次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一樣,眼楮瞪得老大,眼睜睜看著為老不尊的國師搶了她阿弟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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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發表於 2016-8-29 14:16:12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弟弟們沒吃飽,謝慧齊又摸去了廚房拿剩下的那些肉做了一鍋的疙瘩面,冬日冷,她在河西做這個又是做習慣了的,把干辣椒拿刀切碎了拿油一炸灑在上面,增點熱味也就能給身上多添點暖氣。

    她怕國師是吃不了辣的,這辣椒油也就放得不多。

    她也是看出來了,這國師好像不喜歡他們帶來的下人幫忙,所以謝慧齊這次進廚房,看到下人過來要幫忙,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頭。

    世外高人可能都講究誠心這個東西吧,她是他們的阿姐,做點這個也是他們家的一點誠心,一份敬意,她又不是沒手沒腳,多做點也無妨。

    謝慧齊又端了一鍋熱湯面上去,沒一會,鍋就又見了底,她自己倒是沒吃多少,反而吃上了國公府這時候讓下人送過來的精細的雞湯和小餛飩。

    國師未留人,吃完飯不久,老家人給他們送上了兩碗白開水,一等他們喝完,就送他們的客了。

    從冷清的國師府出來上了自家的馬車,謝慧齊都有些心神不寧--與大郎所拜的休王爺相比,國師听著身份沒差王爺幾分,但這境況真是一個在身在富麗堂皇的宮堂,一個是結廬在窮山僻野。

    二郎跟國師學武,可謝慧齊看國師那個風一吹就能把他吹消的身影,真是有那麼一點憂慮--二郎從小大到活龍生虎的,要是學了這個本事,她都不知道怎麼看。

    謝慧齊憂慮不已,齊君昀扒開她的眉頭,問到話之後,他笑了笑,“國師劍術不凡,二郎就是學一輩子,也未必學得會他一半的精髓。”

    見他這般說,謝慧齊也不懷疑了,這時候也是記起了問他,“國師大人到底多大了?”

    “官錄記載的是五十有九,到底多大,這個也只有國師自己知道了。”齊君昀淡道。

    “呀,我看著好像只有不到二十的樣子。”謝慧齊真真是詫異,這是她身在這世,第一次見到像國師這樣的奇人異士。

    沒想,還真有這樣只有傳說中才有的人存在。

    “國師這二十多年,樣子沒有變過……”至少在他所見到的這二十幾年里是沒有變過的,一樣的容貌,一樣的眼神。

    “好神奇。”長成這樣,謝慧齊也就明白為何國師只有在真正的天祭那樣的日子才出現在高高的祭壇讓人高不可攀,看不清他的模樣了。

    他若是活在凡間,都要被人當妖怪了。

    這位國師,應該是有幾分真正的本事的,不管是他的道術還是為人,能在先帝與現在的皇帝在位的時候都身居國師之位,把這個位子一直坐了下來,豈能不是奇人?

    **

    謝慧齊一有身子,就有人心思活絡了起來,容家在他們成婚的時候來的那幾個表兄表弟一直沒有走,有急切的甚至天天都找下人求見國公爺,這求的次數多了,就傳到了謝慧齊耳朵里。

    各部回京述職的人都陸續回來了,她那齊家哥哥帶著六部的人和皇帝耗在太和殿里忙得跟狗一樣,還有人擔心他下半*身的事,謝慧齊也真是服了這些友愛的表兄弟了。

    齊容氏之前已經差人送信讓江南的容家來接人了,但信是送出去了,但回信卻還沒接到,而在這其間,已經有表妹天天都要來給齊容氏見禮,且還是挑國公爺跟家人早膳的時候來。

    一次兩次,謝慧齊都沒當回事,等到第三次,她就把這表妹單獨一個人安排到了向南院去住,等到這位表妹的嫡兄過來見齊容氏,老國公夫人也就把這位娘家佷子也安排到了向南院去了,把向南院的那幾個還未嫁出去的姑娘安排到了接近內院的紅梅園里。

