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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舊時燕飛帝王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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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0:46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飛燕鳳眼微挑,如同冷冽的清泉望著面前猶自逞強的阿與公主。

    當就算那阿與當初同她爭搶樊景,明知二人心意相通還要硬要嫁給樊景時,飛燕也沒有如現在這般發自內心地厭惡阿與公主,畢竟情之所至,也是被情所困的女人罷了。既然樊景已經心有所選,她自然便是甘願退之,又何必互相為難?

    可是現在,這個女人竟妄想頂著她的舊名,賣弄著自己的所謂的才學,就算是在她的面前還恬不知恥地說著狂妄之言!想到肖青審問那兩個黑衣人聽到的內情,飛燕只覺得心內似乎有一團火要炸裂開來了。

    飛燕望向伯夷女王,正色道:“我本複姓尉遲,家父乃尉遲德將軍。諸葛書生曾借住我家,家父見諸葛書生聰穎智慧,且對排兵布陣甚感興趣,便常常教導與她。是以妾身對諸葛書生很是熟識。前些年白露山上發生變故,諸葛書生順興大齊國勢日盛便歸隱田園,倒是不曾往來。定北侯夫人自稱自己乃諸葛先生,想必是有些兵法的才情罷了,可是若是女王因為'諸葛書生'的名頭就隨便輕信了他人,豈不是要貽誤了邊防國事?”

    阿與公主見伯夷女王懷疑地望向自己,心中也是驚慌,但她知道此時卻是退不得的,不然自己和白露山的名聲便要一起葬送在這裡,而交好伯夷的企圖也要盡數落空。

    她強自定了定心神,冷笑道:“可笑。我輔佐樊郎數年,與大齊屢次交鋒,僥倖贏得諸葛書生的名號,這乃白露山上人盡皆知之事。”想到飛燕委婉地說著諸葛乃是舊識,必不願意別人知道她才是諸葛書生,她越說越有底氣,“不曉得你又是從哪裡找來一個諸葛書生,她姓甚名誰,現居何處?”

    伯夷女王看看飛燕,再瞧瞧定北侯夫人,心中也是苦惱,不知到底該信哪個。

    不過女王兵並未想到驍王的側妃居然是前梁抗齊名將尉遲德的後人,想來她的話應該不假。但是定北侯夫人的話也是有理,飛燕只說認識諸葛書生,卻不說諸葛書生到底是哪個,也是無法讓人信服。畢竟定北侯夫人還拿出了一份布防圖。

    飛燕淡淡道:“這卻是不宜說了,諸葛先生遇人不淑,遭到了奸人暗算,早已心傷而死,離世多年,何苦現在去擾了她九泉下的清淨。”

    看著女王露出的懷疑眼神,而阿與開始面露得意的微笑,飛燕繼續說道:“我雖然無諸葛先生的才智,但是受父親與驍王殿下的熏陶倒是略懂兵法,如果女王不信,便是由我來品評一下那防布圖的缺憾。”

    當年在白露山時,飛燕為了抵禦驍王的進攻,也是費勁了腦汁,依著山勢層層布防,將白露山打造成鐵桶一樣的防禦。而阿與公主剛才獻上的布防圖,正是她當年開始的手筆,當初畫了許多的圖紙,後來因為自覺缺陷太多而被她廢棄不用,扔在書房裡,不成想卻被阿與今天拿出來獻給伯夷女王。

    女王點頭同意,飛燕拿過地圖,看了一會,心內更是冷然一笑:倒是個圖省事的,竟是連重新勾勒描繪都是不肯,竟然是將自己的手筆原封不動地呈了上去!

    阿與公主在聞聽飛燕所說時,心內便是咯噔一下。畢竟她是色厲內荏,心內清楚飛燕才是正宗的本尊,她說能指出一二,倒也是備不住的……可是那圖她是看了又看,反復揀選才挑揀出來的,就算是有紕漏也是不會太大,待飛燕指出,她便是隨機應變便好,總是不會出太大的醜來。

    想到這,她鎮定下來,看著飛燕伸出玉手指向兩處。

    “這處防禦地點太過突出,很難獲得援助,一旦被敵軍攻下,周邊幾處防禦點就會失去聯繫,被敵軍各個擊破。”

    “此處防禦點在一處山坡上,看似易守難攻,但是旁邊俱是樹林。我若攻擊此處,只需命士兵放出火箭,點燃樹林,便能讓守軍不戰而潰。 ”

    飛燕又接連指出幾個防禦不妥之處。她每說一處,阿與公主的臉色便白上一分。這些年,她也苦讀兵書,對排兵布陣略懂一二,知道飛燕說得說理。

    伯夷女王也是甚通兵陣,而且看著飛燕侃侃而談的樣子和定北侯夫人逐漸蒼白的臉色,也心內也是漸漸有些不滿。

    就算那定北侯夫人真是諸葛書生又如何?竟是被個一直身在王府後宅,以色事人的側室駁斥得體無完膚。

    這等拙劣的布防竟然也好意思當寶貝一般拿來當賀禮,當真是欺負她伯夷族無能人,還是包藏著禍心,存心要給伯夷的邊防留下可攻的破綻?

    伯夷女王心中對定北侯夫人十分鄙夷,連帶著對和其交好的南麓公夫人印像也差了幾分,嘴裡笑著道:“想不到側妃竟是這般的人物,當真位大隱,竟是隱在了王府後宅之中,早就聽聞驍王殿下神勇,今日得見側妃論兵的精妙,也是能遙想驍王殿下用兵入神的風采了!

    當下便是連看都不看那阿與公主一眼,也不再問那諸葛的真假,只是親切地與飛燕交談,又問了關於那機關石臼的問題。

    衛宣氏和阿與公主卻是再無沒有得到伯夷女王的半個笑臉。阿與雖然有心想談那籌備糧草之事,可是幾次開口都是被伯夷女王打岔了過去。

    倒是飛燕舉起酒杯衝著阿與微微一笑:“來而不往非禮也,定北侯夫人此前對我多有照拂,以後我必當竭盡所能,逐一還到!”

    這話音量不高,可是內裡的分量,阿與卻是清清楚楚,望著飛燕那明淨的雙眼,心內竟是微微地發怯……

    這個女人,竟是比在白露山上更有氣場了,不但艷光照人,更是不怒自威。

    有那麼一刻,她萬分地懊惱,自己竟是得的失心瘋嗎?為想出這等拙劣的計策,竟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若是飛燕沒有出現,她老早已經從伯夷女王那得了糧草了。可是……尉遲飛燕竟是好命地逃過一劫,而她卻是置身在了尷尬的境地。

    想到這,她微微有些惶恐地望向衛宣氏,可是那衛宣氏老在就不坐在她的身旁了,而是站起身來,神態如常地與其他淮南貴婦一起笑語傾談,只留下她一人尷尬地坐在席案上。

    酒宴過後,飛燕回到瞻月樓。因為昨日的事故,肖青,竇勇甚是緊張,重新調派人手,以瞻月樓為中心,層層保護,保護得滴水不漏。就算是二樓的走廊也是布防了侍衛。

    寶珠因為昨日中了迷藥,變得更是有些惶惶,恨不得找來千鈞巨石壓住那大門口。

    不過飛燕心內卻是疑惑不解,為何整個二樓獨獨只有自己未中迷藥。

    寶珠聽了,倒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側妃您前些日子飲下的湯藥可都是二殿下的鮮血作的藥引,自然是得了殿下的福澤,百毒不侵了!”

    飛燕聞聽此言,猛地抬頭,那些日子喝的湯藥的確是有些血腥之味,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驍王竟然滴了自己的鮮血入了湯藥裡……

    想到那段時日他總是帶著一對護腕,就連睡覺也未曾摘下,心內更是悸動不已……

    “竟是這樣,你為何不告訴與我?”

    寶珠也是直覺失言,嚇得跪地道:“是二殿下不讓奴婢多言,生怕側妃因為心存顧忌而不肯服藥,這些日子,總算是停藥了,奴婢才多嘴說了出來……”

    這個男人……

    飛燕的心內竟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此時竟是恨不得他就在眼前,可是到時是說些什麼,是責備他不知輕重,隨便損了自己的精血本源?還是摟住他健壯的脖頸,只是熱切地吸附住他的唇舌?

    此時入夜,飛燕卻是心緒難平,便是披著衣服來到了書案前,命著寶珠研磨著墨汁,拿起特製的香蘭信紙,在上面寫下一行娟秀的小字。

    曾經自己給驍王寫信,卻是懇求他幫助隆珍和離。那人竟然懊惱著自己的寫下的不是情信,而只回了“不准”二字。

    當日這男人的種種霸道,今日回想卻是別有一番甜蜜的滋味在心頭。

    待到明日晚上回轉,還有在路途上周折著許久,倒是不如先寫一封書信著人快馬加鞭地送去,不​​知那人展信時會作何感想?

    待得寫好了書信,寶珠識趣得很,竟然從書箱裡拿出兩隻玉盒,取了些香露金粉灑在那信紙上,再輕輕一吹,信紙的表面便是點綴著幽香閃爍,倒是精緻。

    飛燕卻是有些微微赫然,這般閨房裡的小兒女做派,豈不是要被他笑話了,便是要撕了重寫。寶珠眼疾手快才算是保住了,好說歹說才裝入信封放在案頭,等著明日一早便送到驛站快馬加鞭先行一步。

    因著昨日派人劫掠自己的事件,飛燕其實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寫完信便是準備安寢,卻久久未能睡去。突然,鶴嘴香爐豆大的火苗一暗,正在睡著囫圇覺的飛燕心中一緊,雖然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但她直覺著有人闖進了屋子。 ,可是外屋的寶珠為何又沒了動靜,莫非又是中了迷藥?

    想到這,竟是眼睛一睜,猛地醒了。她的臉兒衝裡,這一睜眼竟是看到有個黑影映在了床對面的內牆之上!

    飛燕剛要高聲呼喊樓下的肖青,竇勇,身子卻被一雙遒勁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她啊的一聲便驚叫出來,可是那聲叫喊還在喉中未及沖出,就被一張剛強柔軟的大口堵住了。

    這賊人竟是這般大膽,竟是要在這瞻月樓里便要強行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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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1:00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飛燕身子瞬間僵硬,一隻尚且自由的手,迅速摸向自己的枕榻之下,握住了驍王給她的一把精巧的匕首,反手便刺向了這不速之客的後背。

    奈何那人手勁兒極大,還沒等揮出去便被緊緊地握住了。不但如此,另一隻大手還放肆地摸向了她的領口。想起那阿與授予那倆個黑衣人的毒計,飛燕心內是又驚又怕,當下便是將心一橫,朝著那人的唇舌狠狠地咬了過去。

    這一咬,不打緊,便是一嘴見血的,那人也是悶哼了一聲。

    待得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飛燕這才發覺霸道攻略的唇舌如此熟悉。她用力將頭偏過去,喘息著問道:“是殿下嗎?”

    許是被咬破了舌頭,驍王的聲音有些含糊,便是有些口齒不清道:“不是本王,還是有誰能這般上了娘子的床榻?”待得他稍稍抬起一點,健闊的身影慢慢暴露在黯淡的火光下。

    飛燕看見驍王,身子一軟,癱倒在他的懷裡,卻是有些驚魂未定,緊緊摟著他健碩的腰身道:“可是要嚇死妾身不成?怎麼這般悄無聲息地便進來了?”

    驍王用力吮了吮自己的舌尖,故意擰眉道:“入了伯夷,自當隨此地的風俗,本王老早便是相中了小娘子,正好趁著今夜風大,啟開了門戶與娘子好好的戲耍一番。還望娘子垂憐,且寬了衣帶,賞本王些香軟溫存……

    飛燕被他這沒正經的氣得竟是有些不暢,便是使勁推著他道:“這般英俊的,入了伯夷還怕是沒床可睡?且去尋了別的房門去吧!”

