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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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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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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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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14:20:30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太子回朝,京城的百姓夾道相迎,外面熱鬧得很,謝慧齊給府里的下人放了個假,讓他們去跟著湊湊熱鬧,沾沾活氣,她讓齊昱也去了,偷偷叮囑他,若是看見弟弟們跟在太子身後,多為他們喊幾句好話,哪怕夸他們長得俊也是成的。

    齊昱被主母逗得笑得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縫。

    還別說,小主母要求真不高。

    夸謝家的那兩個公子俊,這一點也不需要昧著良心。

    謝慧齊放了府里近一半的人出去,也覺得有著他們足可以給太子及弟弟們壯點聲勢了,遂也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府里,跟她夫君嘀咕弟弟們的事。

    她扳著手指算了算,“再過些日子就到大郎的生辰了,到時他也有十六了呢,是個大孩子了。”

    大孩子?

    也就在她眼里他還是大孩子。

    少年氣如虹,一個是休王爺的弟子,一個是國師的弟子,現在已是她兩個弟弟都大綻光芒的時候,說他們孩子太過了。

    “哥哥,你說是不是該讓他們早些立府啊?”謝慧齊的大好計劃半路被她男人截了胡,現在沒事做,只能呆在他身邊,一個養傷,一個養胎。

    那混世小魔王則半日被她送去給祖母,婆婆和二嬸當孝敬,下半日她才會帶著身邊跟他們夫妻倆增加感情。

    對于把孩子丟出去拉好感度,謝慧齊那是一點都沒有不舍得——孩子太無法無天了,只要一睡醒,如果能的話,他那精力能讓爬到天上去把太陽都摘了。

    也只有他的曾祖母她們拿他當寶貝,說實話,她這個當娘的,一天當他一會還行,時間長了,直接想跟他磕頭叫小祖宗。

    “你想讓他們早點立?”齊君昀半臥著枕在軟枕上,把玩著她的黑發,間或在她嘴邊輕觸一下。

    閑在家也好,他自與她成婚以來,也沒好好陪過她幾天。

    她有大兒時,他也沒得幾天空。

    “我是想多留他們幾年的,就是怕現在留在府里,有人說道他們的閑話……”謝慧齊為弟弟們想的自是最好的,她早些時候已經差人去打听京中有沒有人家要放大宅子的,現在手里頭有兩處宅子是適合弟弟們去立府的,她早買下了,文書都過好了,到時候他們如若想去,給他們姐夫打個借條就可以住進去了。

    “早些出去也好。”齊君昀點頭。

    “但就是怕早出時候出去了,有人欺負他們。”謝慧齊就跟他們的娘一樣,該操心的不該操心的,一並都操心上了。

    “先拔幾個管事過去,帶帶他們的下人,等帶好了再回來就是。”齊君昀對妻弟們也不藏私,該做的都一並做了。

    娶了他們的姐姐,他自是要給他們些好處的。

    “我看好。”謝慧齊笑了起來,把頭都埋到了他懷里,“多謝你,哥哥。”

    齊君昀哼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黑發,淡道,“是要謝我,但更要听我的話,等他們府立好了,娶妻生子之後,你就不要再多管他們的事了,到時候管得多了,反倒成仇。”

    “我知道的,我只管到他們成親了為止。”謝慧齊自是知道這個理的,孩子長大,是有自己的家的,妻子娶進來後,與他們日夜相伴的就是他們的妻子,她到時候對他們過于關心了,那簡直就是跟弟媳們在搶她們的活,她們不跟她翻臉才怪。

    “嗯,知道就好。”齊君昀一想她再管,也不過是三四年間的事,等到大妻弟一結冠,她與他們的牽系自會少了。

    她有他,有他們的孩子,還有他們的親人,自是不會再把弟弟們時時刻刻都放在心上。

    到時候,能時刻放在她心上的,就只有他和他的孩子們了。

    一想時間也不需多久,齊君昀也還是沉得住氣。

    該是他的,最終分分毫毫都會是他的。

    **

    太子入朝,齊君昀就沒想著進宮。

    屬臣們自是一會就差人過來報信,說太子得了皇上的嘉獎,說功臣們被封了什麼什麼,說皇上賜宴,隔兩個時辰就會來報告一次。

    謝慧齊一听到弟弟們被皇帝也封了賞,一個賜了游擊將軍,一個賜了黃金百兩,而實施計劃的表弟更是什麼賞都沒有,當下當著報信的人沒說什麼,一等報信的人出去,她就差叉腰吼了,“大郎當游擊將軍?二郎給個黃金?這是什麼賞,我們國公府給他的黃金都不止萬兩了罷?”

    國公夫人差點沒被皇帝的賞氣死。

    且不說江南那邊戰事的數條重要的計謀是她夫君制定出來的,在南方,大郎跟二郎那是身先士卒,帶著國公府的護衛沖在最前面殺敵對陣的,而表弟更是不顧生死進了山里近半月,繪制了攻打山寨的地圖出來,這幾個人,哪個的功勞不是一等一?

    現在,最有功勛的,一個五品武散官,一個百兩黃金就打發了,一個連賞都沒有賞。

    小姑娘氣得在屋子里打轉,齊君昀看著她走了兩圈,看不下去了,朝她伸手,“過來。”

    “氣死我了。”謝慧齊一撲到他懷里,死死地咬了下他的肩,“氣死我了。”

    齊君昀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皇帝許是當賞的他早已賞過了。”

    “什麼意思?”

    “你舅父現在的戶部尚書,皇帝一直想撤,估計這次是撤不成了,而大郎他們的……”齊君昀摸了摸她的臉頰,低頭親了親她的嘴唇,“他當是賞給我了。”

    “之前的張縣令他們……”謝慧齊睜大了眼。

    “嗯。”

    “有這麼算的?”

    “嗯。”

    謝慧齊欲哭無淚,“當君主的,這樣行嗎?”

    這樣是非混淆,賞罰混亂,真的行嗎?

    齊君昀點了點她的嘴,淡道,“行,還有……”

    他警告地看了眼她。

    謝慧齊垂頭喪氣地把頭靠回了他的懷里,有氣無力地點頭。

    知道了,她不會道君主是非的。

    “以後別說了,就是在家中也要少說……”齊君昀輕拍了下她的背,淡道,“沒事,大郎他們還小,現在不是他們扛功勞在身的時候,等再過幾年,年紀再大點就好了。”

    見她還是垂頭喪氣,奄奄一息,齊君昀也是哭笑不得,“大郎現在年紀小小就已經是五品武官了,你還想如何?一步能登得了天嗎?”

    “大郎哪是當武官的料,說二郎當這個,那才是有些適合。”

    “呵,”齊君昀輕笑,她這心眼這時候也真是偏到沒邊了,“大郎不適合當?你啊,怎麼看邸報的時候,就怎麼沒覺得他不該沖鋒陷陣呢?”

    “他聰明,肯定走在最前面。”

    “那聰明就不能當武官了?”她不知道,太子手下最缺的就是武將。

    “可你看,大郎長得那樣兒,是能武官的嗎?”謝慧齊當下就抬起頭來,很嚴肅認真地看著他,“你能從京城里找出一個比我弟弟長得更俊俏的兒郎來?大忻這些年來的探花,除了我爹,你說還有哪個長得比他好!”

    “長得好就不能當武官?”齊君昀挑眉。

    謝慧齊被他這眉毛一挑,挑出了心里的心虛來,覺得自己好像講了什麼不該講的,這時她趕緊輕咳了一聲,拉攏了自己不知道散到哪去了的神經回來,故作淡然道,“也不是這麼說,就是我一直覺得咱們大弟弟那麼文雅的一個公子哥,當武官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對頭,這事就是你去問娘和二嬸,她們也會說是這樣覺得的。”

    現在就成他們的大弟弟了……

    齊君昀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眼楮躲開他四處不安地游移後,他笑著搖了搖頭,道,“該當什麼,不該當什麼,你去問問大郎二郎罷,不要擅自為他們作主。”

    “唉。”謝慧齊听到這,全身無力地又倒回了他的懷里,“不問我也知道,我畢竟離他們太遠了。”

    從他們進國子監後,她的世界跟他們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如何能用她現在的見識,去概括他們的世界,還指導他們……

    不能了。

    她不再是那塊能頂在他們頭上,撐住所有苦難與風雨的天了。

    他們已長大了。

    **

    當日到半夜,謝慧齊才從僕人嘴里得知宮宴散了後,弟弟們跟舅父回谷府去了,她听說他們離宮的時候是清醒的,在席間也沒喝什麼酒,且護送他們的還有國公府的護衛,也就松了口氣。

    但這時候她也是睡不著了。

    攬著她睡的齊君昀拿下巴磨了磨她的臉,閉著眼出了聲,“想什麼?”

    “在想挑哪個日子,給府里那些死去的死士辦衣冠冢的好。”

    死士們的尸首會法從南方運到京城,只能在齊家那塊葬家奴的墓地里,給他們找個地方辦衣冠冢了。

    齊君昀睜開了眼,看著床頂好一會才淡道,“我會去找國師算個日子。”

    “誒。”這樣的話,再好不過。

    謝慧齊應著,把頭埋到了他懷里。

    齊君昀閉上了眼楮,任由她在懷里流淚。

    她自是歷來心軟的。

    謝慧齊也知道沒那些死去的人,她的弟弟們也許就沒法回來。

    家奴們沒有選擇權,命是主子的,只能主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他們多數皆是自幼就是孤兒,或是家里養不活不要的孩子,被國公府帶進府里訓練的。

    主子們給了口飯吃,他們就得賣命。

    死了,也就是死了。

    但這是他們的使命,他們身為死士的意義,如果沒國公府養著,他們早些年也就去了。

    謝慧齊流了幾行淚,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再想下去了。

    想太多沒用,活著的,還是得繼續勇往無前地繼續走下去,若不然,倒下的就成她了。

    她現下做了她能做的就好。

    大郎跟二郎隔日就來了國公府,齊老太君在見到他們後,吃驚不下,現在的謝大郎跟謝二郎氣勢比在京中更英氣了,且儀態與之前相比,之前明顯是小孩,而現在,他們舉手投足之間那氣度,竟是七分似了他們的姐夫。

    齊容氏跟齊項氏也是驚了眼,拉著他們噓寒問暖,聊了好一會。

    謝大郎跟二郎則在見到外甥後,大郎琢磨了胖乎乎的外甥好一會,試圖找到他跟他阿姐肖似的地方,但在小肉包那胖呼呼的兩坨肉之間,他也就覺得他漂亮的眼楮隨了他的阿姐,其它在心里一概不承認。

    他阿姐從小到大都那麼甜美精致,絕不是這個小胖外甥能比的。

    他只能說,可憐外甥是隨了姐夫小時候了。

    二郎倒跟兄長不一樣,他對美丑還是沒多大概念,看到小外甥,高興得把兜里的所有都掏出了給他玩,玩得高興了,見小外甥到處爬,他也爬著走,跟小胖崽子玩得不亦樂乎。

    那廂跟舅父說過話的謝慧齊一出來,就看到身著白衣一塵不染的大弟弟站在那一臉琢磨地看著地上爬著的兒子,而小二郎這時候就湊在她兒子的面前嘟著嘴,正含糊不清地道,“我阿姐的小大郎,趕緊讓二郎舅舅親親,親一個……”

    說罷,不待外甥同意,一個響亮的吻就“叭”在了外甥的臉上。

    “咯咯咯……”小胖外甥母雞一樣地笑了起來,把手住他臉上抓,兩手把到他的頭發,也在他的小二郎舅舅臉上“叭”了幾個帶著他奶香味的吻。

    小二郎抱著他在鋪著毯子的地上打滾,美得不知今昔是何昔。

    還是他們阿姐過來叫了他起來,才打斷了他的美夢。

    一等晚膳用過,趁他們今夜宿在國公府,謝慧齊跟他們說了讓他們跟著姐夫去國師那問入墓的吉時,一听她說這個,兩兄弟皆正襟危坐了起來,謝慧齊看他們鄭重不已,知道兩個弟弟被他們的師傅教得好,心里也安慰了起來。

    與他們說過話,謝慧齊也打算走了,大郎二郎送了她到門邊,二郎突然拉住了欲要離開的姐姐的手。

    謝慧齊回眸看向他們。

    紅色的燈籠下,二郎臉上已沒有了白日的嬉笑,這時候只見他一臉靜然,靜靜地道,“阿姐,你想過阿兄跟我沒有?”

    為什麼他們回來,她一直表現得很平靜。

    謝慧齊听到這話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她轉過身,把兩個弟弟拉到身前,然後伸出她的手,把他們緊緊抱住,在兄弟的肩隙深吸了一口氣,爾後笑道,“想了,很想,每天都在想,想得多了,等真見到了你們,就什麼都放下了。”

    謝慧齊抬起頭,看著一個比她高,一個快要和她一樣高的弟弟們,朝他們微笑道,“你們回來了,阿姐那走丟的兩魂也就跟著回來了。”

    “我知道的。”謝晉平抬頭,輕輕地踫了踫她的眼楮,輕聲道,“阿姐看我們的眼楮總是亮的。”

    “我看不出來……”謝晉慶卻沮喪了起來,“我進來第一眼見到我阿姐,我就想撲到阿姐懷里哭兩聲……”

    謝慧齊哭笑不得,什麼話也不說了,把兩手都摟向了他的腰。

    “阿姐……”謝晉平立馬抱住她干嚎了兩聲,嚎罷,發現自己眼角是濕潤了,但眼淚卻是掉不出來了,為此他更是悶悶地道,“阿姐我好想你,我不會死的,我在山里沒吃沒喝的要躲追兵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才不願意死,我要回來見你,還要你給我做飯吃。”

    謝慧齊哈哈笑了起來,在他耳邊道,“那阿姐明天偷偷做給你吃。”

    “真噠?”

    “晉平!”大郎在身邊嚴厲地叫了他一聲。

    “我要吃刀削面!”

    “晉平,阿姐懷著身子!”謝晉平看著又不懂事起來的弟弟,其嚴厲堪比嚴父。

    “那我也要吃,我幫阿姐揉面……”

    “可別,把廚房燒了咋辦?”謝慧齊笑了起來,目光溫柔地朝他們看了看,“周圍紅豆蔡婆婆都在,讓他們幫我忙就好,我到時候只下鍋那一會掌下勺,礙不了什麼事。”

    謝晉平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頭。

    兩兄弟送走了他們阿姐,二郎攀著兄長的肩就不滿地道,“明明你也想阿姐做的吃的。”

    大郎沒理會他。

    “阿兄……”二郎又不滿地叫了他一聲,但他也著實不是個計較的,尤其在兄長面前,他從不會計較他兄長是個什麼樣的態度,不滿地叫過後就又喜滋滋地道,“我覺得我家小外甥像我,長得一個樣不說,咱倆個性都一樣,我小時候也可愛到處爬地呢,阿兄你還記不記得?”