    十二月國公府也是要盤底了,謝慧齊有著身子也沒把自己多當嬌婦,這等時候她要是撒手不管,婆婆跟二嬸能忙得喝口水的時間都不會有,尤其國公爺不在府里,外庫的事更是得她接手才行,所以十二月整整一個月,直到過年,她也沒怎麼歇著。

    這年一過,容家的人還是沒來,反倒是謝慧齊趁著正月這個好日子,把張大人家的三個妞說了出去。

    三個妞嫁的都是張大人喜歡的及第的書生,還有一個是這年就要去縣城上任當縣令,地方遠得很,這要跟著夫君上任的四妞來跟謝慧齊的時候,忍不住哭了。

    她道,“姐姐,我若是走了很多年,再回來你還記不記得我?”

    三個妞在國公府呆了也差不多快有兩年了,沒事的時候就她們這幾個性子活潑的人在身邊陪著她了,國公府的那些姑娘家是不怎麼敢親近她的,現在這幾個不怕她,且真正願意親近她的人嫁出去不算,還有一個要遠走,謝慧齊如何不感傷,當下也是流了淚。

    記不記得?

    肯定是記得的。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就如她的寶丫姐姐,她現在也還記得,可是,隔著千重水萬重山,誰知道她們此生還會不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出了正月,余小英突然出現在了京城。

    謝慧齊這才知道,表姐夫這次是獨自回來的,他是過來給舊病復發的谷舅父看病的,且還帶回了她的小表弟谷翼雲。

    也是余小英回來後,謝慧齊才知道舅父舊病復發許久了,可她先前一點也不知情,等到表姐夫來說快沒事了她這才知道這事,瞞她瞞得這般緊,她也知道肯定是舅父念著她肚子里的孩子,怕她擔心才沒提起。

    也就是因為舅父舅母這般顧及她,謝慧齊也更是愧疚,弟弟們到底是有自己的學業,且還小,她才是那個當事了的姐姐,表姐跟表姐夫都不在京城,她應該多關心兩老的,可她還是有些疏忽了。

    謝慧齊已經經歷過太多的生死了,前世的父母在她還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過逝,剩下她一個人成一個家,所以死的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死得太早了,而這一世,沒幾年就死了母親,再沒幾年,連父親都沒有了……

    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苦,她經歷了兩世,經歷得太多了,再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承受。

    謝慧齊為此找了弟弟們來說了此事,她不方便出府,還是希望弟弟們幫她,也幫他們自己多往谷府那邊多去幾趟。

    謝晉平跟謝晉慶也都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他們也不知道,因著此舉,他們這一生得了其表弟谷翼雲不知多少的助力。

    余小英在京里呆了沒幾天就要回江南,走之前,他來了一趟國公府,給國公府的夫人們把了一次脈。

    謝慧齊趁這天她齊家哥哥也在,也讓表姐夫給他把了次脈。

    表姐夫看表妹夫眼底下有點黑眼圈,還本有些得意洋洋,等一把了他的脈,查出他陰陽調和得很後,他陰陽怪氣地揚高了調子,“你夫人有孕事,有些事還是停了的好,這對她的肚子有益。”

    國公爺微微一笑,頷首表示贊同。

    謝慧齊在一旁听了因此落了個大紅臉。

    余小英這一走,帶去了謝慧齊給表姐和表佷準備的不少東西。

    谷芝堇也是有了二胎了,也是懷孕當中,因擔心在京中的父母,才讓丈夫在得訊後日夜兼程回了京城,因冬天路不好走,余小英這一趟回來得異常辛苦,連年都是在路上過的,但對于能回到妻子身邊去,就是在京中都沒休息兩日,他還是樂顛顛地想往回奔了,一走就拉了好幾車他覺得妻兒能用得上的好東西。