    驍王哪里肯幹,便是徑直去解她的衣衫,嘴裡低聲說道:“這般彪悍的小娘子,倒是可以省了護衛,嘴裡被咬得甚疼,娘子哺上一口香液好好療一療傷口,一會便讓你得趣……”

    許是連夜裡趕路,驍王的身上有些微微的汗意,男子身上特有的雄性氣息順著那微微敞開的衣扣盈滿了鼻息,那衣服下包裹的滾熱的肌理在這樣微涼的初春之夜卻是引得人想鑽入那懷裡。

    雖然飛燕在人前鎮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可是此前因著遇險,難免有四面環敵之感,此時被這男人戲謔的調侃著卻是心裡猛地一鬆,眼裡竟然是有著微微的濕意,只是一個勁兒地往他的懷裡鑽,竟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驍王總是愛逗弄著這個一向略顯老成的姑娘的,每每見她被自己逗弄得臉頰微紅的模樣最是可人,可是只是分開了這短​​短的兩日,她竟然只是被自己的言語便撩撥得濕潤了眼眶,綿軟得如同紅眼兒小兔兒一臉委屈地直往自己懷裡失聲哭了出來……,嘴裡只是哽咽道:“竟是連你也這般嚇我…… ”

    只那一刻,哪裡還有什麼撩撥逗弄的心思了?只能緊緊地摟住這懷裡的嬌柔身軀,一向莫測高深的俊臉竟是難得有些慌亂,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深深一吻:“是本王的不是,竟是嚇壞了燕兒,莫怕,有本王在,任何人都是傷害不得你的……”

    驍王素來不喜女子柔弱嬌滴滴,以前在新野時,便有大戶人家前來說親,只是看了一眼那躲在團扇後嬌羞的臉兒,便是莫名讓人倒了胃口,便是藉口帶兵回絕了好幾戶的閨女。

    他初時對這燕兒也是好奇心更多些,覺得她迥異於其他的深閨女子,做派隱隱有些男子的脫俗英氣。

    在戰場的上幾次神交後,在那驛站酒家裡的短暫邂逅卻是相思漸漸入骨,幾番周折終於擁了佳人在身旁時,他也是才漸漸地真正了解了這女人。

    她並不是自己想像裡的那般英氣逼人,更多的的溫婉謙和的性子,若是不深知她的底細,任誰也無法料想這樣一位舉止得宜的前朝大家閨秀竟然是白露山上的反賊。

    可是她的溫婉裡卻是還有著一股子百折不回的擰勁兒,可真是這種有些羸弱的堅強讓驍王愈加的著迷。

    可是見慣了飛燕冷靜自持的一面,這時他才是有種恍然之感,為何時間大部分的男子都愛那嬌滴滴的女子,當心愛的人兒全身心地撲入懷裡,只是嬌弱香軟的那麼一團時,便是讓人心生毀天滅地也要呵護懷中玉人周全的豪邁心思。

    待得飛燕哭得透了,驍王忍不住翻了個身,將她壓在了綿軟的錦被裡,再次用自己火熱的唇舌以前引燃佳人的熱情,這一次飛燕也是緊緊地留住了他的脖頸,微喘地閉了眼眸……

    待得床榻停歇時,天色早已加濃,飛燕在宴席上吃得不多,此時又是與驍王一番纏綿,竟是肚子唱起了空城計。又是引得驍王一陣低笑。

    寶珠在驍王進了房門時便偷偷退了出去,指揮著侍女去樓下燒水,同時有預備了茶點,防備著一會主子們要用。

    聽到驍王的召喚,連忙向端了一盆溫水入了室內,將巾帕子擰乾後,遞進了帳子裡,只聽帳子傳來驍王誘惑著側妃開腿兒擦拭身子的話,過了一會,才見那髒了的帕子遞了出來。

    這邊小桌上已經擺好了吃食,當地的香米用木錘捶打出來的米糕沾上了香甜的黃豆粉滿滿堆了一碟兒,風乾的豬肉脯在燈光下散發著迷人的楓葉紅色,還有一盅熱騰騰的紅棗雞羹,用來做宵夜是最好不過的了。

    待得吃食擺放了停當,一干侍女退出了內室,驍王在裸著上身,抱著只裹了件薄衫的飛燕出了幔帳,有抱著她坐在了桌下,親手餵著著她先飲了幾口雞羹,又吃了兩個米糕,見她飽足不肯再食了,這才略顯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來,一看便是急於趕路失了飯頓的樣子。

    飛燕此時也是穩了心神,問驍王為何突然來了這伯夷。

    原來驍王從飛燕離開後一直放心不下,親自領兵到大齊和伯夷的邊界駐守。早上,他得到飛鴿的急報,昨日有人企圖劫走王妃,初聽到消息時,心幾乎駭得不跳了,然後便是勃然大怒,哪裡還能守在江側,再也估計不得大齊皇子的架子,便是徑直奔赴了伯夷。

    此時室內的燈光挑亮,便看見燕兒的眼下還是有著微微的紅暈,當真是受了委屈的。驍王心內便是有些發堵,眼裡的殺意也是漸盛。

    那個北國的蠻女當真是自不量力,竟然設下這等的毒計,若是這樣還能叫她全身而退回到北疆,還真是欺他驍王無能,不能維護自己的愛妻周全了。

    既然她這般喜愛伯夷的民風,要是不成全了她的夙願,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機會?

    當哄著接連兩晚都沒睡好的燕兒閉了眼,驍王這才起身出了房門。一旁的竇勇正立在了門前。

    “可是都安排好了?”驍王冷聲問道。

    竇勇馬上回道:“那娘們兒明日走水路返回北疆,她必經的要線已經被內應飛鴿傳給了那水路上經常出沒的賊寇,想來這北國公主的名頭必定能引來那好色的清水寨寨主的垂涎。淮南的剿匪軍一直截獲不到這清水寨的賊首,若是這娘們能將那匪首引出,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驍王冷著眉眼說:“出兵的時候且緩一緩……”

    只這一句,便讓樊勇明白了意思,而一旁的肖青也是一陣後怕的直冒冷汗。若不是因著那阿與頂著定北侯夫人的名頭,只怕驍王老早便是提著刀劍親自宰了那蛇蠍女人洩憤了。

    可是這番借刀殺人更是狠厲,便是存心要毀了那阿與的名節不保。看來那女人動了側妃的歪念,徹底惹怒了驍王。平日就陰冷十足的人此時更是短少了半絲的憐憫之心。若是自己與竇勇沒有及時救下側妃,讓那狠毒的婦人得了逞,被劫入了深山里……那麼他們倆……

    肖青又是打了個冷戰,簡直是不敢往下深思了。

    驍王回房時,飛燕已經熟睡了,臉頰微紅的睡顏,又是引得驍王情不自禁在那香腮上輕吻了一口。

    低頭看了半響,他來書案前準備處理公務,一眼便看見那份還未來得及封口的信封,待得長指夾出了書信輕輕延展開來時,一股幽香便是迎面撲來。

    只見一行娟秀的小字躍然紙上:

    隔江迢迢屹兩端,

    星闌夜半風聲訴纏綿,

    此廂輾轉過夜半,

    彼處夜半復未眠……

    驍王一向冷峻的嘴角慢慢地翹起,這一本正經的燕兒,倒是個情詩的好手,不經意地寥寥數筆,卻是道盡了他們分隔兩地的相思情。輕輕撫著信紙上的那一行,驍王心內竟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滿足之感。

    此時的瞻月樓上濃情蜜意,可是在瞻月樓的另一側,卻也是有人夜不能眠,

    衛宣氏坐在席地的茶桌前,冷冷地問道:“那定北侯夫人是個不能成事的,接下來,你可是有何良方?”

    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微微一笑,彎長的睫毛下,一雙美目裡閃著妖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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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1:12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驍王來到伯夷走的是與淮南通商的商路,所以通關的度牒也是走了隱匿的名姓,混在驍王側妃的隊伍裡倒是不甚起眼。所以伯夷過上下並不知道驍王來到此地的訊息。

    第二天晨起後,便是要去伯夷的宗祠看伯夷女王采納新人,禮成後便可回轉淮南了。

    這伯夷女王也是受了漢化影響,倒是甚是注重禮儀一說,並沒有如同鄉野伯夷族一般,開門縫了事,而是正經的拜了天地納了皇夫的,只是這皇夫更迭得略勤了些,每隔幾年倦怠了,便要休了前的,另娶新的,只是近幾年倒是不曾再換了,不知為何今年卻要復娶。

    而且偏偏要連著壽宴一起成了禮。莫非是有“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辭舊再迎新”的意思?

    寶珠聽聞這女王竟是可以任意迎娶新人,登時又瞠目結舌,只問側妃可是真的。

    飛燕也是看著她好笑,只交代她待會兒在那成禮上可別這般大驚小怪失了禮節。

    驍王睡得晚了些,起得也晚了些,肖青拿來了一聲侍衛的長服給驍王換上,他便懶洋洋地喚了侍女替自己換上,若是再戴上帽子混在人群里便可遮擋了眾人的視線。

    伯夷女王的成禮可不是小事,尤其是這次納禮甚是隆重,竟然是出動了三十駕長角水牛拉著的長車,牛乃是伯夷人心中的神物,耕田播種都是要靠它的,而這三十駕牛車如今用伯夷當地特有的山茶花裝飾一新,花團錦簇地等著參加賀禮的貴客登上牛車。

    在等待牛車走到宮殿門口的時候,飛燕留意到那阿與公主似乎是提前離開了,並沒有出現在這伯夷皇宮的門口。

    她站在台階上不​​經意地回頭一望,邊看到在裡自己不遠處的侍衛人群裡有一個帽簷低壓,貼著一撇鬍鬚的高大的侍衛,不由得抿嘴微微一笑。

    以往在大齊,都是驍王為主,她在一旁便是隨侍之人;不過現在,卻是二人易位,一向身在前位之人卻隱在了身後。

    就在這時,女王與新皇夫所駕駛的牛車走到了最前面,只見伯夷女王的牛車乃是由三頭罕見的純白色牛車所拉,伯夷女王一身伯夷族特有的百褶納花長裙,豐滿的腰身被露臍的布衣緊緊地包裹住,更顯婀娜,雖然她已經不是二八芳華的女子,可是天生的王者之風猶勝那些玉脂瓊膏,精心描繪的眉眼處處透了喜色。

    待得新任的皇夫從殿內走出時,只見那男人一身長袍顯然是經過改良的,雖然繡著伯夷族特有的花紋,可是款式更偏向於漢式的長袍,款待束身,頭戴盤口獸角軋花紫玉冠,將一張素雅的俊臉顯得越發的白皙,鳳眼含笑,懸鼻薄唇,竟是個驚世的美男子!

    只是從淮南過來的貴婦們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這不是名震淮南的奇士妙閒道長嗎?怎麼他反而成了這伯夷女王的新皇夫了?

    若是說伯夷的風俗讓眾位接受正統思想的女子們暗暗鄙夷,那麼此時女王可以隨意另娶,竟然娶入了淮南第一等的美男子,倒真是讓一眾貴婦看紅了眼睛,這該是怎樣的艷福?

    只要一想到入了夜裡,那向來清心寡淡如同謫仙般的美道士解了衣袍,鬆了髮冠,長髮披散入了紅燭帷幔……貴女們便是臉頰泛紅,只恨不得自己成了那伯夷的女王嘗盡人間美色。

    飛燕也默默吸了一口冷氣,她當初在伯夷見到這妙閒時,只當他是到了此處又行那神棍之時,打著占卜的名義騙取了女王的好感,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女王壽宴之後除舊迎新的竟然是他!

    人都道紅顏乃禍水,豈不知這絕色的藍顏是能能釀出毒汁一鍋的!若是這伯夷女王真是納了這個大樑前朝居心叵測的皇孫在身側,那麼這處魚米之鄉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點燃淮南戰火的砲筒……

    伯夷女王見到妙閒舉步向她走來,臉上頓現笑顏,伸出玉手與他握在了一處。

    其實但看這伯夷的女王當真是明艷動人得很,就算年歲稍大些,也是絕美的女子。可是這等的美艷挨著了妙閒的那種如美如天人一般的氣質便是落入了俗氣,更是凸顯了年齡上的差異。

    引得眾位女子忍不住垂淚:道長,美貌如斯為何偏落入虎掌?

    但是周圍更多的是懂得眼色的,立刻交口稱讚道,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當真是天賜的良緣,地造的絕配!

    妙閒並沒有多看飛燕一眼,笑牽著女王的手一同上了白牛禮車。隨後眾位賓客也一起上了牛車。

    不知是否是她多心,她總覺得那妖道似乎有意無意瞟了那侍衛群一眼。

    上了一輛牛車,坐在那車座上時,只覺得自己似乎是被這山茶花包圍住了,可是飛燕無心嗅聞那茶花的清香,信心內卻是在嘀咕著這妙閒又是在打了什麼鬼主意。

    此地不是淮南,更何況女王正在舉行慶禮,她更是不可能立即上前戳穿了那妙閒乃是意圖刺殺大齊皇帝元兇的身份,只是想著過後該是如何開口向女王挑明了真相,免得這妙閒留在伯夷興風作浪?