    謝晉平斜眼看他,長得像弟弟倒也無妨,只是,“那孩子是姐夫的。”

    不是他們家的。

    若是他們家的,長得丑一點也不礙事,他是不會嫌棄的。

    **

    謝慧齊一大早把胖兒子塞到了國公爺手里,招手讓紅豆進來給她穿衣梳妝。

    紅豆的手比以前巧多了。

    前面國公爺出事,她擔心他們姑娘家的身子,把兒子交給周圍就到國公府來了,謝慧齊一有孕,她就更離不開了,盡管小麥妹妹她們是個頂個的能干,但她不候在他們姑娘身邊她就有些不安心,所以一直都沒走。

    等到大郎二郎回來了,她也是喜得直掉淚。

    而這麼些年,姑娘交給她家周圍一些事打點,也是給兩個主子攢了一小筆錢出來了,紅豆心思著現在大郎他們有了功績在身,這離立府的時候也就不遠了。

    她心里因此很是喜歡。

    進廚房後,蔡婆子早候在那了,大郎他們去了江南後,她一直帶著阿菊跟著周圍他們過,謝慧齊交待他們做的事多,他們也是忙得團團轉,現下也是頭一次,一起都到國公府來見他們姑娘。

    謝慧齊看到他們都到了,笑著搖頭讓國公府的人都退下去了。

    國公府的人一撤,蔡婆子反倒有些不安了,“姑娘,這……”

    國公府的人怕是會說閑話罷?

    “無礙。”謝慧齊指揮著他們動手,“周圍力大,揉面灰罷,阿菊去洗小菜,挑最新鮮的撿……”

    “姑娘,我知道的。”阿菊搖頭晃腦地去撿小菜去了,她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挑新鮮的撿。

    謝慧齊笑望著阿菊跑到放菜的籮筐前去了。

    “姑娘,我洗鍋了。”紅豆已經挽起衣袖。

    “誒。”

    “您先遠著點,我把火升高點……”蔡婆子也道。

    謝慧齊看著他們一個個動了,微笑著站在一旁沒言語。

    這張時候,以後怕是不多見了。

    但她又是何其的幸運,在嫁出去後,還能依稀看見以前的光景……

    過去已經過去了,但歲月留給她的好東西,卻一樣都沒有少。

    面最後還是周圍削的,謝慧齊也就真只掌了勺,等著蔡婆子她們盛碗時,她看向了靜站在一邊,微笑看著她們的周圍。

    “姑娘……”周圍在看到她的眼神後,連忙走了過來。

    謝慧齊失聲,與他道,“以後不叫姑娘了。”

    周圍點了下頭,又補道,“等你歸娘家了,再叫。”

    她一直都是他們的姑娘。

    就是別人不這麼叫了,她還是他跟紅豆的姑娘。

    “好。”周圍明明也就簡單的幾個字兩句話,謝慧齊卻听得鼻子一酸。

    周圍不容易,明明只認識幾個大字,知道幾個數,卻被她放到了外面管著大郎二郎他們的帳,什麼事都不懂,只能靠他自己去學,可他就這麼下來,無一句怨言沒半字推托,待他們姐弟一如以前。

    京城沒迷亂了他的眼,周圍這樣的心性,也不知道他們阿父是怎麼挑出來的。

    當初阿父救了他的命,真是沒白救。

    “辛苦你了。”謝慧齊朝周圍點點頭。

    周圍沒說話,恭敬地退到了一步,在紅豆朝他遞過眼神後,他隨即笑了起來,大步往前,端起了放著五碗面的盤子。

    “你端這盤,阿菊,你端這盤小的?”

    “誒,紅豆姐姐你放心,我絕對不灑的。”阿菊見她有份,歡天喜地伸過手來,那臉都因此亮了一下。

    國公府這天的早膳用的是刀削面,謝慧齊另給老祖宗熬了點小米湯。

    胖兒子用的也是面,只是沒加辣油,但就是如此,小家伙吃了他的那小碗面之後,還“啊啊”地張著嘴巴要食吃,逗得他的二郎舅舅猛拍著自己的胸道,“像我,真的好像我,我小時候也是吃飽了不夠張著嘴就要吃的,嗷嗷張著,不給吃的就不閉上……”

    謝慧齊看他說著英雄事跡一樣說著他小時候的糗事,真是納悶了,這孩子都去過前線了,怎麼還沒羞沒恥的不知臊?

    **

    沒幾天,太子來了國公府。

    再次見到太子,跟著國公爺到門口迎他們的謝慧齊也是驚了眼。

    身上沾了太多血腥氣的太子這時候鋒芒畢露,眉宇之間全是殺伐決斷的肅殺之氣,謝慧齊看過他兩眼之後就趕緊收回了眼。

    齊君昀這時候沒看她,但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若桑趕緊抱了皇長孫過來,給謝慧齊施禮,“見過國公夫人。”

    謝慧齊又被嚇了一跳,趕緊還禮,又扶了若桑起來,苦笑道,“別折煞我了。”

    讓皇長孫的娘給她施禮,折壽哦。

    “我就一個宮女,該給你施禮的……”若桑把皇長孫放到地上,“來,嘟嘟兒,見過你表舅母……”

    已有三歲的皇長孫這時候有模有樣地長揖到底,糯聲糯氣地道,“嘟嘟兒見過表舅母。”

    表舅母一听,心都化了,彎腰就要去抱他,“誒,嘟嘟兒誒……”

    這也是她曾抱過的孩兒,跟她生的那個小魔鬼完全不一樣的孩兒,這乖巧勁啊……

    可惜表舅母沒踫到人,就被表舅父給拉了起來了。

    這時候跟表哥嘮叨過自己長相是不是有問題,嚇著了小嫂子的太子討好地朝表舅母靠近,“小嫂子,小王跟你見禮了……”

    謝慧齊嚇得眼皮就是一跳。

    “太子!”若桑趕緊去拉太子的手,生怕他真把他表嫂子給嚇著了。

    她可是有身子的人。

    “往里走罷,祖母在等著你們。”齊君昀搖搖頭,拉著妻子就往前走。

    “我是不是更不招人喜歡了?”太子把皇長孫抱起來,跟他的宮女叨叨。

    “喜歡,嘟嘟喜歡……”皇長孫一听,不依了,把臉都湊到了他父王的面前,捧著他的臉就安慰他,“嘟嘟最喜歡父王了,晚上跟父王睡。”

    太子“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成,咱嘟嘟說話算話,晚上把你阿娘攆下床去,攆不下,父王幫你!”

    “嗯!”皇長孫用力點頭。

    謝慧齊在前頭听著,拿帕擋了嘴,往國公爺看去,眼見她齊家哥哥慢悠悠地走著,不動如山的樣子,她再一次真服了他了。

    有這種表哥,有太子這種表里不如一的表弟,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只是見到齊老太君,在見到老祖母以前發亮的銀發都發白後,太子就沒之前的輕松了,他跪在老祖母的面前,把頭埋到她腿間,久久都沒說話。

    齊老太君卻是笑了,她現在都不愛哭了,許是知道自己在人間的時日不長了,她現在只願意笑著,多給他們帶點福氣,她摸著太子的頭,揮退了房里的人,等只留下孫兒後,她彎著腰順著太子的背,輕輕地道,“我的乖外孫兒,你外祖父常說我是個有福氣的,是前世做了很多好事的人,所以他這輩子才娶了我,說我長命百歲,旺夫福家,現在啊,外祖母啊願意把這世還沒用完的福氣現在都給你,我啊不長命百歲,我只願你長命百歲,福福康康一輩子。”

    她願意不活了,把她的命都給外孫。

    太子在她膝間哭得不能自已。

    “唉,我的乖外孫兒,外祖母疼你……”齊老太君把他的頭抬了起來,仔細地擦著他的眼淚,“人生在世一輩子,太長了,身邊定要有個暖心人才好,你表哥找了你表嫂,我這心吶也就放下了,你的人找著了沒有?”

    “外祖母,找著了。”

    “是若桑罷?”

    “是。”

    “好,那我回頭再見見她。”下次見他們,就不知道她還睜著眼沒,這次既然他帶著妻兒都來了,她也該把有些東西拿給他們了。

    齊老太君這次當是最後一次見太子,所以給若桑收拾了一個箱子的珠寶,末了對若桑道,“這是給我外孫的妻子的,也就是給你的,你好好收著。”

    若桑被她的話嚇得當即跪了下來,隨即又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成了太子的妻子。

    可是,齊老太君願意這麼說,那她此生也無憾了。

    “太子啊,以後就要托你照顧了。”齊老太君笑眯眯地道。

    若桑哭得泣不成聲。

    **

    太子回朝後,已是跟著皇帝上朝了。

    齊君昀卻一直沒有上朝,皇帝也像忘了他,對他不聞不問,朝臣除了國公府的屬臣提起左相幾次,在得了皇帝的冷臉後,又因國公府那邊也遞了話來,他們也就不再提了。

    右相羅剛同代了左相六部之首的職,上上下下都當這朝廷的左相跟沒了似的。

    年底,國公府老太君的身子就再次有點不行了,她每日還是起床,飯照吃,藥照用,但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說著話就打瞌睡。

    定始二十年正月的時候,太子又來看了一趟外祖母,只是這時候齊老太君跟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十句只能回一句,另九句也不知她听沒听進耳朵里。

    這年的三月十五,謝慧齊生下了一對龍風胎,齊老太君這日容光煥發,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在看到兩個小兒女之後,還抱了他們一下,抱完滿足地笑了,拉著孫兒的手甜笑不止。

    她終是有臉去見她的老國公爺了。

    可以去見那個寵愛了她一生的男人了。

    這一晚,齊君昀帶著兒女沒守在為他生了兒女的妻子身邊,而是守在了祖母身邊,每過一個時辰,他就要過去摸摸她的手,叫她起來吃藥。

    這一年,國公府續命的藥都用了在老祖宗的身上。

    這夜,老祖母無事,國公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還好,這不是回光返照。

    但在一個月後,國公府的龍鳳胎滿月後,國公府的老祖宗在國公府的青陽院,那個她與她的丈夫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無聲無息地在當夜走了。

    那一夜,竟是老國公爺走的同一天同一夜。

    國公爺因此三日滴米未沾,滴水未盡,一直跪在老祖母的棺前。

    還是剛出月子的謝慧齊把兒女都堆在了他的身前,國公爺才開始嘗試著喝水用飯。

    只是即便是喝水,國公爺也能吐出來。

    不僅僅是他,這時候的老國公夫人跟老齊二夫人都倒下了,齊二夫人甚至在老太君入棺的當日,神情恍惚地拿了衣裳當白綾,懸梁掛著要上吊。

    所幸被丫鬟拉了下來,稟了國公夫人。

    謝慧齊那頭剛給倒下的婆婆喂完藥,又跑到了二嬸這。

    齊項氏見到她,疲倦地閉了眼,任由小媳婦的手緊緊握著她,她心灰意冷地道,“我現在不跟過去,以後就沒人疼我了。”

    連她怎麼死的,也沒有人會在乎了。

    沒有人會把她當小女兒那樣照顧了。

    再沒有人會像她那樣愛她了。

    “二嬸,可您還有娘,還有我,還有寶兒他們啊……”謝慧齊把臉埋在她的手間,連哭都不敢大聲哭。

    齊項氏久久都沒說話。

    “二嬸,求您了,好起來罷,娘也倒下了,您要是再出個什麼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小媳婦壓抑的哭聲讓齊項氏的心疼得就像被人拿鈍刀子磨了一刀又一刀,她抱佷媳婦抱到懷里,痛哭失聲,“孩子,我的婆婆沒了,我心里疼。”

    她真的心里疼,那個自她進府,就一直護著她活到如今的人沒了,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二嬸……”謝慧齊閉著眼楮哭到腦子都發疼。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也疼啊。

    齊項氏當晚就搬到了青陽院,跟嫂子一樣,睡在了婆婆的屋里。

    “怕嗎?”當晚,齊容氏抱著弟媳婦那時虛弱的身體,輕聲問她。

    說著時,眼淚又流過了她的臉頰,落在了枕間。

    她從來不知道,她身體里能有這麼多的淚流。

    也從來不知道,失去那個會哭會鬧會嫌她不會笑,不會哭,連嬌都不會撒的婆婆,她會覺得整個命都被抽走了一般。

    當年她愛的那個男人走了後,她都沒覺得她的生命有什麼缺失。

    可現在,她覺得她失去了。

    失去的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再來一生,再來一回,她還是願意嫁給那個不愛她的男人,只要能回到她的身邊來給她當兒媳。

    只是如若還有這麼一生,但願老天能讓她會笑,能讓她該哭的時候哭,能讓她好好地在她懷里撒個嬌,讓她像抱著她的孩子一樣地抱著她,疼愛她……

    她真的很想給她好好當個她喜歡的媳婦。

    “不怕……”齊項氏閉著眼楮干啞著嗓著輕聲道,“嫂子,我等她回來跟我們說話呢,我只怕她不願意回來,嫌棄我們。”

    齊項氏說到這,听到了耳邊的哭聲。

    那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齊項氏從來沒听她嫂子這麼哭過,可這時候的她,已無力睜開眼去看個究竟。

    “嫂子。”

    “嫂子,”

    “嫂子。”

    “嫂子,明日好起來,帶我去給娘跪靈罷,我們生前沒法做一個她喜歡的媳婦,她死了,可不能不給她敬孝,別人會說她的,她到時候在地底下也會不高興的。”

    齊容氏的哭聲,慢慢地止了。

    而站在門邊,听著她們哭的謝慧齊也扶著門廊,軟著身子坐到了放在一角的椅子上。

    “夫人……”紅豆紅著眼小聲地叫了她一聲。

    謝慧齊搖搖頭,拿過紅豆手中的被子蓋在身上,聲如蚊吟,“我先守一會。”

    等她們睡了,她再走。

    半夜,謝慧齊去了靈堂。

    老祖宗已入斂,國公府的訃告是貼到了門前,但國公爺還沒去報喪,連宮里也沒去。

    他該去了。

    時候已不早了。

    他不去,太子都不能來。

    去靈堂的路中,謝慧齊吩咐了齊大去準備馬,又讓齊封父子和齊昱準備大開國公府,做好迎接各方進府吊唁老祖宗的準備。

    她吩咐了一路的事,站到門口才止住了沙啞的聲音,看著白燭搖曳的靈堂,良久,她才抬起頭,把眼淚忍了下去進了靈堂。

    “夫人……”滿眼紅腫的齊恫跟齊二在看到她後都跪了下來。

    謝慧齊看著他們端在手上已經冷卻了的白粥跟水,跟他們道,“去換熱的來罷,沒事,我喂國公爺吃。”

    “是,奴婢這就去。”從未見過國公爺如此,被國公爺嚇著的齊恫擦了臉上的淚,躬著身端著手上的碗退了下去。

    謝慧齊走到了靈牌前,與他齊肩跪下,把頭擱在了他的肩上。

    那閉著眼楮的男人此時別過頭,拿臉輕踫了踫她。

    謝慧齊這時心如刀割,她拉著他手過來,摸到她腫脹辛辣的眼楮上,閉著眼楮無聲地掉著淚,啞著嗓子與他道,“哥哥,你再不起來,我就要倒下了,我不行了,我真的已經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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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發表於 2016-8-29 14:21:07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齊君昀眼皮一跳,爾後,他雙臂把人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謝慧齊號啕大哭。

    “小姑娘啊……”齊君昀把頭埋在她的肩上,眼淚緩緩地流了下來,“對不住了,你別離開我。”

    只有真正失去後,他才知道那種錐心之痛有多痛。

    他還以為,知道她會死的,他可以接受的。

    只是等這一天到來,他才發現,他失去的不僅僅是祖母,還有往昔祖父與她一同照顧他的所有時光。

    他疼,也舍不得啊。

    “哥哥……”謝慧齊抱著他,泣不成聲。

    “誒,小姑娘。”齊君昀回抱著她,緊緊地閉上了眼,流完他的最後一行淚。

    再抬起頭,他臉上已無淚,他拿著她的帕子給她擦淚,輕聲與她道,“沒事了,後面的事哥哥來。”

    他看著她滿是蒼白,楚楚可憐的臉,嘆著氣道,“都瘦了,是我沒照顧好你。”

    她剛出月子,卻讓她承擔這麼多。

    齊君昀抱了她起來,“地上涼。”

    謝慧齊也努力地止住了淚,回過頭叫紅豆,“去打溫水過來,孝服再拿身新的過來。”

    紅豆抹著眼淚,一句話都沒說就轉過背大力跑出去了,速度快得就像一陣風。

    謝慧齊抬起袖子給他擦臉,她不哭了,她仔細地看著他的臉,與他一字一句地道,“我陪你,到哪都陪。”

    人間地獄,她都陪他去。

    她會陪他的。

    沒有她,他到時候傷心了,誰來安慰他?誰來替他撐住一片小天空讓他能短暫地哀傷一下?