    余小英沒走幾天,谷展鏵就帶了回來了的谷翼雲來了國公府。

    谷翼雲也給他的表姐帶來了一份禮物,謝慧齊展開一看,分明是她十四的時候,頭上還梳著雙髻的樣子……

    她在一片粉紅色閃著光的花朵里笑著,眼楮發亮。

    謝慧齊第一次覺得自己居然是這麼美。

    “我以後再來看你。”谷翼雲走的時候,眼楮還是半垂著的,他不太敢看人,但就是低著頭,他還是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表姐的袖子,在表姐溫暖的手牽住了他的手後,他看著地上羞澀一笑,跟地上道,“你很美,姐姐,多謝你。”

    他回來後,听說她很歡喜,所以給他送來了很多的筆墨紙硯和書,還有許多他能穿的衣裳……

    他很喜歡,也很感激她。

    也謝謝她讓表哥跟表弟來陪他。

    “也多謝你給姐姐畫的美人。”表弟的聲音很輕,但謝慧齊听著眼眶都濕了。

    最終這幅小美人圖被齊君昀放在了書房的暗屜里,直到很多年後,被他們的兒子放在了他們夫妻倆的身邊。

    那也是後來的谷翼雲回想起來,覺得他此生畫的最美的畫像之一。

    **

    謝慧齊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正好是四月春花爛漫之際,而在這個鮮花盛開的季節里,謝侯府的謝老太君死了。

    謝侯爺來了人,求謝慧齊去奔喪,她沒有去,沒過幾天,她听來跟她說事的大郎二郎說謝侯府門前客人寥寥,所以謝進修求到了他們的頭上來,讓他們帶著他們在國子監的那些朋友和結識的友人去謝侯府吊唁。

    這時的謝侯府已經無人想上去結交了,即便是在外的那些想攀附朝廷顯貴的小人物都已經不走謝侯府這條道了。

    謝侯府想再重振家風,也只有國公府主母和國子監主掌的弟子,還有國師弟子給他們一個和緩的機會,讓人重新看到這姐弟與侯府的牽系,方能再往前走一步,若不然,只能繼續沉寂下去。

    但不等謝慧齊說什麼,大郎已經做了回應了。

    他私下拒絕了謝侯府之請,又在會友人的時候,提起了謝侯府以前怕沾上他們父親的禍事逐他們出府,現在見他們兄弟有了依仗就想攀附之事,不用兩兄弟多做什麼,這些人在外一提起謝侯府,無不要夾槍帶棍諷刺兩句。

    謝慧齊對此也沒說什麼,弟弟們已長大,有了他們的主意,再大點,他們就該有他們的生活了,她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一邊守護著他們,在他們需要有人拉一把的時候拉他們一把,在他們需要一個懷抱擁抱他們的時候,給他們支持……

    這外面的世界,需要他們自己去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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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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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五月端午快要來臨之際,天氣就開始變得炎熱起來了,府中的十五娘子在這個月及笄,回頭有小管事家的人躬著腰抖著手來跟謝慧求娶她……

    謝慧齊找來十五娘子,十五娘子應了,也願意悄無聲息地成親,不需國公府給她辦婚宴,這事謝慧齊過問了婆婆與二嬸,兩位老夫人當場就愣了,但什麼也沒說,讓謝慧齊做這個主。

    謝慧齊找了十五娘子談過話,就給她訂了下來。

    小姑娘並不是一時沖動,只是道她心小,有口飯吃就成,再說嫁出去了也是在自家門下,以後哪里不妥了,別人只會比她更緊張。

    她身份再低,也是國公府的小姐,萬萬沒有在自家門下還被人欺負了的事去,下人不懂規矩,主子還要臉面。

    在所有人都不察覺的時間里,國公府每個姑娘長成了只有她們自己才懂自己的模樣,謝慧齊在一一跟這些姑娘們打過交道後,發現她原本以為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了解自己和清楚自己**的這些古代的姑娘們,其實在小小年紀里,就已懂旁人窮其半生才可能明了的道理了。