    心內還沒有翻轉著明白,那牛車不急不緩已經行駛向伯夷最高的山——玉頂山。酬謝了山神後,便是禮成。

    通往玉頂山路處有一座頗為寬大的木橋,由於怕牛車承載不住重量,所以當先前侍衛過了橋後,女王與飛燕的牛車便先後依次上了橋。

    橋下的河水,直通大江,綿延流淌便會一直流向入海口。此時雖然不是雨季,水勢稍緩,可是河水依然響亮有力地在流淌著,而著木橋懸在半空,若是畏懼高處的人行到這裡還真是不能往橋下去看。

    就在走在前面的女王牛車堪堪駛過了木橋時,橋兩邊的人們都聽到了清脆的哢吧的脆響聲,還未及人們反應,那座結實的大木橋突然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般,那橋面的木板突然彎翹開裂。

    緊接著,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載著飛燕的牛車便是順著橋面的裂口直直地墜了下去。

    就在人們驚恐萬狀地大聲呼號事,那侍衛群裡衝出一個高大的侍衛,毫不猶豫地從橋頭,騰地跳下了山崖,一頭扎進那洶湧的大河裡去。

    就在這已經過了橋的女王的新任皇夫,竟然下了馬車,身形動作利索得如同武夫也一起跳入了大河裡。

    這瞬間的事情簡直讓人來不及反應,待到肖青竇勇來到崖邊也準備跟隨著驍王往下跳水救人時,那濤濤的水浪早就捲著落水的牛車一路遠去了……

    這時反應過來的女王也是神情冷峻,大聲喊道:‘不要再往下跳了!快!到前面的船塢那划小艇救人!不然人入了水都是要被水浪捲走的! ”

    在伯夷的地盤上,竟是出了這等慘禍。伯夷女王的心內也是發急,若是那側妃真有個好歹,她可是沒法跟大齊的二皇子交代的,一旦因此交惡,豈不是為禍了百姓?

    而且……那妙閒也是!為何不管不顧地自己看跳下水救人了?她在遊歷淮南的時候,無意中認識了這位美貌的道士,當時便是傾心得很,奈何他一心向道,無意紅塵。

    後來竟是機緣巧合,他來到了伯夷,在自己幾次三番的撩撥暗示下,終於懂了凡心,願與自己共結連理,她原是準備舉行一個更加隆重的慶典的,這趟才不算辱沒了妙閒的絕色,可是他卻搖頭拒絕,說不必勞民傷財,只在壽宴後補個過禮,祭拜了山神便好,就是連邀請賓客的帖子都不用浪費著發兩遍了。

    這等憂國憂民的男子,可真是貼心的妙人兒,可是這心上之人如今以身犯險,直讓那伯夷女王也是心急如焚。

    卻不說橋上的混亂,飛燕在突發的險情中什麼都來不及反應,直覺得在一陣木板斷裂的巨響裡,連人帶車子便直直地了落下去。

    在下墜時,她只能拼命地吸氣,以求一會落水時能堅持得久一些。

    由於有一些高度,當牛車砸在水面上時,那水花擊打得皮膚都是隱隱作痛。飛燕只能清醒著自己略通些水性,在入水的那一刻及時屏住了呼吸。

    那拉車的是​​水牛,只要它們能擺脫身後的馬車,便一定會自行泅水,如果能攀附在牛身上的話,並定能堅持到營救的時候。

    心內雖然冷靜地盤算著應對之策,可是待入了水里便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被水浪拍打得人變得發暈不說,根本就睜不開眼,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人在水里如同落葉一般打了幾個璇兒,隱約聽到不遠處發出了牛叫的聲音,飛燕直覺的自己的小腹似乎被什麼重物撞擊一下,頓時張嘴連嗆了好幾口水,然後便陷入了無盡的昏沉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漸漸有了些意識,只覺得自己躺在一處柔軟乾燥的床榻上,有人用手輕撫著她的面頰,嘴裡輕輕地喚著:“燕兒…… ”

    一片昏沉間飛燕竟然還當自己在驍王府內,不由的緩緩抬起了手,握住了驍王那作怪的手指,嘴裡輕喚:“殿下,莫鬧……”只是那說話的聲音異常沙啞,喉嚨疼得再也沒法合眼。

    可是待睜開了眼兒時,飛燕竟是一愣——眼前哪裡是驍王?竟是久久不見的樊景,他因著飛燕那一句“殿下”,正一臉晦暗不明地坐在她的床榻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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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1:23 |只看該作者
第123章

    飛燕只覺得腦袋“嗡”了一下,她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上只穿著貼身的裲襠,便是拉住了蓋在身上的被子,因著嗓子嘶啞也不能再說話,卻是一雙鳳眼憤怒地盯著樊景無聲地控訴著他的輕薄。

    樊景苦笑一聲,心裡卻是不是滋味,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燕兒——那個坐在馬背還顯得小小的丫頭,會這般如臨大敵地望著自己。

    早因那句“殿下”而口裡微微發苦,可是對著飛燕卻是強忍著不發出脾氣:“你的衣服是我讓屋主的妻子幫你換上的。”他素來是知道飛燕脾氣的,因著自己娶了阿與,燕兒一直沒有解開心結,此番終於了了心願讓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邊,總是要小心翼翼些才好贏回佳人的芳心。

    飛燕飛快地瞟了一眼,果然這屋子不像是什麼豪華的居所,帷幔都是些粗麻混著素棉織成的橫紋粗布,桌椅擺設也是有些粗陋的模樣,但是幸好打理的還算乾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打扮樸素的村婦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入了屋內,擺放在了桌子上後,朝著樊景拘謹地施禮便退了出去。

    樊景端起了湯藥輕輕地吹了吹,便用木勺舀了一勺要親自餵給飛燕:“你落了水里,身子著了涼,還是要喝些驅寒的湯藥才好,來,乖!張嘴……”

    飛燕哪裡會去喝他餵的東西,便是抿著嘴兒將臉稍稍一偏,稍微清了清嗓子,嘶啞地問:“我為何會在這裡?”

    樊景卻是不欲作答,顧左右而言他:“你落了水,是我救起的你,其他的便是不用再問,我怎麼會害了我的燕兒呢?你且乖乖將養,待得過兩日,我便帶你回北地去,山上的左安將軍他們可都是想著你這個軍師呢!”

    飛燕略微閉了閉眼,攢足了氣力才又重新睜開眼睛道:“定北侯,我已經是有夫之婦,怎麼可以捨下名節與您同行?若是您還念著昔日的軍帳之誼,還望定北侯能放我回驍王府。”

    樊景依然溫吞地笑著,就好像兩人從來沒有分別過一般,多年前的樊大哥,便是這樣,每當她偶爾孩子氣時,便是這樣縱容而又無奈的望著她,可是眼底的那抹決絕便是明確的答案——放她回去?絕無可能!

    可是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是她記憶裡那個寬厚溫存的男人了。曾經剛毅的臉因著殫精竭慮和偶爾放肆的酗酒而臉頰微微下陷,讓臉上的輪廓顯得愈加的深刻,給整個人增添了化解不開的陰鬱。

    曾經乾淨穩重的氣質早就在這短短幾年的心魔不斷肆虐折磨下,變得更加陰冷了。

    這……是個讓她感到疏離而又有些微微恐懼的陌生人!

    “給……給我拿外衫來!”

    “此時風大,燕兒體弱不宜外出,何須外衫?“樊景淡淡回絕,擺明是絕了給她衣穿的念想。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一個清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樊將軍,可否出來一下?”

    那優雅而輕緩的聲音讓人聽著就覺得分外熟悉,分明就是即將成為伯夷女王新任皇夫的妙閒道長!

    樊景伸手抹了抹飛燕的臉頰,又將被角掖了掖,柔聲道:“乖,且再睡一會兒。”

    說完便起身去開門,飛燕雖然因為疼痛渾身無力起不得身,卻是透過帷幔的縫隙清楚地看到立​​在門外的真是妙閒道長。

    只見樊景恭敬地朝著妙閒施禮:“不知晉王找末將何事……”剩下的話語便順著關閉的門板盡數湮滅了。

    被濤濤江水拍得昏沉的腦袋此時都是要炸裂開來了!

    她猜得果然不錯,那妙閒果真是前朝太子的兒子晉王宣鳴。看那二人的情形,似乎早就暗通款曲了。

    這般一看,二人一派君臣和諧的模樣,那樊景一向都是打著復辟大樑的旗號,此番倒是找尋到了真龍牌位,更加師出有名了。

    想來他投靠大齊,接受招安也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飛燕躺在枕榻上,靜靜地濾了一遍自己落水的情形,若是她猜得不錯,這木橋突然開裂,也應該是這宣鳴皇子做的手腳。只是不知他們是用了什麼手段,將自己在眾目睽睽下從湍急的河流裡打撈了上來。

    至於這般設計自己的目的,無非也是為了拿住自己做了把柄,好來要挾著驍王就範吧?

    飛燕掙扎著起身,端起了放在床邊的水碗,顫抖著雙手將它捧到嘴邊大口地飲了幾下。

    待得溫熱的水入了喉嚨,人也漸漸有了氣力,她掙扎著坐起身,裹著薄薄的被單,然後扶著桌案牆壁,一點點地踱到了一扇小窗前,抬眼往外以望,眼前是一道高高的籬笆,擋住了視線,但是細細一聞便可以嗅聞到海邊所特有的鹹濕氣味,這是……靠了海邊?

    想到這,她的心略定了定,若是海邊,倒是離淮南不遠,只是這樣走海路的話,驍王府的人馬倒是不好搜尋了,畢竟海線不若運河那般易於搜尋。

    正在這時,門又打開了,樊景再次入了房裡,看見飛燕起身了,便快走兩步扶住了她:“又是這般逞強,若是站不穩跌倒了可怎麼辦?”

    事已至此,倒是無謂跟樊景扯破臉撂狠話,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拖延時間,靜等驍王營救自己。

    想到這,飛燕便淡淡地開口道:“我餓了……”

    見飛燕終於緩下了臉色,樊景心裡一喜,便扶著飛燕回到了床榻上,又吩咐方才那位村婦端來些吃食。

    漁村的餐飯自然是少不得魚的。通條的一尾大魚煎炸的金黃後,撒上香蒜,再用濃稠自釀的農家醬燉得陣陣飄香,那米飯也是照顧著飛燕此時羸弱的胃口熬煮成稀爛的米粥,飛燕輕輕喝了一口,香氣四溢,那獨特的味道一嚐便知乃是伯夷特有的香米。飛燕不動聲色地將米湯嚥下,這樣粗陋的農家,是不會特意遠隔千里購來這昂貴的伯夷稻米的,所以此地就是如她預料的一樣,離那伯夷並不是很遠。

    樊景坐在飛燕的身邊,用筷子夾起一大塊魚肉,剃乾淨了魚刺後,便放到了飛燕的碗裡,然後靜靜地看著她細嚼慢嚥。

    上次只是在淮南商市開放時,遠遠地瞧著立在船塢上的她一眼,只是看了個囫圇的樣子,怎麼及得上現在這般仔細?