    不會再有人比她更愛他的了。

    齊君昀摸著她的臉,把她抱回了懷里,輕嘆了口氣。

    謝慧齊讓他用過粥和水,又把他收拾了一翻,跟他在老祖宗面前磕了頭,送了他上馬。

    齊君昀摸摸她的臉走了。

    他進了宮,先去了皇帝那,皇帝看著他瘦削的臉,久久都沒有言語。

    “起罷,我讓太子跟著你去。”最終,皇帝下了龍座扶了他起來,看著妻佷那冷峻的臉,他嘴唇動了動,“老太君走之前,說過什麼嗎?”

    說過他什麼沒有?

    齊君昀垂著眼,搖了搖頭。

    他一言不發,皇帝也沒松開他的手臂……

    太子站在門口,漠然地看著里面,也沒有抬腳進去。

    說什麼?

    他的外祖母臨終難道還會給一個害死她女兒的人留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君昀……”皇帝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他手臂。

    “沒有,皇上,祖母走得沒有聲息,並沒有留下什麼話。”齊君昀最終還是給皇帝留了顏面,說了他能听的。

    “是麼?”皇帝急促一笑,松開了他的手,“那太可惜了。”

    說罷,他有短暫的茫然,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麼。

    可惜那愛齊後的母親走了?

    可惜齊後那只要哭著就會叫著的娘走了?

    還是可惜,那個會拿著拐杖打他,質問他為什麼要毀了她的女兒的老人走了,這世上,就沒有人再到他跟前來提起那個他曾愛過的女人,再無人會為她出氣了?

    她是小皇後的娘,也算是他的娘的……

    她並沒有要話留給他的?

    哪怕是求他對齊國公府網開一面的話都沒有?

    皇帝急促一笑之後,又急促地笑了兩聲,搖著頭有點失魂落魄地往龍座上走去嘆道,“太可惜了。”

    不過可惜什麼,是可惜跟他一起懷念小皇帝的人沒有了,還是可惜糊涂老太太一生糊涂,連要死了都不會借著她死的事給齊國公府求情份,他也分不清楚了。

    齊君昀從宮里帶出了太子。

    太子抱著兒子一路都面無表情,只是在馬車進國公府的時候,他偏頭張了口,問他表哥,“她是不是作了法,把命過給我了?”

    齊君昀靠著車壁一直閉眼不語,這時候他也沒睜開,伸出手,把太子帶到了他的肩上靠著,他安撫地在表弟的肩上拍了拍,方啟薄唇,“沒有作什麼法,就是把命過給你了,那也是她對你的一片心意,往後你多活一年,就給她多燒幾柱香就是。”

    太子沒出聲,只是眼淚從他愛笑的臉上流了下來。

    “我小時候……”他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孩子,喃喃著他的小時候,“我小時候,最愛的就是她來宮里了,她來了,我就能放心地吃糖了,母後也會對著我笑了,她會拉我過去坐到她腿上緊緊抱著我,就像我還有人疼似的。”

    母後親近他,疼愛他,皇帝就會發瘋,那個時候他不明白為何母親不願意靠近他,對他忽冷忽熱,心里只想著外祖母來了,她就會拉著他的手去接外祖母,從棲鳳宮走到西門,她溫暖的手都會握著他……

    他外祖母每次的出現,全是他小時有關于幸福的記憶。

    而現在,那個抱著他哭,心疼他在宮里會受欺負,求他的表哥一定要好好照顧他的外祖母沒了……

    太子想,自己果然是個沒有親人緣的。

    太子來了後,抱著皇長孫久跪不起,齊君昀讓宮人盯著他後,跟妻子道,“別去管他。”

    說罷,他出了府,一家家報喪去了。

    看著他如利箭一想轉過身離去的身影,謝慧齊轉身看著抱著皇長孫,佝僂著腰,頭靠地的太子,閉上了艱澀的眼,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去抱了皇長孫出來,在皇長孫掙扎的時候,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在他額上輕輕地印了一吻。

    皇長孫止了掙扎,卻哭著與她道,“我要陪我父王。”

    “你父王在跟你曾外祖母道別呢,你跟表舅母先呆一會,讓你父王跟曾外祖母好好呆一會,好不好?”謝慧齊說著,朝紅著眼楮朝她看來的太子點了點頭,道,“我讓嘟嘟跟璞兒呆一會。”

    “謝嫂子了。”

    眼見他要過來給她磕頭,謝慧齊攔了他,朝他搖頭,“別亂規矩,太子。”

    她抱了嘟嘟起來,嘟嘟戀戀不舍地看著他的父王,太子朝他勉強笑著道,“跟表舅母去一會,等會父王就來接你了。”

    嘟嘟傷心地把頭埋到了表舅母的胸前,把手掛上她的脖子,在她懷里小聲地低泣了起來。

    他不想離開他的父王。

    四月的天氣已是暖了,但靈堂總是有些寒氣的,謝慧齊給嘟嘟披了件小披風,又給他喂了碗加了點姜沫的小肉湯,等他吃完了,才把一直安安靜靜坐著,黑溜溜的眼楮一直朝她打轉的胖寶貝推到了嘟嘟面前,“嘟嘟,能幫表舅母照顧一下表弟嗎?”

    嘟嘟看著齊璞,齊璞這時也好奇地看著他,在齊璞抓住他的手叫“哥哥”後,皇長孫想也不想地點了頭,“表舅母,我照顧的。”

    他想照顧他。

    嘟嘟伸出手,一下就把胖表弟抱住了。

    謝慧齊也是因此松了口氣。

    她太忙了,沒法時時看住他們。

    她差了府里最忠心的人守著鶴心院,兩里三個小主子都在這,皇長孫呆在這也安全。

    出了屋子,謝慧齊跟守在門口的齊二道,“你跟你媳婦也時不時出抽個空打個盹,別干熬著。”

    “主子,”齊二也是滿眼都是紅的,他朝謝慧齊躬著身道,“我們輪著來的,您就放心了。”

    “誒。”謝慧齊點了點頭。

    齊大齊二都是最忠心的,可惜這時候最忠心的也是用得最狠的,也不容他們有一點懈怠。

    她一出鶴心院就去了青陽院,卻被告知,老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去靈堂了。

    謝慧齊也就知道,兩個長輩這時也算是振作了起來了。

    她便去了前堂,跟大管家的商量起家事來。

    **

    齊府老太君的喪事辦到了月底,選了五月初一入的葬,那天老國公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哭昏了過去,一回府,就病倒了。

    謝慧齊的月子本來就因為老太君的病坐得甚是不安心,一點肉也沒長,操辦過喪事之後,就更是瘦得不見肉了。

    被她叫來照顧婆婆跟二嬸的大郎二郎見到她,兩張俊臉皆繃得緊緊的,二郎更是因此叫了姐夫去了趟練武場,大郎在二郎被姐夫教訓稀里糊涂後,也加入了戰場,兩兄弟對陣姐夫,也把一直心存在心中被搶了姐姐的憤怒借機打了出來,下手格外的狠,也不怎麼講究招數,什麼管用就用什麼。

    謝慧齊被下人知會急急趕來的時候,就見兩個小兔子崽已經被他們姐夫都打趴在了地上,而國公爺身上也沒好到哪里去,連外袍下擺都被撕了一道,頭發也全披散了下來,眼神狠厲又孤傲。

    謝慧齊看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她夫君現在的腳還踩在她大弟弟的背上……

    看到她來,都不松腳!

    “阿姐,阿姐……”墊底快喘不過氣來的二郎見救命的來了,在最底下扯著嗓子淒厲地喊,“阿姐救命,姐夫打我們。”

    謝慧齊忙跑過去扯齊君昀的手,“哥哥,哥哥……”

    齊君昀沒松腳,他此生從來沒與人這麼無賴地干過架,二郎甚至還敢踢他的下襠,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以後還是會敢翻他的天!

    他看著妻子冷冷道,“你現在跟他們問清楚了,你這兩個混帳弟弟是怎麼對你丈夫的,我這腳才會松開,要不你再怎麼叫哥哥也沒用。”

    他是不會心軟的。

    威現在必須就在他們姐弟三個面前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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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發表於 2016-8-29 14:21:25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謝慧齊當下想也不想就蹲□,問她家的小祖宗,“你作甚了?”

    她還不敢把話問得重了,口氣重了,小二郎能當那是她不愛他,發起脾氣來,怕是比小時候還要難哄。

    說著扯出了小二郎的耳朵凶神惡煞,“你作甚了?”

    說著朝大郎看去,眼楮里都有了委屈,“你都不幫阿姐帶著阿弟?”

    還跟他一起胡鬧?

    大郎抿了抿嘴,一下就把手攔在了就要出口的二郎嘴前,“我們合手打姐夫,下手挺重的。”

    他沒敢說二郎還踢了姐夫褲襠。

    大郎也是知道這事若是被他們阿姐知道了,二郎一頓暴打逃不了,就是他,他阿姐也不一定放過他。

    “合手打姐夫?”謝慧齊一听,手也捏上了大郎的耳朵狠狠地揪著,“今日你們敢合手打姐夫,明日是不是就要聯手打你們阿姐我了?”

    “唔,唔唔唔……”二郎此時在他兄長的手下說著一長串話。

    可謝慧齊這時候也不打算听了,她回頭就朝丫鬟們道,“退下去。”

    一等下人們退走,她提起裙子,每個人都重重地踹了好幾腳。

    踹罷,強行拉了齊君昀下來,拉著他的手不放,喘著氣與他道,“別把他們給打壞了,回頭還得浪費府里的藥材。”

    大郎二郎听到前面一句話,眼楮還往她身上溜,一听到後面那句,眼楮溜到一半定了格,兩兄弟頓時都忘了起了。

    二郎這時候更是趴地不起,捶打著地面就嚎,“我說了,不要把她嫁出去,你看你看……”

    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了,就不可能是他們的了,心里只會向著夫家,從此之後再不會有他們了。

    二郎捶著地腳還亂彈……

    謝慧齊看得滿腦門子官司,心髒差點停擺,指著二郎跟她齊家哥哥顫抖著聲問,“國師是不是眼楮有點問題?”

    怎麼找了這麼個活寶當關門弟子?

    齊君昀這時候已經完全被她撫平了心底那股狠厲,听到這話,嘴角微翹,冷冷地笑了一聲淡道,“也是,盡是好的不學壞的全學會了,看來我得跟國師好好談談。”

    二郎一听他姐夫要跟他師傅好好談談,頓時就僵在了地上。

    大郎這時候已經悄悄地靠近他阿姐,不過在他欲要把手抓到她袖角時,被他阿姐眼也不轉地狠狠抽了一巴掌……

    抽完,謝慧齊頭也不回地冷冷道,“沒想好這事怎麼給你交待,就別來見我了,我都快被你們氣死了。”

    說著拉著齊君昀就走。

    走到一半,齊君昀听到她湊過來小聲地問他還生不生氣,他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再看她時,眼里也有了明顯的笑意。

    謝慧齊也是因此松了一口氣。

    弟弟們這次也太混帳了。

    他這時候本來心情就不穩定,他們不順著他些也就罷了,還挑畔他,這時候如若她處理都不好,都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不過,謝慧齊也知道這可能也是因她而起,弟弟們最終還是為的她,越在意,越沖動,她是不怪他們的,但這等事,還是得好好給他們個教訓。

    要知道有一就有二,有恃無恐的人若是不懂得收斂,最終只會走到不可收拾的那天。

    而那天是她不想看到的。

    **

    齊君昀回去後,叫了藥堂的大夫過來給小夫人把了脈,跟藥堂的大夫說了半會話,把小夫人的食補方子都定了下來,又叫了廚房的管事和管事婆子過來,抄了份方子給他們。

    謝慧齊把完脈就去青陽院給婆婆和二嬸喂藥去了,過了許久才回來,站在門外听著他吩咐管事和管事婆子的話,情不自禁地咬著嘴笑了。

    到底,他還是很在意她的,之前已經讓大夫給定了方子,這次再叫來,已夠鄭重其事的了。

    弟弟們終歸沒有跟他們一起生活,只看到了表面,到底是不知道他們的相處方式。

    大郎二郎當晚就過來給姐夫一人送上了一封千字的保證書,還給他們姐夫下了跪,齊君昀也沒為難他們,只是笑笑就饒就過了他們。

    但他發笑的方法還是讓大郎二郎頭皮一麻,知道這事肯定沒完。

    不過謝家的兩個兒郎住了進來,也就頭天發生了打架事件,下面他們確也精心照顧起了齊項氏齊容氏起來,早晚請安,一到吃藥的點就會陪著她們,而齊國公府現在小長公子也已經是會走路,會說話了,一等婆婆跟二嬸好了點,謝慧齊把小長公子交給了她們帶,兩位老夫人生活一有了重心,也是好得很快。