    可能苦難真是讓人早熟,無論是在過去,還是在很久以後的未來。

    府里已經只有三個姑娘是未嫁出去的了,她們確實是佔了時機,運氣好,這個時候已經是謝慧齊當家了,謝慧齊本就是與人結怨不如結恩的人,又天生對弱小總有那麼一點維護之意,遂留在府里的這幾個姑娘,她找了口碑好的教養婆子進了府,給這些姑娘們上著課,也叫了府里的管事婆子中教她們算帳。

    這些都是小本事,現在看著用不上,但等了她們嫁出去要獨擋一面了,這些才是她們真正能謀生的東西。

    日子總是人自己在過的,人到頭來也總歸是要靠自己的,誰都代替不了誰的人生。

    等到七月,謝慧齊就懷孕八個月了,肚子也大得跟個球一樣,夏日衣裳穿得少,就更顯得突兀了。

    國公爺以往的二十來年真沒注意過哪個女子懷孕之事,每日早上起床都要瞪著眼楮瞪著小妻子的肚子,不太懂懷個孩子,他孩子就得把他小妻子的肚子撐這般的大。

    謝慧齊也覺得自己這孕事懷得一點也不辛苦,府里的長輩在她懷孕的這段時日一個比一個緊張,害她也跟著緊張了一段時日,可她一不腰疼,二不肚子脹,而且好吃好睡的,連臉都沒浮腫。

    除了有時候晚上腿抽抽之外,她懷孕就長了肚子和上圍,腿的話就沒什麼變化,甚至因為抽了一段時日,她還長高了點,腿顯得更長了。

    懷著孕還長身高,謝家這個孕婦也覺得自己還挺會長的。

    國公爺本來就高,她先前站他面前挽個脖子還要把腳尖踮起,現在長高了就好,抬個頭就能看到他臉了,就不用跟個小矮子似的兩夫妻親近下還得跳一跳,跟只青蛙一樣。

    等到八月下旬,謝慧齊就開始有種每天都想生孩子的錯覺了,這是她兩世的頭胎,兩輩子第一次生孩子,她這心理素質再好,快到臨盆的時候就真的有點緊張了,但國公爺比她更緊張,每天上朝之前就是走出門了,都要回過頭再盯著她的肚子再看一會。

    看得本來淺眠的國公夫人摸著自己的肚子頭皮發麻,都不知道她家齊家哥哥是不是想把孩子就這麼給盯出來。

    國公爺甚至去了皇帝面前求休沐。

    這一年大忻的日子說好過也好過,因為朝廷上給皇帝找碴的人少了,言官們的嘴閉得緊緊的,所前未有的怕得罪人,說不好過罷確也是相當的難過,八月初頭就有上京的糧船沉了底,三十幾艘糧船上萬噸糧食就這麼沒了,皇帝怒得半個月根本睡不著覺,因礙于齊君昀這大半年的在朝廷上一個屁都沒放,老老實實地干著他左相的活,所以皇帝也沒派他出去查案,一听他生個孩子連朝廷的事都要不管了,當下什麼話都沒說,把關于船糧之事的奏折一本本全砸到了他頭上,然後冷靜地看著他,“你再跟朕說一次?”

    國公爺垂眼看著地上灑了一地的奏折,沉默了片刻,就垂下腰把奏折撿起,放到了皇上的龍桌上,他則默默地回到了下首自己的位置上。

    右相在他對面拿著奏折擋著臉,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

    該!

    沒看他陪著皇上歇在太和殿半個月了!

    他還能回去抱媳婦,可他連他媳婦長什麼樣都快忘了!

    就這樣他還想求休沐,美得他!