    燕兒又是豐腴美艷了不少,此時香粉胭脂俱是未施,可是那肌膚卻是寸寸瑩白如玉,滿頭長髮披散在香肩之上,倒顯得那鵝蛋的臉蛋愈加的惹人垂憐……樊景的目光順著飛燕纖細的脖頸漸往下滑,便是來到那胸前,此時佳人只著了農家婦簡單的內衣,一方顏色不算鮮亮的裲襠卻被飽滿的胸部撐得滿滿噹噹。因著沒有外衫,飛燕方才便是將床單裹在身上又打了個結兒,可是方才在端碗動作的時候,到底是鬆散了些,窺得些線條端倪。

    樊景慢慢放下筷子,將大掌擱在腿上緊握成了一團。他早已經不是沒有成親前,一直未開解人事的無知男子了,對於眼前這女人的渴求也是不同於以往。

    因著是看著燕兒長大的,自然是對著她除了男女之情外又是多了些兄長般的溫存,因著她年齡尚小,處處都是體貼著她,不曾有半分的孟浪。後來燕兒漸漸長大,不再是年少時緊隨在自己的身後的黃毛丫頭了,卻是因為軍務要事的分歧而讓二人漸漸生出了隔閡,也是失了親熱的興味。

    只因為他一直篤定燕兒總歸會是自己的女人,早晚都是會得到的。卻是不曾想,卻是被霍尊霆那個奸詐的胡人雜種鑽了空子,平白佔有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女人。

    就算在這之後,他又找了無數的代替品也是於事無補,就算是眉眼又幾分相似,可是眼中哪有燕兒的半分輕靈?就算身形相似如何?怎麼比得上眼前的本尊這樣腰肢柔軟?有多少次,他都是靠著幻想著此時在自己身下的是他的燕兒,才能紓解出來。

    而如今,他臥薪嘗膽,低下高傲的頭顱,自願降服與大齊,甘於身為霍氏皇族驅使的馬前卒,替朝廷剿滅北疆蠻夷的緊逼,才換來那驍王的一絲鬆懈,又暗中與前朝皇子宣鳴聯合,才能將這失而復得的珍寶擁入懷中。

    此時鼻息間盡是佳人身上的暗香浮動,滿眼都是那如羊脂美玉一般滑膩的香軟肌膚,樊景的喉嚨急促地上下吞嚥,真是恨不得立刻便將燕兒抱上床榻,好好的用唇舌去索吻見到的每一寸滑肌……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輕聲稟報:“主公,暗探飛鴿來報,夫人在淮南金水河一帶遭遇了悍匪,已然是支撐不住了,便是飛鴿請求著支援……那悍匪素來有劫色的惡名,還請主公事不宜遲,快些定奪,不然……恐……恐怕是身有不測……”

    飛燕聽了頓住了手裡的碗筷,那金水河下游的悍匪惡名遠播,專喜劫擄貴婦狎玩,然后索要高額的贖金,往往人雖然是贖買回來,卻是大了肚子懷了孽種的,這讓南北的客商深惡痛絕,而驍王也是幾次要圍剿這夥劫匪的。

    那阿與公主竟然落到了這樣的悍匪手裡,若是不及時搭救,那清譽可是盡數的要毀了。若是樊景去救……飛燕不由得眼前一亮,心內暗喜,因著驍王立志剿匪,那金水河一代,耳目眾多,只要樊景帶人大動干戈必然是會驚動驍王,到時……

    可是還未及她想完,便聽樊景淡淡說道:“知道了,哪個都不准去,免得打草驚蛇,若是有索要贖金的,只管讓他們將贖買的書信送到北疆,到時定北侯府出銀子便是了。”

    飛燕聽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的開口道:“樊將軍,你若不救,可是知道那公主會遭受怎樣的折辱?”

    樊景確是若無其事地又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她的碗裡:“她既然是有本事自作主張來伯夷冒充諸葛書生,自然也是有本事自己逃出生天的,哪裡需要別人多事?”

    說話間,他的眸子閃著冷光,竟然異常的淡漠,渾然不覺被擄掠的乃是自己的結髮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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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1:35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許是飛燕眼裡的詫異太過明顯。樊景倒是緩了語氣。只是淡淡地道:“燕兒快些吃吧,休要因著旁人而累了心神?”

    飛燕此是也是倦怠得很,身在虎穴而又不知驍王此時是何等的境況,雖然是吃飯,可是腦子裡依然轉個不停,吃了幾口便再也難以下嚥了。

    那阿與此時恐怕已經是身陷於賊巢之中,也不知她有沒有法子逃出生天……不過那樊景看起來已經是起了休離了阿與的心思了。最近通古部式微,早已經不是經年前那個軍力雄厚的泱泱大部族了,樊景心內的涼薄,也是現在才讓人猛然驚醒的。

    吃完飯後,此時夜幕低垂,村婦端來了熱水,伺候著飛燕洗了手腳,飛燕原是擔心這樊景孟浪,可能是因著估計她落水昏迷,身體尚虛的緣故樊景沒有在這木屋內多作停留。飛燕略略鬆了口氣。

    畢竟這裡是驍王的地盤,不知他們做了什麼安排,竟是可以安然躲藏在這裡。

    這樣在木屋內憋悶了足足一天,樊景到是“恩准”了飛燕出屋活動一下。樊景拿出衣衫,待飛燕穿好後,又遞來一雙木屐。飛燕看了眼木屐,伸手接過,穿到腳上。這木屐是漁民常用之物,下面是鋸齒形,方便漁民在灘塗上採拾貝類,撲捉螃蟹。不過飛燕腳上這雙和普通木屐有些不同,乃是用兩根麻繩交叉套在腳趾和腳踝之處,若是不穿布襪,走起來麻繩便磨蹭著腳上皮膚,一會功夫腳上就會起了紅印。如果走的久了,必然磨出血泡。飛燕知道這是樊景特意用來防備自己逃跑之用的。

    出了木屋,飛燕環顧四周,終於看清了木屋所處之地。這木屋乃是建在一處峭壁的山崖上。峭壁如一把匕首般筆直地插入大海,崖壁中間有一個斷面。木屋和漁村便建在這崖面之上。有兩條陡峭的小路斜著通向崖頂和崖底。崖底是個背風的天然小港。

    漁村不大,寥寥十幾戶。房屋是用崖頂的石頭壘砌,每戶都有石頭搭建的矮牆,裡面圈著雞鴨犬鵝。耳邊是犬鳴雞叫,伴著海浪撞擊崖底的碰碰聲,不消多時便淹沒在了洶湧的波濤聲裡了,彷彿是個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一般。

    看到這裡,飛燕的心內一沉,這樣便宜刁鑽的地方,雖然是緊挨著淮南卻是一時難以尋到的。

    此時漁村晚風習習,顯得海風硬朗了很多,飛燕身上穿著農婦厚實的冬衣,倒是不覺得天寒。樊景出了漁村,不知幹什麼去了。

    她望見宣鳴正坐在院子裡的一塊青石上,悠閒自在地在一張破桌子上砌著清茶,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可真是像是身在宮廷裡閑庭散步。

    看到飛燕出了屋子,宣鳴微微一笑,衝著飛燕一揮茶杯,無聲地邀約著她前來品茶。

    飛燕趿拉著一雙露趾的木屐慢慢地踱了過去。一旁宣鳴的隨侍搬來了一把椅子,擺在了桌子的斜側方。

    那椅子倒是比宣鳴的青石略略的矮了一截。飛燕看了那侍衛一眼,心道也是個懂事的,若是依著前朝的身份,自己倒是比這飲茶的皇孫身份低得多了,坐著矮凳倒是無可厚非。

    桌子雖破,可是擺在其上的茶具卻是精緻異常,那把紫砂的泥壺表面被磋磨得光滑細膩,打開蓋子,便能瞟見裡面積掛的厚厚的茶垢,看著得是養了十餘年的。當滾燙的茶水澆在壺身上時,

    看飛燕盯著茶具出身,宣鳴笑了笑:“從宮裡帶出的東西,也就是只是剩下這套茶具了,我的母妃早前拜託制壺大師飄雲先生特製的這套茶壺,我拿到手裡時,壺還沒養熟,以後若是無事,每日必定沏茶三次,如今倒是出脫出些可以見人的模樣了。”

    飛燕微微一笑,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淺酌了一口:“的確是味道醇正,但是也是茶的味道罷了,渴極了的時候,還不若一大碗清水來得解渴。人生在世要的不過是一瓢飲一簞食,有個遮身避難之所而已,若是一味放不開繁華,最後倒是累及了自身罷了。”

    宣鳴怎麼會聽不懂飛燕的言外之意,執握著茶盅的長指微轉,鳳眼卻是挑起笑道:“這點在下倒是羞愧,不及尉遲小姐的灑脫,只是小姐原是在長街賣粥,為何如今卻是身在王府?不知那裡的一簞食一瓢飲可是與庶民同享的是同樣滋味?又或者是食了新君的恩澤,便可盡忘了舊主的照拂?”

    他的表情祥和,可是這話裡的譏諷卻是辣味十足。

    飛燕慢慢放下了茶杯,順著宣鳴的話略略回想了自己這幾年的前塵,一時間竟是也有些悵然,不過卻並沒有如宣鳴所預料的那般露出羞憤的神色。

    “世事難料,飛燕也不知自己以後經年又會是身在何處?原以為這輩子當時如同若干侯府女子一般,及笄而嫁,相夫教子便是平淡度過一生。奈何身在亂世,遭逢家變驟然喪父,那時便是一心想著匡扶亂世完成先父遺志……最後卻是混忘了父親投身從戎的初衷乃是保家衛國。

    可是國又是何?家又是安在何處?飛燕覺得賣粥的那段日子便是體會的最深。

    記得京中動亂的前幾年,我曾經帶著侍女去街上選買雜用,京城裡的老字號卻是封門得十有八九,不是他們的生意不好,可是就算是有盈門的顧客,卻是支付不起昂貴的京城街頭的新稅,於是許多老字號的鋪子都轉了手,低價兌給了當朝天子寵妃瑨妃的父親。待得商舖收攏得差不多了,再取消新稅,高價將鋪子再讓兌出去。

    這一買一賣,豐盈的是皇帝新寵的私府庫銀,殃及的卻是那些苦心經營從來不敢缺斤少兩欺騙童叟的商號。

    有了這樣的樣板,圈占公田,霸占庶民私田的手段便是層出不求。

    一國的立法根本卻可以成為權臣謀私的工具,如同兒戲一般隨意地擺佈,那時飛燕雖然是個後宅的無知閨閣少女卻是也感到國之不國的痛心疾首,俱是伸出了不該的妄念,想要憑藉著一己之力,改變一些什麼。

    後來,家逢變故不得不當街賣粥,卻發現這新朝的生意倒是比起舊朝要好做些了。雖是個無憑無靠的攤販,卻是可以憑藉著一身的勞苦,換得果腹的錢銀,更可以供著堂弟讀書明理。有時累了一天,收拾乾淨了爐灶,站在巷口的榕樹下納涼時,看著京城老巷家家炊煙裊裊,便自感到,普天下的庶民其實關心的並不是那皇位上坐的是何人,而是自己一日三餐的陶碗裡是否能吃上塊五花三層的香肉……

    我承蒙驍王錯愛,迎娶入府,然幸而能略盡些雕蟲小技,幫助二殿下改進淮南的民生,雖不能與民同用粗茶淡飯,可是想到能改進民生,每天倒是極少有窮極無聊之時。 ”

    這番平易的話語,卻是讓宣鳴的目光微微發沉。

    飛燕點到這裡,便是急急收了口。宣鳴乃是前太子的兒子,大樑皇帝的嫡皇孫,在遭逢變故時,哪裡嚐過前朝敗落,民不聊生的苦楚。其後,他流落民間,恐怕心念所想的也不過是自己的舊夢繁華。

    在宣鳴看來,這萬里江山大抵本就該是他宣家的,那霍氏一族不過是鳩占鵲巢罷了。人的際遇不同,所思所想自然是不同。

    可看他也不是愚蒙之輩,眼裡倒是看不見咄咄逼人的貪欲之心,身在皇家,想必自小開蒙先生教授的也是“以天下為先”的君王之道,若是肯顧念黎庶,絕了復辟舊朝的念想,豈不是天下之福?便是出言略點一點,至於他是否能聽得進去倒是不甚多求。

    宣鳴似乎也不欲多言,只是放下了茶杯,就在起身而立,飛燕一眼瞟見了他的衣服的前襟處似乎滲出了一絲血跡,在雪白的衣袍上顯得分外扎眼。

    他看到了飛燕留意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尉遲公的女兒,果真是個口齒伶俐的女中豪傑,怨不得那顯赫的大齊二殿下竟然是奮不顧人,眾目睽睽下跳入湍急的河流,急於解救落水的愛妃,這等伉儷情深還真是羨煞旁人了呢!在下身上的傷口乃是驍王在落水與在下纏鬥時留下的,這番厚贈,來定必定加倍奉還於卿……不知小姐還曾記得在下批算的那一卜卦?”

    飛燕挑了挑眉,她自然記得這宣鳴假扮道士時,曾經為自己批了一卦,說是不宜北行之類的。

    宣鳴笑言道:“那一卦乃是妨夫之兆,若是北行,必定內宮虛火大旺,卻是要燒死夫君的一把大火……在下倒是很是期待早日護送尉遲小姐奔赴北疆,到時便要好好瞻仰一下驍勇的大齊二殿下的垂死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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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1:47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宣鳴衣襟上的血跡蔓延,如同盛開的紅梅,點點觸目驚心讓人聯想到當時水中打鬥的激烈。飛燕這才明白原來就在自己落水時,驍王竟然也跳進了洶湧的河水里,心里便是向被什麼猛地抓住,快要炸裂開來了。

    她緊盯著宣鳴的眼睛問道:“驍王若何?”