    沒兩個月,她們也振作了起來。

    齊項氏也跟媳婦說起了給大郎他們立府之事。

    謝慧齊也是趁弟弟們在,讓他們選好他們要住進去地方,再給他們姐夫打借條。

    大郎二郎欣然選了地方,給姐夫打了借條。

    他們選的謝府太大,是先前掃清的罪臣之家,是朝廷們勛貴集中住的地方,皇帝賞的那時百兩黃金也不夠他們買下那幢佔地甚大的房子的。

    謝慧齊也叫來了娘家的家人,把大郎二郎的產業正式交到了他們手上。

    大郎二郎一看,他們已經有良田五百畝,京中的鋪子都有近十個後也是驚了。

    “以後,就要靠你們自己打點了,阿姐把這些交給你們後,就再也不管了……”謝慧齊把經營給弟弟們的產業都交給他們後也是松了口氣。

    到底,她還是拿著從河西帶來的那些銀子給他們掙了點家底出來,弟弟們立了府也不算一無所有,

    阿父阿娘就是泉下有知,也應放心了。

    “可……”

    二郎的話,在他們阿姐的搖頭下止了。

    “這是當初咱們從河西帶進京里的銀子掙的,”謝慧齊以非常肯定的口氣跟他們道,“那是咱們家的銀子,現在這些也就是你們的。”

    “阿姐,我知道了。”大郎卻什麼也沒說就應了下來,把地契帳冊收好,放到了盒子里。

    他們會立起來的,他當初想成為她的依靠,他說到做到。

    就是她不用靠他,只能靠姐夫,那他也會把該給的都給外甥們。

    路還長著。

    **

    國公府的龍鳳胎的百日如同他們的兄長一樣沒有辦成。

    這對龍鳳胎的姐姐叫齊奚,弟弟叫齊望,小名一個叫小金珠,另一個叫小饅頭。

    有大哥跟小弟一個肉包天一個饅頭在例,謝慧齊欣然看到女兒的鶴立雞群,與眾不同。

    國公爺閑賦在家,每天除了讀書練武的時間,剩下的時間也甚多,幫忙帶起了孩子,但一直帶起了孩子,國公爺皺眉的次數比他前二十多年加起來的次數還要多。

    孩兒太會哭鬧了。

    這一年過得甚快,皇帝召了余小英進宮當御醫後精神甚好,比太子都好,太子中間還小病過一次,可皇帝一連一年連風寒都沒著一次。

    定始二十一年,皇帝下了旨,右相羅則同升為左相,統管六部,而右相之位由皇帝的人,也就是三元大將軍的女婿,前禮部尚書聞書達擔任。

    齊國公府的國公爺在朝的勢力,再次又被壓縮了下來。

    國公府的門生在朝也都收緊了尾巴做人,任何事都不再冒尖,不求有功,但求無罪。

    他們一不激進,二不做事,只和稀泥巴,這朝廷看著是風平浪靜了許多,但許多事也擱淺了下來,原本一年能解決的事,估計就是到皇帝老死也是完不成了。

    皇帝也是看出了端倪,但同時,他也不能發作。

    國公府在朝的門生甚多,而且,這些人一個蘿卜一個坑,這些坑里,也就他們能坐得下,他一個一個貶了,再替換上去,那些替換上來的人就是削尖了腦袋也不可能比他們要強。

    可能反倒因為手生,朝廷到時候還要亂套好一陣。

    再則,皇帝這時候也是再明白不過自己的心思了,這時候這些人不作為,反倒是保住了他們的命,他們若是作為,他可能還真是會卸磨殺驢。

    他不可能任由國公府的勢力在朝廷穩如磐石。

    皇帝打壓他,齊君昀也不在意,依舊在國公府過著深居簡出帶娃的日子,即便是跟太子也沒有什麼來往,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朝宮里送點禮,連句話也不遞。

    定始二十一年過得甚快,很快就到了定始二十二年。

    這一年,是齊君昀守孝的第三年。

    朝廷這時候出了大事,皇帝的以前最寵愛的三皇子在皇帝的膳食里被投了毒,此其一,再一個,大忻最靠西的國家姬英國大兵來犯,此國長兵西下,不到一個月,在大忻大軍趕到之前,就搶了大忻靠西的涼西州,共八縣的地方,此姬英國強兵所到之處,鮮血橫流,戰事再上報之時,涼西州十百百姓,一個不留,驛丁所送上的信中,到達涼西州邊上的三元大將軍泣血寫道,此魔鬼兵所到之處,無一生還者,即使是婦孺老少也一個不留,甚者,一旦發現三歲小孩,就會被這些人煮之食之。

    大忻文武在听過三元大將軍這封信後,無一不背後發涼,有那善感者,甚至偷偷抹起了淚。

    皇帝當天臉色發白,連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時弱了,他一個一個地問著他的臣子們有何良策,而眾說紛紜,激動的朝臣們每個都表示出了激慨與憤怒,無一不說殺過去。

    皇帝當朝就下令,十萬西北軍在接到聖旨後即日不分日夜趕往涼西,而這時候,朝臣也紛紛表示可以讓皇子出征,以鼓士氣。

    皇帝把眼楮放到太子身上。

    太子當下就王袍一掀,跪下地朗聲請征。

    當日還未朝畢,齊君昀就在府里听到了消息。

    當時他正在練武場,背著手拿著皮鞭站在場邊看著國公府的小長公子在一本正經地練武,听到消息後,他僅點了點頭,就讓下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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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發表於 2016-8-29 14:21:45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齊璞已是虛齡五歲了,眼楮一瞥到他阿父往後點頭,黑黑的眼珠子就是一轉,見他沒跟著下人去,迅速就回頭……

    “吆喝,吆喝……”他一拳一拳打得格外認真。

    齊君昀轉過身,就听長子吆喝得起勁。

    他笑著走了兩步,還沒走到第三步,小子就不吆喝了,正視前方,目不斜視,一拳比一拳打得用力,他方才收住了步子,站在原地看他打拳。

    謝慧齊跟著二嬸來接他們,見二嬸掐著自己的手背就要哭,她哭笑不得,趕緊挽住了她的手。

    二嬸現在已經像老祖宗看齊了,一看當家的不如她的意,她就能一哭二鬧三上吊。

    齊二嬸見佷媳婦攔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見佷媳婦正視著前方,目不斜視,心里嘀咕著那活寶貝真是她生出來的,母子倆裝傻的時候完全一個樣。

    “國公爺……”謝慧齊遠遠地就出聲叫了丈夫。

    听到歡快的叫聲,齊君昀盯了那小子一眼,才回過頭去,頓時那嚴厲的眼楮已是變得柔和起來。

    他什麼也未說,只是伸出了手。

    謝慧齊這時候可不敢放開二嬸的手奔過去,只是加快了步子,一等到快要走到他面前,她連忙拿起剛才二嬸掐著了的手背,心疼地道,“二嬸,您疼嗎?”

    老齊二夫人這時候就是要哭,也沒臉哭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朝佷子凶巴巴地道,“我要接我佷孫兒回去用膳,都快午時了,太陽升那麼高了,你怎不能連口飯都不給你兒子吃吧?”

    不遠處還在虎虎生威打著拳的齊小長公子听了大力點了一下頭。

    可不就是,再埋汰他,不給他好日子過,這飯總得賞他一口吃吧?

    他總歸是他親兒子,還是他娘給他生的第一個兒子呢。

    齊君昀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就見到那小子又目不斜視了。

    身為長公子的父親,國公爺在他不到一歲的時候就知道這小子是個什麼人了,這幾年跟他明斗暗斗,這小子年紀小小,但就是因為知道討好賣乖,還真能在他的手下討著便宜。

    “璞兒……”他淡淡地叫了他一聲。

    齊小長公子的拳打得越發地賣力。

    “齊璞。”

    齊小長公子特別賣力。

    “我的寶貝兒誒……”齊二嬸開口了,一開口就是滿滿的疼惜。

    齊小長公子算回頭了,眼楮因驚愣瞪得甚大,“二祖母,您來了,呀,我剛剛起拳的時候還想您來著,沒想一會您就來了……”

    說著,齊小公子的眼楮變得濕漉漉了起來,看得齊二嬸就跑了過來抱了他的頭,拿著帕子給他擦汗,滿臉的疼惜,“可不就是二祖母來了,我的乖孫誒,二祖母來帶你回去用飯了,可不能餓著我的乖孫兒了。”

    “哦。”齊小公子乖巧地應了一聲,又朝父親看去,乖巧地叫了一聲,“阿父……”

    齊君昀似笑非笑地翹起嘴角,朝他頷了下首,齊小公子因此長揖到底,跟他阿父感激地道,“多謝阿父。”

    那感恩戴德的樣子看得他娘都想攔眼楮。

    她兒子若是真有這麼良善就好了。

    這倆父子,一個比一個能裝。

    可小的不懂得,他阿父到底比他虛長二十幾年,他小翅膀都沒長齊,居然想跟大妖怪斗,真是……

    她只能說,初生牛櫝不怕虎了。

    齊二嬸卻是更是心疼他了,眼楮不滿地朝佷子看去,拉著小佷孫走走到他跟前還朝他非常不滿地跺了跺腳,“哪有你這樣當阿父的!別人家的捧在手心里都怕摔著,可你呢?摔摔打打壞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跟我們賠!”

    說著,低腰哄著小長公子,滿嘴疼惜的話哄著他走了。

    遠遠的,還傳來了小長公子乖巧無害的話,“沒事的,二祖母,阿父是為我好呢,我一點事都沒有,不要緊的,就是我膝蓋好像有點青了,二祖母,你等會要跟我上藥藥哦……”

    齊二嬸一听,頓時抱怨聲連連,那聲音大得就是他們離得遠了,謝慧齊這邊也依稀可聞。

    謝慧齊本來還想朝著他的背影喊小公子你對你阿父太入戲了,連杵在你阿父旁邊的阿娘都忘了,但一听這話,她話都忘了說了,甚是羞愧地閉上了眼楮。

    蒼天,她怎麼生出了這麼個鬼靈精。

    齊君昀看著她一臉的羞愧,嘴角笑意更深,牽了她的手悠悠地往回走。

    “不能讓小金珠跟小饅頭跟他多呆了,以後若是被他們哥哥帶壞了,我們這一家子哪找安寧去?”謝慧齊喃喃著。

    “哼。”齊君昀哼笑了一聲。

    “國公爺……”

    “他跟小饅頭的事你別管,我來教著就好。”齊君昀淡淡道,“你帶著小金珠就行。”

    謝慧齊一想那乖乖巧巧,但特別會計較的女兒,也是心里沒底……

    那小女孩可才虛三歲,跟弟弟吃起糕點來,已經會騙弟弟他吃的那份才是最多的,她是姐姐特別愛他,才把她吃了一半覺得最好吃的那半與他換……

    可能他們夫妻倆所有的精明都被長子次女分完了,小兒子特別的憨,姐姐把吃了一半的換他那份整份的,他一听說姐姐把最好吃的給了他,他感激得不行,還會送上一個香香的吻,每次看得謝慧齊都特別的心碎,真想把長子次女的精明揉巴揉巴,分點給小兒子。

    她操心小姑娘太精昨了,也實在是操心小兒子太憨了。

    “國公爺,咱們小兒子怎麼教啊?”一想起這個,謝慧齊就欲哭無淚。

    “我帶在身邊,總不能讓他真讓人佔了便宜去。”

    國公爺說得甚是淡定,對他無條件崇拜的國公夫人連連點頭,但一等他們進了青陽院,看到正在門口的小兒子乖乖地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懷里抱著他小姐姐的玩偶後,謝慧齊莫名就覺得她脆弱的小心肝又抽抽了起來。

    他們一走近,小齊望眼楮就是一亮,抱著姐姐粉粉的小玩偶站了起來,“阿父,阿娘……”

    “饅頭,你在作甚?”當阿娘的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

    “小姐姐說,我抱著她的布娃娃曬曬太陽,它就會變很美很美了,小姐姐晚上抱著它睡覺,就可睡得很香了……”小齊望認真地說罷,見阿父彎下腰來抱他,他趕緊把手掛上了他的脖子,一等阿父抱起他,他就把他柔嫩的小嘴唇印在了他父親的臉上,咯咯地笑了起來,“阿父臭臭。”

    在練武場也練了半天的武,出了一身汗的齊君昀微笑了起來。

    小齊望摸著他的嘴角,也是咯咯笑了起來。

    但等他們一進去,被放到地上的小齊望發現祖奶奶放在他小盤子中間的奶糕沒了,他困惑地看了看他的小盤子,抬頭奶聲奶氣地問祖奶奶,“祖奶奶,我的小糕糕呢?”

    祖奶奶無奈地看著他,這時候,穿著粉色小衣裙,長得特別精巧可愛的小姑娘開了口,也是奶聲奶氣地回答他,“小弟弟誒,小糕糕長著腿跑了,我怎麼找他都找不著,你別擔心,等會吃完飯,小姐姐就幫你去找啊,你乖哦……”

    小齊望又看了看盤子,見小糕糕確實不見了,他回過頭就朝小姐姐點頭,“多謝小姐姐,那我等會還幫你曬布娃娃。”

    謝慧齊一听就絕望了,她知道小兒子絕對會被他小姐姐一句找不到打發完的。

    她走過去就掐了小姑娘的鼻子,眼楮朝婆婆望去。

    小姑娘被捏住了鼻子也不怕,還奶聲奶氣地叫“阿娘”,叫得謝慧齊都不敢看她,生怕一看到她純真潔淨的眼楮,當場就原諒她。

    而老國公夫人尷尬地轉過頭去,沒敢對上媳婦的眼楮。

    她不是不想管,只是小孫女這麼可愛,她怎麼舍得管?媳婦兒自個兒不都是吃不消她嗎?

    不過,真是委屈了小孫兒了,回頭她得讓廚房送一塊大大的奶糕過來,帶著他進內房讓他一個人吃一大份!