    真當皇帝喜歡他啊。

    **

    國公爺求休沐不成,回頭當晚再晚也要回國公府,再盯著他小夫人的肚子不放,謝慧齊被他盯得真是不安,掐著手指就算快快卸貨才好。

    八月底,谷家的舅母住進了國公府,謝家的兩個兒郎也來了。

    這次即使是沉穩的大郎看著他阿姐大得離譜的肚子也是心神不寧了,天天跟在他阿姐身後不敢離身。

    二郎則是嚇得躲他阿姐遠遠的,但沒一會又想靠近,摸他阿姐的肚子的時候眼珠子總是瞪得快要掉出來一樣,有次他摸肚子的時候肚里的孩子翻了個身,就把他這有賊心沒賊膽的小舅舅給嚇得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指著肚了口吃著道,“他……他他他他……”

    他動了。

    謝慧齊差點被他逗笑。

    不過一家人都緊張兮兮的,連國公爺都傻了吧嘰的不復英明神武,謝慧齊是真想把孩子快快生下來才好,這樣他們也就不用圍著她的肚子轉了,她也是可以歇口氣,不用日夜都活在眾多視線里了。

    九月初七,謝慧齊終于在凌晨破曉的時候生下了她的長子,國公府的嫡長孫一生來就有烏黑濃密的頭發,直把齊老太君喜得抱著曾孫不放,到了晚上都不離開鶴心院,讓下人干脆在鶴心院里收拾了間屋子出來。

    齊二嬸有樣學樣,也住進了鶴心園,說是要陪老太君。

    所幸老國公夫人沒學她們,還是坐鎮青陽院,沒跟她們擠一堆。

    謝慧齊這把孩子生下來好好睡了一夜,就覺得精神上恢復了一半了,尤其在看到眾人的眼光都聚焦到孩子身上去了之後,她更是樂不可吱,心想這活總算有人把她給當了,這孩子沒白生。

    長子一出來,國公爺對他的頭一個長子沒謝慧齊想的那麼欣喜若狂,只見國公爺在冷靜地觀察過幾天孩子之後,在這天半夜看著她抱著孩子喂奶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聲音還很困惑,“除了吃和哭,他還會作甚?”

    謝慧齊輕咳了一聲,“睡?”

    齊君昀皺眉看了她一眼。

    謝慧齊笑了起來,湊過臉去有些無奈地親了親他的臉,“哥哥,他還小。”

    這麼小,除了負責長大還能干啥?

    他也不是從出生就開始英明神武到現在的吧?

    國公爺小時候還是孩子王,怎麼事情輪到他兒子身上,他就不懂了?

    孩子現在已經是國公府府里所有主子的寶貝了,即使是二嬸也是天天巴巴地跟著老太君搶孩子抱,生的模樣即便是謝慧齊這種自家的孩子總是帶著三分謙遜去看的人也覺得孩子長得實在是好,一出生就有濃烈的黑發,粉嘟嘟的小臉蛋和睜開來就黑亮有神的眼,無處不閃光,也就他阿父覺得他除了吃和哭,別的本事都沒有了。

    “嗯……”齊君昀還是忍不住皺眉,伸手戳了戳兒子的小嘟臉,軟綿綿的。

    “哥哥……”等孩子吃完奶,謝慧齊就把孩子往他手中塞,“你抱一下。”

    齊君昀當場就瞪她,可不等他說話,她就把孩子塞到了他手里。

    負責英明神武了小半輩子,把落敗的家撐起來的國公爺當場就僵了,抱著孩子一動都不敢動,眼楮發直地看著他系肚兜的小夫人。

    謝慧齊系好她改良過的肚兜,又把內裳穿好,見他盯著她不放,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低頭看著自己已經被包好的胸部,故意捉狹道,“哥哥你還想看?”

    “你……”一直盯著她沒的齊君昀說話都覺得喉嚨發堵,他清了清嗓子,更是不敢看懷里那軟綿綿的小東西,“你叫下人過來,把孩子抱走。”

    “再抱一會,白天都讓祖奶奶她們抱去了,也就現在我們還能抱會了……”謝慧齊湊過頭去,親了親兒子那安然睡著的小臉蛋,輕笑著道,“哥哥,你給兒子取好名了沒有?”