    宣鳴笑道:“驍王雖驍勇,奈何乃是旱地猛虎,不是水里蛟龍,水性還是有待加強,他應該也是傷得不輕。”

    飛燕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身子卻是有些微微止不住的顫抖。宣鳴說得不錯,驍王的確不善水性,可他這般聰明的人為何那時卻偏偏犯了傻,直愣愣地往下跳?那肖青與竇勇也是!為何就不攔住他些呢?就是那一瞬間,腦子裡翻轉千百個念頭,唯獨只是一樣卻是連想都不敢去想的,那就是……他可否有瀕於垂危?不然為何這幾日遲遲沒有絲毫的動靜,也不見樊景有半分驚惶呢?

    宣鳴細細看著飛燕的表情,倒是臉上的笑意清減了些,淡然語道:“原是以為尉遲小姐只是貪慕了虛華才甘願為他人妾,沒想到你們二人倒是各自盡了些許真情,還真是……”

    他並沒有說完,也是不知是觸動了他的什麼心緒。

    接下來飛燕也是不想聽了,只是臉色木然地穿著略有些磨腳的木屐,慢慢地踱回農舍裡去。

    那天夜裡,樊景興沖沖地回來,一臉喜色地找到宣鳴說道:“稟晉王,果然是不出您的所料,我命人用受訓的獵鷹傳去的書信送達了驍王府,言明用密匙來換飛燕,那驍王已經回了書信塞進了獵鷹腿上的信管裡,同意用密匙來換,只待明日便會將密匙送到您指定的地點。”

    宣鳴點頭問道:“那驍王會不會追蹤獵鷹來到此處?”

    樊景得意地搖了搖頭:“那獵鷹乃是經過特訓,展翅高入雲霄,哪裡有信鴿那般好追蹤?”

    他們倆在囚禁飛燕的農舍的隔壁,雖然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依然透過了薄木牆壁傳到了飛燕的耳中。

    飛燕沒有說話,只是出神地凝望著桌子上的蠟燭。

    這蠟燭是她昨日說起要看書,樊景怕農舍的油燈熏壞了她的雙眸特意送入屋內的。只是手裡那本《西廂記》卻是半天都沒有翻動一頁。直到那蠟燭融化得攤在了桌上,她才用指甲趁著有些發燙揭開燭淚,小心翼翼地收集到身上所穿夾襖的內襯破洞裡,然後再點燃一根新的蠟燭……

    第二天,天色有些發陰,眼看著便大雨將至,飛燕只說在屋內待得發悶,看這她微微蹙眉臉色蒼白的樣子,樊景只覺得有些心疼,便親自陪著她在院子裡走一走。

    飛燕身上裹著棉襖,有些寬大的一副顯得人也是愈加的清減,只是短短幾日竟然是消瘦了不少。白嫩的玉足也是被那雙麻繩木屐磨得破了皮,走起路來有些微微的跛腳。

    樊景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拼命地克制住了給她換雙綿軟合腳的鞋子的衝動。

    以前他總是嬌寵著懷中這個女子的,就算是每每被她的伶牙俐齒傷及了顏面,也總是冷著臉一語不發地出去策馬狂奔。可就是因為這般嬌慣得她受不得半分的委屈,才會落得最後竟然能連告別都不肯,便負氣下山的結果。

    說是做不得妾,不也是跟那胡人雜種做了妾室?若是說樊景經年納了這麼多女人入府,明白了一個什麼至理名言的話,那便是女人有時是嬌慣不得的,你若是一味地對著她好,久而久之她就會心安理得,倒是不懂的“惜福”二字了。現在他便是要試著對這燕兒強硬些,來日方長,定是要學了恩威並施之道。若是總是隨了她的性子,以後回了自己的府宅,豈不是又是不受管教了?

    果然這燕兒的性子比較著剛從河裡救出的那些日子,倒是馴良了不少,行走時就算大力地將她攬在懷裡,也只是抿了抿嘴,並沒有太過執拗。這樣樊景的心內一喜,就連飛燕提議往海崖邊走一走,都欣然應允了。

    可是距離海崖還有三丈之遠時,樊景便不准飛燕再往前走了。

    倒不是擔心她會怕,而是生怕這有時候脾氣倔強起來也是百折不回的,若是因著這些日子的憋悶,一個想不開,跳了山崖可如何是好?

    不過飛燕倒是沒有堅持,只在崖邊稍遠的位置,倚著一顆放倒的木樁坐了下來。微微仰頭笑道:“那裡竟然還能長樹”

    只是這微微的一笑,竟是讓樊景有些移不開眼,是有多久沒有看到她臉上久違的笑靨,那鳳眼飛揚的模樣竟是比夏日飛花還要亂迷人眼。於是他高大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傾斜,想要上前親吻芳澤,飛燕卻微微別開眼,嗔怪道:“說的是那裡,倒是要往哪看?”

    樊景被飛燕撩撥的不行,便是急不可待的匆匆一瞥,原來一塊山崖突起的石塊便斜斜長出一顆胳膊粗細的小松,紮根在那貧瘠的石縫裡,模樣甚是可憐。

    “許是海鳥銜來的種子落到了石縫裡才機緣巧合成了樹?”說完便是又急不可待地準備低頭吻住那兩片芳唇。

    “請樊將軍自重!”飛燕的臉兒一下便冷了下來。

    這讓心頭正熱的樊景頓時心內猶如潑了盆泛著冰碴的冷水。他的英俊的臉龐頓時緊繃了起來。他沉聲說道:“燕兒,你應該知道,此番我是不會放手的了。你到底跟我要彆扭到幾時?難道你我的下半輩子都要如此的冷顏相對嗎?”

    飛燕已經站起身來,緊攏著自己寬大的衣懷向屋裡走去。樊景看著她那漆黑的長髮被凜冽的寒風吹得打著旋,而那女子踉踉蹌蹌地挺著瘦弱的身軀頭也不回地就向前走了。

    其實飛燕此刻心內在不停地敲著鼓點。她在暗自慶幸,樊景只在那氣悶,沒有發現她剛才偷偷的舉動。她一連積攢了幾日的燭液,然後撕下了那本子西廂記的扉頁,用床榻間突出的竹釘割破了大腿,蘸著血寫了幾句話,大意是若有人撿到此信,遞交給驍王府,可得黃金千兩。

    飛燕落水時,隨身佩戴的首飾幾乎都掉落了,唯有一對東珠耳環沒有遺失,樣子甚是難得,她連同先前寫下的紙條,用蠟液密封成二個蠟丸,每個蠟丸中放入一顆耳環,趁著樊景不備,將兩顆蠟丸偷偷扔入海中。按照前些時日她看的《淮南圖誌》,待到明日海水倒灌,會逆流沖進金水河。

    她現在唯一的期盼就是這蠟丸湊巧能被沖到金水河的岸邊,並被人發現,送到驍王府上。

    這耳環乃是驍王著魏總管呈在盤子裡給她送來的,驍王和魏總管一見到耳環便會知道紙上的信息是自己所留。他們如果乘船順江而下,進入大海順著洋流的方向細細尋找,自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她也心知自己這番想法靠的就是機緣巧合。也實在不敢奢望那兩個蠟丸能夠達到目的,若是一味只等待淮南的兵卒前來營救,這等隱秘的所在,實在是難以尋找。但盼著他們一心想要尋寶了,放鬆了守衛,倒是自己還是要想法逃走才恰當。

    飛燕又從那綿纏的里懷,卸了兩塊布加了些棉花,夜裡包在腳上,行走倒也是方便。這幾日外出透氣時,她早已將這個村落的地形看的清清楚楚。此處通往村外的只有一條小徑,輾轉透過石洞才能通向外面。

    只要給她一時片刻,讓她引開守衛的注意,她便可以藉機逃走。

    飛燕早已打定了,如果樊景及時發現並派人追趕,她便抱著木板往海中一跳。總歸不能讓他們抓住自己來逼迫驍王就範。

    妙閒包藏毀天滅地的禍心,而樊景野心勃勃,城府頗深。二人聯手,再加上驚天的寶藏,必然導致生靈塗炭。

    這樣的罪責,她擔負不起,寧願沉屍海中,也不能被這兩個奸人所用。

    便是在發生海湧的第二夜,飛燕將那一身舊棉襖用洗臉水浸濕後,又用蠟燭將幔帳點燃,發出滾滾濃煙。再打開靠海的窗戶,將那雙木屐扔到窗外,然後匍匐在木床之下。因著臨海,屋中的桌椅等都是濕的,燃燒起來後發出濃重刺鼻的濃煙。飛燕用濕布摀住自己的口鼻,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大聲地咳嗽出來。

    靠海之處的家具本就有些潮濕,一旦被火點燃,便發出滾滾濃煙。不消片刻,便聽到樊景驚驚惶的聲音:“飛燕!飛燕!……”

    果然,他看到了敞開的窗外的那雙木屐,便直覺認為她已經順著窗戶跑了出去,便帶著人往山崖出飛奔。

    而飛燕便趁著這個空檔,快速地從床底爬了出來,從大門處飛快地跑了出來,迅速地向著籬笆後的灌木叢鑽了進去,匍匐地向村口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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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她白日里聽到,樊景前些日子與宣鳴密謀提到的用她脅迫著換密匙,可應該是半路出了什麼岔子,並沒有成行!所以飛燕覺得自己此時逃跑並不算晚,若是能及時阻止驍王交出密匙,便是功德無量了。

    此時夜色漆黑,但是因著每次出來透氣時,飛燕都仔細觀察了周圍的地形並牢牢記在心,此時就算看不清道路,也是按著一早想好的線路匍匐前進。待到爬到一處院頭菜地供奉的土地廟時,飛燕急急地頓住了身子,立在那低矮的土灶處一動不動。

    這裡是一處樊景的侍衛守望站崗之地,今夜守在這裡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的壯漢,此人好貪杯,她曾經看到他在站崗時,偷偷地從供奉土地的神社里掏出一小壇子老酒來喝。

    此時那人也是喝多了,正在微微打著呼嚕,就是連不遠處屋子里傳來的聲音都沒有將他吵醒。

    可是很快宣鳴便是察覺不對,就在樊景瘋狂地跑到山崖邊搜找時,他進了屋子,來回查看了一下,便看到了那被棄在床下的破棉襖,頓時明白了飛燕的金蟬脫殼之計。立刻召喚侍衛趕緊在這海村里搜尋飛燕。

    侍衛們挨門挨戶地闖進去搜查,吆喝聲,開門聲,跑步聲,很快就將靜謐的海村吵得沸騰起來。土灶前的侍衛被聲音驚醒,一咕嚕爬起來,驚訝地看著村里晃動的火把和吵鬧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一個侍衛頭領率著十幾個侍衛跑了過來,厲聲問道:“可曾看見屋中的那名女子?”