    齊璞這時候嘴里塞滿了吃的,眼楮盯著他阿父不放,等他阿父走到主位坐了下來,垂著眼看著桌上的盤子挑了個桔子吃,也沒看他,他這才放下心來了,繼續手腳不動滿足地任由他二祖奶奶給他喂食。

    可惜他到底是太天真了,他這一吃完午膳,他阿父就把小妹妹塞到了他二祖奶奶的懷里,讓她帶她去午睡,二祖奶奶剎那就歡天喜地帶著妹妹回她的院子去了,而祖奶奶一得了他那個呆呆的小弟弟,一會就不見人影了……

    這時候小齊長公子才想起他阿娘,可惜這時候晚了,他阿娘也是一溜煙的不知道哪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單獨面對著他阿父,然後被他阿父拎到了書房,雙腳開叉蹲立拿著毛筆,足足寫了一個時辰的字,且一字都不能錯,錯了,一字就得換少吃一天的奶糕。

    而這一小半個中午,齊小長公子就錯了六個字,因此要少吃六天的奶糕,為此,他掉下了他小英雄的淚,抱著他阿父大腿哀求了好一陣,結果,未果。

    **

    皇帝接連幾天都沒听到齊國公府的什麼動靜,國公府的屬臣未進府,國公爺也不召見人,就是太子眼看就要起程了,太子沒說要見他表哥,他那表哥也未向宮里求見。

    國公府就好像什麼事都不管了一樣。

    也好像之前齊國公府的憂國憂民是他的錯覺一般。

    直到即日太子就要起程,皇帝也沒听到齊君昀的求見,他有點沉不住氣了,當即在太子來跟他拜別的時候,他打斷了太子那滔滔不絕的謝恩,直接問他,“你表哥沒說要見你?”

    太子抬頭,困惑看向他,“表哥,我哪個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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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發表於 2016-8-29 14:22:03 |只看該作者
第174章

皇帝冷冷地看著他這個兒子。

    太子依舊茫然。

    本來,他就與國公府沒什麼來往了,這兩年他也就逢年過節收了點國公府孝敬的禮,連個回禮都沒有,說不記得,也不是不可能。

    “你有幾個表哥?”皇帝也不惱,挑挑眉問。

    太子細想了想,“有許多,母後娘家豈不是有許多個?”

    俞家府里不是男丁一大堆。

    皇帝听他稱俞後為母後,心里一下就被堵得好一會都不能說話,久久,他淡淡道,“是齊國公府的那一位。”

    太子佔了上風,也不作恍然大悟狀,也只平淡地“哦”了一聲,道,“齊表哥啊?他啊……”

    太子想了想道,“他重孝在身,閉門不見客許久了,且在朝廷也無職責,萬事不關心,孩兒是有許久沒見過他了。”

    “他孝期也快到了罷?”皇帝淡淡道。

    “也沒,”太子也是波瀾不驚地道,“按齊表哥的孝心,至少也要守到明年五月去了。”

    他是定要守足三年的。

    他父皇所說的快到孝期,那只是尋常人家的守法。

    “呵。”皇帝終是沒忍住,冷笑了一聲,也沒再多問。

    國公府不出面,那就不出面。

    這國家,沒了他一個難道還不成了?

    再說,領兵上陣的是太子,他那位妻佷就是真想袖手旁觀,他還能看著太子打敗陣不成?

    太子要是輸了,他這些年的扶持也算是白費了。

    他就不信他那個妻佷在要出手的時候不出手。

    **

    謝晉平,謝晉慶這次也要跟隨太子出征,他們本來是有這個打算,跟太子請了令,而太子那邊,皇帝也還問到了謝家兩個兒郎之事,知道他們要去,皇帝當時就微微一笑。

    太子當時眼觀鼻,鼻觀嘴,心緒未動。

    謝晉平結冠沒幾天,本來因國公府的喪事他定要帶著弟弟也跟著守喪三年,所以這三年他連婚事也不談,連說親也說等他姐姐一出孝給他訂就,他如此說道,二弟謝晉慶也跟隨,所以京城眾多想要嫁給他們的少女們沒少掉淚的,有些見過他們每天都盼著他們來說親的姑娘們沒等來他們的說親,卻等來了她們的出嫁,不少人心碎了一地。

    兩兄弟這幾年在京中甚是活躍,交往的好友無數,更是時不是還做幾樁好事出來,這名聲也是沖天了,健忘的老百姓們說起他們只說是謝家的兩位小將軍,都不太記得他們是國公府的小舅子了。

    市井民間,現在也不太談起那已經在朝無官位的國公府的了,比起說起國公府,他們更記得當朝的左相羅則同,也更願意說起他家僕人身著的衣裳有多豪華。

    兩兄弟也是要走了,這日來國公府跟長輩家姐拜別,謝慧齊這次听他們說要去涼西,雖說有些不舍,但一點也不想攔著了。

    她不是心存大義的人,但這等時候,就是不識字的婦孺老少,听說涼西的慘狀也是有幾分血性的,這時候真真是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的時候,個人的生死與喜怒哀樂在這些面前是不值一提的,所以她在弟弟們見過禮,與她私下談話時,她便道,“我知道你們這一去,許多事不是我想你們就能做到的,所以阿姐也不廢話,給你們增添負擔了,但不管你們身處什麼境地,都要記得,阿姐都在家里等你們回來。”

    “阿姐,我跟阿兄會回來的,媳婦都沒娶著,我還想回來了就娶媳婦呢……”二郎挨著她坐得近近的,在她耳邊連說了好幾個他看得還算中意的姑娘,說清楚了人名跟府邸之後,他向朝他瞪眼的阿姐笑嘻嘻地道,“阿姐你出孝了就去幫我看看,掌掌眼,不用等我回來就可以下聘書了,我回來只管娶就是。”

    謝慧齊都被他嚇著了,他一說就說了五個,他到底是看過多少姑娘家的臉了?這是怎麼見的人?他這樣沒規沒矩,就沒人喊登徒子打他?

    大郎的倒是確定了,他要娶的是恩師的獨女,也就是當朝的和寧郡主。

    “我已跟師傅與和寧都說道過了,明年六月,也就是和寧的十六歲生辰日去下聘,我明年若是沒回來,阿姐幫我去王府提親罷。”謝晉平淡淡道。

    謝慧齊一看大弟弟連人都訂來了,連親家自己都搞定了,忙不迭地點頭,欣慰地看著弟弟。

    還是大弟弟靠譜。

    不像小弟弟,一看就是花心鬼。

    謝慧齊這時候還不知道,大弟弟把親事說定了,只等結婚書下聘禮,萬萬沒料到等日子到了,兄弟倆在前線生死未卜,小弟弟看中的那幾個姑娘家,也因為年紀到了,沒法再等,回頭就嫁與了別人,而大弟弟看中的一看日子到了她沒上門去求婚書,派了家中老僕過來請她,一等君郎就是四五年才等到人歸。

    謝慧齊這一次只跟她家國公爺求了二十個護衛給弟弟們做貼身保護,但這一次,兩兄弟拒了。

    “我們畢竟大了。”二郎如是說,說得謝慧齊拉著他倆的手,嘆了好幾聲氣。

    真是大了,所以她啊,只管瞧著他們的人生就好,不要再去插手了。

    孩子大了,大人是必須要放手的。

    謝慧齊當夜當了弟弟們一夜,這日一大早上,一家人都起了個早,與兩兄弟用了一頓早膳,方放他們出府。

    兩人一出府天只微亮,離校場的拔營還有一點時間,兩兄弟分道各往各住的恩師家前去做最後的拜別。

    休王爺迎了他,還記和寧也出來了。

    和寧也是半夜就醒了,千金小姐去廚房做了一鍋的饅頭打了大包袱,還打開包袱與他道,“做得好瞧圓圓的都是我奶娘幫我做的,不好瞧的都我捏的,不過不要緊,等你回來了,我就會學會下廚了的,你莫擔心。”

    “嗯。”大郎淡淡點頭,把脖子上掛的玉佩摘下給了她,淡道,“我娘給我的,你拿著,你的事我跟我阿姐已經說了,她常去長壽觀上香,你若是得空也去去,不一定要上香,就當散散心,遇上我阿姐了你就與她說說話,她會待你好的。”

    和寧點頭不已。

    “嗯,親事我是一定會訂的。”

    大郎說過這句話,也沒看她轉頭就跟在一旁的休王爺磕了個頭,再不出一言,頭也不回地走了。

    和寧微笑地看著他離去,但等轉過眼看向她父王時,她雙眼里已是有了淚,“我都沒哭,一直笑著,他都不回頭看看我。”

    休王爺摸著跪倒在地,趴伏在他腿上無聲流著淚的女兒,輕嘆了一聲,“他心里有你,多看一眼,不舍就要多一分,這又怎麼走得了。”

    這廂二郎一進恩師府,就提著手上買的肉跟肉進廚房給煮了一大鍋面,還煮了一大鍋白煮肉。

    端上桌上,他恩師跟老僕人都已經上桌了。

    “吃!”謝二郎一把碗放下,就豪邁地道。

    一家三口,把一盆面和一大盆的肉沒一會就掃光了。

    “肉我還切了半盆在鍋里,你們中午跟晚膳就自己煮點飯,拿水煮個青菜,就著肉對付著吃一頓啊,明日的事我就不替你們煩了,我走了你們自己看著辦。”二郎吃完,拿袖子一擦嘴巴就道。

    說著覺得師傅跟老家人也不知道會不會把日子過得慘兮兮的,反正沒人喂他們吃的,他們就記不住吃東西,他們一連半個月不吃東西也死不了,就是嘴饞得受不住,但受不住,他們一不會出門找吃的,二不會自己動手……

    二郎一想,就替他們苦起來了。

    “誒,我阿姐倒是說,能給你們差人送點吃的來,但你們又不愛別人家亂上咱們家的門,名堂老多……”二郎嘀咕著,“到時候就看我阿姐有沒有那個善心,隔段時日就來給你們做點吃的。”

    這個好。

    老家人已經點起了頭。

    那個小姑娘著實不招人討厭,後來她來看了他們幾次,都不帶僕人進來髒他們家的地的,她進來給煮吃的還把地方收拾得干干淨淨的,他們不糟蹋,還能維持個幾月半載的清爽……

    嗯,除了灰會多一點。

    “你走吧。”國師見徒弟廢話老多,有點不愛听了,臉如少年的國師清清淡淡地說罷就揚了揚袖,讓他趕緊走。

    “你給他點東西。”老家人就他又是用過就丟,拉了拉他的袖子,讓他有點師傅樣。

    國師想了想,起身進了他的屋,拿出一對能藏于袖中的短刃和一瓶藥丸,“殺人的,救命的。”

    說完,眼楮清清淨淨,純淨如孩童的國師大人朝老家人看去,見老家人點了頭,也是松了口氣。

    看來他這師傅當得還是不錯的。

    謝二郎則是笑嘻嘻地接過了東西,東西肯定是好的,他師傅這里那把砍柴的破斧頭都是前朝天下第一巧匠手里出來的東西,他們國師府就沒個什麼差的東西,何況這是從他師傅房里拿出來的。

    他把東西當場就裝好,國師見他裝短刃的方法不太滿意,又指點了一下怎麼放它們,又給了幾招怎麼出刃的招式,二郎練了好一會,直到老家人抬首看天色,這時候天色大白,時辰也不早了,他當場就屁滾尿流地滾出了國師府,騎馬前去大隊伍的校場集合。

    但願今日當值的校場校尉是他的好兄弟,若不然被他上面的將軍逮到了,肯定得削他一層皮出來。

    他不知道他走後,老家人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國師倒是沒動靜,眼楮一直往廚房的方向瞄。

    那里還有半盆肉呢。

    他還沒吃飽……

    午飯晚膳什麼的,可以不吃,現在吃飽那才是恰恰好。

    老家人看到他的眼神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拉著他主子的袖子跟拉牲口一樣拉著往廚房走,邊走邊嘆氣。

    他知道十年二十年的時光在他這主子的眼里不算什麼,他早晚能等到徒弟回來的那天再看到他,就是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再見到這個小二郎的時候。

    好幾年了,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居然也長出了感情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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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發表於 2016-8-29 14:22:22 |只看該作者
第175章

太子領兵而去,國公府依舊閉門不迎客,大門冷清,內里卻是一片鬧騰景象。

    有著孩子的家里,總不會冷清到哪里去。

    謝慧齊總覺得她想象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就不可能有實現的一天,尤其看著跟前三個需要操心的孩子,她老覺得如果沒有婆婆跟二嬸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他們身上,她用不了幾年就會為他們操心死。

    所以國公爺不管國家大事,最高興的莫過于她了,有他在,她煩得急了就把孩子往他跟前一塞,掉頭逃去躲會兒清靜也是可行的。

    齊君昀對于管孩子的事也是從不懈怠,只是他一個人管,兩個長輩寵,還有一個一半寵一半凶的妻子在其中也添了點阻力,國公爺教導兒女之事也是路漫漫,其路遠兮。

    齊璞早上一起就要巡視他的菜園子,那里長著兩株說是長大了就會長出老虎頭的樹,還有每年一到年底就會變成小兔子的小白菜,當然這都是他娘蒙他的,但此時的小國公爺對此深信不疑,無論刮風下雨還是夏熱冬寒,每每一早都會小跑著去查看它們一翻,還得給澆澆水,忙完這個,又得去站樁打拳,半時辰後方能受到二祖奶奶的熱鬧追棒,被她牽著小手進入膳廳。

    而謝慧齊則是每早一起,就先去把女兒抱了去送給婆婆,爾後,才安安心心,清清靜靜地帶著小兒子在身邊,然後一路走到練武場,看看大兒子被丈夫虐待的慘景,爾後牽著小兒子的小嫩手滿足地離去,路上還會塞個小奶饅頭給小兒子磨磨牙,帶著他去見見管事,解決一下家里的事。

    本來小齊望也該習武了,可先前讓他試了幾日,小呆子起得比雞早,站得比誰都久,沒幾天走不動路了,一看不能去練武場了還掉淚珠兒,小呆子一個人哭著還不出聲,那無聲無息哭泣的小模樣在頭一次就把謝慧齊嚇得都喘不過氣來,連忙哄他不練武不要緊,先把字練好了才能有本事跟哥哥一樣練武,小齊望這才專心練字,不再因為辜負他阿父的要求淚灑長襟了。

    謝慧齊看小兒子年紀小小就對自己要求這麼高,真怕他呆得把自己的小命都給折騰沒了,還是想等他的骨頭長好點才讓他去練武,所以也不太敢給婆婆和二嬸帶,自己帶的時候也稍微多點。

    但也多不到哪兒去,小齊望用完早膳,就要進書房了。

    而她則要面對她的小金珠,看著她把線扯了一根又一根,灑到地上花花綠綠,末了抬起頭來朝她討好地一笑,笑得謝慧齊連怪她的話半句都說不出口,只能抱在懷里喊活祖宗。

    不過小金珠再難帶,謝慧齊也是要在她出嫁之前教會她這女兒繡朵花出來的,哪怕把鴛鴦繡成鴨子都成,只要她能拿起繡花針。

    上午是國公府的小公子們讀書練字的時候,這時候是最安靜的,等到下午,小長公子一練武,國公府不是他抱著他阿父大腿假哭的聲音,就是小長公子正在裝模作樣的“吆喝”打拳聲。

    國公府的小兒子有他阿娘疼,所以就算要文武雙全,他文武雙全的準備時期就要比他的長兄寬裕得多了,小長公子苦命,就是站一下午的樁,打一下午的拳,他阿父就是要揍他,他也能拖著殘腿跑得飛快,一溜煙就能不見蹤影,沒一會就能找到祖母跟二祖奶奶這兩尊大佛當保護傘。