    說到這,齊君昀這才收回了點心神,硬著頭皮朝懷里的小東西看去,見他安安份份地窩在他的懷里安睡,一直僵硬的眼楮柔和了起來。

    孩子生下來有五天了,可他一直不敢抱。

    謝慧齊拉著他下來躺好,給父子蓋好被子,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打了個哈欠,又輕聲問了一句,“給兒取好名了?”

    “嗯,想了幾個……”齊君昀抱著兒子試了試手感,見他不哭不鬧的,腦袋還往他胸前移,一直覺得他太小,小得他一只手就能把他捏碎而懸掛在空的心終于在這刻安穩地落回了原處,他回過頭閉著眼楮親了親她的額,“小姑娘,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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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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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孩兒的名,齊君昀之前已是想了許久,準備了好幾個,在與祖母商量過後,國公府的嫡長孫終于了有了自己的名,名叫齊璞。

    謝慧齊覺得這名好,璞,念著玉的石頭,質樸純真,以後能不能發出光芒,就要看兒子自己的了。

    因著孩子深受曾祖母等人的喜歡,謝慧齊這月子也坐得輕松,有時喂奶還得搶著喂才能輪到她手里。

    齊君昀對這個長子在頭先前的不熟悉之後抱了幾次,也漸變得熟練了起來,他依舊早出晚歸,只是傍晚一回到家,就要去老祖母那抱著孩兒回來。

    抱了幾次,齊老太君怒了,“你回來得這般早是為何?”

    齊君昀琢磨了一下,就不抱孩子回去了,在祖母那看看兒子,就干脆回屋守自己的小妻子。

    謝慧齊這月子也並不都是坐在床上,她在養了近十天後就覺得自己沒什麼大事了,走路都覺得沒有太大的疼痛,所以只要他回來,就把下人揮退了下去,非要他牽著她在屋內走走。

    不過這事一被當家的那幾個老主母知道後,又被她攆到了床上,這月子也是坐得異常辛苦,差點沒坐出痔瘡來。

    這月子一過,齊君昀就連續三天都在宮里未回了,差人去打听,是南方那邊出事了。

    太子在南方養兵也有兩年多了,但這次糧船沉沒之事,徹底讓南方那邊的土皇帝們跟朝廷撕破了臉。

    京城決定往南方派精兵過去。

    在兵馬過去之後,容家也有急馬入京,容家是南方的大族,如若遭遇兵荒馬亂之年,他們的損失是其中最大的,容家這次來的是上次來了兩天就走了的容家長公子,也就是小齊君昀半歲的表弟。

    容家長公子容仲文一入京城就進了國公府,齊容氏見了他,回來就與媳婦來道,“南邊已經打起來了。”

    謝慧齊沒吭聲,心想著這戰事不知道波及的範圍有多廣。

    而宮里的皇上這時候已經全天都處在震怒當中,一個月吐了三回血,吐得齊君昀一干臣子等膽顫心驚,生怕在這關頭,皇帝去了。

    他這時候可死不得,太子還在南方作戰,京城不能群龍無首。

    而皇帝震怒不是兒戲,在十一月底,他又派出了五萬的西北兵,出征江南,這一次,三元大將軍跟兵部尚書皆披甲上陣。

    朝廷對南方各地幾處要塞官員的調令也隨著這一行的離京飛往南方。

    戰事打響,京城的百姓也就知道了南方有人起了謀逆之心正在謀反……

    十二月下旬,是國公府嫡長孫的百日,但這個百日注定在朝廷的戰事中得辦得靜悄悄,國公府沒有大事宣張,只是找了親戚和屬臣辦了個小百日宴,連鞭炮都未放。

    齊老太君因此委屈得偷偷抹淚,天天咒罵那些謀反的人罪該萬死,害她曾孫兒連個百日都不能辦。

    謝慧齊這時候卻擔心起了在南方的表姐和表姐夫,讓大郎二郎去舅父家問信,卻在沒幾天後,得來了大郎二郎在她面前的一跪。

    他說他要帶二郎去南方。

    謝慧齊一听,當下呼吸一窒,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阿姐……”二郎見大兄說罷,他們阿姐閉著眼楮一手撐著椅子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懦怯地小聲喊了她一聲。

    謝晉平卻是眼楮堅定地直視著她。

    他很勇敢,但謝慧齊卻沒法像他這樣堅強,她抬起眼後一看到大弟弟堅定的眼,想也不想就別過了臉。

    謝晉平在看到他阿姐別過臉後眼里流出兩行淚後,那本閃著光芒的眼慢慢地暗淡了一下。

    去,還是不去?