    醉漢本有個酒嗝要打,被這一問嚇得出了一身汗,嗝意和酒意順著後背的冷汗都排了出去,連忙說道:“沒有。那女子沒來過這裡。”

    侍衛頭領是知道他貪杯的毛病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女子是樊將軍十分重視的人質,必不許她逃脫。如若你飲酒誤事,放跑了那女子,不等樊將軍動手,我便斬了你的狗頭。”

    醉酒的侍衛嚇得臉色煞白,連聲道:“沒有,沒有,那女子沒有來過這裡。”身子卻是矗在土灶前一動不敢動,生怕被首領看到身後神社里藏的酒壇。

    首領不疑有他,左右環顧一下,想著飛燕若果從這裡經過的話不可能不驚動這侍衛,說道:“你且隨我一起搜索。”說著,轉身搜向其它地方。壯漢長出了一口氣,隨著其他侍衛一起跟著頭領後面。

    飛燕在神社後面俯著身子,屏息靜氣,一動不動,直待侍衛頭領帶著侍衛們離開,才抬起了身子。這幾日她一直默默觀察著海村的環境和周遭侍衛,然後制定了這個逃跑計劃。到現在為止,她的逃跑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但是樊景限制她不能離開小屋太遠,再遠些的地方她既不知有多少守衛,也不知路徑。飛燕嘆了口氣,接下來的只有隨機應變了。

    飛燕起身跟在了剛才那伙侍衛的後面。現在海村里有許多隊伍在搜查,縱橫交錯。如果躲在某個地方,或者亂闖,必然會被捉到。跟在侍衛的後面,反倒能最大程度地避開搜查的隊伍。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侍衛的後面,保持著一段距離。每逢聽到前面有侍衛們相遇,詢問,她便立刻找地方躲起來,等侍衛們錯開後再出來。

    嬌嫩的玉足只是裹著幾塊棉花和薄棉布,踩在海村堅硬的石子上,很快就磨出了血泡。飛燕強忍著疼痛繼續走,還要小心行走,盡量不要太大動作,不要將血泡流出血來。不然天亮後必然會被樊景發現血跡循跡找到。

    飛燕一路小心,不時辨識方向,在侍衛們相遇時有選擇地變換跟隨的隊伍,居然有驚無險地來到了通往外界的山間小路上。

    此時也許是他們走得遠了。村口靜謐極了,草叢裡的秋蟲鳴叫連成了片,只有村口的幾顆槐樹在微濕的泥地上晃動著抽離的樹影。

    飛燕長吁了一口氣,心中僥倖不已。如果出了海村,進入山里,樊景再想找她便不時那麼容易了。

    飛燕剛踏上小路走了幾步,突然,前面一片光亮。十幾個人舉著火把正站在小路前方,居中的正是滿面怒容的樊景。

    當樊景經由宣鳴提醒,猛地醒悟了飛燕在小屋中耍的花招後,他才想起自己心心念念不忘的女子同時也是那白露山上赫赫有名的諸葛先生。

    雖然他不欲別人總是認為自己乃是靠著飛燕的才智起家,想到在白露山上飛燕用些小計謀將驍王和齊朝軍隊擺佈得團團轉,他便知道不能被飛燕牽著鼻子走。反正她最終的目的是要逃出海村,他只要在海村通往山上的必經之地等待就好。於是他帶著親衛熄了火把在這守株待兔。看到飛燕居然真的突破重重搜查,走到這裡。

    樊景心內憤怒的同時也是無比地酸澀,以前他不喜她太多干涉軍務,可是現在他才發覺他更不喜她將這些小聰明用在如何逃離自己上。

    耐心等待了許久,等飛燕走近後,他命親衛點燃火把,攔住了飛燕的去路。

    飛燕看到樊景,心裡一沉,自己果然還是沒有逃掉。

    “飛燕,這幾日我對你有何不好,你為什麼還要棄我而去?難道你真的放不下那個霍尊霆,我們多年的感情難道比不過你和他這短短的一年?”樊景一把拽住飛燕纖細的手腕,越說越氣。感受著手間傳來的滑嫩舒適的感覺,他憤怒的同時,又有些心猿意馬。說到底,他還是因著當年堅守君子之儀才痛失了先機。若是不能將她擁在懷裡日日眠宿,她怎麼會徹底地領悟自己是他的女人的事實?

    想到這裡,他一把抓將飛燕橫抱了起來,大步地朝著自己暫居的房子走去。

    飛燕自然能體會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怒火,便是蹙眉道:“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可是樊景哪裡是肯放,便是死死地將她攬在了懷中,嘴唇緊貼著她白皙地臉頰,陰冷地地說道:“一會自然是會把你放到我的床上,今夜過後便要絕了你逃跑的心思!那個大齊的皇子也無非是貪圖你一時的貌美新鮮,怎麼可能會如我一般這樣寵愛你?就算你跟了別的男子,我依然肯要你,可是那個驍王行嗎?你此番被劫持,便是辱沒了自己的清白名聲,就算是你我恪守禮節,你說給那驍王聽,他會相信嗎?

    你為何要逃?就算逃回到他身邊又能怎麼樣?從此以後,他看到你,必然要心生躑躅,疑竇叢生,你便是渾身張嘴都是說不請的。而他便是再納上幾個美妾就把你晾到了一旁,這樣你也是肯嗎?還不如就由我斷絕了你回去的心思,也好踏實地留在我的身邊……”

    樊景的話想把殘忍的利刃,也是刺得飛燕心裡一痛。自己被劫持,已然是落得了什麼樣身敗名裂的結局,就算是樊景不點破,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想那阿與公主如今深陷賊巢,就算贖金送到換得僥倖活命,也是身敗名裂。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同樣的處境呢?可是就算這樣,她也要做完自己該做之事……原也是起了貪念,總是想要竭力逃回去,看一看他安然無恙才好,並沒有奢求驍王能相信自己的清白。

    驍王本來心裡就隱隱吃味自己與樊景的舊情,如今被樊景囚禁在這漁村幾日,任誰都不會相信她與樊景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也罷,到底是與他緣淺了些,若是真有來生,只願驍王能與自己是一對平凡夫妻,沒有那些個妻妾的困擾,國仇家恨的煩憂,只是一心一意相守便好……

    心裡斷了僥倖的殘念,飛燕橫下心來便準備咬破自己的舌頭。

    可就在這時,突然一隻​​冷箭伴著哨響,直直地猛射了過來,正射向樊景的胳膊上。待到箭頭挨著了肉皮,便扑哧爆裂開來,形成了倒刺,那中箭的部分疼痛便是無法言表的了。

    樊景吃了痛,一鬆手便將飛燕扔在了地上。還沒待他回頭,一個人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直直地朝著他襲來。

    緊接著,樊景目光猛地一瞪,不敢置信地望著突然衝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只覺得腹部一陣的冰冷疼痛,他低頭一看,一把閃著寒芒的寶劍已經直直插在了自己的腹部,只餘下了劍柄。

    而這時一對人馬突然如天兵降臨,竟然是從村里湧了出來,與其他的侍衛纏斗在了一處。應該是從山崖那邊攀附上來的。

    “你認為燕兒說了,本王不會相信?​​那麼你定北侯的話,本王自然是全信了!有些人,是你等到死都得不到的!”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現的驍王陰森森地在樊景的耳邊低語到,邊說邊冷酷地轉動著手裡的刀柄。

    樊景依然是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的驍王,喉嚨裡想要發出些什麼,可是卻一股腦地積攢在了脖子處,只能發出如同燒滾了水的咕嘟聲,緊接著便轟然倒在了地上。

    他掙扎著抓住了一旁飛燕的裙擺,顫抖著雙手,眼裡有著陣陣的酸澀,他有心再喊一聲:“燕兒”,卻是有心無力,便是只能死死地望著那臉色素白的女子,充血的眼底突然湧上一股濕意,可是還未及眼底的淚意湧出,便是一陣的抽搐,便斷了最後一口放不下的濁氣。

    飛燕直愣愣地看著頃刻之間便魂歸黃泉,卻死不瞑目的樊景,抖著嘴唇卻也是難以成句。

    這個倒在血泊裡的男人,曾經陪伴著她度過了人生里難以替代的少女芳華,那是再深的恨,也難以抹平了記憶。

    她的第一次騎馬,她第一次試著與齊軍對陣,她在父親亡故後度過的第一生辰,都有樊景的身影在那一幅幅的畫面裡……竟是在這一瞬間全都翻湧上。

    她是說過願此生不再相見,她是寧願一死也不願與他纏綿枕榻……可是她卻還沒有能夠硬冷得可以淡然見證他的死亡。

    直到驍王蹲身將她抱起,才發現飛燕的身體在打著冷顫,一句細不可聞的聲音,幾乎湮沒在了周圍的廝殺的聲音裡。

    可是到底還是被耳尖的他捕捉到了那句近似哽咽的——“樊大哥……”

    那一刻,驍王清楚地知道自己失了策,滅這心懷不軌的樊賊是有千百種手段的,依著他原來的打算,尋了證據依著國法緝拿,再受審處斬,乃是最冠冕堂皇的了……可是當著也燕兒的面親手屠戮乃是下下之策!

    可是當他親眼見到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親暱地抱著他的燕兒,迫不及待想要一逞獸慾時,身體與手裡的利刃便是做了最忠實的反應。

    若是這樣的情形再來一次呢?驍王的目光微微移,看到了飛燕狼藉不堪的裙擺下的那雙依舊磨破流血的腳兒,一雙深眸便是煞氣騰騰!

    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是要親手屠宰了這該死的王八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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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驍王此番帶來的皆是精兵強將,矯健的身手乾淨利索地將餘下的樊景兵卒屠戮殆盡。驍王幾日不見燕兒,此時見她恍惚憔悴的樣子,竟是比想像中的還要惹人心疼!於是連忙將她抱起來,快步地走出漁村放在了肖青駛來的馬車之上,然後在飛燕的額頭上重重地親吻了一下,然後便命肖青率領衛隊先護送著飛燕下了山崖。

    “稟殿下,餘下的叛逆悉數捉到,該是如何處置?“這時竇勇走上前問道。驍王眼眸微垂,看著樊景的屍體淡淡問道:“村子裡的人有多少?”

    “啟稟殿下,這個漁村真如密探所言,乃是前朝的餘孽逃竄至此,遮掩行蹤替那前朝的宣鳴蒐集淮南情報的住所。漁村只有六戶人家。方才在打鬥中有幾個悍民拿著武器幫助抵抗,已經被負傷被擒了,要不要押解起來回去細細審問?”帶隊的薛峰拱手問道。

    驍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來作何?難道是要他們空口白牙招供散佈側妃被擄掠的謠言嗎?一個不留!都殺了吧,這個地方藏垢納污也一並燒得乾乾淨淨!”

    薛峰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震,他明白這也是驍王在委婉地敲打著自己,這一夜在如何慘烈,也是要快快盡忘了的,更是不可隨便妄言側妃的事情,不然這個漁村里的餘孽刁民便是樣板!

    側妃落水那裡,驍王最先跳了下去,待到他們乘著小舟感到時,卻發現驍王腹部中了一刀趴伏在了岸邊。當他們將驍王及是救下時,驍王卻命令他們不要聲張,只對趕來幫忙的伯夷部眾說,側妃已經找尋到了,請他們回轉。

    當時他便是有些不解,為何驍王不問責於伯夷,而是隱瞞了側妃失蹤的事實?

    方才他也聽聞了那死去樊景的話才是恍然大悟,只因為驍王在落水與賊人纏鬥時,已然知道了側妃被劫持的事實,便是密不外傳,免得傷及了側妃的名聲。

    這個小小女子竟然引得驍王這般傾心?當真是有什麼妖媚的魔力不成?

    接下來的時日,驍王便是帶傷搜查著這夥歹人的行蹤。可是劫持了側妃的歹人卻是猶如在日頭下蒸發的水露,轉眼間便消失得沒了影蹤。

    剛開始竇勇與薛峰還懷疑著他們出了淮南,可是驍王卻斬釘截鐵地說他們必定還在淮南。

    果不其然,等來了一隻送信的獵鷹,言明要用密匙換側妃。驍王當然是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了。可是待到換取密匙時,卻是埋下重兵,準備一舉擒拿。但是對方也甚是狡猾,竟然臨時改弦更張,時間地點俱是換了。

    驍王沒有耐心等著他們出招,只是在他們再派獵鷹送信時,在那獵鷹的腳爪上用苦藤綁縛了兩個小小的鉛塊。

    苦藤味道極苦,獵鷹啄咬了幾口,便放棄了,帶著鉛塊遠去,只是這樣一來,它飛行的高度速度便大大降低。那苦藤在半個時辰內,便因為離了母株而迅速失水乾枯,被鉛塊一墜自將脫落,但是因著獵鷹長期負重也是展動不起翅膀了。

    而驍王此前訓練的狼犬們也是大大發揮了作用,一路狂奔跟蹤尾隨,終於在一處山崖下停了下來。

    便是驍王命人悄悄蹲守,終於發現了外出採買補給的樊景侍衛,這才發現了這個連當地人都未曾覺察的隱秘之所。

    是夜,趁著夜色的掩護,驍王便親自令人從一側山崖攀爬上來,也是因為飛燕這夜計劃出逃,竟是讓村里的守衛們都去搜尋她去了,竟是顧不得防護,被驍王等人輕而易舉地鑽了空子。

    夜幕更加濃烈了,飛燕被安置在了馬車裡時,被裡面的暖意一烘,才發覺自己一直在打著冷顫。

    此時被救下的釋然,被突如其來的悲痛打得七零八落。

    過不了片刻,驍王終於也上了馬車,只是他的身上尤帶著刺鼻的血腥味,前襟滿是噴濺的血液。飛燕直愣愣地看著,嗅聞著這味道,竟是一下子撲到了馬車的窗口邊,嘔吐了起來。

    不是那味道難聞的讓人難以忍受,實在是讓她不能不聯想到,那是樊景的熱血在驍王的前襟處噴濺的片片紅霧……想到這里便是忍不住想要嘔吐。

    驍王看著她的模樣,皺眉慢慢地脫了自己染血的外衫,扔在了馬車之外的污泥坑里,然後一邊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拿來放在馬車小案上的濕手巾帕子,替飛燕擦了嘴後,換了巾帕去擦拭她那沾滿了污泥的玉足,再拿藥來止血消炎。