    當然小長公子這時候不明白,就因為他強盛的生命力,所以他阿父折騰起他來很放心,而他阿娘也很忍心,都不帶同情他的。

    外面的事齊君昀心中有數,但暫也一概不管。

    他是個很嚴以律己之人,他當然記得自己以前是怎麼長大的,而他的庶弟弟們是怎麼長大的,他是因他祖父的嚴厲要求,所以等到需要他保全國公府的時候,他才有辦法可用。

    孩子每個他都上心,就是交給妻子的小女兒,他隔三差五也是會哄她午睡,並不會因為她是女孩兒就少親近她一些。

    謝慧齊也是發現了,小女兒在她阿父要哄她的時候眼楮格外亮,當天安靜乖巧都不像個天生的小惡魔,她阿父讓她作甚她就作甚,讓她乖乖睡她就乖乖睡,且奉送各種角度的甜笑,往往笑得她阿父都要在她身邊陪許久,直等到她睡醒了過來才會離去。

    謝慧齊因此也有些吃小女兒的醋,她天天原諒小女兒的小鬼心思,小鬼丫頭可從來沒對她笑得這麼殷勤過……

    國公府內府的日子過得甚是安穩,直到前線的戰報傳來,姬英國以大忻百姓做肉盾攻擊忻軍,三元大將軍領著的三元軍軍心因我方百姓動搖,一舉被姬英國滅了三萬大軍,三元大將軍更是被姬英國將軍所傷,倒了。

    三元大將軍已經年逾六十,也是老了。

    收到戰報的當日,皇宮來了聖旨,傳齊君昀進宮。

    齊家二嬸已經習慣了家中頂梁柱日日都在家的日子,他在,一家都安穩,他出外,國公府就風雨飄搖,傳旨的公公還未走,齊二嬸就時咬著牙,拖著雙腿就往前跪行了兩步,也不怕折佷子的壽,朝著他就是磕了個頭,“你別去,二嬸求你了,你別去,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你娘也不要,你媳婦更是有口吃的就滿足,你就別去了,讓我們家好好過點安穩日子罷,你娘跟我也沒幾個年頭可以活了,你就讓我們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多活幾年罷。”

    齊君昀看著頭踫著地不起的二嬸,不由輕嘆了口氣,他對著她也磕了兩個頭,然後扶了她起來。

    “國公爺……”那公公低腰揖手。

    “回皇上,我沐浴更衣就去。”

    “謝國公爺。”傳旨的公公滿臉肅容退了下去。

    “慧慧……”齊項容見勸他不听,語氣淒涼地叫了一聲佷媳婦。

    謝慧齊抱著女兒已是起身,听到她的叫聲,也不敢抬頭看她,只能朝她欠欠腰。

    她不能勸。

    皇帝不傳即罷,傳了,國難當前,她開不了那個口讓他只顧著小家不顧大家……

    國家不穩,到底他們哪來的好日子過?

    就是他們能偷得幾年十年的太平,可若是國家被攻佔了,兒孫們的安寧又有誰能給?

    亡國奴不是那麼好當的。

    她連弟弟們都放了去,也早已做好了丈夫要面對這一切的準備。

    “阿娘……”這時候,拉著母親衣角的齊璞看了一下母親,在母親的點頭下,他朝二祖奶奶走去。

    “您別傷心,您還有我呢,阿父去做事更好,您看,都沒人敲打我了,我都有時日陪您玩了……”這幾日日夜和小弟弟跟父母睡的齊璞已懂什麼叫家仇國恨,也知道他阿父是要進宮做事的,他因此喜了好幾天了,這時候更是不忘把喜事說給他的二祖奶奶听。

    齊項氏因此哭著笑出了聲,低頭捧著他的小臉,傷心地道,“傻孩子……”

    真是傻孩子,還不知道阿父在家,他過的才是好日子。

    “祖母……”這時候,齊奚看到祖母好像也要哭出來的樣子,她向她伸出了她的手,“祖母,抱抱。”

    齊容氏抱了她過來,仔細地看著她精巧的小臉,心道婆婆為他們守護住的安寧日子,到今日也到頭了。

    國公府又要置身于風雨當中了。

    還好,她還有他們,所以即使是風雨,她也甘願承受。

    **

    孩子交給了長輩,謝慧齊跟隨他回了鶴心院為他更衣。

    她很是平靜,齊君昀一路都是半垂著眼在想著事,等到穿好衣裳要走時,他抬起了眼,看向了一直一言不發的妻子。

    謝慧齊看他的眼光又放在了她臉上,她隨即就是一笑。

    齊君昀抬手摸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看著她臉上的每寸肌膚,眼眸轉動時眼珠的每一種變化……

    看久了,一直抬頭看著他的謝慧齊脖子都僵了,她伸手就是揉脖子,悄聲道,“哥哥你別再看了,我知道我好瞧得很。”

    深情相對也不是那麼好相望的,個矮的那個脖子好酸的。

    謝慧齊現在有了三個孩子,在外也不叫丈夫哥哥了,也只有私下的時候才叫叫,在孩子面前也是相當注意的,齊君昀也只能在只有他們倆在的時候才能听到她叫叫,現在听她這麼一道,眼楮又柔和了起來。

    “我只是出謀劃策,並不會上前線,你回頭跟娘與二嬸仔細說說。”

    “知道了。”謝慧齊點頭,“我覺得你做什麼都好,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就是怕你好久沒去那種地方了,怕他們又要用你又要刁難你,我不太喜歡這個。”

    皇帝打他板子的屈辱,直至今天也沒在她心頭散去。

    “不會了,”齊君昀摸著她鮮紅的嘴唇,傾上身前吻了吻,在她嘴間淡道,“不會了,哥哥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第二次。”

    國公爺也是說到做到,他去了宮中,見過皇帝和在太和殿里的眾臣,他們不問他話,他就不出聲,等到皇帝問他有什麼好計要獻的時候,齊君易抬首淡道,“皇上和左相右相眾大臣們所說之事,臣不知,臣也不懂,實在無計可獻,還請皇上諒解。”

    “國公爺,你听我們說了這麼久,應也懂了一點罷?”羅則同朝著他開了口,那雙深沉的眼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國公爺乃天縱奇才,听了這麼多這時候心中還沒有好計可獻,老夫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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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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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齊君昀不慌不忙,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也未答他的話,轉首朝皇帝低頭,淡道,“皇上,臣在家兩耳不聞窗外事許久了,耳鈍了,心也鈍了。”

    說罷,彎腰一揖,停在半空不語。

    皇帝看著他,一會後他冷冷地翹起嘴角道,“國公爺這是覺得朕奪了你的左相之位,心有不忿?”

    齊君昀想了一下,抬起頭,搖了下頭,依舊淡淡,“臣的家中,在臣來之前,還有長輩與我磕頭,求我不再入朝,陪著家人安安穩穩過日子才是好,臣有時也想,一府的老少都依靠著臣,只要他們歡喜,便是在府中終老此生又如何?”

    這左相之位,百臣之首,讓他做事,他當然得要回來。

    但不要,也不過是不要罷了。

    這取舍之間,他還沒那麼為難。

    至少難不過現在的皇帝去。

    說罷,齊君昀兩手藏于袖中,微微恭敬地半垂著首,當著眾人的面,眼觀鼻,鼻觀嘴,再次無聲無息起來。

    皇帝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言語,朝著兵部的侍郎道,“趙愛卿,可是有什麼要說的?”

    兵部侍郎趙佑忙上前稟道,“回皇上,臣是這樣想的……”

    說罷,趙佑就怎麼攻打姬英軍大談特談了起來,谷展鏵站在第三排,半垂著眼冷眼看著地上,眼楮往外甥女夫婿的方向不著痕跡地看去,見他那垂下的袍角紋絲不動,心知這次不回扇那些趁他守孝借機給他使絆的人的耳光,他這外甥女女婿絕對不可能再開尊口,讓皇帝把便宜都佔盡了。

    果不其然,在眾臣退下後,皇帝單獨留下了他這個妻佷,臉色暗晦難測地看了齊君昀一陣,開口道,“你要怎樣才把你那張嘴張開?”

    齊君昀還半垂著眼不言語。

    “齊君昀!”

    皇帝的暴吼讓齊君昀抬起了首,他眼神清朗地看著皇帝,“皇上,您想要我作甚?讓我回到朝廷再為您出謀劃策?可是臣出謀劃策的話,臣用的是什麼身份給您獻計?用齊國公爺這個身份?皇上,您不怕百臣不服?”

    “朕不怕!”皇帝拍著扶臂咬著牙道,“你這是要逼朕?”

    齊君昀看著地上,淡淡道,“皇上何必這麼說,臣可以老死在家中的。”

    “這就是你齊國公府的所謂忠國忠君?”

    齊君昀抬起眼,“皇上,我祖父忠國忠君時,他是天師,替您皇家掌管這天下的財帛,我父親忠國忠君時,他為您丟了他的命,輪到我,皇上是怎麼想的,那就怎麼做就是。”

    “你!”因齊國公的硬氣,皇帝暴喝出聲,隨即他閉眼,收回手指,扶著扶臂深吸了口氣,過了好一會才道,“好,你是要左相之位?”

    齊君昀又是垂眼不語。

    皇帝看著他冷笑了數聲,他就知道,他這個妻佷不可能如他的意。

    當天下午,皇帝就下了聖旨,說國難當即,前左相齊國公臨危受令,回朝再接左相之位,而當任羅相接戶部尚書之位,而前戶部尚書谷展鏵則接兵部尚書之位,前兵部尚書因年齡已大,已向皇上告老還鄉,皇上已經恩準。

    消息傳到國公府,謝慧齊听後是嘆了一口氣,又接著嘆了口氣。

    前一口氣是嘆不管如何,他確是回朝了,從今往後,她怕是再也看不到他在府中與她一同為兒女操心了,第二口氣嘆的是她齊家哥哥不愧為齊家哥哥,進個宮不到一天,又重當回了左相,還給她舅舅換了個更實權的部門。

    要知國公府的勢力,從來只在文,不在武。

    太子的那些兵,是太子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以身涉險得來的,算來也不過區區十萬才是他的人,而大忻現有的五十萬士兵里,有四十萬是直接歸皇帝管的,俞家倒下落下的那些,全都被皇帝接盤了。

    謝慧齊也是這兩年才知道為何大弟弟選武不選文,國公府手底下能干的文官太多了,可武官,握在手里的不過是四五人,且那四五人都是不敢輕舉妄動,直接受皇帝的人管的。

    現在她舅父接管兵部,風頭到底是于他們有利一些。

    謝慧齊想的也是沒錯,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舅父擔任兵部尚書之位的同時,皇帝還把羅則同的名生調到了兵部當主事,此主事雖在尚書之下,但也有主掌之權,沒少給谷展鏵使絆,從而耽誤了前線作戰所需的糧草與保暖的衣物,一次就令大忻死亡了近一萬的士兵,還被姬英奪走了一座城池。

    同時,這一次,大忻失去了他們的三萬百姓。

    大忻二十二年的這個年,齊國公府再無往年的祥和,被侵佔的城池,死亡的士兵,讓國公府的兩個老主母都無話可說。

    死的人太多了,戰事實在太慘烈了。

    她們更是擔心被召進宮,連大年三十都未歸家的男主人的安危。

    她們不知道這件事皇帝會不會攤到他們國公府的頭上。

    因為這次作戰的計劃是國公爺訂的,而執行聖令的人是兵部尚書,國公夫人的親舅舅。

    大年初二這天,宮里還是沒傳來消息,谷舅母帶了女兒來給國公府拜年,也帶來了余小英從宮里傳來的消息,說宮里的兩人暫時無事了。

    國公府的大小主母因此才暫時松了一口氣。

    但她們直到正月初十,也沒等到人回來。

    齊國公再歸府時,已是正月十五元宵節……

    謝慧齊看到他平安歸來,只是人瘦了點,眼圈發青了點,別的毫無損傷,那是當場就對著老天一拜,真心誠意地道了聲多謝老天爺。

    齊君昀這次是無事,皇帝也沒那麼昏庸,這一次,他直接撤了羅則同的位置,讓齊君昀舉薦的一人當了戶部尚書——那人是皇帝一手帶出來的年輕才俊,齊國公的舉薦也難得的順了皇帝的心。

    但戰事的失敗還是讓皇帝日夜難眠,這一次,皇帝把十萬的東北軍都調去了涼西州,下旨讓三元大將軍的帥令交給了太子。

    皇帝欲要齊君昀前去涼西,但被齊君昀拒絕了,皇帝一想,他前去戰場的話,他的數位重兵就安排在了前線,後方防守不力也是兵家大忌,遂也沒勉強齊君昀。

    但這一次,是谷家的小表弟帶著兵部與戶部派出的送糧隊前往涼西。

    三月,謝慧齊听說前方戰事慘烈,姬英後方又來了新的十萬大軍,姬英軍作戰凶猛,且個個都不怕死,逼得大忻士兵也不得不奮死抵抗。

    這時候,齊君昀也是從回來的探子嘴里知道了姬英國以命作盾,大肆攻打大忻的原因——姬英大半的國土在一年之間地震頻頻,國都被毀,姬英的北半邊全搬到了無震事的南半邊,從此姬英從大國變成了小國,他們需要擴張領土,所以在大軍南下姬英南部之後沒半年,姬英王就作出了攻打大忻的決定。

    姬英毫無預兆的攻打讓他們很快就奪去了大忻最靠西的一個小州,等到朝廷知情派出兵支援後,姬英軍的軍心已凝聚到了最頂點——他們已在一州覷知到了大忻的繁華富裕,他們想把這個國家佔為已有,成為他們的安樂之處。

    無數的錢財美食美酒和美人都在前方等著他們,這時的姬英軍就更難對付了。

    謝慧齊也是在四月的時候接到了弟弟們報平安的信,從來只與她報喜不報憂的兩個弟弟每個人的信中大篇幅寫的都是涼西百姓的慘狀,和姬英軍的殘忍卑劣。

    即使是從來不露聲色的大郎的信中說道起姬英軍起來,字里行間都充滿著強烈的憤慨,指責那些人全是畜牲都不如的東西,而二郎的信中更是直白,他說那些畜牲連不滿十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他若是不殺盡姬英軍,他絕不回朝,如若他戰死在沙場,也請阿姐不要傷心,要相信他已死得其所。

    謝慧齊看過信後,手攔著眼楮久久都不能言語,在旁的老國公夫人拿過信看過後,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二老夫人作為最後看的那個,她忍不住低聲哭泣了起來。

    在她跟前先前跟她玩著翻繩子的齊奚見她哭了,保護欲極強的國公府二小姐當下就把繩子扔了,蹬蹬蹬地跑了幾步,搬來了她的小板凳,一站到上面就抱著她二祖奶奶的頭,拿出她的小帕子胡亂地在她臉上擦,嘴里說著奶聲奶氣的話,“二祖奶奶不哭,不疼不疼啊,小金珠給你吹吹,不疼了……”

    說著就彎下腰,低下頭,去給她二祖奶奶吹風,把疼疼吹走……

    齊項氏把她的心肝兒抱在了懷里猛親她,過了好一會才看向嫂子和佷媳婦,啞著嗓子道,“也不知道這戰事要打多久,我看我們家還是多準備點糧食衣物罷,到時候也好給他們送去。”

    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時候,沒什麼可惜的了。

    “是這個理。”齊容氏淡道,伸手去踫一直攔著眼楮不語的媳婦的手臂。

    “娘,我知道了。”謝慧齊答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抖。

    當日中午要用午膳的時候,謝慧齊抱著小女兒去洗手,小女兒天真無邪地看著她,困惑地問,“阿娘,二祖奶奶今兒是哪兒疼了呀?”