    還是不去罷。

    謝晉平發現他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堅定,在看到她眼楮里流出的淚後。

    謝慧齊在流出淚後才知道自己對于他們的離開有多張惶無措,她慌忙地擦了眼淚,再回頭時,盡管露出了笑容,但笑得甚是勉強,“兩個都去啊?”

    說罷,又心如刀割。

    哪個去她都擔心。

    哪一個她都舍不得。

    “那,那我不去了。”二郎也是發現不看她看的臉,看著地上小聲道。

    阿兄去罷,他不去了,他陪她。

    “我不去了,由二郎去罷……”謝晉平這時拉了弟弟的手一下,抬頭朝姐姐淡道,“我之前也是有欠考慮,我們兄弟倆再如何也是要留一個陪著舅父母和雲表弟的。”

    同時也陪著她。

    “可是……”二郎急急道。

    “就這麼定了罷,阿姐你說如何?”大郎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那是休師傅讓你去的啊。”二郎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他朝姐姐道,“阿姐,讓阿兄去罷,休師傅說該到阿兄學到致用的時候了。”

    “晉慶!”大郎厲聲喝止。

    謝慧齊這時候無力地掩著面,好一會,才把眼淚都咽了回去,她站了起來伸手把兩個弟弟拉了起來,一左一右拉到身邊坐到了榻椅上後,“是定要去的罷?”

    “不……”

    “那就去罷,”謝慧齊打斷了大郎的話,把他們的手拉到一起緊緊握著,閉著眼楮重重地吸了口氣,“去也行,阿姐啊,阿姐啊……”

    她啊,什麼都不求,不求他們建功立業回來,只求他們把他們的命帶回來就好。

    不管他們成為什麼人,于她來說,他們的命才是最珍貴的。

    “阿姐啊,”謝慧齊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她垂著眼楮噓唏地嘆了口氣,“只求你們能好好回來就行。”

    她有什麼好求的,人活著就行了。

    “阿姐。”二郎已有好幾年沒見過她這麼哭過了,他只在他們阿父死的那晚才見過他們阿姐這麼哭過。

    就像是多哭一聲,就在要掉她一份命一樣。

    也不再喜歡哭的二郎仰起頭,拿袖子擦了眼邊的淚。

    因著大郎二郎要去南方,這一次,謝慧齊第一次真正給她的夫君,她的齊家哥哥正式下了跪,求他派出國公府的護衛。

    齊君昀被她這一下跪跪得發了好一會愣,把她扶起來後,看她抱著他的腰把他的胸前都哭濕了,他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背,“知道了,都派給他們。”

    都嫁給他了,卻還是為那兩個弟弟掏心挖肺,齊君昀有時候是真在意她對兩個妻弟的全心全意,有時候卻又喜歡著她對弟弟們的這份維護之情。

    **

    大郎二郎說要去南方,讓人沒想到的是,反對最強烈的居然是老國公夫人,齊容氏一听想也不想地斬釘截鐵冰冷道,“不能去,謝家就這兩根苗。”

    這若是去了,這好好的家又有不成樣了。

    媳婦心重,哪個弟弟沒了對她都是致命的打擊,現在國公府才像個樣子,有兒有孫,一家人住在一起,能一塊吃飯說笑,有事一起扛,就是死也是一家人去赴死,這麼多年了,這個地方才像一個家,她抱孫兒還沒幾個月,不能看著這家毀了。