    “燕兒還有哪裡受傷了?”驍王抬頭問道,卻發現飛燕猶在發呆,捏著濕巾帕的大掌忍不住握了又握,然後緩聲道:“燕兒說話,別讓本王心急。”這般耐心謙和的儀態,渾然不見了方才冷血命令屠村的閻王樣。

    飛燕被他微微晃著胳膊,才有些晃神回來,當她看見脫了外衫的驍王時,一眼便見到了他結實的胸膛上還纏裹著繃帶,這才猛地想起驍王與那宣鳴纏鬥時,也負了傷的事實。

    便是鳳眼一暗,緊抓住了驍王伸過來的健壯的臂膀,緊盯著那受傷之處低語著:“殿下的傷勢這般嚴重,為何要親自帶人攻上來,若是傷重了……”

    驍王順勢將飛燕緊摟在了懷裡,那嬌軟的身子竟是有半輩子未曾親近之感。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是在焦慮中度過的,不知燕兒是否安好,也不知那樊賊究竟會迫著燕兒做些什麼,滿心的不安便是硬生生地將腹部的疼痛都忽略掉了。

    如今平安救下了燕兒,可是她方才的恍惚竟是讓人莫名地陡增了陣陣焦慮,有那麼一刻,他莫名地感到燕兒的心似乎離得自己遠了許多,竟是有種抓摸不到的慌張之感。

    此時見飛燕關心自己傷勢,竟是心內一喜,連忙反摟住了她又用力地一抱後,說道:“本王已經安排了快船精兵,等到回到淮南的大府郡,你我都是好好將養,有燕兒陪在本王的身旁,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飛燕沒有說話,任憑驍王摟著,疲憊地閉了雙眼,她也是連續幾夜未曾安眠,此時一夜的奔跑困頓,加上遭逢驟變的打擊一併襲擊了過來,竟是眼睛一閉,人也立刻昏睡了過去,彷彿只要睡著了,便能逃避一切的紛亂干擾……

    此次圍剿前梁叛逆,還算大獲全勝,只是留下了一絲小小的遺憾——宣鳴這條大魚逃脫了收網!

    驍王看來,這海村不大,且只有一條往外面的小路,如今自己已經封住了小路,那屢次三番暗中對大齊皇室不利的宣鳴縱然插翅也是難逃。

    可是,宣鳴在村中看見突然冒出驍王的精銳侍衛時,又聽逃回村中的侍衛說道樊景敗亡,便知自己的行跡暴露大勢已去。他並沒有纏鬥,帶著自己的隨從轉身進了一家看起來乾淨的小院,伸手推開屋門。這時院門被當的一腳踢開,幾個驍王的侍衛跟著衝進了院子,向他追來。

    宣鳴乃是這次驍王必欲擒之而後快的人物,驍王帶來的侍衛對宣鳴都略知一二,所以進入海村時都竭力搜索著仙人一般俊美的宣鳴。宣鳴進入小院時被這幾個侍衛看見,他們拋下兩個被斬的樊景侍衛,跟著追了進來。

    宣鳴回身看了一眼,快步走進屋內,推開一張木床,露出下面一個黝黑的洞口。下面是一個地道,只有半人高,裡面一片漆黑。

    宣鳴帶著自己的貼身侍衛輕盈地躍下洞口,彎著腰熟悉地在黑暗中快步向前走去。驍王的幾個侍衛緊跟著衝進屋裡,只看到宣鳴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洞中,連忙也跟著跳了下去。

    狹小黑暗的地道中,幾個侍衛將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起,俯下身子快速地向前面的宣鳴追去。

    剛跑了幾步,一個侍衛突然啊地一聲抱著腳摔倒在地上,原來前面的地面上縱橫交錯地插著十幾根利箭,箭頭向上,中間只有幾處地方剛巧能踩下一隻腳。領先的侍衛沒有注意,一腳踩在利箭上。很快這個侍衛便停止了喊叫,原來箭頭上塗上了見血封喉的毒藥。

    剩下的侍衛們用火折子照著地面,小心翼翼地將腳踩到空白處的,慢慢地過了這片箭地。

    這時宣鳴已經跑出一段距離了。侍衛們不敢大意,雙眼緊盯地面,以免又中了什麼埋伏。

    走了一段,前面的侍衛突然啊地一聲,爬倒在地,抽搐幾下便不動了。其他侍衛小心地將他翻轉過來,發現他臉上訂滿了泛著藍光的細針。而洞頂上也發現了一具針筒。

    原來,宣鳴在這個地道中佈滿了機關,他在前面熟練地躲過種種機關,而後面的侍衛縱然萬般小心,也是難於倖免,先後倒在了機關之下。

    這個地道直通懸崖,宣鳴走出洞口,便置身到了懸崖上的一個小平台上。抬頭望去,上方便是海村所在的石台,而下方是奔騰的大海。宣鳴解下系在洞口的一根牛皮繩,纏繞在手臂上,縱身向崖下蕩去,落到了下方另一個石台上。石台上有副繩梯,他順著繩梯下到崖底,將藏在崖壁下的小船拖出,向遠處划去……

    雖然宣鳴逃出生天,可是此行並不算一無所獲,當他們在焚燒村子裡的房屋時,稍微做了檢查,很快便在囚禁飛燕一旁的木屋裡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盒子一看,便發現裡面竟然是樣式古怪的鑰匙。

    樊景立刻呈給了馬車裡的驍王。此時燕兒已經在他的懷裡入睡,驍王一動不動地摟著懷裡的佳人,如同懷抱著一個嬌軟的嬰孩一般,不肯撒手。

    可是看到那密匙時,驍王不禁皺起眉頭,這千方百計搜尋不到的密匙,卻這般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那個宣鳴皇子,葫蘆裡又是賣了什麼心機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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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2:22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側妃是秘密回轉的王府,就算是王府裡的一般下役也只當側妃是在伯夷沒有歸來,只有寶珠和魏總管這等心腹靠得住的僕役才隱約知道裡面的內情。

    當等在船上的寶珠看見了飛燕憔悴的模樣時,一個沒忍住,眼淚劈裡啪啦地便掉了下來。反而是飛燕勸慰著她,自己這些時日並沒吃什麼苦頭。

    待得回到了驍王府,飛燕因著腳上的血泡破了,疼得穿不住鞋子,加上精神有些萎靡,幾日沒有好好吃飯,人也消瘦了一圈,

    魏總管讓給驍王府特供著食材的農莊送來了幾隻肥嫩的白頭烏雞,王府的鍋裡見天兒地燉煮著濃滾滾的蟲草烏雞湯,各色的補品也是每天換著花樣兒,只是這側妃是怎麼進補都不見胖。

    這日寶珠端來了剛剛調配好的雪蓮珍珠芙蓉膏進了內屋,將用碧玉小碟盛裝的軟膏放在浴桶一旁的小几上,然後服侍著泡了有一回的側妃從浴桶裡出來,然後與幾位侍女一起攙扶著她趴在一旁的軟椅上,然後用銀勺挖取了雪蓮膏塗抹在了身體上,便手法輕柔地替她按摩舒緩著後背。

    這幾日的將養,總算是側妃恢復了好氣色,只是側妃的話明顯是見少了,總是一副有心思的模樣。

    寶珠不敢去問側妃在失蹤這幾日的遭遇,可是驍王自從將側妃接回府里後,便一直在府外公幹,甚少回府,不能不讓人疑心著他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寶珠想到了不妥處,心裡也是替著側妃忐忑著。

    可是雖然這幾日驍王沒有進側妃的屋子,卻是天天過問她的飲食起居。足以見得無論那幾日經歷了什麼,殿下的心始終還是懸在側妃這裡的。

    想到這,手下抹著藥膏的手倒是又用上了幾分的氣力,總是要補貼回側妃一身的滑膩,才能牢牢抓住二殿下的心啊!

    飛燕走神得厲害,待得按了一會,才猶自回了魂魄,轉頭問道:“昨兒不是才抹了膏脂,怎麼今日又給我抹?”

    寶珠顧不得擦額角的細汗,快言快語道:“側妃您這是不挑的,才沒有罵奴婢憊懶,也是奴婢來了淮南便有些不求上進的,竟是不知如今這高門貴府裡時興的潤肌生津的法子。

    在伯夷那會兒,我得空跟剛從京城里外放到淮南的楊府尹宅子裡的丫鬟聊天,才知道如今這京城裡最流行用這膏脂保養,有的夫人甚至要一天按摩著兩次呢!那皮膚啊,滑嫩得便是掛不住衣裳了……”

    飛燕這幾日難得面露笑容,卻是被寶珠那最後一句逗笑了:“沒正經的丫頭,竟是越說越沒了章法,若真是那樣穿不得衣裳,便是拿了你家法一頓!”

    寶珠看側妃終於露出了些笑意,心里略略一鬆,又指揮著一旁的小侍女將一旁小銅爐上溫熱的驢皮阿膠端來,服侍著側妃飲下。

    待得珍貴的雪蓮芙蓉膏都隨著溫熱的體溫融化,吸收進滑嫩的皮膚後,飛燕坐起身來,裹了裹披在身上的輕紗,然後說道:“替我準備些果子酒水齋品,我要去龍華寺上香。”

    聽了側妃難得有心情出府,寶珠自然是滿心地歡喜。只是由於先前遇險,魏總管有交待,說是王爺的命令,只要側妃出門都是要提前報備,好派著專人看護的。

    於是寶珠連告知了魏總管,幸好側妃提起要去的這座龍華寺離得王府並不遠,是​​大府郡內的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不需要多久便能到,也不知驍王是否肯恩准。

    當聽聞飛燕要去進香的消息時,驍王正在淮南的軍署處理公務。伯夷女王因著側妃行至斷橋落水的緣故分外過意不去,加之聽聞了驍王點破了宣鳴的身份,也是略略清醒了頭腦,暗自惱火自己竟是如十八芳華的女子一般迷了心竅,犯下這引狼入室的錯處。

    便是因著這些對不住,開口提出為了感謝側妃送來的舂米器具,今年便要多允出些香米份額供給淮南的大府郡。

    驍王自然是親筆致信一封答謝伯夷女王的感慨。正寫到一半的功夫,便有人通報魏總管來了。

    聽到側妃要出府,驍王便點了點頭,問道:“她可要準備些什麼?”

    前來報信的魏總管扳著手指頭數著:“側妃吩咐著奴才准備了粗香、金箔壓的銅錢紙錠,還有上供的瓜果酒水……對了,還準備了一束平安花籃……”

    這平安花籃乃是從大樑便沿襲下來的風俗。相傳這南北隨處可見的平安花乃是一位愛夫心切的民間女子眼淚所化,為了祈禱充軍丈夫的平安,她日日在山崖哭泣,哭瞎了一雙明眸,終於感動了上蒼,將被已經被刀劍刺死的丈夫送歸到了瞎女的面前,讓他重新還魂,得以夫妻二人重新團圓。

    因著這個傳說,平安花這白花而紅蕊的小花,便被賦予了另一層意思。

    單說那前幾項還算好,等到說起這最後一項時,驍王的臉色竟然是陰沉得如同上陣殺敵一般,“啪”的一拍桌子,竟然是將一旁放置的滿墨的石硯震得掀翻,潑灑了得滿桌案都是!

    這平安花籃很有名堂,一般是祈求分攤丈夫的災禍到自己身上時,祈福之用,既可以祈求生者的平安,也可以替九泉之下的亡者禱告早日超度再世為人……

    他體諒飛燕的心情,自然知道她乃是重情義的女子,替著樊景傷心上幾日,便是心裡懊惱也要強自忍耐著,誰叫那狗賊是他一個沒忍住,一劍刺穿了肚腸的?