    謝慧齊抱著她走了好幾步,才輕輕地與女兒答,“二祖奶奶的心啊,魂啊,都疼了。”

    “那疼得好慘,二祖奶奶好可憐……”齊奚也是輕嘆了口氣,把小腦袋靠在母親的肩上,輕聲道,“那我要多陪陪她,阿娘呀,我今晚要跟二祖奶奶睡,我不要讓她疼。”

    謝慧齊咬著嘴,強自忍著鼻酸,摸著她的小天使的小腦袋“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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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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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五月國公府脫了孝,謝慧齊就開始忙了,她大面積開始種玉米和小麥,也跟南方的容家通了氣,今年容家的新糧出來,他們會賣出一半給國公府,還給一半的陳糧。

    容家給出的價也不高,等于是半賣半送了,又過了一陣,容家來信,又把價格拉了一半下來。

    許是猜出了國公府打算了。

    國公府與容家現在是有些隔隙的,因容家送來的容家女被國公府送回,來的容府長公子在國公爺面前也不得力,齊府的老祖宗過了那段時日,來奔喪的容家大老爺,也就是國公爺的親舅舅也跟國公爺吵了一架,之後離去之後也有兩三年不怎麼來往了。

    不過,這也有國公府守喪不出門之因,容家也是逢年過節的禮都有往國公府送。

    謝慧齊與容家一通氣,容家接二連三地來了信,容家的現在族長還特地給齊容氏寫了封信,說現在容家的下任族長已有了新人選了,不是之前的容氏家的佷兒她大哥家的長公子,而是他的兒子容之冒,不日他即將會來京,到時會來國公府拜見長輩跟國公爺。

    現在的族長其實也是齊容氏的親叔叔,在她父親過逝後,是這位叔叔接任了她父親族長之位。

    之前齊容氏大哥這一支的容府長公子本來要接容氏老族長的任,用以維持跟國公府的聯系,也只是長公子不爭氣,他一回去後,容家斗了幾年,長公子本來鐵板釘釘的位置也被取而代之。

    齊容氏大概也知道為何換了她親佷的位置,容氏能得隱世大族這一名,何嘗不是因京城有人相護,這世道即隱哪來的大,任何豐盛的財帛都是需要權利才能護得住的,容家脫了國公府,許是一年幾年還能有個太平,但一等當地的官員知道他們與國公府沒了親近關系,到時候刁難就一一而來了,容氏在江南的好日子也過不了太多。

    一朝天子一朝臣,容家先前費盡千金在朝廷攀住的關系也是先朝的左相,在先帝過逝,那左相也死了之後,容家把她嫁出來才得以攀附國公府,豈能就這麼斷了關系。

    齊容氏但願這次選出來的族長,要比她佷兒識趣些才是好。

    如若跟她佷兒一樣驕逸,一個地方世族的公子比在京城的國公脾氣還要大,那只能說是容家又來找死了,她就是想幫一把也是有心無力。

    謝慧齊倒不在乎之前與容家的恩怨,于她來說,只要沒徹底翻臉成仇的,能用的時候就用,她也不虧待人,而容家既然也有打算合好,那又何樂而不為?

    容家乃南方耕種之家,水田萬頃,而他們國公府也需要糧食。

    容家上道,她也不乏提點幾句,去信讓他們也好備些糧,到時候上敬朝廷,也能在朝廷那博個名,這也能庇護他們一些。

    容家因此讓容之冒帶了諸多禮物進京,到國公府面前讓國公過個眼,走個過場。

    這廂謝慧齊讓他們家在東北和京城近郊都種下了耐活易存的糧食,這時候國公府可以開門迎客,她也令人去找了徐家幫在京的人來。

    涼西州離河西州隔得不遠,中間只隔著一個只有五個縣的小州。

    她有些擔心那邊的人的情況。

    徐家幫在國公府的人一找到他們後,當時就由徐家幫在京的負責人前來了國公府。

    謝慧齊帶著齊昱見了他,一看不是之前的徐家大叔跟嬸子,不由疑惑地看向他。

    那徐家人忙彎腰道,“回國公夫人,之前的山叔山嬸回老家大山去了,山叔現在是我們黑山族的族長了。”

    謝慧齊一听是回去擔大任去了,嘴角不由翹了翹,“真是好事。”

    “是,回國公夫人,山叔山嬸眼界寬,村里的娃娃還得讓他們帶著找出路。”能從大山里走出來不容易,再能回去幫助族人就更不容易了,現在徐家幫在京的負責人徐大虎也是那兩夫妻一手帶出來的,自是對他們感激涕零,徐家寨跟別的寨不一樣,一個寨親如一家人,所以他們才能個個都能活下來,而不是被大山吞噬了,“山叔山嬸是前年走的,我是前年接的他們的任,當時我們也想往國公府里送個信的,只是我等小民,那時實在不敢擾國公府的安寧。”

    國公府守喪,他們也不知道上門敲門會不會犯了大貴族家的忌諱,再說他們這些人是能不找國公府就不找國公府,也沒到要找國公府的份上,所以也不知道國公府還記不記得他們,這事他們在商量過後,也就沒上門了。

    他們倒是也想過跟謝家兩兄弟支會一聲,可惜他們上門也是沒找到人,後來他才打听出這兩位公子一般都是住在恩師家,或者國子監還有兵營,很少在家的消息來。

    找不著人,徐家寨的人也覺得沒什麼大事是非要找到人跟人說的,便這一兩年間也擱淺了與謝家姐弟的來往,但一听國公府的人在能迎客之後就找了他,徐大虎還是很高興的。

    “唉……”謝慧齊也是輕嘆了口氣,她也是想跟他們姐弟進京後關照過他們的人道個別,可人吶,哪有那麼多顧得全的。

    她嘆了口氣,與徐大虎道,“找你來,是想問你些事,別拘著,坐下罷。”

    “謝國公夫人。”徐大虎這才入座。

    “我找你來,是想問問你,現在馬幫還走嗎?”

    “回夫人,走的,一年兩趟,夏初一趟,過年時候那一趟,還是一年兩趟。”

    “那,夏初那一趟?”

    “回夫人,夏初這一趟已經到京了。”徐大虎一下就明白了過來,這位國公夫人是找他來作甚的了,當下就肅容道,“夫人,您是想問河西現在的情況罷?”

    謝慧齊點點頭。

    “夫人,河西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徐大虎說到這,輕輕地嘆了口氣,“本來前些年的光景是好的,因著您四年前給送去了一些樹苗和打井的師傅,按著您種樹的法子,河西現在也不是到處都光禿禿的了,缺水也沒以前缺得那麼狠了,只是涼西的戰事打得太狠了,我們這邊的士兵調過去了一半,這兵一少了一半,對面蚊凶國的蚊凶人就不安份起來了,隔個幾天就來犯一圈,您也知道,河西是邊陲小鎮,蚊凶國一打過來,第一個踩上的地方,就是我們河西……”

    謝慧齊一听,臉都繃緊了起來。

    這真是一國來犯,周邊的所有的國家都在蠢蠢欲動,想分一杯羹了。

    蚊凶是個窮困的小國,但也是個打起仗來不要命的,它們這些年被打安份了,但這種窮困的小國家一旦讓它們找到機會,以前能有多安份,現在就能有多危險。

    “這事,州府往上遞消息了嗎?”

    徐大虎一听她這麼問,慚愧地搖頭,“夫人,這等事,就不是我們小民能知道的了。”

    謝慧齊苦笑了一聲,也是,她一時著急,都急糊涂了。

    “那個……”徐大虎這時候有點猶豫地看向謝慧齊,“國公夫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跟您提……”

    “什麼事?”謝慧齊一看徐大虎說著話都是眼看著地上,知道他也是怕的,連忙道,“不礙事,你盡管說就是,就是大叔大嬸走了,我還是把你們徐家幫當自家人看待的。”

    徐大虎一听這話,心里也是松了口氣,他當然不會拿他們當她的自家人,但謝家這位長姐是出了名的大方會做人,說是跟她阿父一樣的人物,他想他的話還是可以說一說的,“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你在河西的時候,交往過的……”

    謝慧齊當下就一激靈,“我寶丫姐姐?”

    徐大虎一听她還叫人姐姐,驚訝地抬起頭,在看到她如水一樣的眼楮,如鮮花一樣的臉後,又迅速地低下了頭,看著地上也是緊張地道,“回……回夫人,是的,這一次來的馬幫有五個,其中有一家的當家娘子向我打听了您,想問怎麼能找到您,那一位娘家姓王的當家娘子說她曾經與您是閨中密友,來京了想拜會下您。”

    謝慧齊當下激動得就站了起來,齊昱跟小麥忙走到她身邊,等候吩咐。

    謝慧齊太激動了,她拍著胸口順了下氣,也是失笑,“唉,怎麼想都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寶丫姐姐,齊昱,你帶兩個婆子去幫我請一請我這位寶丫姐姐,帖子麼……”

    她尋思了一下,就讓下人拿來了筆墨紙硯,當堂寫了起來。

    謝慧齊沒想她想問問河西的情況,問到了王寶丫到京之事。

    那廂王寶丫一得她家的人送來的她的信,豪爽在給齊昱敬了杯酒,還給來請的兩個管事婆子一人抓了一籃子的果子給他們,方才打發人走,他們一走出門,王寶丫一展開信就樂個不停,看過後,哈哈大笑著婦人就拿著信紙不停地揚著就給她男人炫耀,“我跟你說過了的,我妹妹才不會忘了我,你瞧瞧。”

    說著就把信給了他。

    馬幫的男當家的接過信,輕咳了一聲,看過信後,本來面無表情的臉稍稍有了點笑意,但這抹笑意在看過他婆娘腰間掛著的大刀後就沒了。

    他馬上就愁了起來,不知道要把他家的凶婆娘怎麼收拾打扮出來,才好送去見她那位當國公夫人的妹妹,才不會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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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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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王寶丫這日早上一起來,習慣性地就把放在枕頭下的刀子拔了出來,見已經下地的當家的眼楮都快鼓出來了,她又把刀放了下去,就見到當家的當場就松了口氣,不由“噗嗤”一笑。

    她笑著下了地就去翻她的那個包袱,把她好幾年前做的那件最好的夏衫拿了出來,她捧著還嶄新,特意帶進京來的衣裳,笑容中也有噓唏。

    她是能想著進京來再能看到人,所以才把好衣裳塞進了包袱里佔了一角帶了過來。

    當年如若不是當年她家當家的運貨遇上山賊,貨物盡失,還死了一半的人,因此賠得傾家蕩產還欠債累累,她也不會從一個天天只操心孩子尿布和吃食的小婦人變成了如今這個腰揣著刀,跟丈夫走南闖北的婦人。

    如今走西幫的幫主看著自家婆娘那噓唏的笑,看了一眼就拿著衣裳穿上,轉身往門邊走去了,一屁股坐在門口的門檻上沒聲沒響。

    “當家的……”背後,王寶丫走過來拿腳踢了踢他的背。

    “丫頭,去換吧,我門邊坐會。”

    “誒。”

    王寶丫也不勉強,拿著新衣裳去舊屏風後換衣裳去了。

    她男人在腳步消失後,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輕嘆了口氣。

    怪不得她凶的,出事後,是她放下繡花的針,跟著他還有兩個小伙計出門走馬,從南走到西,再從西走到南,花了好幾年,家里才擺脫了巨債累累,沒再欠著巨債,馬幫有了人,也有別的馬幫願意跟他們搭著走了,能跟他們共用通關卡的文書了,他們才能往北邊走。

    以往往南北走,他們都是偷偷摸摸的,為了省那些通關卡的文書的打點銀子,沒少讓她跟著他擔驚受怕。

    他們掙的都是風險錢,她除了拿刀還能有什麼法子?

    想著之前還怪擔心她去見她妹妹的樣子,現在想想,倒是他沒良心了。

    走西幫的李圍西東想西想沒一會,就听後面腳步聲傳來,同時傳來了他家凶婆娘歡喜的話,“當家的,你轉過身來。”

    李圍西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亭亭玉立的清秀婦人在笑意吟吟地看著他,他半晌也是傻眼了。

    “咦,不好看啊?”看他呆了,王寶丫納悶地轉過身去,去床上放包袱的地方拿她的小鏡子。

    “好看,是我看傻了……”李圍西迅速反應了過來。

    “少來。”王寶丫又是“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這悶不吭氣的粗漢子哪懂什麼看傻不看傻,心里裝著的除了銀子就是銀子,就是杵個國色天香到他面前,他也不一定知道她長啥樣。

    江南那麼多好看的人,就沒見他有什麼心思多瞧一眼過,他哪懂什麼叫好看不好看。

    也是她傻了。

    “是真好看。”

    “行行行,好看好看。”王寶丫敷衍地應了他兩句,找出了小鏡子,笑著看向鏡子里的自己。

    看了幾眼,她摸著臉,笑著搖了搖頭,把嘆氣聲掩在了嘴里。

    她老了。

    老天爺已經把她熬得像她阿娘一樣的人了。

    她倒是知道慧齊妹妹不會嫌棄她,心疼她可能都來不及呢……

    可是這樣去見她,她就舍不得了。

    李圍西這時候去把門關了,把她抱到了懷里,拍了拍她的背,道,“丫頭,你是真好看。”

    “誒,我知道,當家的。”王寶丫把嘆氣聲全都掩在了嘴里,肚子里,一聲都沒有嘆出來,反倒笑嘻嘻地回著道。

    有什麼好心酸的,他們還掉了債,養著老養著少,一個個都活得好好的,他們夫妻做到了別人以為他們做不到,想想那些當年那些說他們全家不如去死,好逃掉巨債的那些人現在的臉色,她都能樂出聲來。

    **

    謝慧齊這天打一早上就清早起了床,齊國公昨晚半夜才回,今日休沐不用去上朝,這還是他跟皇帝吵架得來的,謝慧齊也不敢擾他,一醒來就從床腳那邊躡手躡腳地爬了出來。

    國公府的孝期雖過了,但謝慧齊也穿得比較素,她昨晚就讓小麥她們翻了她前些年穿過的那襲淡綠色的裙子出來,裙子穿過多次,不舊不新,但一穿上後,即使是小綠小紅這兩個剛嫁作人婦的小婦人也是看了她許多次。

    “您就別以前那樣,一點也沒變。”小麥拿過腰帶為她束腰,輕聲道,“國公爺若是看到您,都得不眨眼了。”

    謝慧齊笑,“他什麼時候看我都不眨眼,十天半月的才回來一趟,若是還眨眨眼,都不知道我長什麼樣了。”

    丫鬟婆子們听得都笑了起來,又不敢大笑,只好掩了嘴。

    謝慧齊說罷又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都不指著咱們國公爺能記得我長什麼樣了,能記得他兒子他們長什麼樣就好……”

    小肉包子和小饅頭現在都被扔到書院跟先生們念書去了,三天才回來一趟,一回來就得瘦一圈,瘦得她都不能叫他們小肉包小饅頭了。

    “哪有不記得?”見夫人盡埋汰國公爺,伺候他們的婆子三婆婆就笑道,“頭一個記著的就是您,至于大公子跟小公子他們,不用記,他們就長得跟國公爺一個樣。”

    謝慧齊听了笑著點頭,可不敢說國公爺不記得兒子們了,要不忠心的婆子得跟她辯到底。

    齊君昀微醒時發現手上沒人,猛地一下就醒了過來,再清醒一點時听到外面有說話聲,透過紗窗,依稀能看見外面走動的人影。

    他當即就掀開薄被下了床,往門邊走去。

    “小姑娘?”