    謝家兩個兒郎需要最終是要出去立府的,但在沒立府之前,他們也是這個家的孩子,齊容氏不允許這個家再出什麼岔子了。

    齊容氏堅決反對,而齊老太君跟齊項氏也默許了她的反對。

    已經有那麼多人去南方打仗了,這兩個小子過去再厲害,也頂多分一點功勞,可那點功勞完全不值得他們冒險。

    他們以後要榮華富貴,按他們現在的身份,有的是辦法,有得是途徑,還用不著他們拿自己的命去拼。

    而這個時候,一生之中只來過國公府一次的國師來了國公府,見了齊老太君,也不知他是怎麼說的,齊老太君堵住了大媳婦相當激烈的強烈反對,讓謝家的兩個兒郎來她們跟前拜別。

    大郎二郎來給國公府的主母們磕頭,剛磕到齊老太君面前,就被她拉了起來站到跟前,她拉著他們的手流著淚說了話,“不是祖奶奶不疼你們,只是這是你們的路,國師說你們定會平安回來的,我信他,只是,你們要早些回來才好,祖奶奶現在身子沒以前那般好了,你們晚回來一天,我就要少看你們一眼,到時候若是沒見到你們回來,我心里會好難受的。”

    “祖奶奶……”在兄長跪下去之後,二郎也跟著跪了下來,握著她的手放到胸前含著淚道,“阿兄跟我定會平平安安早日歸來陪您的。”

    “這就好,這就好。”

    大郎跟二郎跟老國公夫人磕頭的時候,齊容氏沒忍住,拿手狠狠地抽了一下大郎的肩,她冷冷地道,“白疼你了。”

    真是白疼他跟他的小弟弟了,他們進國子監,她一手給他們備吃的用的,怕他們在國子監受欺負,她甚至托了關系讓里面的人照料他們,怕他們說沒人疼愛他們,她跟他們二嬸隔半個月就要去探望他們一次,即使是他們姐夫,她也沒曾如此精心照料過,可他們呢?回報她的就是要去那種地方,這叫她怎麼受得了?

    齊容氏抽了大郎一記,眼淚卻從冷漠的臉上流了下來。

    大郎看著這個即使是怒極打他,也只挑了最不疼的那個地方打了一下的伯娘,他還記得他第一次進國公府,她拉著他到身邊坐下,讓下人給他挑來書,她陪著他靜靜看著的光景……

    她那麼高貴美麗,神聖不可侵犯,可就是如此,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是喜歡他的。

    他不如二郎那樣討長輩喜歡,而眼前的這個長輩,沒和他說出一個字,都知道他最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裳,最不喜歡吃什麼樣的菜。

    他知道她在他身上用了很多的心。

    現在他要走了,是刺傷了她的心的……

    “您沒白疼我,”謝晉平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您跟二嬸把我跟我弟弟照顧得好好的,是您跟二嬸把我們照顧得這麼好,我們才有展翅高飛的這一天,沒有您跟二嬸的關照,我們不可能在國子監學有所成到有施展抱負的這天。”

    “怪我了?”齊容氏的臉都是白的,眼角的淚滴了一串又一串。

    她此生擁有的不多,為什麼就不能讓她這樣安安穩穩地活到老?

    “嫂嫂……”一直坐著不動的齊項氏這時候已是泣不成聲,站起向來抱住了嫂子的頭,哭道,“讓他們去罷,孩子長大總歸是要走的,我們留不住的。”

    齊容氏還是一臉漠然,但等她看著大郎眼角緩緩流下的那行淚,她閉上了眼,疲憊地嘆了口氣,無聲無息地在嘴里念著只說給自己听的話,“我是把你當小兒子養的啊。”

    她把那些沒有給過他姐夫的疼愛都給了他,養得太親了,太親了……

    親得他要走,就像在割她心口的肉。

    坐在最外邊的謝慧齊這時已是無力再看他們了,她朝外面下著大雪的天空看去,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

    原來,母親看著雛鳥離巢,是這麼的痛大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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