    若說當時乃是氣憤填胸,任著性情一殺了事。可是隨著這幾日的蒸騰發酵,竟然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懊惱了。

    這幾日並不是他故意冷落著燕兒,實在是燕兒的心裡都是沒了他的。

    與燕兒相處了這麼久,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時候?每次他真的生氣時,燕兒都是很有眼色地開了小廚房。精心洗手做羹湯,制些精緻的小菜,再用食盒子端來,每次見她邊打開食盒邊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神色模樣,十足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便是再大的火氣,也是那一刻煙消雲散。

    只因為他知道她曾經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也更是為她甘願為了自己伏低做小而感念在心。

    要知道她能這般,絕非只因為自己乃是大齊的二皇子那樣簡單,更多的是她也是發自內心的敬愛著自己的。

    每每想到這一點,竟是內心便湧起莫大的滿足。

    慣於廝殺於疆場上的男子,哪一個不是骨子裡的錚錚鐵漢?若是說初時只是為了滿足征服的慾望,而一意要得到這個清麗的女子。那麼現在便是二人相處時性情的契合,帶來的愜意與舒適更是讓人一步步情種深陷。

    飛燕如同高山下奔騰的一股清泉,看似柔弱,可以和緩地盤旋在綠樹山澗,卻也可以強悍地匯入江河掀起驚濤駭浪……而現在這一汪甘泉便是靜靜地停駐在自己的玉盞內,靜候歲月​​安好,只待自己慢慢用心品酌。

    可是……現在烹茶煮月的美好,卻是因為那狗賊樊景的死而被打得煙消雲散。

    自己因著她的魂不守舍,而氣悶得特意躲出府裡這麼些時日,想不到她居然變本加厲,此番竟然還要將那樊景當做亡夫一樣的祭奠,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就是此刻,驍王對殺了那樊景隱隱生出了無邊的悔意。說到底活人又怎麼能同一個死人去爭?在飛燕的心底,現在怕是只剩下樊景當初的千好萬好了。

    驍王心中怒火翻湧,但是思來想去,還是咬牙切齒地從口中吐出一個“準”字。

    魏總管看著驍王那有些發青的臉色,心中唬了一跳,慌忙低著頭退了出去。

    飛燕領著寶珠和幾個侍女,帶好魏總管準備的各項零碎物事,尤其是那一大籃帶著露水的平安花上了馬車前往龍華寺。魏總管隨侍在車邊,而薛峰帶領幾個全身甲胄的侍衛奉了驍王的命令,也跟在車邊隨身保護側妃的安全。

    在馬車上,飛燕倒是問了魏總管,驍王何在?魏總管也只是低頭說驍王公務繁忙。然後側妃便沒再多問。

    側王妃前來上香,龍華寺上下都換上嶄新的袈裟佛衣,清光了上香的香客,專門等候王妃。

    淮南軍署內,驍王的臉色依然不見好轉。一旁侍候的文員秉著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筆硯和桌子,重新鋪上一張宣軟的白紙,退到一邊。

    驍王提起筆來,寫了幾個字,卻是發現怎樣也靜不下心來處理公務。他惱怒的將筆啪的一聲甩到桌上,猛地站起身,來到馬廄,翻身上馬出了軍署。

    驍王一路策馬來到了龍華寺,下馬進了院子,看到魏總管和薛峰領著侍衛下人都在大殿外守候。魏總管和薛峰看見驍王駕到,連忙過來見禮。驍王無心應付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跟隨,便一個人進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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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17:12:34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遠遠地便可聽到那木魚擊打,敲盡聲聲紅塵,在莊嚴巍峨的大殿上,一抹纖弱的身影周正地跪倒在蒲團前。

    在香案上供奉的是直達殿頂的巨大的南海觀音的雕像,金身塑體慈眉善目地看著腳下的蒼生。

    飛燕靜默了一會,便請寺裡眾僧殿外靜候。只剩下一人時,雙手合十,虔誠禱告:“觀音在上,善女尉遲飛燕替亡故的……大哥樊景祈福,祈求佛光普照,超度他的亡魂,願他儘早超脫輪迴的苦楚,放下前世未了的孽障……”

    說完又鄭重地叩首跪拜。

    驍王雖然站在門口,可是高大的身影硬生生被這溫潤而略帶悲愴的聲音阻隔在門外。一早便料到她是來祭拜樊賊的,可是臆想著與親耳聽見到底是不一樣的感覺,此時殿內佛光普照,可是殿門口卻已經成了烈火焚燒的阿鼻地獄,俊美的閻王此時臉已經黑了一半,心內竟是種說不出的酸楚憤怒。

    這等子酸意卻是發洩不得的,若是個活人還好,可是卻是個被自己親手殺掉的死人,該是如何發洩呢?只能僵硬著身子,看著那倩麗的身影似乎離得自己愈來愈遠……

    飛燕並不知驍王已經身在殿外,便是將自己帶來的供果祭奠在了供桌前。

    樊景的遺體已經被火化,聽肖青說,驍王將他的骨灰寄放在了龍華寺的長生塔上。飛燕知道,驍王能做到這步已經是實屬難得了。要不然,依著樊景包藏的禍心就算沒有鞭屍暴曬,也是落得扔在亂墳崗裡的下場,可是現在好歹是給了一個孤魂棲身之所,願這佛香晨鐘能讓亡者徹底的寧靜……

    祭拜了後,寶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驍王的神色,進了殿去要扶側妃起身,可是飛燕卻搖了搖頭,伸手取來了那平安花籃,擺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後雙手合十接著語道:“飛燕出生時,便有批字的先生說飛燕八字古怪,本命強勁恐怕是妨礙著父母。父親卻是天生不信鬼神,斥責了請來先生的叔伯,從來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飛燕原也是不信的,然而飛燕自小失母,隨後喪父,從此便是與樊大哥相依為命,可是到了最後,就連樊大哥也是在我的面前……若不是因我,他也是不會喪命……這卻是叫人不得不信了。

    只是若是飛燕命硬,注定孤苦的話,還請神彿看在飛燕虔誠禱告的誠心上,不要禍及我的夫君,請把諸多的殺虐報應盡承受到飛燕一人的身上吧,不要累及大齊的二殿下霍尊霆……”

    當這微弱幾不可聞的聲音飄入驍王的耳中時,他的身子便是一頓,深眸不可置信的睜大了。

    他殺了樊景時,乃是一時激憤,可是隨後體諒著飛燕的心情,也只道她難免會因著自己的痛下殺手而心生怨尤。只是萬萬沒有想到,燕兒竟是將這一切歸罪於自己的命格!

    這一刻,竟然是比她恨著自己,還叫人心生難受。看著那羸弱的身子在一遍遍的匍匐禱告,每一下都似乎在沉悶地叩擊著他的心房……

    當燕兒禱告完​​畢,便是伸手拔下頭上的一隻金釵,準備割破手指,盟血誓將鮮血滴落在雪白的平安花上。

    可是那金釵的尖兒還未及觸碰到柔嫩的指尖上,一隻大掌卻是突然是橫了過來,一把就將她的玉腕捏住。

    飛燕微瞪雙眼,這才發現竟是驍王立在了自己的身旁,那臉色陰沉得如同狂風驟雨前的天際。

    “你的身體髮膚雖是父母恩賜,可是如今都一併是本王的了,連本王都是小心憐愛這一身素肌,怎麼燕兒且是憑著性子說劃破便劃破呢?”

    說著,便是一把拉著飛燕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龍華寺的大殿,走出觀音閣,轉身來到了羅漢堂,對著一排怒目圓睜,形態各異的羅漢語道:“諸位神佛在上,在下霍尊霆,乃是天生剋母的不祥之物,然幸得一愛妻飛燕,對她心心念念著了一個“執”字,在下半生戎馬戰場殺敵,刀下亡魂無數,渾身孽障,心知本不配得此佳偶,惟願身後墮入阿鼻地獄,受盡千般苦楚以求換得這一世與燕兒執手相攜……”

    這都是甚麼個混賬話?老夫子亦云:敬鬼神而遠之。就算是不依靠神靈辦事,可是也不能如此在神佛的殿堂胡亂發著毒誓啊!飛燕越聽那鳳眼瞪得越大,聽到那最後,便是亟不可待地伸手要堵住驍王的兩片薄唇。

    驍王卻是貪婪地盯著飛燕急切地面龐,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低聲輕語道:“本王的命可是比愛妃的硬多了。子不願吾妄下毒誓,自己卻要暗下血盟之誓,該是體諒本王的心情才是。”

    飛燕不語,只是半垂下頭,輕咬著自己的嘴唇,沒幾下便咬得嫣紅一片,誘得人忍不住想要啄吻上幾口。這小女子到底知不知道這無心的舉動,竟是誘得“齋戒”幾日之人,簡直是隱隱不能自持!

    他輕輕拉著飛燕的手出了大殿,沿著一旁的石路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來到寺外。

    此處下山的小路甚是幽靜,茂密鬆軟的小草一路延展,趴伏在石縫之間,驍王便是拉著她沿著石階往下走。一路來到了後山的一處墳墓前,說道:“此處才是樊景的墓地,燕兒若是祭拜他,可來這裡。”

    說完,驍王徑直走開,坐在了半山下的一塊青石上,擺明是要她與長眠的故人說些心裡話。

    這座墳墓一看便是新修建的,雖然看不出貴氣逼人,可是青石條的小階石板也是鋪設的甚是用心,只是這墓上並無碑文。

    飛燕知道,驍王肯這麼做,便是彌補著自己心內對她一點子的愧疚。

    可是從大齊二殿下的角度來說,他的那一劍卻是無可厚非。樊景假意詐降,勾結前朝皇子意欲謀奪秘寶,危及社稷,身為大齊的皇子秘密處理掉一顆毒瘤,實在是不必表達歉意……更何況,她與樊景畢竟還是有過一段舊情,更是身為夫君的他所不能容的。自己這幾日的失魂落魄雖然是難以自持,可是她清楚這也是著實傷了驍王的心……他卻肯為自己忍氣吞聲到了這步……

    飛燕跪在墳前朝著那無名的墓碑鄭重一拜,眼裡的一行熱淚留了出來:“樊大哥……燕兒來看你了……這幾日燕兒總是反復在想,若是那時,燕兒肯忍下一口氣,留在白露山上,今日的你是不是便不會長眠在此了?

    可是緣分卻是上蒼注定,注定你我今生無緣,若是有來世……”說到這,飛燕便是急急地住了口,她竟是發現,自己雖然悲痛於樊景的離世,卻到底是不願輕許出自己的來世。不知從何時​​起,樊景只能是樊大哥了,而她的心卻是被那悠然坐在青石上看著遠山淡雲的英挺男子牢牢地抓住了……

    也正是因著如此,她內心的負疚感來的也是愈加的難以自持,竟然是沉悶得幾日都緩不過來。

    可是,此次親自前來龍華寺,再見樊大哥最後一面,也便是將悲痛盡數地壓在心底了,以後再也不能露出一絲端倪,只因為她的夫君不是旁人,而是大齊權力漩渦裡的皇子。

    他這樣秘密殺掉了樊景,乃是為了維護她的名節,可是被有心人知道,便是要讓驍王惹來無盡的禍患,畢竟身居上位者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被拿去做了文章,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飛燕輕擦掉眼淚,便不在言語,朝著那墓碑又叩首一拜,便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著半山處的那個悠然獨處的男子走去。

    那竹林深處的石碑上沾染著山中的霧氣,凝結成一行行下滑的清淚……

    樊景的死訊,並沒有對外公開,畢竟他乃是秘密潛伏在淮南,犯下的也是不可告人的勾當。

    很快北邊就傳出定北侯身染惡疾,驟然離世的消息。可是定北侯府的侯印卻並沒有如驍王先前預料的那般,被齊帝收回。只因為那定北侯的遺孀,通古部的阿與公主已經懷有了定北侯的遺腹子,侯位後繼有人,若是定北侯亡故便收了侯印,薄待了孤兒寡母,那麼大齊的聖心難免就落人口實了。

    原來那阿與身陷賊巢後,那賊巢便被淮南的剿匪軍圍剿。賊寨裡的僥倖逃脫的二頭目帶著些殘餘的部眾和阿與,一路逃到了北地,可是還未到定北侯府索要了贖金,那幾個賊子便被人半路截殺,阿與獲救得以重回侯府。

    當飛燕聽了這消息便是一驚,不禁去問驍王:“那阿與懷有身孕幾個月了?”

    驍王諷刺地微微一笑:“聽北地的探子說,阿與還未顯懷,應該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情。”

    飛燕聽了,心中一驚:“樊景離世已經有三個月了,那阿與這懷了兩個月的孩子又是從何而來?”

    驍王冷笑道:“沒想到樊景的死倒是成全了那女子的名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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