    謝慧齊一轉身,就看到她家國公爺赤著腳大步從門邊那邊過來了,她也是擔心著里頭,所以他們內臥的門也沒有掩實,她這下也顧不得去梳妝了,快步往門邊走去,嘴里急道,“怎地就醒了呢?說話的聲音太大擾著你了?”

    齊君昀一把門拉開,就看到在晨光跳動的火焰中,他的妻子身著淡綠色的衣裳,長長的黑發飄在她的胸前朝他急步走來,美得就像初晨的霧氣中走出來,出現在人間的仙女……

    他看著她走入了他的身前,想都沒想,就把她一把抱到了懷里,一個轉身腳往後一踹,把門踹好把下人堵在了外面,他抱著她大步走向了床,一個壓身就把她壓在了床上。

    “國公爺,”謝慧齊語帶斥責地叫了他一聲,“昨晚不是跟你說了麼,我要見我河西來的好姐夫他們夫妻倆,你別搗亂。”

    昨晚她可是小半夜未睡,讓他胡作非為了的。

    齊君昀根本沒把她的話听進耳里,謝慧齊等他的嘴唇落到了胸前後,沒忍住就拍打起了她的背,板著臉道,“再鬧今晚就不理你了?”

    國公爺這時候才分出點精神來,把吻落在了她的嘴邊,心不在焉地問,“什麼好姐妹?”

    是什麼好姐妹讓她跟他溫存都不溫存了?

    “就是在河西跟我一起長大的好姐姐。”謝慧齊無力地道,就知道他昨晚根本就沒好好听她說話。

    在那種事中,估計就是跟他說天塌了他連耳朵都不會過一下。

    “嗯……”

    謝慧齊見他應得漫不經心,動作卻一點也沒停,只能搬出兒女來,“小金珠在家念了好幾日要見你了,你去哄她起床好不好?還有,你吩咐下人去書院擠小肉包兒跟小饅頭兒回來,難得你在家,讓他們回來陪陪你。”

    可惜就是搬出兒女,她也還是沒擋了國公爺想辦的事,再一會起來,謝慧齊也只能拖著疲憊的身軀簡單地沐浴了一番出來另挑了一身衣裳。

    原本穿上的那身,是沒法穿了。

    她換好衣裳坐在妝凳前讓丫鬟們幫她擦發時,就看到吃飽滿足的國公爺身身著青藍色的錦袍,背著手不急不徐,從容矜貴地從她的妝鏡前路過,沒一會就不見人影了。

    等他一走,謝慧齊拍著胸口順了順氣,想著今日他能幫她把兒女們伺候好,也就不跟他計較這麼多了。

    **

    謝慧齊這廂剛在青陽院和婆婆她們和丈夫女兒用完膳,就听前面的下人來報,說李家夫妻來了。

    她還沒起身,就听二嬸道,“是你那個在河西的姐妹罷?”

    她昨兒只說了一次,二嬸就記著了,謝慧齊笑著點頭,“是的,二嬸。”

    “那……”

    “我打算在珠玉院見他們。”

    “行,那留他們的午膳罷,我讓廚房準備下。”

    “誒。”謝慧齊也想留他們的午膳,她請他們早上來也是做了這個打算的。

    “去罷。”

    “是,娘,二嬸,那我走了。”

    “阿娘去哪?”坐在祖母腿上吃著東西的齊奚回頭問祖母。

    “去見客。”

    “哦。”見客啊。

    小金珠頓時就不感興趣了,回頭又是埋頭扒自己那個石榴吃。

    “咳……”在謝慧齊起身走了兩步時,有人輕咳了一聲。

    半轉過身去了的謝慧齊無奈地回頭,朝咳聲的齊國公看去。

    “早去早回。”齊國公看著手上的茶杯淡淡道。

    什麼早去早回?都在自個兒家里,能早去早回到哪里去?

    謝慧齊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朝他福了福腰,轉身就走了。

    齊國公這時候抬起眼,見她就頭也不回一次地走了,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

    究竟是什麼好姐妹,讓她這麼心心念念著要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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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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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發表於 2016-8-29 14:23:47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謝慧齊到珠玉堂時,下人們早已把貴客請進了堂內,她剛走到門口,門邊就出現了道影子,謝慧齊細細往前看去,等她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是誰時,久久都未動身。

    王寶丫是站在門口,許久都未動彈,只是久久的相視後,誰的眼楮都沒有挪開,兩雙彼此都熟悉的目光里,此時都藏了眼淚。

    謝慧齊在眼淚快要流出來之際,快步上前,只是她沒快趟兩步,寶丫就已經跑出了門來抱住了她。

    “妹妹呀……”寶丫在她耳邊帶著顫聲叫了她一聲。

    謝慧齊把頭埋在她的脖子間,抱著她腰的手緊了緊,良久,她才道,“寶丫姐姐。”

    王寶丫“誒”了一聲,慌忙抬手把眼邊的眼淚擦掉,按著她的肩膀,跟她臉對臉,眼對眼,破啼為笑道,“你長得還要比我高一點了……”

    “嗯。”謝慧齊拿出帕子擦了下眼角,探手也去擦她的臉。

    “長得還是比我好瞧。”

    “嗯。”

    “我是不是老了?”

    謝慧齊搖頭。

    “哈哈,那就好……”王寶丫見她定定看著她,就像一下眼楮都舍不得眨的樣子,心里也酸楚了起來。

    慧齊妹妹小時候就是這樣,在她哭的時候會抱著她安慰她,就跟她才是姐姐一般。

    她以為好友之間都是這樣的,可是在她出去了那麼多年後,她才發現,慧齊妹妹就是慧齊妹妹,像她這樣對她的人,只有一個。

    寶丫知道她家當家的是怎麼想她的,以為她是想為了幫他,才攀上她往日這個妹妹。

    可是,豈會是這樣的事。

    越是難得,就越是舍不得。

    更是因為見過了太多的人,寶丫更是知道不可能再有一個像慧齊妹妹那樣對待她的人了。

    “你心疼我了?”她見人不動,帶著笑在她跟前輕笑道。

    謝慧齊見她咬著嘴笑的樣子,依稀可見她少女時候的生動鮮活,她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是心疼,只是你得好好與我說說,為何這麼多年,我沒收到你的一封回信,還有你這幾年作甚去了?”

    她拉著寶丫的手往里走,摸到她粗糙還帶著老繭的手後,謝慧齊心里就跟被針狠狠扎了一口似的。

    她這幾年送回河西的信不多,但一年也有一封,她從沒收到過回信,也未有人與她知會過她的消息。

    “我跟我們當家的跑馬幫去了,嘍,那就是我家當家的……”王寶丫牽著她的手,就與前面雙手拘著,彎著腰的丈夫笑道,“當家的,快來見見慧齊妹妹。”

    “見過姐夫。”謝慧齊朝那低頭不語的粗壯漢子微彎了下腰,行了個半禮。

    李圍西當下一揖到底,“見過國公夫人。”

    王寶丫見了眨了下眼,回頭朝謝慧齊笑道,“就讓他行禮罷,若不他心不安,我就不給你施禮了,省得你說我沒輕沒重的分不清輕重。”

    謝慧齊笑著點頭,“是的,我不需要你給我施禮。”

    “我就知道。”

    謝慧齊拉了她在身邊坐下,又請了李圍西坐下,當即就看向了她皮膚粗糙,兩邊都被曬出了高原紅的寶丫姐姐來。

    她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道,“回頭給你些東西回去擦臉,莫要偷懶,早晚都要擦一回,可知?”

    “呀,這個啊,我好久都不擦臉了的,”王寶丫一听,挨著她近近的就道,“不過你給我,我就擦了,我之前也是舍不得買好的擦,夫家前幾年遭了大難,欠了些錢,這些年老人也一直省吃儉用的,我也不敢怎麼花,這不,難看就難看了罷,省些錢給老人添兩副藥,給小孩兒多添身衣裳也是好。”

    王寶丫說得甚是快,口氣中也不帶怨艾,反而能見幾許輕快。

    謝慧齊見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會以為成為賢妻良母的寶丫終是成了風風火火的女子,沒幾下就釋然了起來。

    寶丫活成如今的這個樣子,沒什麼不好的。

    她眉眼之間寫上了風桑,但也有一般女子所沒有的英氣與通曉人情世故的練達。

    以往出現在她這個叫姐姐的女子身上的懵懂已全然消失,已她成為了一個很智慧的女人。

    這在如今這世道,多不容易?

    “誒,我給你,你就擦擦,你現在跟我說說,你這幾年的事罷。”

    “行。”寶丫握著她的手想了想,到底還是避重就輕地說了一下她這幾年的事,“我家當家的有次跑馬幫失了貨,家里就賠上了這個錢,賠完之後還欠了一些,那時候我們家也請不起人了,你也知道的,我是個急性子,沒幾天就自己拿了鋤頭扁擔,跟我當家的出去干了,你那些信,我也是收到了的,我娘幫我保管得好得很呢,就是我天天東跑西跑的,一年也有半年的時間不在河西,所以啊也沒想過跟你說這事……”

    她說著,就謝慧齊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寶丫避過了她的眼神,看著她們交握的手不語,過了一會,她嘆了口氣,道,“不是不想寫信告訴你,只是我阿娘說,你在京里能容易到哪兒去?還是別讓你還煩心著我了,我一想也是這個理,再說,妹妹,我終是嫁給我當家的當婆娘了,我是他家的人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得當著,而不是跟誰哭跟誰鬧,這都是你之前跟我講過的一些道理,我都還記得,記得牢牢的。”

    謝慧齊輕“嗯”了一聲。

    寶丫抬起頭來,見她哭了,她嘆著氣去給她擦臉,道,“好多你講給我听的道理,我到後來吃了好多虧才明白,不過也幸虧你教了我這麼多,我後來回過神來想起我阿娘與你教我的話,才好好學會了跟人打交道,這才把幫著我家當家的把馬幫跑了出來,這兩年我們家光景好太多了,你看,我不就跟著我家當家的到京城來看你了?你想,若是沒那些波折,我這輩子許是都不能再見你一眼呢。”

    寶丫自己說著沒事,但這時候,走西幫的幫主在听完他家凶婆娘說完的話後,高大粗壯的男人佝僂著腰,把手緊緊地攔在了眼楮前,不讓自己的眼淚掉出來。

    寶丫瞄到後,拉著謝慧齊的手,示意她去看,又在她耳邊悄悄地說著帶笑的話,“你看,把他感動得,嘿嘿。”

    寶丫傻笑了起來。

    這次他們馬幫來的男人一個個都不明白為何她家當家的這麼听她的話,看看,她就是嘴甜,什麼話都能往好里說,她當家的能不喜歡她?

    謝慧齊見寶丫傻笑,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初那個在她剛去河西,就跑到她家來要跟她做朋友的寶丫姑娘其實還是沒有變,她骨子里的俠氣和似火的熱情在這麼多年後,因歲月的磨難反倒更加耀眼了起來。

    寶丫在珠玉堂笑著跟謝慧齊說了半個上午的飯,等謝慧齊帶著他們夫妻倆往里走,她嘖嘖出聲,拉著謝慧齊的手就不停地跟她說悄悄話,“沒見過,都沒見過,去江南那樣的好地方都沒見過這麼精巧的……”

    園子,院落,還有長階長廊,大得能曬數十擔麥子的院坪……

    到青陽院前,下人便多了起來,個個給他們行禮,一直坦坦蕩蕩,大大方方的寶丫也有些拘謹起來了,一看下人朝他們這邊行禮就紅著臉跟她們擺手。

    擔不起,她實在擔不起。

    謝慧齊笑著搖頭,拉著她的手進了青陽院。

    “夫人回來了?”一進青陽院,老國公夫人面前的七嬸子就忙迎了過來,笑著彎腰福禮道,“這一次,肯定是我們夫人的好姐妹王家姑娘了?”

    “不,不不,我不是王家姑娘了,我現在是李家的婆……呃,李家的媳婦。”差點把婆娘出來的寶丫趕緊改了措辭。

    “那就是李夫人了?趕緊,請您與您的夫郎趕緊進,我們老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在里頭等著見您夫婦二人呢,兩位請……”七嬸子說著,又朝他們夫人就是行了一禮,與她笑著道,“夫人,您也趕緊回罷,國公爺一上午就問了好幾次您什麼時候回來,問得火了,現在正在罰大公子呢……”

    謝慧齊訝異地道,“怎麼就火了?”

    說著腳下步子就快了。

    她這國公爺啊,可真是一點也不讓她省心。

    “誒,還不是看不見您……”七嬸子趕緊跟上。

    謝慧齊拉著寶丫的手快步就往里走,搖著頭道,“早上才一起用的早膳,我看他呀,是本來心里有著火都發到家里頭來了。”

    跟皇帝吵架吵得脾氣都不好了。

    謝慧齊這時候還不知道她是得罪她丈夫了,國公爺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跟皇帝吵出了個休沐回來,媳婦應該圍著他團團轉,可她呢……

    她一個上午不見人影,下人還來報,她跟她那所謂好姐妹握了一上午的手,那手就沒離開過片刻……

    齊君昀覺得他這小妻子是時候該好好管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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